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唐酥,你把幸福還給我
第14章唐酥,你把幸福還給我
【1】
從酒店回家的時候,喬薇坐在喬父的身旁,靜靜地等着父親開口。
在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喬父終於開口,道:“張猛很喜歡你,他一直忙於事業,還未成家,雖然看起來年紀大,但實際上他今年才三十九歲,也算是事業有成。你嫁給他,不會受苦。”
喬薇扭頭望着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彷彿看見時光在自己眼前一點一點地流逝,而她最快樂的時光,全部被定格在了蘇淮向她告白的那個晚上。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裏,他將她擁入懷中,親吻了她。
那是她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可是,那樣的時光,是假的。
她想着想着,眼淚掉了下來。她揚起嘴角,笑起來,淡淡地道:“好啊,我都聽父親的。”
她都聽他的,她是他的女兒,是他的掌上明珠。他說的,她都照辦;他要的,她都去努力達到。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任性,再也不會放肆,她會做父親乖乖的孩子。
她轉身,抱住了喬父,像一個撒嬌的孩子,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笑得眼淚不斷地往下掉,緊緊抱着他。
“父親,你會永遠愛我嗎?”她問。
喬父皺眉,緩緩地抬手,想要拍一拍她的後背,可是,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來。不知想到什麼,他緩緩地收回了手,低聲道:“像什麼樣子,你都多大了,成何體統?”
喬薇不願鬆開他,她將他抱得很緊,彷彿要將他嵌進自己的身體裏。她難過得哭出了聲。
她好恨他,恨他從未愛過她,恨他從未履行過一個父親的職責,恨她生在了喬家,恨她這一生都在追逐着別人的愛。
對蘇淮也好,對父親也罷,她這一生,永遠在追逐着別人的愛。她從未得到過,與年齡無關,與歲月無關,與愛有關。
她從未得到過別人的愛,而她的愛,他們都不屑一顧。
蘇淮是這樣,父親也是這樣。
可是,她愛他們,她愛蘇淮,愛父親,愛到當她知道她再也得不到的時候,她對這個世界也就厭惡到了極點。
“父親,我愛你。”最後,喬薇說著,鬆開了喬父,笑着坐回去,眼睛卻一片通紅。她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她深深地看着喬父,看得他心裏莫名地發慌。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喬薇的反應不太正常,她從未抱過他,更沒有這樣直白地向他表達過自己的愛意。
喬父鎖着眉不安地看着喬薇,想問她一句“怎麼了”,可是話就要出口時,黑色的轎車停了下來,賈杉杉高興地跑出來,拉開了車門,歡喜地迎接喬父,道:“回來啦,相親相得怎麼樣啦?”
她說著,目光落在喬薇的身上。見喬薇紅着眼睛,她愣了愣,遲疑地問:“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嗎?為什麼車內的氣氛不太對勁?
喬薇笑着抬眼看向賈杉杉,道:“相得很好,你們費心了。”她說著,開門下車。
喬薇渾身冰冷地回房,一路上,始終保持着燦爛的微笑,只是,她的心早已腐爛,千瘡百孔。
下午的時候,幼兒園門口,唐酥雙手揣在口袋裏,眺望着放學的幼兒園裏面,老師正有序地帶着孩子走出來。見到唐酥,唐小果飛奔着撲過去,一把抱住了她,喊:“媽,我要吃叮叮糖。”
唐酥道:“哪裏有叮叮糖賣?”
唐小果於是扯着唐酥往巷子裏鑽,穿過一群又一群的孩子和家長,來到被小孩子圍住的小攤前。賣叮叮糖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臉蛋紅撲撲的,看起來喜慶極了,叮叮地敲着糖,然後上秤,賣給小朋友們。
唐酥買了五塊錢的糖,母子倆一路走,一路吃。唐小果心滿意足地舔着糖,道:“媽,今天有個女生說,她長大了要嫁給我。”
唐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哦?那你怎麼說的?”
唐小果一本正經地道:“我跟她說,我們還是學生,要以學業為重。”
唐酥爆笑出聲,道:“這都是誰教你的?”
唐小果哧溜一聲舔着糖,道:“是上次爸爸來家裏說的。他說,遇見自己不喜歡的女生,就這麼對她說,既不傷害別人,也不傷害自己。”
唐酥道:“那要是遇見自己喜歡的女生,該怎麼說呢?”
