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最後和平(5)

第125章 最後和平(5)

第125章最後和平(5)

和平:跋

美國結束了一場它第一次不能宣告勝利的戰爭,沒有慶祝活動。關於停戰協定簽字的消息在時代廣場燈光新聞牌上閃爍着,人們駐足讀着這一通告,聳聳肩膀繼續走路。不像歐洲勝利日和對日作戰勝利日,也沒有歡呼的人群聚集在一起。白宮發出的公開言論都降低了調子,唯恐冒犯了李承晚的尊嚴。馬克·克拉克將軍對新聞記者說:“在這一時刻我歡樂不起來。”艾森豪威爾顯然實現了他結束戰爭的競選諾言,但是這一結局對於振作美國的民族精神毫無作用。

批評很快就來了,甚至來自總統自己這一方。印第安納州參議員威廉·詹納把停戰協定稱為“給綏靖的最後禮物”。馬薩諸塞州眾議員、眾院議長約翰·馬丁說:“你不把勝利作為目標,就不能去進行一場軍事行動並希望能獲得成功。”加利福尼亞州參議員威廉·諾蘭對艾森豪威爾宣稱這場戰爭是“集體安全”的勝利這一說法提出了異議,他指出美國和南韓為這場戰爭提供了95%的人力。

也許哈里·杜魯門是最不高興的美國人了,他以老謀深算、一反常態的沉默掩蓋了他眼下的憤怒。他深知,這個國家對和平是如此歡欣喜悅,任何批評都會被當成耍態度而無人理會。但是在若干年以後,他曾在朋友面前把那位“共和黨的迷人娃娃”詆毀了一番,說如果他按照艾克所接受的條件同意停戰的話,“他們(共和黨人)會把我大卸八塊的”。杜魯門並沒有對停戰條件吹毛求疵,這些條件基本上是1951年會談開始時他曾謀求過的。但是他認為,他是因為共和黨指責他“打不贏”的戰爭政策而被拉下馬的,現在艾森豪威爾眼都不眨就接受了“打不贏”的結局。其他民主黨人則暢所欲言。德克薩斯的年輕參議員林登·約翰遜譴責說,停戰協定“僅僅是讓侵略大軍放手到處攻擊……是一個騙人的協定”。但是,那些支持杜魯門和艾奇遜為南韓提供防務的自由派人士卻認為,這個防務條約是民主黨的一大亮點。這些自由派人士忠於羅斯福—杜魯門的“通過集體行動爭取和平”的思想,理查德·羅維爾把他們的信念概括如下:

在朝鮮,美國證明了它言出必行、信守約束,而且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並不存在什麼約束。歷史將把朝鮮當成一個集體安全的試驗場來加以引證,而直至現在集體安全還只是一種似是而非的理論。朝鮮將作為世界反共鬥爭的一個轉捩點而名留青史。

羅維爾的最後一句話頗為言過其實,不過朝鮮確實給西方世界在與共產主義擴張行為的武裝衝突中提供了一個短暫的喘息之機。其中的一個因素是,美國對於共產黨想讓韓戰死灰復燃的企圖,於1953年8月7日通過聯合國提出了一項嚴正警告:“破壞停戰協定的後果將十分嚴重,極大的可能是它將導致敵對行為不會只限制在朝鮮國境之內。”

停戰協定只有一部分得到了履行,即戰俘處置問題。8月5日,在板門店開始了“大交換行動”,一個月之後,聯合國軍已經交還了75823名戰俘(70183名北韓人,5640名中國人)。共產黨方面也交出了12773人,其中有3597名美國人,7862名南韓人,其餘是其他各個國家的人。

處置那些拒絕遣返的戰俘則耗去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9月23日,聯合國軍把22604名戰俘(其中14704名中國人,其餘是北韓人)在非軍事區移交給了中立國遣返委員會。共產黨則移交了359名不願遣返者,主要都是南韓人。如聯合國軍所料,中國代表在向其以前的士兵們“解釋”為什麼他們應當回國時收效甚微,只有137人選擇了遣返。當共產黨想要拖延談話以爭取更多士兵回國的跡象時,聯合國軍乾脆就把這些戰俘釋放了。大多數中國人立即去了台灣,很多人加入了國民黨軍隊;朝鮮人則去了南韓。

在359名不願遣返的聯合國軍戰俘中,只有10名選擇了回國——2名美國人,8名朝鮮人。其餘的325名朝鮮人和21名美國人、1名英國人仍留在共產黨那裏。

在穩定軍備問題上,共產黨直截了當地拒絕允許觀察員對北韓的10個指定進口港進行視察。與此同時,中立國委員會中的波蘭和捷克則要求嚴格執行對南韓的監督協議。這種一邊倒的情形繼續了好幾年,直至美國在1957年宣佈,它打算對韓國軍隊實行現代化。

根據停戰協定,關於朝鮮未來的政治會議本應於1953年10月27日召開,事實卻並非如此(沒人對此感到驚訝)。在聯合國,共產黨陣營要求召開一次大型的圓桌會議,把蘇聯也包括進去,以討論廣泛範圍的亞洲問題。美國則指出,停戰協定明確提出,要舉行一次由韓戰“雙方”參加的會議,問蘇聯是不是同意這樣來定位。蘇聯不願意。最後,在1954年4月日內瓦召開的一次多國會議上討論了朝鮮問題,但是毫無結果。當時朝鮮問題在公眾心目中的重要性已經減退了,這次會議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于越南的分割問題,這一行動據認為是為了結束當時所謂的印度支那戰爭。

