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全都離我而去
看到這一幕,我瞬間從地上彈起。屍蟲不像是其他昆蟲,爬在人的皮膚上只是痒痒的。屍蟲經過的皮膚,有一種針扎的腐蝕感。
我趕忙跳起來,將胳膊上的屍蟲抖落,瞬間跑到遠離這個屍體十米開外的地方。
屍蟲見不得光,現在是將近下午三點鐘,太陽才微微有點打斜。那些從布娃娃毛絨外衣里爬出來的屍蟲,見了太陽光,沒過多久,掙扎着,跑出了大約三五米,就被燒灼而死。
我站在一旁大口的喘着粗氣,心臟突突的跳個不停。抬頭看看天空,太陽很大,陽光很足,可是我卻感覺到冷的很。
我抱了抱胳膊,邁開了腳步,走到了那具屍體旁邊。我把背部的拉鎖開到最大,沾滿了鮮血的衣服,隨之裸露出來。
我把屍體從布娃娃中拖了出來,屍體穿的牛仔褲和白色的上衣t恤,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皺皺巴巴的被血液浸泡透徹,黏在了屍體的全身。
由於屍蟲的啃咬,屍體的皮膚已經腐臭潰爛,上面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小口,往外溢出黃綠色的膿血。
屍體沒有頭顱,所以也確認不了屍體究竟是誰,從打扮和身材來看,應該和我的年歲差不多。
屍體穿的牛仔褲,襠部被利器劃開。我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撥開了遮擋在屍體襠部的殘破的布料。
血肉模糊的一片,男性的生殖器已經被割下,傷口沒有經過消毒處理,已經感染化膿。現在藏在牛仔褲布料地下的,是大概兩指的粗細,和食指差不多長度的,一個黑漆漆的,不斷留着黃色膿血的洞。
看到這,我忍不住襠下也跟着一疼。這多半,是在死者生前完成的,殘忍殘暴的酷刑。血腥,又喪失人性。
屍體的頭顱不知去向,整劇屍體除去頭顱,就已經跟我差不多的身長。這死去的人,若是活着,就會比我整整高出一個頭。我腦中飛快的閃過,現在居住在江城的,我認識的,和我年齡相近的,身高比我高出一個頭的男性。
在思索了半天之後,對於這具無頭屍,我心中有了人選。
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這具屍體,應該就是約了我在江城中心公園,三點鐘見面的:
趙安!
我被我腦中這個可怕的念頭嚇了一跳。我實在是不願意相信,昨天通電話的時候,還語氣頑劣,絲毫不改性格的趙安,會是現在我眼前的這具,已經腐爛發臭的無頭屍體。
我抱着最後的一點點希望,顫抖着拿出了手機,撥通了趙安的電話。
“您好,您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不會的,趙安一定是在夜店喝多了,沒有聽見手機,我再打兩遍試試。我想着,又撥通了電話。
“您好,您呼叫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趙安,接電話啊,趙安!我們這麼多年的情意在這,你都不接我電話么?
一遍.兩遍三遍,我一次一次的撥通着電話,卻始終不能都得到回應。
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到達了一個節點,就會精神失常。
比如說,現在的我。
我的眼前像是人臨死之前的走馬燈一樣,迅速閃過了這幾天接二連三的,不給人喘息的機會的,血腥可怕的事件。
我看到了閔東後背劃開的大口子,在娟娟的流着鮮血,他嘴巴顫動,對我喊着:“三兒,救我啊,三兒!”
