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一人就抵得上五個師
一切正如審配所料,不過小半日的功夫,被封鎖得水泄不通的別駕府外,很快就傳來韓馥奪位成功再臨冀州的消息。
這個消息毫無疑問是被故意放進來的,目的就是要瓦解審配等人的鬥志。
來自洛陽的聖旨,其上雖無傳國玉璽的印鑒,卻附有炎漢帝朝的火德龍氣,因此毫無疑問是真貨!
審配臉上慘白,心頭縈繞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意味。
太諷刺了,明明如今的天下格局,亂世景象已經顯露,明明聖旨難出京師,冀州卻依舊被一張輕飄飄的廢紙所徹底顛覆。
難不成自家主公的基業,當真是這般的風吹便倒,不堪一擊嗎?
別駕府外,韓馥帶着手下從事程渙,還有數千甲兵,高調出場,對着裏面開始大聲勸:“審正南,投降吧,袁本初大勢已去,你就別再負嵎頑抗了。”
咿呀呀的聲音響起,緊閉的別駕府大門,緩緩開啟。
自知無力回天的審配,開門投降,只是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冷冷地看着韓馥:“韓文節,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了?”
這目光,這態度,讓韓馥暗暗心驚的同時,又感覺萬分不爽:“審正南,如今你的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間,說話時最好注意你的語氣。”
程渙早就看審配不爽了,見他居然直呼自家主公的名諱,更是當場怒聲呵斥:“審正南,死到臨頭還如此狂妄,真以為吾等不敢殺你嗎?”
審配剛直不阿,雖已成階下之囚,卻依舊忠烈慷慨,面不改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想要我低頭求饒,那是做夢。”
韓馥知道審配是冀州名士,當年在太尉陳球手下任事時,就因為對宦官態度強硬而名聲響亮。更何況審家也是冀州郡望,這樣的名士,身份背景往往很不簡單,殺之不祥。。
因此韓馥也不敢過分開罪冀州的士族,只能放審配離開。
只不過放他走之前,韓馥又警告審配說道:“審正南,離開之後,切不可再與我為敵,否則下次遇見,定斬不饒!”
趙浮和程渙都是出言反對:“主公不可,審正南此人乃是袁紹死忠,放他離開,無異於縱虎歸山!”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雖然重奪冀州牧大位,然而韓馥慫蛋的本質卻依舊沒有任何改變,畏首畏尾,蛇鼠兩端。
單憑這一點,他就遠遠不及袁紹。
審配被放走了,府中那些當初歸降袁紹的將領,也都平安無事,如今重新向韓馥效忠。
唯有一人是例外。
韓馥目光冰冷,如同出鞘的利劍,已然滿布殺意:“朱漢,想不到吧,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朱漢身子抖如篩糠,冷汗已經浸濕了他的後背,整個人直接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向韓馥磕頭:“韓文節……不,韓州牧,求你大人有大量,饒在下狗命!”
他磕得十分用力,腦袋撞在地面的石磚上,磕得砰砰作響,腦門都已經淤青一片,甚至都磕破了皮,往外滲血。
可韓馥依舊無動於衷,臉上的殺意,更是絲毫未減:“來人,給我拿下!”
“是!”
如狼似虎的士兵,當即領命上前,擒小雞似地將朱漢抓住。
“饒命,州牧饒命啊!”
朱漢苦苦哀求,只想讓韓馥放他一條生路。
然而韓馥想起當天在自己家中,眼睜睜看著兒子被人打斷雙腿的無力感,胸腔里就彷彿有一團火在燃燒:“饒命?呵呵,不將你抄家滅族,如何解我心頭之恨?”
