第209章 郭祭酒,請問我是哪種狗?
郭嘉命人將簽署完畢的密約用錦盒裝好,隨即面帶笑容地看向韓馥:“韓州牧弄錯了一件事,嘉何時說過援軍是我家主公所派出的?”
“你!”
一而再再而三的遭人戲耍,就算韓馥天生慫逼,也忍受不了郭嘉這百般的挑釁和譏諷,額頭上青筋畢露,忿怒罵道:“郭奉孝,別以為你是祁侯的使者,就敢三番兩次的戲弄本官!今日你若是不說個清楚明白,就休怪我……”
“哦,州牧這是要與我主大動干戈不成?”
郭嘉一臉傲然,雖被韓馥以性命要挾,面上的笑容依舊是優雅而從容,骨子裏更是有種不可一世霸道氣勢:“還請州牧三思而後行,眼下冀州之局勢,除了我主之外,還有誰能施以援手呢?”
“你!”
韓馥恨不得當場讓人把郭嘉拖下去宰了,但是一想到郭嘉的背後站着王景,他就不敢這麼做。
最後,韓馥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郭嘉帶上張飛,大搖大擺地從州牧府正門離開。
離開之後,確認周圍都是安全區域,張飛忍不住問郭嘉:“你剛才一個勁兒地觸怒韓馥,當真不怕他暴怒之下失去理智,當真把你給宰了?”
“翼德有所不知,嘉不怕韓文節憤怒,我怕的是他還不夠憤怒,一個習慣了當縮頭烏龜的慫蛋,若非怒火中燒,他豈能鼓起勇氣和袁本初死戰到底?所以我才會一直挑撥他的情緒,讓他沉浸在憤怒之中,無時間也無餘力,去考慮其他。”
郭嘉搖頭晃腦的模樣,讓張飛有種智商上被人小覷的感覺,讓他分外不爽:“哼,誰說我不懂人心?別人的心我是不懂,但你的心,我敢肯定是黑的!”
“翼德此言差矣,我郭奉孝向來以誠待人,你莫要胡說八道,敗壞我的名聲。”
說完郭嘉就騎在馬上,向著城外走。
張飛趕緊追了上去,一臉不解:“喂,才剛來鄴城,我們現在這是又要去哪裏啊?”
“剛才不是說過了,我向來以誠待人啊,都已經跟韓州牧誇下海口,說我價值五萬援軍了。若是不幫他真的找來五萬人,那我不就成騙子了嗎?”
郭嘉一臉當然的語氣,看得張飛目瞪口呆。
好半天張飛才回過神來:“不是吧,你來真的啊?現在這個狀況,你是要從哪裏變出來五萬援兵給韓馥?撒豆成兵嗎?難不成你是妖人張角轉世,還會術法?”
郭嘉沒好氣地白了張飛一眼:“你是不會算數,還是腦子被驢踢了?以我的年紀,張角死的時候我都十四歲了,轉世你個頭啊?更何況轉世是梵教的說法,我們中原漢人不興這一套,你以後少接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出城之後,郭嘉帶着張飛,一路南下,越過冀州的邊界,進入朝歌。
嚴格來說,朝歌也屬司隸地界,歸京師管轄。
但是這個地方,因為附近山脈陡峭,地形複雜,因此多有叛逆潛伏,其中就包括了黑山軍的於毒所部,就駐紮在此。
朝歌西山,凶名赫赫的老虎嶺。
只見巍峨雄渾的群山中,藏着一座規模驚人的黃巾山寨,此地群山環繞,依託一條蜿蜒的河流修建而成,上百個大小不一的村落星羅棋佈地各自佔據一處處淺灘,形成了一個眾星拱月的格局。
彼此氣運交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十二座最大的山寨作為氣運匯聚的節點,如同十二輪大月,鎮壓了此地的氣數。
此地並非黑山軍所修建,而是仙秦帝朝時期,為了鞏固北疆而大興土木,耗費十年時間才建造而成的浩大工程。
為的便是防備北方匈奴南下,同時壓服趙、魏二國餘孽。
秦滅后此地落入炎漢帝朝手中,黃巾之亂后被黑山軍所佔據。
這十二座山寨中,不僅有駐軍,更有不少從賊的民眾,他們在山中也開墾了土地,甚至開挖了井水,修築了水渠,顯然是將這裏當成了世外桃源一般用心經營。
