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看夠了沒,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帥?

第2章 看夠了沒,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帥?

第2章看夠了沒,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帥?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挨過去,很快就到了春節。

爸爸原籍吉林,考學考到南方,才把戶口遷到杭州。所以悅顏高二的最後一個新年是在東豐鄉下度過,去探望爺爺奶奶和姑姑們。

在那裏根本就看不到白以外的色彩,好像上帝在創造那個地方的時候,誤把白色塗料傾倒在紙上。

爺爺的家建在山坳,幾乎整座山頭,就只有他一戶人家。

從車站出來,大姑父開了一輛電動三輪車來接他們,雪剛剛下過,空氣里幹得要命,姑父臉都被風皴破了,兩頰干紅,但是看到這大家子人還是非常高興。

爺爺奶奶從早上盼起來,直盼到悅顏他們回來才鬆了一口氣,迎客人進門又是一陣忙活,打熱水絞毛巾,還衝了一隻熱水袋讓悅顏抱在懷裏。炕燒得滾燙,她一坐上去就不肯下來,跟表妹們在炕上拼七巧板玩。

姑姑們結婚都比較晚,生出來的孩子各個都比悅顏小,膽子卻大得不得了。

幾天下來,悅顏跟着他們學會了雪地打麻雀,跟着大人上山砍落葉松,回來挑燈籠。姑姑們則下廚烙煎餅,粘火勺,蒸饅頭包子,她們做的糖三角悅顏一口氣能吃六個,下巴整個圓了一圈。那個寒假她穿了兩件白色羽絨服,三條棉毛褲,結果堆出來的雪人還不如她大隻。當時悅顏拍了一張跟雪人的合影,很多年後看過這張照片的人都會問出一個相同的問題:到底哪個才是你?

去你們的。

爺爺向來稀罕大孫子,年夜飯的時候沈子橋坐在爺爺身邊的主位,屋裏燒上炕,他脫了羽絨服,露出裏面煙灰色高領羊毛衫,顯出了挺拔身姿,像棵青翠的松樹。因為破例喝了兩口高粱酒,所以臉紅撲撲的,更加像個秀氣的女孩子。

按照北方的規矩,臘月三十要殺豬,住了老遠的鄰居都過來幫忙,吃豬血腸做的殺豬菜。場面刺激又血腥,跟悅顏當初看《漢尼拔》的時候一個心情……她實在不忍直視,掩面往屋裏去,就在堂屋跟掀開帘子出來的沈子橋撞了個滿懷,他的眼睛被月光映亮,有一種奇異的光芒。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捂住悅顏的眼睛,忽然將她重重壓向自己的胸口,昏暗中她看不到畫面,呼吸間都是他衣服上的氣息,帶點薰衣草的味道……他的胸膛一起一伏,耳畔的心跳震耳欲聾,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笑的時候胸腔隱隱地顫動:“我還以為你膽子有多大?”

他移開手指。

悅顏仰頭看他,非常漂亮的一張臉孔,簡直能用流光溢彩來形容,他顯然清楚自己多麼英俊,無論任何角度,他的態度中涵蓋着勢在必得的漫不經心,那種天生被女生寵壞了的從容。

沈馨兒隨後跟了出來,抱了一大桶煙花爆竹,衝著他們笑嘻嘻道:“看我找到了什麼好玩意兒。”頓了一頓,又問,“你們在幹什麼啊?”

沈子橋已經放開悅顏,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

沈馨兒抱着煙花一現身,就博得表弟們一陣歡呼,大家齊心協力搬到院子裏壘好,又分頭去找火柴跟打火機。其中有一種煙火棒叫滿天星,可以拿在手裏,她點燃了兩隻,走過來遞給悅顏一隻,在她身邊坐下。

“我弟呢?”

“不知道啊。”

她嘟囔:“剛剛明明看到他在這兒的,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悅顏不作聲。

沈馨兒突然又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大姐這人其實很愛說話,她並不需要悅顏的回答,自顧自就可以往下講:“哎呀,你別跟他生氣了,自從你搬出家后,他簡直就跟丟了魂一樣,每天看着他走進走出,也不知道想些,手機一天能看好幾百遍。”

悅顏撥弄着那根鐵棍,並不搭腔,只在心裏想,憑什麼他失魂落魄就來疑我?以他的光輝過去,說不定是找了新女朋友?悅顏深知這樣惡意的揣度非常的不大方,因此只是不開腔。

沈馨兒輕拍她肩膀,一副和事老的架勢:“你們倆就和好唄。”

“我不跟他好。”

“你不跟他好,你跟我好唄。”大姐笑嘻嘻地攬住她肩,輕微地搖晃着悅顏,一起看向院中玩瘋了的表弟表妹們,“哎呀,我去看着點他們,別回頭把草甸子給燒了。”

她離開不久,有人踩着簌簌雪聲走到她近旁。

悅顏聞聲轉頭,看見的是穿着白色羽絨服的沈子橋,他太高了,尤其是她還坐着的時候,仰頭看他脖子特別難受,因此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頭低下,手上拿的滿天星已經燒光,就剩下一根光禿禿的鐵質棒子。

她覺出冷來,把手縮進袖子裏。

“你怎麼還不睡?”北方有守歲的習俗,但是奶奶心疼這幫孩子上學辛苦,十點多就催去睡覺,等到祭灶再把他們叫起來。

“你也不是沒睡?”

他淡淡地一笑,眉眼之間有疲憊意味,沒理會她火藥味十足的針鋒相對。

鬼使神差的,她跟沈子橋之間有了如下對話。

“你想考哪一間大學?”

“你想我考到哪裏去?”

悅顏輕聲道:“媽媽想讓你出國。”

“我不會出國,我想去Z大,就在省內。”

“那你還問我!”