就這樣,朱漢被帶走了,臉上帶着絕望。
邯鄲,這座趙國昔日的都城,西漢時便有“富冠海內,天下名都”之美譽,除國都長安之外,與洛陽、臨淄、成都、宛齊享五大都會盛名。
哪怕如今在人口規模和商業繁榮上皆已被鄴城超過,但依舊是天下名城之一,其繁華富庶的程度,足以讓每一個親臨此地的人不禁感慨驚嘆。
自界橋大捷,得勝歸來的袁紹,再次路過邯鄲城,心中不禁躊躇滿志,覺得自己的前路,已經是一片暢通無阻的坦途。
看到邯鄲城的繁華,袁紹就彷彿看見了自己君臨冀州之後光明的美好未來。
以河北之地的鼎盛,自己佔據冀州之氣數,將“萬民香火”煉化,讓自己的煉神修為更上層樓!
袁紹所修鍊的功法乃是汝南袁氏的儒門傳承絕學《孟氏易》,而他所選擇的道路乃是讖緯經學三大流派之一的五心煉神法,尤為擅長《敬用五事篇》,效法古之明君,以德行上應天命,下順民心,敬天法祖,借“萬民香火”來壯大自身。
只要佔據冀州,他便可神功大成,到時候傾力南下,縱使強如王景,又如何能夠抵擋?
袁紹心中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在獲得最終的勝利之後,成為敗軍之將的王景,那曾經不可一世的臉上,究竟會流露出怎樣的表情。
他已經開始對這一幕,有了小小的期待。
然而美好的心情,很快戛然而止。
審配親自送來關於鄴城的急報,破滅了袁紹的美夢:“主公,鄴城陷落!奮武將軍韓馥策反了守軍,自稱已獲得朝廷聖旨,被再次正式任命為冀州牧。”
“什麼!”
袁紹第一時間的反應是敵人故意散佈的假消息。
畢竟韓馥可是大漢第一慫蛋,當初起兵討伐董卓時,就只敢喊口號不敢親自參與會盟的縮頭烏龜。
之後連手下頭號大將麴義都要反他,而他居然舉冀州之力亦無法鎮壓,連續兵敗之後居然還想跟麹義求和。
就這麼個垃圾玩意兒,居然從自己手裏奪回鄴城?
簡直可笑!
袁紹難以置信地看向審配:“正南,莫要說笑。”
審配語氣急切:“主公,配不敢有半句虛言!不信你問顏將軍!”
很快,耷拉着腦袋自覺沒臉見人的顏良,主動上前向袁紹請罪:“主公,此戰皆是某之過,我錯在不聽審別駕的號令,非得出城追擊張飛與呂布二賊,卻不料中了敵人奸計,致使鄴城失守。”
在審配與顏良兩人的詳細復盤解釋下,袁紹這才明白具體的原因和過程,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剛剛戰勝來犯冀州的強敵公孫瓚,正打算挾大勝之勢,威臨冀州,結果回到半路,卻發現有人偷塔,基地沒了!
“片紙奪我冀州基業!王元旭,我與你不共戴天!”
袁紹渾身的血液都被怒火點燃,整個人的心情,都已經沸騰起來。
謀士荀湛,聽完審配的講述,也是一臉愕然,隨即懊惱地說道:“當初我在渤海城被王景用言語威脅,看來也是他的算計!”
袁紹也是為之懊惱和憤恨:“想不到我百般防範,特意留下兩萬士卒防守鄴城,反倒被王景利用,以區區一道聖旨,就策反了我的兩萬大軍。”
如今的朝廷,威嚴掃地,但對基層的影響力依舊十分巨大。
尤其是袁紹剛剛招募的都是普通士卒,他們對皇帝和聖旨依舊保留着敬畏,因為讖緯經學的常年洗腦教育,東漢的天子往往代表着天命所歸。
普通老百姓除了黃巾軍之外,誰敢違逆蒼天?
袁紹留守鄴城的軍隊之中,大部分不是收降韓馥的舊部,便是新招募的壯丁,真正完全掌控的親兵只有顏良麾下的幾千兵馬。
可偏偏顏良被人用計謀騙出了鄴城!