我看到了夜色里,馮莫然手中閃着森森寒光的水果刀,那把沾染了自家兄弟鮮血的水果刀。
我看到了在我和張子健,黃鑫掏出宿舍樓后,馮莫然紅了眼,丟掉了刀,活生生的把閔東捶成了肉醬。我看到他像是對待一隻燒雞一樣,卸下了閔東的胳膊,雙腿,四肢。
然後用水果刀殘忍的將頭顱割下。
我看到了閔東的爸爸,看到了滿臉血肉模糊的教授。
在崩潰邊緣的前一秒,我看見了趙安被看不清臉的生物殺害,將生殖器割下,扔在了樹林裏。然後將頭顱擰下,剩餘的屍體塞到了布娃娃的毛絨外衣中,等待着我的發現。
終於,我的精神崩潰了。
我完全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控制,瞳孔通紅,轉過身就跑進了來時的那條青石板路。希望我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夢,出了這篇陰暗的樹林,我就能重新的開始生活。出了樹林回到公園,就能看見趙安等着我。
如果閔東沒有被殺,馮莫然沒有離奇死亡,教授沒有被惡鬼附身,如果死去的不是趙安。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會像普通的大學生一樣,平淡卻有趣。
可是心中的念頭,眼前虛幻的,像是電影一樣的景象,告訴我,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拚命的奔跑着,來時並沒有多長的小路,如今我卻怎麼跑都跑不出去,怎麼跑都泡不到盡頭。
突然,頭頂被一個什麼球狀的東西砸了一下。我瞬間全身僵硬,站在了原地。邁到了半空中的腿,也停在了了半空中,不再動彈。
我僵硬的把腿放下,踩到結實的青石板上,好像是給自己加油鼓勁。我甚至不敢抬頭看,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我頭頂的事什麼東西。我顫顫巍巍的伸出了雙手,摸到了砸在我頭頂的球狀物體。
那是一種有些扎手的,特別短的毛髮撫摸在手上的觸感。出了毛髮外,冰冰涼涼的,還有一點像是在摸煮熟了的豬肉。
我往後退了一大步,抬頭一看。
“啊啊啊啊!”我尖叫出了聲,震飛了樹林裏的烏鴉。
一個大老爺們發出了這樣的尖叫,先不要記着說我膽小。
因為我看到的,是一顆人類的頭顱。這可頭顱下顎的位置,皮肉向外翻着,是被強硬拽下來,才會造成的傷口。
這還不是一顆普通的頭顱,而是在頭頂敲開了一個空洞,把大腦掏出,煮熟了的,人類的頭顱。我胃裏瞬間翻江倒海的一片,一陣強烈的反胃感,我的五臟六腑都隨着攪弄的生疼。
那頭顱本是懸挂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一股力,撲通一聲,頭顱掉在了地上。好似是活着的物體,四下沒有風,小路平攤也沒有坡度,頭顱竟然“咕嚕咕嚕”的向我滾了過來。
我下意識的往後躲,可是頭顱像是刻意追趕我一樣,一圈兩圈,臉和後腦勺不斷着地,不斷的擠壓着已經熟了的五官,滾到了我的腳邊。頭顱的臉,正沖我。
我眯起眼一看,瞬間失了聲。
“這不.不,不,一定不要這樣,這是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我的語言已經完全的混亂掉,只是不斷的重複假的,假的,像是在給自己催眠洗腦一樣的告誡着自己。我看到的都是假的,這一定是個夢,我醒來睜開眼,就會發現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我就會看到張子健和黃鑫坐在我的床邊,我會看到黃鑫叼着蘋果。
可是眼前的頭顱,這張臉,即使是被烹飪熟了,即使是下巴上已經露出了鬍渣,即使是很久沒有看見。但是,這張臉,就是我熟悉的這張臉。
“趙安!啊啊啊!”我嚎叫着出聲。
“趙安啊!”我只能大聲的,撕破了喉嚨都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回來。
我感到兩眼一發黑,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我不會又要暈過去了吧?
不行,我不能暈,在這片樹林裏,我就真的走不出去了,沒有人會找到我了。我必須出去,我要找到這個惡靈,我身邊的人,我的發小,我的兄弟,我的老師被迫害慘死,我還不能死。
我得活!
帶着一股強烈的求生一年,我努力的眨了眨眼睛,試圖將眼前的濃稠的黑暗抹去。由於看不清路,我只能勉強的維持自己的平衡,一步三搖的在青石板路上踉踉蹌蹌的走着,一抬腿踢到了某個圓滾滾的物體,那大概是趙安的頭顱。
我心中的恐懼已經累計到了一個極點,以至於心臟麻木了,現在一門心思只想出去,只想走出這片樹林。光是走出樹林,並不代表着我能生存,偌大一個中心公園,有誰回來這麼偏僻的地方,去救助一個素昧平生的人?
我撐着清醒,掏出了僅剩一絲電量的手。現在眼前的模糊程度,已經不足以支持着我看手機的屏幕了,任憑我怎麼眨眼,都是漆黑一片。憑着最後賭一把的心態,我隨意的按了幾個按鍵。
電話的忙音想起,我卻不知道是撥通了誰的電話。
“老三,老三你在哪呢?不讓你跑你怎麼跑了!你個小犢子,等着我揍你吧!”張子健在電話那頭大喊大叫道。
可是此時我卻沒有力氣和他去爭辯什麼了,這一秒,聽到他的聲音感覺真好。我想要開口說些什麼,想要讓他來救我,可是喉嚨里像是卡住了什麼東西,只能呼嚕呼嚕的響,不能發出聲音。
我拼了命的震動聲帶,只能隱隱約約的,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中心公園,樹林。”
沒等我聽到張子健的回復,手機的電量在那一剎那耗盡了。從我的喉嚨中,反出了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