唐小果道:“那就跟她說‘好啊,我等你長大’。”
唐酥忍着笑問:“這也是秦言教的?”
唐小果不屑地道:“才不是呢,我自己想的。老爸就是不懂得追女生,才會跟你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哼,我長大了,可千萬不能變成他那樣。我要是喜歡誰了,我就把她搶回來,藏起來,留着我一個人玩。”
唐酥一隻手拿着糖,一隻手牽着他的手,一大一小往前走着。她道:“你喜歡的女生又不是玩具,搶回去藏起來,你藏得住嗎?小果啊,以後你要是有喜歡的人了,什麼樣的手段都不需要有,只需要記住一條——愛她。”
唐小果皺眉,仰頭看着唐酥,他還小,不是很明白什麼是愛,他總覺得,搶回來比愛要可靠一些。他問:“愛她,就能把她搶回來了嗎?”
唐酥道:“不用你搶哦,她會自動跟你回家的。”
唐小果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唐酥,問:“真的嗎?”
“真的。”唐酥笑着,牽着唐小果的手,加快腳步,道,“快走,前面有一輛等客人的的士。”
唐小果回神,跟上唐酥的腳步,飛快地朝着路邊跑去,上了的士。
回家的路上下起雨來,的士里,唐小果同唐酥講着今天幼兒園裏發生的一切。到了小區樓下,母子倆跑得飛快。唐小果跟在唐酥的身後,一路跑,一路笑,可是,兩人身上還是被淋濕了。到了家門口,唐小果學着唐酥的模樣,抱着胳膊冷得瑟瑟發抖,開門進去。
客廳里,秦言端坐在沙發上,拿着遙控器換頻道,看一眼淋得似落湯雞的母子倆,不由得皺眉,道:“怎麼淋成了這樣?沒有叫車嗎?”
唐酥抱着唐小果往浴室里去,道:“叫了車的,雨太大了,跑進小區的時候還是被淋濕了。”
浴室里,唐酥脫了唐小果的衣裳,打開熱水,道:“自己洗,我去給你拿衣服。”說完,她轉身出去。
秦言看着她進卧室的身影,站起來,走進浴室。浴室里洗浴的蓬頭下,唐小果正仰頭張大了嘴巴,咕嚕咕嚕地接水,玩得不亦樂乎。忽然瞥見站在門口的秦言,他愣了愣,旋即飛快地低頭,紅着小臉,若無其事地搓背。
秦言有些想笑,走進去,挽起袖子道:“我給你洗吧。”
唐小果立即抬頭,驚喜地道:“我們一起洗。”
秦言垂眸,寵溺地看着他,道:“好。”
【2】
卧室里,拿了換洗衣服的唐酥往浴室里走,拉開門,白浪般的霧氣撲面而來。
唐酥頭也不抬地將衣服放在一邊,道:“唐小果,不許玩水,快點洗。”說完,她脫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轉身便看見裏面站着的秦言與唐小果。
一大一小父子倆坐在浴缸里泡着澡,唐小果正玩着玩具,而秦言則扶着浴缸穩穩地躺在裏面,饒有興緻地看正在脫衣服的唐酥。他嗓音渾厚、性感,帶着笑意,道:“歡迎。”
唐酥瞪大了眼睛,保持着脫衣服的姿勢,臉瞬間通紅、滾燙。她咬牙低罵一聲,飛快地抱起衣服逃出去。
滿是泡沫的浴缸里,唐小果抓着小黃鴨玩具不解地抬頭,問秦言:“媽媽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洗啊?”
秦言笑起來,捏了捏他軟綿綿的臉頰,道:“她害羞了。”
洗完澡,秦言和唐小果穿着睡衣出來,一大一小站在廚房門口。唐酥將熱好的牛奶端過來,遞給兩人,笑道:“洗得真乾淨,這是獎勵。”
唐小果捧着牛奶杯,有禮貌地彎腰,道:“謝謝老媽。”說著,他又彎腰對秦言道,“謝謝爸爸。”說完,他捧着牛奶杯噔噔地跑到沙發前坐下,一邊喝,一邊看動畫片。
秦言端着牛奶杯,喝一口,抬眼看唐酥,道:“我在中正區那邊買了一套房子,你改天去看看。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叫他們重造。”
唐酥詫異地抬頭,道:“中正區?那邊有公寓賣嗎?我聽說那邊主要是建的別墅啊。”
秦言看着她,笑而不語。她這才反應過來,旋即驚得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地問:“你……你買了套別墅?”