郭嘉正是憑着洞悉人心的智謀,布下這般妙到極點連環計,給袁紹來了一個釜底抽薪,把他老家都給掏了。
兗州,昌邑城。
州牧府內,王景收到了丁三的密信,頓時召集眾人商議:“奉孝,此戰你當記首功。”
郭嘉姿態傲然,他本就是這般自信之人,因此對王景的讚賞,他欣然收下,然後才笑着恭維了一句:“主公佈局巧妙,早早安排了暗子潛伏,若非如此,屬下縱使再有妙策,也難以施展。”
王景聞言卻是搖頭:“我雖然早有安排,但原先的計劃,是集結兵力幫助韓馥復起,若非有你獻計,此事恐怕還要多費周折。”
郭嘉隨後又建言說道:“主公,韓馥雖是復起,然而冀州世家名門恐怕心中仍然更青睞袁紹。而此時袁紹又剛剛戰勝遼西霸主公孫瓚,風頭正勁,聲威赫赫,手中握有數萬強兵,又心懷戒備,接下來怕是難以故技重施,只能打硬仗了。”
王景明白郭嘉的意思:“所以奉孝是想問我,如今我軍是要襄助韓馥,冒險與袁紹交戰,還是安坐不動,坐看韓馥被袁紹所滅?”
郭嘉笑着拱手:“主公英明,一眼便看出了局勢的關節所在。”
王景先是看了一眼郭嘉,隨後又看向荀攸:“奉孝,公達,二位覺得我現在是要戰,還是先觀望?”
荀攸心中早有定計,當即說道:“主公,袁紹得世家之助力,手下又有審配、逢紀等通曉兵略的謀士,還有麴義、顏良和文丑等猛將,韓馥必敗無疑。而我軍若是介入,只會白白損耗實力。”
冀州太大了,而王景兵力不足。
如今要守洛陽,要守兗州,還要支援遠在并州的張遼。
整個北疆,南匈奴雖受打擊,可實力猶存,烏桓和鮮卑等東胡部落同樣很不安分,時刻威脅着北方的安危。
更不用說豫州北部,仍然時刻處在袁術和曹操等人的威脅之下。
那麼大的地盤,那麼多地方要防守,兵力早已捉襟見肘。
再去搶冀州,怕是直接全局崩盤都有可能。
正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處處都分兵把守,到最後只會一處都守不住。
所以無論是荀攸,還是郭嘉,有腦子的人都不建議王景現在去奪冀州。
除了白白折損兵力之外,不會得到半點好處。
王景覺得郭嘉的建議十分中肯:“確實不適合直接介入這場冀州的內戰,不過我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幫助韓馥拖延更長的時間,對袁紹造成更大的傷害。”
荀攸笑道:“看來主公是胸有成竹了。”
“知我者,公達也。”
王景心懷大暢:“兵器,糧草,甚至是幫助促成韓馥與公孫瓚兩軍聯合,袁紹要奪冀州,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郭嘉搖頭嘆息:“袁紹若是知道主公送出這樣一份大禮,他會作何感想呢?真是讓嘉十分好奇啊。”
王景笑着調侃了一句:“奉孝若是真有興趣,大可以借我的名義,出使冀州,親自去看上一眼。”
“免了,屬下就怕這走一遭,到頭來會是有去無回啊。”
“哈哈哈哈~”
三人相視一眼,同時開懷大笑,都對袁紹的遭遇有些幸災樂禍。
數日後,冀州鄴城州牧府。
韓馥連續多日在外四處遊走安撫軍心,如今才回到城內,搬出了中常侍趙忠的舊宅,再次住進了官邸。
目光掃過眼前熟悉的景象,每次看到與記憶中不同的地方,都讓韓馥心情浮現出幾分不喜,因為那是袁紹留在這裏的痕迹。
“來人!”
韓馥輕哼一聲,叫來奴僕將看不順眼的地方全部做出調整,直至將袁紹留下的痕迹全部磨消,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沒等韓馥高興多久,就有親衛來報:“主公,城外有人自稱是祁侯所派的使者,他們想要入城。”
韓馥還以為是援兵到了,結果心急火燎地去了現場一看。
好傢夥,使者總共也就七百多號人。
雖說這些騎兵身材高大,兵甲犀利,身上更是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一股悍勇之氣。
但就這麼點人,能濟得什麼事兒?
