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刺傷成詩(4)
而老年時的葉芝,蒼白,安詳,眼鏡片后的瞳眸,彷彿泛着一層凝固的爐火般的溫暖。***
他已經懂得,怎樣把善惡、生死、美醜、憂樂、靈肉都看成矛盾的統一。一切如同他寫下的比蒼老更具深意的詩句:“我在陽光下抖掉我的枝條和花朵,我現在可以枯萎而進入真理。”
真理即愛,即恩慈。聖經里說,愛是恆久忍耐,愛是恩慈。葉芝的真理,終於在他生命終結的那刻,以另一種朝聖的姿態,臻於愛之完滿。
一九三九年,葉芝把自己的軀體帶進了墳墓,長眠在愛爾蘭的土地里。
他死後,著名詩人奧登為他寫下悼詞,“瘋狂的愛爾蘭將你刺傷成詩”,成為最迷幻瑰麗的永恆。
奧登似乎是懂得葉芝的。詩意,被我們信賴,並死守。它存在着,是現象的一種方式,是一個出口。所以,他不僅將葉芝身上關於一位女人的咒語與愛爾蘭賜予的福祉,用這句偉大的悼詞一語道破,而且還在《悼念葉芝》中寫下了“靠耕耘一片詩田,把詛咒變成葡萄園”的深句子。
泥土呵,請接納一個貴賓,
威廉·葉芝已永遠安寢:
讓這愛爾蘭的器皿歇下,
既然它的詩已盡傾灑。
時間對勇敢和天真的人
可以表示不能容忍,
也可以在一個星期里,
漠然對待一個美的軀體,
卻崇拜語,把每個
使語常活的人都寬赦,
還寬赦懦弱和自負
把榮耀都向他們獻出。
……
跟去吧,詩人,跟在後面,
直到黑夜之深淵,
用你無拘束的聲音
仍舊勸我們要歡欣;
靠耕耘一片詩田
把詛咒變為葡萄園,
在苦難的歡騰中
歌唱着人的不成功;
從心靈的一片沙漠
讓治療的泉水噴射,
在他的歲月的監獄裏
教給自由人如何讚譽。
——奧登《悼念葉芝》(查良錚譯)
同時,奧登的悼念隨着葉芝的影響與葉芝詩歌的流傳,也帶給世人對愛爾蘭無休止的想像。
那是怎樣一個瘋狂到令世人為之痴迷的國度呢?
是怎樣一個能把苦難與詛咒變成美酒的國度呢?
一片被浪漫風笛吹得睡意沉沉的土地,被玫瑰、百合和星光侵蝕的土地,一直保持着最高貴族藝術氣質的土地,又到底是如何承受過一場驚心動魄又體無完膚的愛戀后,再讓時間,穿刺過一位詩人的生命與深愛,最後消弭掉他內心所有沉積已久的淤青,將他捂在懷裏,貯藏於最深沉的驕傲與最蒼老的愛憐中的呢?
人生短短几十年一如雲夢深澤。
追溯,無異於一場意的復古,唯有時間是旁觀者。
杜拉斯說:“就是因為愛的遙不可及才顯得彌足珍貴。”或許是吧。我想,對於葉芝而,無論生命的形態如何,他心頭那幾十年的刺痛與傷痕,都已經可以在詩意的慈悲里,用生養之地的繁星的低語,闡述成哀戚的臉上那絲隔空的微笑。
至於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極致榮耀,若在漫長的回憶里俯一嗅,尚不及一樹蘋果花在她身旁綻放出來的珍貴氣息。
附一
whenyouareold
williambutleryeats
whenyouareoldandgreyandfullofsleep,
andnoddingbythefire,takedownthisbook,
andslowlyread,anddreamofthesoftlook
youreyeshadonce,andoftheirshadowsdeep。
howmanylovedyourmomentsofgladgrace,
andlovedyourbeautywithlovefalseortrue,
butonemanlovedthepilgrimsoulin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