秦言上前,站在她的面前,低頭垂眸看她,道:“秦太太,不必感到驚訝,我給你的不過是一套房子,你要給我的是一個家,任重而道遠。”
唐酥心咚咚直跳,低着頭,有些不知所措,她從未收過這樣貴重的禮物,更何況,那個禮物是秦言送的。
秦言與她貼得很近,低啞的聲音充滿曖昧,道:“唐酥,我很喜歡小果。”
他靠得那樣近,令她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他低啞性感的聲音在她耳邊撩撥着,撩得她意亂情迷。她埋着頭,害羞地低聲應着,神情恍恍惚惚。
他在她耳朵上輕輕一吻,低聲笑着,道:“唐酥,再給我生一個女兒吧。”
唐酥蕩漾的心瞬間回籠,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他滾燙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上,扣在她腰上的手掌微微用力。她抬頭看他,他正目光熾熱地盯着她,黑色的眸中是濃得快要溢出來的慾望。
唐酥臉紅得更加厲害了,渾身滾燙燥熱,低聲道:“小果還在。”
他抬眸看一眼客廳里正在看電視的唐小果,摟着她的腰的手用力一拽,反身將她抵在廚房門旁,消失在唐小果的視線里。他滾燙的吻落下,迫不及待地品嘗她的味道。
他恨不得立刻將她吞進肚子裏,可是,唐小果還在,他只能極力地剋制着,先拿一點利息。
纏綿的熱吻中,她氣喘吁吁地掛在他的身上,快窒息地低聲哀求道:“歇……歇一會兒……呼呼……”
他好笑地咬一口她被吻得微微腫起來的紅唇,她的唇瓣柔軟得教人恨不得一口吞進肚子裏。他鬆開她,低笑着,道:“笨蛋。”說完,他若無其事地走出廚房。
客廳里傳來唐小果好奇的聲音,問:“媽媽呢?”
秦言道:“在休息。”
唐小果一臉疑惑地看着秦言,他老媽在廚房裏休息?
不一會兒,下了班的葉琳拎着火鍋食材跑回來。進屋見到秦言,她誇張地叫起來:“秦言,你怎麼又來了?天天來咱們這兒蹭吃蹭喝,你交生活費了嗎?”
秦言擺着碗筷,道:“今天吃帝王蟹。”
他帶了帝王蟹過來?
葉琳聞言,立即擺正態度,誠懇地道:“秦總,請您日後務必天天過來,造福大眾,感恩不盡。”說完,她撒開腳丫子往廚房裏跑,一邊跑,一邊叫,“唐酥,我的帝王蟹在哪裏?”
唐小果可憐兮兮地趴在桌子邊,瞅着秦言,道:“爸,我也想吃大螃蟹。”
秦言道:“你吃牛肉。”
唐小果海鮮過敏,吃不了帝王蟹。
不一會兒,飯桌上,唐小果可憐兮兮地嚼着牛肉,望着啃着螃蟹腿啃得不亦樂乎的葉琳,口水滴在了碗裏。
吃過飯,四個人躺在沙發上,唐小果學着唐酥的模樣,摸着圓滾滾的肚子。
秦言告訴葉琳,他在中正區買了一套房子,如果葉琳不嫌棄的話,可以搬過去,和唐酥一起住。
秦言道:“房子包括地下室一共五層,你可以選一層,唐小果和我們住一層。”
葉琳沒想到秦言這麼快就把房子買好了,更沒想到他會邀請自己住過去。這一刻,葉琳忽然終於明白,唐酥要離開自己了,她和秦言要有一個自己的家了。
這樣想着,葉琳感到捨不得,她和唐酥一起住了五年,看着唐小果出生,又看着唐小果長大。他們在這套不大的房子裏住了五年,可是現在,唐酥和唐小果就要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
葉琳笑道:“秦言,其實你挺細心的,至少對唐酥,你處處都想得很周到。容我想一想吧,也許我真的會搬到你那別墅去住,畢竟,我長這麼大,還沒住過別墅呢。”
秦言道:“隨時歡迎你來。”
葉琳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搬走?”