直到1960年,李承晚都緊抱着南韓總統的位置不放,這個政權變得更加專制。他繼續叫囂要重新開戰(沒人拿他當真)。當50年代結束時,甚至連他的追隨者們都覺得他垂垂老矣。1960年,抗議活動和學生騷亂最終驅使他流亡夏威夷,並於1965年死在那裏。

以最客觀的觀點來說,大韓民國仍然是一個政治上十分糟糕的國家。繼任的歷屆總統,要麼是通過軍事政變上台,要麼是以唯一的候選人當選。新聞自由、言論自由和政治活動自由等一概聞所未聞,韓國中央情報局的特務們習以為常地追蹤和殺害不同政見者,連住在國外的也不放過。從積極的角度說,韓國被認為是亞洲的“經濟花園”,每年與美國有着100億美元的貿易量,但是這個花園裏存在着相當多的隱患。當吉米·卡特總統未能按照他的競選誓言,撤出4萬多名作為警戒力量仍然駐守在那裏的美國部隊時,他發現,南韓繼續擁有美國保守派廣泛的政治支持。

在北韓,金日成縱然年事已高,仍是一個不可撼動的強人。他不時地宣稱“在我有生之年統一朝鮮”,他還要把心存疑慮的南韓人勸到會議桌上去。兩個朝鮮的部隊仍然在非軍事區兩邊虎視眈眈,聯合國軍和共產黨的代表們不時地在這裏會晤,舉行毫無意義的“和平”會談。一位國務院官員這樣描述這兩個國家:“兩隻被一些壕溝和鐵絲網隔開的蠍子。”

個人的觀察

韓戰不了了之的結果,可想而知地讓許多朝鮮人,尤其是這個國家的領導者們明顯地不高興,因為美國沒有實現它曾經一度宣稱的統一朝鮮的目標。如前所述,要實現這目標,就要承擔政治和軍事的代價,這是兩屆美國政府都不願意付出的。然而,在戰後的頭幾年裏,朝鮮人的不滿情緒相當強烈。李承晚就是一個例子,他喜歡喋喋不休地重複朝鮮的那句老諺語:鯨魚打架,小蝦遭殃。

但是,南韓是一個對美國篤信不疑的國家(雖然南韓領導人顯然沒有從美國的治理體系中,諸如自由選舉和政治活動等看到什麼長處)。韓國部隊與美國人在越南並肩作戰,其勇猛善戰使得每一個到過他們部隊的人都印象難忘。對中國來說,南韓仍然猶如骨鯁在喉,時時提醒着,美國曾在世界的這個特定地方以軍事手段回應了侵略;而且如果有朝一日,目標成了另一個更加重要的國家——日本,美國還會捲土重來。然而,對大多數美國人來說,朝鮮仍然是一個未知世界。他們想像的和道聽途說的關於朝鮮的事情,很多都是負面的:在大街上和機場中騷擾人們的“文鮮明統一教”的可怕教派,南韓是他們的家園;“韓國門”醜聞的金錢淵藪,韓國政府以此收買了無數國會議員的支持;一個在國際大赦組織黑名單上的政權。

1979年8月,我看到了南韓人心靈的另一面。一位朋友安排我跟一夥退役的韓國將軍們在一起,他們在紐約搞一個正式名稱為“慰問住院的韓戰老兵/韓美親善訪問團”的活動。一位負責公關的韓國婦女解釋說,這個活動的目的“就是向在韓戰中打過仗、現在住院的美國退伍老兵表示感謝”。(韓國人才真正地需要親善:“韓國門”事件登在報紙頭條,卡特總統仍在談論從韓國撤出美國軍隊。)

不管怎麼講,韓國人聚集了一幫雞皮鶴髮、耄耋之年、身穿便服的老將軍,以及來自紐約地區的韓國商人和專業人士,還有若干宣傳人員,向位於紐約東區的退伍軍人醫院進發,據說那裏有一些病人是韓戰的退伍軍人。

沒有人想到要告訴這些退伍軍人:這一切都是為了向他們表示敬意。這一群人,也許有幾十人,一次又一次地湧進一間住着一位退伍軍人的病房或者房間。領頭的將軍是前韓國陸軍參謀長,他趨前幾步,鞠躬如儀,然後以流利的朝鮮語宣讀一份長長的聲明(那位退伍軍人根本不知所云)。一些退伍軍人顯然受到用於消毒的酒精作用,他們畏縮後退,彷彿突然進入了費里尼恐怖電影的亞洲版本;或者似乎是韓國警察來到了這裏,要向他們陳述某些遺忘已久的在漢城犯下的罪行,而他們則正在聆聽警察關於嫌犯權利的“米蘭達權利”警告詞。儘管許多人立即顯得十分緊張,但是沒有一個人從床上起來逃跑。宣讀完畢,這位將軍把一枚獎章別在病人的睡衣上,這時,一名翻譯員出來解圍,告訴這些退伍軍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了幾幕這樣的場景,我落在隊伍的後面,以便跟一位退伍軍人交談,希望能得到一些趣聞逸事用在我的這本書中。其中一位說:“韓戰,天哪,你知道,我在那裏8個月,幾乎9個月。我得想半天才能告訴你,我是哪個部隊的。”他停了一會兒說:“但是,這些朝鮮人,他們一定沒有忘記,不是嗎?”是的,他們沒有忘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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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戰:未曾透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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