他是真的笑出來,因為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真奇怪,這樣心平氣和的夜晚,跟一個熟悉的陌生人討論未來:“你就不關心嗎?”他一把拉住了她,迫得剛剛起身的悅顏跌坐他身旁,但他也沒繼續碰她,紳士手放在悅顏背後的台階上。

他悠悠地注視着她,目中有一小團火,他的眼神跟句子都暗示着他的勢在必得。

他顯然被寵壞,獲得的實在簡單,於是丟棄也就不難。

悅顏看着那張漂亮地天理難容的臉孔,說:“我不關心,真的,沈子橋,你姓沈,我姓高,你的事我為什麼要關心呢?”

他看着悅顏,玉琢似的臉孔在黑暗中不動聲色地往下一沉。

悅顏面孔天真:“哥哥,你想要我叫你哥哥嗎?”

Gloom,憂鬱,黑暗,如影隨行。這個被異性的寵愛武裝徹底的男生,當他裝腔作勢地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高悅顏同學,你不可掉以輕心。

他臉色變了,雖然周圍很暗,但是悅顏就是知道,他臉色一定變了。

“別叫我哥哥,太肉麻了。”他輕描淡寫地回敬道,“我姓沈,你姓高,我們哪來的血緣關係?”

因為人太多,晚上悅顏被分配跟奶奶一屋睡,奶奶摸着她被子底下的細手臂,喃喃道:“顏顏怎麼這麼瘦啊?”

她把臉偎在奶奶的胳膊上,舒服得眼睛都眯起來:“奶奶皮膚軟,肚子也軟軟的,挨着奶奶睡覺真舒服。”

奶奶笑:“老了老了,一股老人味,哪像我們顏顏,渾身上下香噴噴的。”

“我就喜歡奶奶身上這個味道。”

奶奶替她掖好被子,壓低了聲音問:“你那個阿姨,對你好嗎?”

她不知從何說起。

奶奶心下瞭然,嘆了口氣:“哪有後娘是實心的?幸好你爸他也不傻,誰跟他親他心裏清楚着呢,你啊,要乖,不要跟那兩個小的去爭,自己管自己把書念好,等你將來嫁人了,奶這兒還給你留了一份嫁妝,他們誰都沒有,就給你一個。”

“奶,我不想長大,我……我害怕。”

“怕啥啊?”

“我也不知道,我就覺得,好多人都盯着我,看着我,就等着我摔跟頭,看我的笑話。”

“傻丫頭,就讓他們看着,指不定將來誰笑話誰呢,”她牽住悅顏的手,把自己腕上戴了很多年的玻璃種翠玉鐲子撥到她手腕上,“這個啊奶奶帶了很多年,現在就給你,以後它會幫奶奶看着你,不讓別人欺負你。”

正月初一開門放炮仗,拜歲,初二祭財神,初三燒門神紙,初四迎神接神,初五他們就要動身走了,因為繼母的娘家在四川,說好了讓高志明送悅顏回杭州外婆家,李惠芬則帶着兩個孩子回四川拜年,但是在機場取票的時候,李惠芬卻突然變了卦,跟爸爸大吵了一架,吵到後來她就哭了:“我嫁給你到底圖什麼?我不就是想讓你跟我一起回趟娘家嗎?這十多年我容易嗎?每次都是我一個人拖着兩個孩子回去,別人問起來你老公呢,你讓我怎麼跟人家說?”

兩人就在機場吵得不可開交,爸爸只覺得李惠芬不可理喻,本來就已經商量好的事,難道現在就讓悅顏一個人坐飛機回杭州嗎?

李惠芬總不好當著爸爸的面說她是拖油瓶,只是掩面哭泣。

沈馨兒在旁手足無措地勸她。

這時候沈子橋站出來,跟高志明講:“我跟顏顏一起回杭州,等下了機場給你們打電話報平安。”

悅顏想都沒想,矢口否決:“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高志明想了想,認為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辦法,就重託了沈子橋好好照顧她。

悅顏迫不得已,只好跟沈子橋一塊兒去託運行李。

她暈機,找到座位倒頭就睡,睡醒仍在飛行。

沈子橋就在她旁邊閉目小憩,毯子拉到下巴那裏,低垂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掃下兩片濃墨重彩的陰影。

從來沒想過會跟他兩個人單獨坐一趟飛機,也沒想過睡醒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這個男生,就在悅顏走神的時候,他像是已經覺察到,眼睛不睜,眉毛也不動,嘴角緩緩上翹,低聲道:“看夠了沒,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帥?”

悅顏回過神來,側了側身,轉頭面沖舷窗,一朵龐大的雲晃悠悠從她面前飄過。

惡毒地想,蟋蟀的蟀吧。

高志明從來不會幹涉子女的紅包,相反,他一直鼓勵悅顏把壓歲錢用作教育基金,存進銀行。從機場出來就有一家交通銀行,給她辦業務的是個經驗老成的櫃員,遞給她一張單子,指導她該怎麼填,悅顏一連填錯好幾張,笨的連沈子橋都看不下去,一把奪過紙和筆,刷刷寫完以後連同他的壓歲錢一起塞回她手裏:“一起存進去。”

“這怎麼分得清楚誰是誰的?”

“那就別分了,你替我保管。”

悅顏在心裏跟自己說:這樣是不對的。抬起頭,卻發現他彎腰靠得她很近,這個男孩子的皮膚好得要命,光潔明亮,像是經柔光處理。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面前這個小姑娘,瞳孔呈一種脆弱的淺琥珀色,忽然無厘頭地來了一句:“高悅顏,你額頭長了一顆痘痘。”

好吧,她惡狠狠道:“給我就給我,討不討得回去就難說。”

他看着悅顏,沒頭沒腦地笑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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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爾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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