唐酥皺眉,道:“我還沒決定好……”
倒不是說她還沒決定什麼時候搬,而是她捨不得葉琳。她與葉琳從初中相識,之後高中、大學,這一路走來始終陪伴着她的只有葉琳,她們是朋友,可又不僅僅是朋友,於她而言,葉琳是親人。她和葉琳住在一起那麼多年,就這麼分開,她捨不得。
唐小果往葉琳的懷裏一鑽,道:“我要和葉琳阿姨住在一起,等我長大了,我就娶你。”
葉琳哈哈笑起來,摟着他,道:“臭小子,不枉我疼了你一場,還知道要娶你葉琳阿姨。可是,你太小了,阿姨我沒興趣。”
唐酥笑起來,問唐小果:“為什麼要娶你葉琳阿姨啊?”
唐小果道:“因為我不娶阿姨的話,阿姨一個人沒人疼,好可憐。”
“臭小子,你是在說我嫁不出去嗎?也不看看是被誰害的,要不是為了撫養你長大,阿姨我會一直單身到現在嗎?”葉琳佯裝生氣地叫起來,叫着叫着,她自己先笑了起來,一屋子的人也被逗得笑了起來。
【3】
晚上,秦言賴在公寓裏不想離開。
到了晚上八點多,唐酥送秦言出門。下了樓,燈光昏暗的路上,秦言摸了摸她的臉頰,道:“回去吧,我過兩日再來,到時候你準備好戶口本,咱們去把證領了。”
唐酥哼一聲,低着頭,一踢腳下的落葉,低聲道:“你還沒有向我求婚呢……”
沒有求婚儀式,沒有鮮花和浪漫的晚餐,也沒有驚喜,一句“咱們去把證領了”,他就想把她娶回家。
之前他第一次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沖昏了頭腦,可是現在冷靜下來想一想,這樣太便宜他了。
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他笑起來,俯身輕輕地一吻她的額頭,道:“好,先求婚,再領證。”
唐酥驚喜地抬頭,大大的眼睛充滿期待地看着他,問:“你打算怎麼求婚?”
秦言道:“秘密,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唐酥依依不捨地看着他,道:“你先走吧,我看着你走。”
瞧着她不捨得的模樣,他真想將她塞進車裏帶回家。他摟住她的腰狠狠地吻了下去。她被吻得渾身沒有了力氣,鉤住他的脖子,熱情地回應他的吻。
纏綿良久后,他鬆開她,不舍地道:“我走了,晚安。”說著,他轉身離開。
唐酥站在原地,直到秦言的身影徹底地消失在她的視線里,她才依依不捨地轉身上樓。
唐酥回到家裏時,唐小果和葉琳還在客廳里打鬧玩耍,電視裏的動畫片還在播放,可是,那個原本秦言坐的位子上,他已經不在了。
唐酥坐下去,坐在秦言坐過的位子上,抱起他抱過的抱枕,那上面還殘留着他的味道,她將頭埋進去,忽然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第二天,唐酥早早地送唐小果去了幼兒園,便直接去了公司。隨着讀書公眾號的推出,每一日的用戶量都在不斷地攀高,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用戶量從幾百攀到了一百萬。唐酥在微博其他廣告平台上同時打了廣告,一整天從審稿到開會,她忙得團團轉。
許是因為昨日淋了雨,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唐酥身體發冷,感冒了,精神萎靡不振,正在辦公室吃藥時,門外小編拿着合同跑了進來,請唐酥簽字。
見唐酥的臉色不大好看,小編於是關心地問:“唐酥姐,你沒事吧?要不要回去歇一歇啊?”
吃了葯,唐酥打起精神來,接過合同,道:“我沒事,歇一會兒就好了。”說著,她翻開合同看起來。
這時,她的手機響起來,是幼兒園打來的電話,告訴她:“小果媽媽,今天幼兒園大掃除,提前放學,小果已經被她阿姨接走啦。”
“好的,謝謝。”唐酥應一聲,掛斷了電話。她忙了一整天,忙得暈頭轉向的,忘記了今天唐小果提前放學。
掛斷了電話,她忽然感到奇怪,她並沒有告訴過葉琳今天唐小果提早放學,葉琳怎麼會知道今天唐小果提前放學了?
唐酥有些放心不下,給葉琳打了電話。
電話那端,葉琳奇怪地道:“我今天在公司加班,沒有去接唐小果啊。”
“什麼?”唐酥猛然站起來,葉琳沒有去接唐小果,那接走唐小果的人是誰?
