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蘭波的紙上臥遊記(10)

74.蘭波的紙上臥遊記(10)

所有這些水手的命運,我不管它,

我只裝運佛蘭芒小麥、英國棉花。

當縴夫們的哭叫和喧鬧消散,

河水讓我隨意漂流,無牽無掛。

我跑了一冬,不理會潮水洶湧,

比玩得入迷的小孩還要耳聾。

只見半島們紛紛掙脫了纜繩,

好像得意揚揚的一窩蜂。

風暴祝福我在大海上蘇醒,

我舞蹈着,比瓶塞子還輕,

在海浪——死者永恆的搖床上,

一連十夜,不留戀信號燈的傻眼睛。

綠水滲透了我的杉木船殼——

清甜賽過孩子貪吃的酸蘋果,

洗去了藍的酒跡和嘔吐的污跡,

衝掉了我的鐵錨、我的舵。

從此,我就沉浸於大海的詩——

海呀,泡滿了星星,猶如乳汁;

我飽餐青光翠色,其中有時漂過

一具慘白的、沉思而沉醉的浮屍。

這一片青藍和荒誕以及白日之火

輝映下的緩慢節奏,轉眼被染了色——

橙紅的愛的霉斑在酵、在苦,

比酒精更強烈,比豎琴更遼闊。

我熟悉在電光下開裂的天空,

狂浪、激流、龍捲風;我熟悉黃昏

和像一群白鴿般振奮的黎明,

我還見過人們只能幻想的奇景!

我見過夕陽,被神秘的恐怖染黑,

閃耀着長長的紫色的凝輝,

照着海浪向遠方滾去的微顫,

像照着古代戲劇里的合唱隊!

我夢見綠的夜,在炫目的白雪中

一個吻緩緩地漲上大海的眼睛,

聞所未聞的液汁的循環,

磷光歌唱家的黃與藍的覺醒!

我曾一連幾個月把長浪追趕,

它衝擊礁石,恰像瘋狂的牛圈,

怎能設想瑪麗亞們光明的腳

能馴服這哮喘的海洋的嘴臉!

我撞上了不可思議的佛羅里達,

那兒豹長着人皮,豹眼混雜於奇花,

那兒虹霓綳得緊緊,像根根韁繩

套着海平面下海藍色的群馬!

我見過酵的沼澤,那捕魚簍——

蘆葦叢中沉睡着腐爛的巨獸;

風平浪靜中驟然大水傾瀉,

一片遠景像瀑布般注入渦流!

我見過冰川、銀太陽、火炭的天色,

珍珠浪、棕色的海底的擱淺險惡莫測,

那兒扭曲的樹皮出黑色的香味,

從樹上落下被臭蟲嚙咬的巨蛇!

我真想給孩子們看看碧浪中的劍魚——

那些金燦燦的魚,會唱歌的魚;

花的泡沫祝福我無錨而漂流,

語難以形容的清風為我添翼。

大海——環球各帶的疲勞的受難者

常用它的嗚咽溫柔地搖我入夢,

它向我舉起暗的花束,透着黃的孔,

我就像女性似的跪下,靜止不動……

像一座浮島滿載金黃眼珠的鳥,

我搖晃這一船鳥糞、一船喧鬧。

我航行,而從我水中的纜繩間,

浮屍們常倒退着漂進來小睡一覺!……

我是失蹤的船,纏在大海的青絲里,

還是被風卷上飛鳥達不到的太虛?

不論鐵甲艦或漢薩同盟的帆船,

休想把我海水灌醉的骨架釣起。

我只有蕩漾,冒着煙,讓紫霧導航,

我鑽破淡紅色的天牆,這牆上

長着太陽的苔蘚、穹蒼的涕淚——

這對於真正的詩人是精美的果醬。

我奔馳,滿身披着電光的月牙,

護送我這瘋木板的是黑壓壓的海馬;

當七月用棍棒把青天打垮,

一個個灼熱的漏斗在空中掛!

我全身哆嗦,遠隔百里就能聽得

那的河馬、咆哮的漩渦,

我永遠紡織那靜止的蔚藍,

我懷念着歐羅巴古老的城垛!

我見過星星的群島!在那裏,

狂亂的天門向航行者開啟:

“你是否就睡在這無底深夜裏——

啊,百萬金鳥?啊,未來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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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們終將逝去的愛情:國外最美詩歌里的深情與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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