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蘭波的紙上臥遊記(4)

68.蘭波的紙上臥遊記(4)

至此,詩歌忽然轉入一種小小的哀傷氛圍。***

那樣的氛圍,恰如夕陽下黑而冷的小水窪一樣。漂浮着小小的鄉愁,旁邊是一個小小的孩子,向你睜着的幽深的眼睛裏,裝着無從探究的小小的訴說。

小小的,脆弱的,卻是強烈的,無法忽略的,無法繞過的。

然而,必須強調的是——蘭波,還未滿十七歲的蘭波,寫下《醉舟》時,並未親眼見過大海。

一切都只是一位天才少年的想像。他的紙上臥遊,並非依照於從前的記憶,而是來源於強大的幻想。

看他一八七一年的照片,明亮的眼神里,透出一種令人無法對視的孩子氣的悲愴。驕傲的悲愴。他身後是一層深沉的灰色的佈景,宛如永恆的無法消融的幻覺,將他的天空籠罩。

彼時,他的聲音應該還未徹底脫離少年的尖銳。型潦草。衣服破舊。由於褲腿太短,還露出了裏面的藍色襪子。

寒酸的裝束,並未打擊他的自信心。他依然是迷人的美少年。就像他深信自己會像一顆子彈射入巴黎的文學界一樣。接下來,他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契機。

而且,與幻覺無關。

5

蘭波將《醉舟》以及一封長信寄給了當時著名的法國詩人魏爾倫。很快,他就收到了回信。那是一八七一年九月中旬的一天,朋友遞給他一封蓋着巴黎郵戳的信件。在信中,魏爾倫興奮地告訴蘭波,那些優美的詩行是多麼令他震驚。

“你天生就裝備好上戰場了”,“我早就嗅出來你是頭披着狼皮的羊”,“來吧,我親愛的偉人。我們等着你,我們崇拜你”……魏爾倫對蘭波說。

信中,還有一張去巴黎的單程車票。

在巴黎,魏爾倫四處奔走,不辭辛勞地向他的一幫詩人朋友們推薦蘭波的詩歌。並同時散佈着一個關於夏樂維爾的天才即將來到巴黎的消息。

雖然在短時間內,蘭波並未詩名遠播。

但是對於詩歌而,蘭波是神性的,同時又是野性的,多麼難得。對於魏爾倫而,蘭波的出現,恰好可以拯救他枯竭的詩意,又是多麼珍貴。

“我來資助你。而你,來重新喚醒我生鏽的靈感。”《全蝕狂愛》中,魏爾倫高聳起額前海浪一般的皺紋,虔誠地對他眼前的美少年說。

與電影中一樣,魏爾倫對來到巴黎的蘭波確實是無比珍愛的。他們一起交流生活經歷,一起暢聊詩文政治,一起去咖啡館喝苦艾酒,度過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時光。

可蘭波說,“生活在別處”。巴黎的生活對他只是經歷,永遠不可能成為目的。在一段時間過後,他就離開了巴黎。像他詩中的醉舟一樣,向著自由與未知,將自己放逐。

而魏爾倫也再一次用行動證明了自己對蘭波的瘋狂的愛與崇拜。他拋下了巴黎的一切,跟着那個十七歲的少年東渡英倫,流浪遠方。

所以,魏爾倫怎麼也不能明白,為何在流浪近兩年時間后,蘭波要再次離開自己。徹底地離開自己,狠心割斷身上最後的愛與束縛。

直至魏爾倫暮年之時,蘭波早已遠離人世之時,他依然無法對那段深刻的記憶釋懷。他深而專註地向旁人喋喋不休地敘述着他與蘭波的過往,乾涸的眼睛裏流不出一滴淚水……那老朽而孤苦的神,真是讓人無比心酸。

於是一次激烈的爭吵后,魏爾倫在痛苦的極度折磨下,終於忍不住朝蘭波開了槍。當時,他應是存心要致蘭波於死地的。他開了不止一槍,儘管只打傷了蘭波的手腕。但訴訟依然難免。魏爾倫因此進入監獄兩年,蘭波卻自此與他訣別一生。

實際上,讓蘭波一併訣別的,還有詩歌。

從十四歲正式開始寫詩,到十九歲完成《地獄一季》,蘭波的所有作品,都是在十九歲之前寫就的。短短五年,他完成了作為一個偉大詩人的全部作品,並以一《醉舟》達到藝術的頂峰。

而在十九歲之後,他就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流浪者。不需要親人,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愛人,也不需要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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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們終將逝去的愛情:國外最美詩歌里的深情與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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