葉琳被唐酥陡然拔高的音量嚇了一跳,道:“怎麼了?唐酥,你別嚇我。”
唐酥急得飛快地往外面跑去,道:“唐小果被人帶走了,我現在去學校調監控錄像,你趕緊去問秦言,是不是他把唐小果接走了。”
“好、好,你別急,我這就打電話問問。”葉琳掛了電話,慌忙給秦言打電話。
唐酥急匆匆地跑出公司,攔了車,直奔幼兒園。
去往幼兒園的路上,她的手機響起來,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打來的。電話那端,喬薇笑着的聲音傳來,道:“好久不見,唐酥。”
聽到喬薇的聲音,唐酥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喬薇與她從來沒有聯繫,可是唐小果剛剛不見,喬薇便打來了電話。
唐酥握緊了手機,沉聲問:“唐小果是不是在你那裏?”
電話那端,喬薇笑起來,出乎意料地道:“唐酥,你挺聰明的,一猜就猜對了。”她說著,將手機拿給唐小果,道,“小鬼,你媽媽要和你說話呢。”
唐酥渾身的血彷彿要凝固了一樣,聽見電話那端唐小果焦急的叫聲:“媽,我們在海邊,在海邊。”接着只聽見啪的一聲脆響,唐小果被打了一巴掌,他哇的一聲哭起來。
唐酥瞬間就紅了眼睛,怒吼:“喬笙,你敢傷我兒子一根毫毛試試!”
“你們母子的感情真是令人羨慕。聽見孩子的哭聲,唐酥,你是不是很心疼?”海邊,喬薇站在岩石上,眺望着遠方,道,“那你就快過來吧,我怕你來遲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們在青螺海灣。”
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腳下,被五花大綁的唐小果哇哇地哭着,白嫩的臉上是赤紅的手指印。喬薇蹲下身,看着哭紅了眼睛的唐小果,擦了擦他臉上的淚痕,道:“唐小果,你真幸福,你不見了,全世界都亂了,可是我沒有你這麼幸福,沒法找到這樣好的父母。”
唐小果抽噎着望着喬薇,她憐憫地看着他,道:“但願,下輩子,你還能找到這樣好的父母。”
說完,她將他往懸崖下一推,伴隨着他一聲尖叫,他小小的身影掉落下去,朝着懸崖下的大海摔去。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沉入海底的時候,身上綁着的繩子拽住了他,他小小的身體隨着慣性,狠狠地一頭撞在了崖壁上,昏死過去。
她站在岩石上,看着下面被吊著的唐小果,那吊著他的繩子被綁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穩穩地吊住了他。
迎着風,她點燃一根煙,垂眸深吸一口。她已經好久沒有抽煙了,從她變成她姐姐的那一天起,她就再也沒有抽過煙了,一晃眼,已經五年了啊。
她想,如果她的孩子當時沒有被拿掉,是不是也和唐小果一般大了?他是不是也會長得像唐小果一樣好看,一樣討人喜歡?
她的孩子,會長得像蘇淮嗎?
抽着煙,她縱容着自己的胡思亂想,那些幻想能夠有多大膽就有多大膽。她甚至想,如果她是唐酥,那該有多好。即便唐酥沒有父母,可是,唐酥擁有了秦言,擁有了唐小果,擁有了蘇淮,就值得全天下的女人妒忌。
如果她是唐酥,那麼,她該有多幸福。
她一根一根地抽着煙,冬日裏的寒風吹得她渾身發冷。她抬頭望着遠方,才想起來,似乎就快要過年了。
不知開春之後的風,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麼,又會吹走什麼。這個世界會煥然一新嗎,會充滿生機嗎?
可是,那些,她再也看不到了。
【4】
一個小時后,遠遠地,唐酥乘着的士趕來。她飛快地下車,朝站在海邊的“喬薇”跑過去,一聲怒喝,問:“喬笙,你瘋了嗎?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裏去了?”
被唐酥直呼其名,“喬薇”不想再偽裝下去了,再偽裝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喬薇”笑起來,目光落在地上的繩子上,道:“你兒子就被吊在這懸崖下面,你不將他拉上來嗎?”
唐酥心中一驚,飛快地跑向她。她忽然掏出槍來,對準下面,道:“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開槍了。子彈不長眼睛,我可不保證它們不會打在你兒子身上。”
唐酥嚇得立即停下來,緊張地舉起手來,着急地道:“喬笙,你冷靜點,孩子是無辜的,我們的事情與孩子無關。”
喬笙收起槍,低頭笑起來,笑得無比諷刺,道:“你說,我們之間的事情與孩子無關,可是我的孩子因為你們沒有了。唐酥,你難道不該賠我一個孩子嗎?”