議事堂,於毒聽聞手下來報,說門外有祁侯的使者前來拜訪時,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不知為何,於毒忽然又想起了眭固戰死的那一天,風很大,吹起的沙子迷住了雙眼。
但是眭固死亡時飆飛的鮮血,在記憶之中卻是如此清晰,如今回想起來,依舊曆歷在目,讓人心驚膽戰。
於毒也算是老黃巾了,直面過的帝朝名將數不勝數,甚至還和袁紹手下的顏良、文丑等幾位一流猛將都交過手。
但這麼多的對手之中,沒有人如王景一般能給於毒造成過如此巨大的壓力。
心中百感交集,雖然不清楚對方的來意,但是於毒還是決定見上一見。
於毒命人在前廳設宴款待,一見面就非常熱情地寒暄道:“在下於毒,見過兩位朋友。”
張飛聽完便對郭嘉哈哈大笑:“這人真傻,你要賣他,他卻當你是朋友。”
大嗓門一開口,聲音就震的整個大廳嗡嗡作響。
於毒頓時被張飛給吸引過去,驚訝於張飛的年紀和修為,還未至而立之年,武道修為便已踏入第五大境,渾厚的氣血奔流不息,只是站在那裏,便宛如一座微型火山,熾烈的天地元炁蒸騰不惜,扭曲周身數尺之地。
如此修為,簡直驚世駭俗,遍尋整個黑山軍,無一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於毒定睛一看,只見張飛豹頭環眼,膘肥體壯,面目雖有忠厚憨直之相,卻也暗藏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威嚴和霸道,顯現出一身剛猛暴烈的脾性。
毫無疑問,在有眼光的人眼中,張飛這樣的猛將,就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醒目顯然。
於毒毫無疑問是個有眼光的賊,因此一眼就看出了張飛的不凡,心中更是震驚:“此人當為絕世猛將無疑!祁侯麾下果真人才濟濟,單單派出一個使者,隨行之人就是這等猛士,實在是太可怕了!”
至於張飛的話,於毒倒是沒怎麼放在心上。
這紛亂的世道,就連黃巾軍內部都分地域和派系,有勾結和內訌,賣隊友和被隊友賣都是家常便飯。
忽然來了一個敵對勢力的使者,必然是因為自己身上有可以利用的價值,總不能是因為對方看自己可憐,所以上門來友好慰問的吧?
深處亂世,起於草莽的於毒,早就看透了世情人心的詭譎難測,想法早就不是當初追誰張角的時候那麼天真了。
道之一國,眾生平等?
呵呵,能活到現在的老黃巾,誰還信這個啊?
郭嘉和張飛,都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
於毒則是好奇:“原來是郭祭酒和張將軍,久仰久仰,不知兩位突然造訪,是想勸降在下嗎?”
郭嘉看向於毒,嘴角露出一抹玩味地笑容:“渠帥若願意棄暗投明,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如此一來,也免了日後你我兩家兵戎相見,生靈塗炭。”
這般不按套路出牌,而且臉皮賊厚,於毒差點沒遭得住。
自己只是照例客氣一下,你他娘的還真是不和老子客氣啊!
於毒看着郭嘉那張欠揍的帥臉,嘴角連連抽搐,下意識地便用力捏了捏拳頭,差點沒忍住要出手。
但看了一眼郭嘉身旁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的張飛,於毒還是決定先忍忍,畢竟小不忍則亂大謀。
“郭祭酒這是專程來尋在下開心的嗎?”
