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連環恐嚇

賀若抱一清了清嗓子，說道：“朝雲可敦是南漳流的弟子，一定會聽師父的話，替師父辦事。南漳流此人心機深沉，野心勃勃，到處煽風點火，一定是不懷好意！說不定什麼‘天邊木，田間豆，草原狼。嶺上雪，書里刀，座中王’，全部都是騙人的，真正想當皇帝的，是他自己！”

始畢可汗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問道：“南漳流自己想當皇帝？他只是一個小小江湖幫派的幫主，手下能有幾個人？做夢吧？”

賀若抱一聳了聳肩：“所以他才四處奔走啊，無非是想借別人的手達到自己的目的，否則為什麼要給可汗送女人，給瓦崗山的李密送女人？我們中原人說，這叫‘美人計’，溫柔陷阱！”

他自從被南漳流打下山崖后，一直在回想着瓦崗山的事，越想越覺得南漳流不簡單，某日忽然靈光一閃，便有了上述的想法，今日藉著和始畢可汗探究之機，便將心中的假設說了出來。

始畢可汗為人謹慎多疑，越是琢磨，越覺得賀若抱一的話句句在理，便沉聲道：“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南漳流就太可惡，也太可怕了！”

賀若抱一道：“這還不算，最可怕的是——如果南漳流是叱吉和阿圖魯的人呢？一旦可汗中了他們的唆擺之計，帶領大軍南下，南漳流就趁機聯合叱吉和阿圖魯，在草原起兵，嘿嘿，到時候只怕‘草原王’就要易主了！”

始畢可汗被他說得冷汗直流，嘆道：“還真是有這種可能，一旦如此，就太嚇人了！”

賀若抱一嘿嘿笑道：“可汗也許不知道，南漳流此人精通易容術，善於假扮成另一個人。我在瓦崗山的時候，他就是扮成了一個叫做郝孝德的將領，一步步唆擺離間了李密和翟讓的感情，導致了瓦崗軍的內訌！”

始畢可汗眼現疑惑之色：“他精於易容，和本汗有關係嗎？”

“當然有！如果真正的叱吉或者阿圖魯早就死了，現在的人是南漳流假扮的呢？那麼，他就是等着可汗冒失南下，一旦你走了，大草原不就成了他的天下了嗎？他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成為草原之王，比當什麼玄龍幫主威風多了！”賀若抱一繼續恐嚇始畢可汗。

始畢可汗臉色微變，道：“賀若先生，多虧你的提醒，本汗差點被心裏的貪念沖昏了頭腦！不瞞你們講，本汗原先以為《玄龍獵鹿圖》只提到我一人，還真想着成為第一個入主中原的異族人，做天下人的天可汗，讓中原和江南都變成我突厥人的牧場呢！”

賀若抱一搖頭道：“可汗啊，哪有你想的這麼容易？漢人數千年的文化，豈是那麼容易改變的？數以萬萬計的漢人，豈會輕易接受外族的管治？即便你們的騎兵勇猛，佔領了中原土地，但中原老百姓都會依託山川河流、密林峽谷對你們進行阻擊暗殺。在這些坑窪不平的地方，突厥騎兵能發揮戰力嗎？你百萬兵再厲害，能抵得住萬萬人的明刀暗箭嗎？可汗再英明，能夠防得住像我這樣的武林高手輪番暗殺嗎？與其整天擔驚受怕，不如和漢人保持和平，井水不犯河水，才是可汗的最明智之選啊！”

江三無“縱橫辯”中第六招“攻心為上”說：“兩者相辯，不能制敵，便為敵所制。除了攻身，更要巧妙攻心，方能一擊即中，達成目標。”賀若抱一這番話便是用了攻心術，每一句都指向始畢可汗的內心顧慮。

始畢可汗聳然動容，臉色凝重，陷入了一陣深思中。

賀若抱一趁機向劉文靜和長孫無忌打了個眼色，長孫無忌心領神會，馬上接話道：“可汗，我也不想離間你和朝雲可敦的關係，但普天之下，會啼鳴的都是公雞，一旦母雞司晨，將是大禍臨頭的徵兆，可汗身為一代草原雄主，為何要聽婦人之言、耽誤國事呢？”

劉文靜亦道：“其實中原群雄逐鹿，對可汗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可汗完全可以穩坐釣魚台，坐山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啊！”

始畢可汗哈哈笑道：“你們說得很有道理，劉先生，我只有一個問題了。”

劉文靜道：“可汗請講。”

“你說我可以隔山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本汗怎麼感覺你好像不是在替李淵說話，而是替本汗着想呢？”

劉文靜微微一笑，道：“我等三人受人之託，自當忠人之事，對唐公並無二心，但可汗啊，只要是人，誰沒有一點私心雜念呢？我們和可汗處好關係，萬一哪天在中原沒有立足之地了，也能在突厥有個棲身之所啊！”

賀若抱一接道：“劉大哥所言極是，要不然我怎麼會冒這麼大的危險，替可汗打跑阿圖魯呢？”

始畢可汗哈哈笑道：“三位的肺腑之言，本汗算是聽懂了，這就是你們漢人常說的‘狡兔三窟’吧？好，本汗答應你們，大草原的營帳隨時向三位打開！”

長孫無忌問道：“可汗，那關於結盟一事……”

始畢可汗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本汗明早就回信，和太原結盟！”

三人齊聲贊道：“可汗英明！”

送走始畢可汗后，劉文靜哈哈笑道：“抱一啊，我劉某人自詡文武雙全，巧舌如簧，但和你相比，不得不甘拜下風啊！你剛才說服始畢可汗那番話，實在太精彩了，我想即便春秋戰國的蘇秦張儀復生，也不過如此了！”

賀若抱一連忙道：“劉大哥抬舉了！小弟不過是隨着江三無師父學過一些雄辯術，所以因勢利導，剖析利害，僥倖得手罷了。”

劉文靜點頭道：“因勢利導，剖析利害，這八個字看似簡單，其實是深得雄辯的精髓了。”

賀若抱一笑道：“小弟這個不過是小聰明，像劉大哥上回在晉陽監獄裏那番話，才是真正的大智慧，連世民都說，這是劉大哥的‘隆中對’，可以和當年諸葛武侯的那個相媲美呢！”

劉文靜甚是受用，笑道：“小兄弟真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