喬笙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唐酥的身上,她的不幸、她的失去、她被毀掉的一生,都是因為唐酥。
她有滿腔的憎恨與怒意,可是,這些恨與怒無處發泄,所以,她將唐酥當作了自己的敵人,將所有的錯都歸咎給了唐酥。
她以為,如果不是唐酥,蘇淮不會拋棄她;如果不是唐酥,她不會被迫打掉孩子;如果不是唐酥,她的人生不會如此悲慘。這所有的所有,都是因為唐酥。
唐酥緊張地看着喬笙,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唐小果的身上。面對瘋了一樣的喬笙,她害怕極了,舉手道:“喬笙,你要什麼,我都賠給你,你先放了唐小果好不好?”
喬笙看着她,道:“我要什麼,你都給我?如果我要蘇淮呢,你給我嗎?”
唐酥飛快地點頭,道:“給,我把蘇淮給你。你不是要蘇淮嗎?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你等等,他馬上就到。”她說著,掏出手機就要撥號。
喬薇忽然開槍,砰的一聲,打在唐酥的腳邊,嚇得她手裏的手機摔落在地上。她渾身發抖地僵在了那裏,一動不敢動地望着喬笙,渾身的血液似在逆行,心怦怦亂跳。
喬笙諷刺地笑着,鎖着眉不耐煩地道:“唐酥,你真當我是傻子嗎?你想給他們通風報信,好讓人來救你們,是不是?”
喬笙的樣子看起來有些神經質,明明精神不正常極了,可是她的大腦無比機警,時刻提防着唐酥。
面對像瘋子一樣的喬笙,唐酥舉着的手緩緩放下來,她不能一味地求饒,她得與喬笙鬥智斗勇。
冷靜,冷靜下來,唐酥。
唐酥立即克制心中的緊張與害怕,冷靜地道:“喬笙,你到底想怎麼樣?就算殺了唐小果,你的孩子也不可能活過來,蘇淮也不可能愛上你。當初並沒有人逼着你去把孩子拿掉,你憑什麼歸咎於我?”
喬笙陰毒地盯着唐酥,厲聲道:“當初如果不是你搶走了蘇淮,我怎麼會被他甩掉?如果不是被蘇淮拋棄,我怎麼會去將孩子打掉?這一切都是你的錯,是你。”
唐酥道:“因為你的假死,當初我也和秦言分手了。那時我所面臨的是與你相同的境地,可是,我沒有拋棄唐小果。”
那時候,她與喬笙一樣,一樣面臨著分手,一樣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她留下來了;可是喬笙的孩子,消失了。
唐酥的話像一把匕首,狠狠地捅破了喬笙虛偽的謊言。她惱羞成怒地怒吼一聲,情緒激動地道:“你以為全世界都跟你一樣無父無母嗎?你不用顧忌父母的想法,不用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可是,我跟你不一樣,我是喬家的女兒。”
聽見喬笙激動地怒吼着,唐酥不再說話,避免刺激到她。
喬笙近乎偏執,表情扭曲,道:“如果不是因為你,那天,我不會成為蘇淮的告白對象,更不會陰錯陽差地愛上他。你們就像騙子一樣,導演了一場屬於你們的愛恨情仇,而我無辜地成了你們這場愛的犧牲品。你說我不該將責任推給你,可是,唐酥,是你們先撩撥我的,是你和蘇淮先欺騙我的。”
蘇淮愛的人是唐酥,可是,他告白的、強吻的人是喬笙。
因為一場誤會,喬笙對蘇淮就此一往情深,可是,到最後,蘇淮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他愛的人是唐酥。
憑什麼?
憑什麼他們給了她希望,又殘忍地奪走她最後的溫暖?