“當然不是,我是來送閣下一場潑天富貴的啊。”
郭嘉眉眼彎彎,嘴角含笑,一副和善至極的表情,彷彿真是來給於毒送好處的一般。
然而於毒看了郭嘉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卻沒來由地心底發寒,總覺得對方像極了給雞拜年的黃鼠狼,沒安好心。
所以於毒沒有立即答應,而是習慣性地推脫道:“郭祭酒說笑了,在下有自知之明,若真有大富貴,也未必能落到我的頭上。”
於毒話語中暗含譏諷,畢竟帝朝綿延四百載,門戶之見根深蒂固,有好處的事情往往都是世家和豪族自己享用,肥水何曾流到過世家豪族以外之人的田裏?
黃巾軍上下基本都是窮苦百姓出身,他們天生就是被壓榨的魚肉。
可郭嘉卻彷彿沒聽懂於毒的嘲諷,自顧自地頷首說道:“人貴自知,渠帥能正視自己的渺小,苟活於朝歌這一隅之地,也是難得的生存之道。”
言辭懇切,但話語中藏着的尖酸刻薄,簡直字字都往於毒心口上扎,扎的他的心都在滴血。
這特么都什麼人啊!
老子自謙一句,你還嗶嗶上了?
要不是害怕弄死你被祁侯報復,你看老子打不打爆你的狗頭!
於毒覺得自己勉強算是有幾分城府和心機,在黑山軍眾多渠帥之中,脾氣都算是數一數二的了,可仍被郭嘉幾句話就給氣得呼吸不暢,怒火幾乎按耐不住。
再這麼把話題繞來繞去,於毒真的擔心自己會情緒失控。
所以於毒不打算和郭嘉繞圈子了,直接問道:“閑話少提,郭祭酒有何來意,咱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於毒已經打定主意,若是對方的建議有利可圖,他就出手。
若是無利可圖,那就一切作罷。
郭嘉嘴角微揚,心中很是得意,任你如何老狐狸,還不是被我一句話就破功?在我郭奉孝面前玩心計玩城府?
你還不夠格啊。
隨即郭嘉便對於毒道出鄴城易主以及冀州即將爆發內戰的消息:“在下此次前來,乃是代表了冀州牧,希望能與黑山軍聯手對抗袁紹。冀州牧雖有朝廷大義在身,更有我主鼎力支持,然袁紹背後畢竟站着大量的冀州本地世家,所以才來與貴方商議結盟一事。”
於毒陷入沉思,隨後濃眉一皺:“你要我出兵?”
“不錯,在下懇請渠帥傾力相助,為韓州牧阻擊袁紹軍。”
“呵呵?你空口白牙的就要我黑山軍出兵?憑什麼?韓文節與袁本初都是我黑山軍的仇敵,與其參與其中一方,我何不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呢?”
郭嘉嘖嘖了兩聲,語氣頗為嫌棄:“渠帥剛才不是說過,你有自知之明的嗎?為何此刻又說出這般蠢言蠢語呢?”
於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千萬不能生氣,然後才咬着牙看向郭嘉:“郭祭酒,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本帥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
“嘖嘖,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渠帥不想聽,嘉不說便是了,反正死的人又不是我。”
隨後郭嘉故作惋惜地又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唉,可嘆這偌大的河北,只有袁本初稱得上是猛虎,其餘不過諸犬罷了。韓馥是守護之犬,雖有城牆阻擋,也必被袁紹所敗。而當袁紹殲滅了韓馥,幽州劉虞,遼西公孫瓚,還有渠帥你,誰最有可能成為他的下一個獵物呢?”
這一番話,直接說得於毒眉頭狂跳,太陽穴都快鼓起來了。
自己好歹坐擁十萬兵馬,百萬人口,乃是虎踞一方大豪傑大英雄,在你口中怎麼就淪為“諸犬”之一了!
“其他的先不說,這河北諸犬,請問在先生眼中,我是什麼犬種?”