郭嘉看見反覆到來,笑着上前打招呼:“再下潁川郭奉孝,見過韓州牧。”
韓馥不認識郭嘉,再加上心中期待的援兵沒看到,因此韓馥心情十分不爽,對郭嘉更是不待見:“客套話可以省下了,如今軍情緊急,我現在只想知道援軍在何處?”
郭嘉對韓馥的輕視態度不以為意,依舊面帶微笑:“州牧說笑了,你要的援軍,已經來了啊,不正在你的面前嗎?”
韓馥左顧右盼,顯然沒看到什麼狗屁援軍,隨即眉頭深鎖,看向郭嘉表情比之剛才更加不悅:“你是在耍我嗎?你帶來的這幾百騎兵,難道就是你口中所謂的援軍了嗎?”
“州牧弄錯了。”
郭嘉搖頭,指出了韓馥思維的盲點,隨後又指了指自己:“在下才是援軍,這些騎士是來保護嘉之安危的。”
越說越離譜了!
韓馥面色不善地瞪着郭嘉,如果那幾百騎兵,以及領軍的黑臉戰將看似實力不凡,這些都還稍微有點用處。
而郭嘉這個人,在韓馥看來,除了浪費糧食根本就沒什麼別的本事了。
“你是援軍?”
韓馥被這個說法激怒了,如今袁紹正在聚集實力,串聯冀州各地的士族,想要獲得他們的支持。
一旦袁紹成功將冀州本地士族的力量整合成功,韓馥很清楚自己絕無可能守住鄴城,為今之計,他只能尋求強力的奧援。
但是現在,被他寄予厚望的王景,卻是讓他大感失望:“祁侯不是承諾過,要助我守住鄴城。你說你是他派來的,難道你一人,可以抵得上十萬大軍嗎?”
“當然不能。”
郭嘉故作驚訝一番,隨即很是優雅地回應道:“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謙虛,十萬人太多了,打個對摺五萬人剛剛好。”
“你管這叫謙虛?”
韓馥被郭嘉的無恥給擊敗了,長這麼大,他就沒見過比郭嘉更囂張狂妄的人。
然而郭嘉這都還沒完,評價完了自己,又指了指身後的張飛,對韓馥說道:“且容我介紹一番,他就是張飛張翼德將軍,號稱萬人敵,所以至少能抵一萬人。”
隨後郭嘉掰着手指頭,當著韓馥的面計算說道:“你看,我加上他,不就是六萬大軍了?有我們二人襄助,鄴城固若金湯矣。”
韓馥都沒來得及反對,張飛卻是不樂意了:“奉孝,憑什麼你能抵五萬人,我只能抵一萬?這不公平!”
“別太在意細節。”
“我不管,我五萬,你一萬,就這麼說定了。”
自知講“道理”絕非郭嘉的對手,張飛直接耍起了無賴。
兩人一問一答,全都沒把韓馥這個冀州牧放在眼裏。
韓馥這下可就火大了,從眉毛往上燒,差不多有三丈高的那種,當即一聲喝問止住兩人的爭論:“你們兩個夠了,州牧府可不是讓你們玩鬧之地!”
此時此刻,韓馥已經失去耐心。
他甚至開始有些後悔了,當初怎麼就腦子一熱,上了王景的賊船呢!
如今賊船已上,再想下來,卻是太遲了。
郭嘉卻不理會韓馥的心情和興緻,直接取出一份合約,交給韓馥:“州牧,這是我主訴求,只要你簽字畫押,我自然會幫你取來你想要的援軍。”
合約中內容他之前就看過來,大部分依舊是關於冀州開放貿易的要求,王景對冀州的領土,暫時沒有表現出任何的野心與訴求。
因此韓馥只是略微掃了幾眼,確認過沒問題之後,就全盤接受了合約上的所有條款。
此時的冀州,還未真正感受過工業化生產體系的可怕,等韓馥意識到什麼叫做工業剪刀差的時候,恐怕就一切都晚了。
“協約已簽定,說好的援軍呢,何時派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