“你說你將唐小果留了下來,你說是我自己沒有堅持,可是,唐酥,你不是我,你若是我,你一樣會堅持不下去。”喬笙道,“我懷孕之後,從未告訴過任何人,我也想過要悄悄地將孩子留下來,可是,這一切被我的姐姐喬薇知道了。喬薇是誰?她是父親最寵愛的女兒,是喬家的掌上明珠,而我,就像是她的陪襯、她的佈景一樣,在她的身邊,我永遠像一個乞丐,骯髒又可憐。在得知我懷孕了之後,她威脅我,讓我去陪她的師兄睡一覺。她在外人面前從來都是優秀的,即便是在成績方面也是如此。可實際上喬薇的成績差得一塌糊塗,為了讓師兄幫她寫畢業論文,她讓我去陪她的師兄睡一覺。”
喬笙說著,笑起來,那些痛苦和屈辱,直到現在,還是那樣強烈,令她難以忍受。
唐酥震驚地望着喬笙,從未想過她會有這樣的過往。
喬笙道:“我不願受制於人,於是拜託秦言帶我去做了手術。我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喬薇了,可是,她不知從哪裏搞到了醫院的手術記錄,威脅我就範。她說,喬笙,你不過是一個被人穿完就丟的破鞋,裝什麼清高?她的高跟鞋狠狠地踩在我的臉上,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一樣。她給師兄打電話,叫她的師兄過來。她叫一個外人過來侮辱我,就為了讓他給她寫一篇畢業論文。”
喬笙說到這裏,再也笑不出來,握着槍的手頹然垂下。她漂亮的臉變得扭曲,那些壓在她心頭的過往,那些被深埋的痛苦和屈辱,她再也承受不住。她痛苦地哭出聲,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在風中哭得撕心裂肺。
“她是我的姐姐,是早我十秒鐘出生的姐姐,她和我來自同一個母親,她和我流着相同的血脈,只因為我們生長的環境不同,她便將我狠狠地踩在了腳下。在她眼裏,我甚至不如一篇論文可貴,可是,她是我的姐姐。”喬笙哭着,眼淚不斷地往下掉。
她恨喬薇,那一刻,她是真的恨喬薇,直到現在想起來,她依然恨喬薇。
所以,她殺了喬薇。
【5】
喬薇到死的那一刻也無法相信,那個怯弱卑微的小乞丐,那個令她瞧不起的喬笙,最後會忽然將她掀翻在地,騎在她的身上,狠狠地將她的腦袋砸向地面。
將喬薇砸暈之後,喬笙無比冷靜。她看着昏死過去的喬薇,她比誰都清楚,一旦喬薇蘇醒過來,她會萬劫不復。
一不做,二不休。
惡念幾乎是在一瞬間產生的,喬笙扒下了喬薇的衣服,給她換上了自己的衣服,給她灌下了大量的安眠藥,然後開車帶着昏睡的她去了跨江大橋,趁着四下無人,在監控的死角處,將她推了下去。
看着她纖弱的身體被滾滾的江水吞沒,那一刻,喬笙的心中沒有半點恐懼與驚慌,有的,是冷靜與殘忍。
喬笙甚至有一種復仇后的快感。
殺了喬薇,喬笙回到了家裏,在自己的房間裏寫下遺書,然後來到喬薇的房間,對着鏡子,化了一個精緻的妝容。
她和喬薇是雙胞胎姐妹,喬薇的神態,她能模仿得絲毫不差,就連大師兄見到她的時候,脫口而出的也是“喬薇”,而不是“喬笙”。
她就這樣瞞天過海,以喬薇的身份活了下來。
很快,喬薇的屍體被找到了,那封遺書也被找到了,所有人都將喬薇當作了喬笙,喬笙為情自殺的事成了不爭的事實。
唐酥震驚地聽着喬笙說的事,她知道真正的喬笙並沒有死,也知道死掉的那個是喬薇,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竟是喬笙親手殺死了喬薇。
哭過之後,喬笙慢慢地穩定情緒,抬頭看向唐酥,道:“你說,這是不是你們的錯?如果不是你,蘇淮不會招惹我;如果不是蘇淮,我不會有孩子;如果不是有了孩子,我不會殺死自己的姐姐。唐酥,這一切的一切,罪魁禍首不是你嗎?”
喬笙已經將自己逼進了一個死胡同,她只有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在唐酥的身上,她才能得以解脫。
可是,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你說是因為孩子,令你受制於喬薇,可你明明可以將這件事同你的父親坦白的。一旦向你的父親坦白了真相,喬薇便無法再制約你,是你自己懦弱,一錯再錯。你憑什麼將過錯歸咎於我?”唐酥問。
喬笙一聲怒喝打斷她的話,道:“你懂什麼?你以為我父親在得知我未婚先孕之後會笑着祝福我嗎?他會直接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的。你沒有父母,你自然不懂得珍惜,可是,你不珍惜的東西,我無比需要。我需要我父親愛我,我需要他看到我,我需要他認可我,所以,從我回到喬家的那一天起,我比誰都努力,我樣樣都做到最優秀。我怎麼能因為一個孩子,讓父親輕看了我?”