於毒胸口起伏不定,手掌更是下意識地按在了刀柄之上。
被人當面罵成狗,他要是還不生氣,那就真成泥捏的了。
然而對於於毒的憤懣,郭嘉直接選擇了無視,自顧自地評價道:“公孫瓚是獒犬,形若猛虎,兇殘霸道,卻不是猛虎的對手。劉虞是忠犬,除了對漢室的忠誠,能稍微看顧家業之外,一無是處。”
“再來,就是渠帥你了。”
郭嘉拿起酒碗,小酌了一口,這才笑着說了四個字的評語:“喪家之犬。”
黑山軍本就是黃巾軍的一支,不被朝廷和地方所接納,看似自由自在,其實本質仍是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雖然郭嘉說的難聽,但於毒卻是有苦自知。
喪家之犬這四個字,當真是不能砸貼切了。
所以於毒不發一語,只是默默地坐在那裏,沉浸在無邊的思緒之中。
郭嘉見狀,當即繼續開口說道:“渠帥,我家主公有言,猶豫就會敗北。袁紹是猛虎,他一旦吞噬了韓馥這個獵物,再養好了一身的傷病,接下來的目標,就是與鄴城近在咫尺的黑山軍了。公孫瓚有實力,劉虞有大義,能讓袁紹稍有顧慮。可渠帥的黑山軍有什麼呢?”
既無大義名分,又無足夠實力,還在袁紹卧榻之側,不干你干誰?
毫無疑問,當郭嘉將黑山軍的結局,血淋淋地扒開之後擺在於毒面前時,於毒就已經明白,自己其實別無選擇了。
“讓我出兵可以,但我有條件!”
郭嘉還未等於毒開口提出條件,就笑着承諾他道:“在下敢答應,渠帥敢信嗎?這樣吧,北軍可以開啟互市,允許黑山軍採購糧草和兵器。至於渠帥能在冀州打下多少地盤,取得多少利益,這就要看渠帥自己的本事了。”
這鍋甩的,簡直讓於毒無話可說。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但是於毒又不得不承認,郭嘉的話很有說服力,開出的條件,也十分“誘人”。
冀州富庶,於毒又如何不知?
無論是打下地盤,還是獲得糧食、人口還是財貨,這筆買賣都很划算。
隨後郭嘉又想起了一件事:“對了,聽說你們黑山軍的首領張燕暗中與公孫瓚有所勾結,所以麻煩你去通知一聲,到時候聯合公孫瓚一同出兵,反正你們幾個人,都是袁紹的手下敗將,應該有共同的話題可以聊,就免去我多走一趟的麻煩了。”
於毒越聽越頭大,感覺今天和郭嘉這一頓接觸下來,命都得短几年:“我家首領是與公孫伯圭有幾分交情,卻也不用說成是勾結那麼難聽吧?”
至於手下敗將什麼的,於毒也很無奈,畢竟確實是打輸了,輸了就得認啊。
聊完正事,於毒根本不敢留郭嘉過夜,連忙親自帶人“送”他和張飛等一行人離開老虎嶺。
臨別之際,於毒忍不住問了郭嘉一句:“話說厲害的謀士,一般都像是郭祭酒你這樣得勢不饒人的嗎?”
郭嘉擺了擺手,語氣頗為囂張:“那倒不是,他們一般都沒我厲害。”
於毒:“……”
他開始後悔了,自己就不該嘴賤去多問這一句的!
汝聽,人言否?
離開老虎嶺,二人踏上歸程,半路上張飛忍不住詢問郭嘉:“奉孝啊,話說你為何總是出口傷人呢?是天生嘴臭,還是真有這方面的特殊癖好?”
郭嘉白了張飛一眼,沒好氣地罵道:“什麼出口傷人?翼德你莫要胡言亂語,我為軍師祭酒,自當為主公的大業籌謀策劃。如今冀州之勢風雲變幻,軍情緊急,我自然也要雷厲風行,用最快的速度最高的效率達成目標。”
“難怪祁侯要俺一路護送你,若是沒俺隨行,你這麼口臭,早就在半路上被人打死了。”
張飛學着郭嘉的樣子,一邊搖頭晃腦,一邊下着結論,彷彿在這一刻,他也成為了眼光獨到,智計百出的絕頂謀士一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