唐酥道:“我的確沒有父母,可是不代表我不珍惜。也正因為我沒有父母,所以我比誰都明白父母的可貴。在孩子和形象之間,為了維護你在父親面前光鮮的形象,你選擇了自己的形象。我不知道你們喬家是怎樣的家庭環境,可是,作為一個母親,無論何種境地,我都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孩子,即便全世界都因此背棄了我,我也絕不會放棄他。”
喬笙道:“所以,如果你是我,你要為了那個無人願意承認的孩子,背棄自己的父親嗎?”
唐酥道:“是。”
她可以為了孩子和全世界翻臉,因為那個脆弱的小生命,一旦失去了,便真的失去了。
喬笙笑起來,扶着額頭,努力地理清思緒,涼涼地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
唐酥沉默地看着喬笙,不敢回答,怕一旦答錯了,喬笙便會發狂。
可是,此刻的喬笙早已喪失了理智,她的心如同乾涸的荒漠,再也生不出一點希望。在綁走唐小果的時候,她就沒有打算再活下去了;在她的父親給她安排相親的時候,她就早已決定將性命還給她的父親。
她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在走的時候,拉上一個人墊背。
她要殺了唐酥,她要蘇淮和秦言痛苦一輩子,她要那些傷害了她的人,此生都難以入眠。
沒有了唐酥,這輩子,他們就好好地活下去,活在這無休止的人間地獄裏。
獵獵的風聲中,寒風吹得喬笙如墨的長發飛揚,她扶着額頭的手放下來,漂亮的臉上掛着笑。她抬頭看唐酥,道:“也許你說得對,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可是,唐酥,我不想一個人死,所以,你來陪我吧。”說完,她舉起手槍,砰的一聲,扣動扳機,銀色的子彈泛着森冷的光芒,穿透唐酥的胸膛。
唐酥怔怔地站在那裏,望着喬笙,子彈穿透的瞬間,她沒有半點感覺,彷彿在做夢一樣。她一陣失聰,耳邊一片寂靜,沉寂的幾秒鐘彷彿過了漫長的一生。她緩緩地低頭,看見胸膛慢慢滲出的鮮血。
她疼得一個踉蹌,跪在了地上,捂住被打穿的胸膛,渾身發抖。她伸手拽住那綁着唐小果的繩子,一點一點地朝唐小果走去。
喬笙對準她的腿,又是一槍,清脆的槍聲像新年裏的鞭炮聲,她被打得趴在了地上,卻緊緊地拽着繩子,爬向唐小果。
看着地上被拖出的血痕,喬笙將對準唐酥腦袋的槍收回來,笑道:“唐酥,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看看命運待你究竟怎麼樣。”她說著,掏出匕首走到懸崖邊,蹲下來,將吊著唐小果的繩子割開了一半。
唐酥見狀,嚇得一聲怒吼,道:“喬笙,你住手!”
喬笙停下來,收起匕首起身,漂亮的臉笑得扭曲,道:“唐酥,現在,去救你的孩子吧。看看是繩子先斷,還是你先將他拉上來。若你能將他拉上來,我便放你們離開;若拉不上來,那麼,只能說,命運待你還是很公平的,它待我不公,也不會放過你。”
唐酥鬆開捂着胸膛的手,拖着受傷的腿爬到懸崖邊,拽着繩子,將唐小果往上面拽。
被撞昏的唐小果吊在繩子上,一動不動,唐酥咬牙小心地將繩子往上拉。眼看她就要抓住繩子被割開的位置,那被割裂的麻繩忽然開始斷裂,一點一點地斷裂開去。
唐酥看着那不斷斷裂的繩子,心幾乎要跳到嗓子眼了。她飛快地伸手去抓,那繩子瞬間完全斷裂開,唐小果像一片輕巧的小葉子,朝着翻湧的海浪墜落下去。
幾乎是在他掉下去的一瞬間,唐酥的身影一躍而出,不顧一切地朝着唐小果飛撲而去。
喬笙震驚了,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跳下去的唐酥。唐酥沒有半點遲疑,就那樣追着唐小果跳進了大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