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章，回宮
第二日，陽光透過窗紗灑滿房間，林清淺醒來，她轉過身，卻發現身旁空無一人，竟微微有些失落。即便她再怎麼厭惡爾虞我詐的皇宮，他對她的不信任再怎麼令她傷心，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即便再怎麼對他故作冷漠，她也騙不了自己。
“她的寒毒越發厲害了？”顏錦壓低了聲音說道。
顏墨挑了挑眉，沒有說話，心中卻暗道：“他怎麼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你打算怎麼辦？”顏錦有些急切地問道。
“帶回皇宮，交給太醫診治。”顏墨見顏錦一臉關切，心裏就十分不喜，語氣也是冷冷淡淡的。
“她已經時日無多，難道在最後的日子裏，還要讓她過得痛苦嗎？”顏錦有些急了，縱使壓低了聲音，也能讓人感覺到他的激動。
“按照皇弟的意思，與她而言，在皇宮就是痛苦嗎？”顏墨皺緊了眉頭，面色十分不悅，反問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更何況是皇宮，那裏有數不清的人想要她死。她這寒毒，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顏錦對顏墨的態度渾不在意，毫不相讓。
“朕不會讓她死的，哪怕把天下所有的名醫全都彙集到皇宮，朕也一定要治好她。”顏墨冷哼一聲，轉過身去。
“皇兄，你沒辦法一天十二個時辰看着她，一旦有任何閃失，她連五年的壽命都沒了。”顏錦語氣也軟了下來，無奈搖頭道。
“朕自會派人看好她，不需要你來操心。”顏墨顯然是動了怒，欲拂袖而去，卻又停下，警告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注意好你的身份，這天底下最忌諱的便是叔嫂同席，朕能相信你這一次，但絕不會容忍你第二次。”
“皇兄！”顏錦出聲叫住顏墨。
顏墨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去馨城的店裏，把閆雯雨接過來吧，閆大夫囑咐她女兒每日為林姑娘準備葯浴，多少能緩解一些。”
顏墨聽完，一句話也沒有說，便徑直回房間了。
顏墨剛回到房間，便又後悔了，他和林清淺兩人獨處，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反倒不自在，於是又走了出去，吩咐眾人收拾行囊準備回宮。
這裏離京城還很遠，幾人停停走走，再加上林清淺身體羸弱，顏墨便吩咐車夫將馬車趕地慢些，足足三日才回到了皇城之內。
回到皇宮，顏墨命人將林清淺送回她原來的住所，自己則趕回乾元殿處理政務。國不可一日無君，他走了這許多日，有太多的事等着他處理。
面對着熟悉又陌生的皇宮，林清淺嘆了口氣，終於還是回到了這四方天地，終其一生都沒能逃脫。
打開宮門，走進自己的小院，門前的那棵桂花樹依然挺立着，只是枝葉早已枯落，沒有半點生氣。林清淺搖頭嘆息，小小院子早已物是人非，當年站在桂花樹下淺笑的女孩，一個早已淪為枯骨，另一個也不過拖着一身的病勉強活着罷了。
當時不過是少女心思，只覺，如今心境卻已蒼涼如老婦
“小姐，你怎麼了？”素素見林清淺站在庭院前發獃，出聲問道。
……
“小姐，一路上舟車勞頓，趕快歇息一會兒吧。”素素見林清淺面色悲傷，悵然若失，出言提醒道。
林清淺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沒什麼，走吧。”
林清淺點了點頭，打開門進了房間，看着自己的房間被收拾的一塵不染，就好像她從沒有走過一樣。
可是一切早已不同。
待素素收拾好，林清淺便脫下外袍躺在床上休息，折騰了這麼多天，她累極了。
————————————————
“小姐，小姐！皇……皇上來了！”
林清淺被素素吵醒，身子乏極了，感覺全身的沒有力氣，她強撐起身子，緩緩睜開眼睛：“怎麼了？”
“皇上來了！”素素擔心皇上是來興師問罪的，面色有些不好，時不時回頭看向門口。
“我累了，要歇下了，讓他走吧。”林清淺又累又困，不想見他，說著打了個哈欠，又將身子縮回被窩裏。
“這……”素素有些為難看林清淺確實疲累，便咬了咬牙，轉身走了出去。
“皇……皇上……小姐她早早歇下了，要不……要不您……”素素站在顏墨跟前低垂着頭，似是怕極了，身子微微有些哆嗦，說話也不太利索。
“無妨，朕去看看她便走。”顏墨不理會素素，說著便往裏走。
“皇……皇上……”素素素來膽小，哪裏敢攔皇上，只好在後邊追着跟了過去。
顏墨一路走到林清淺床邊，聽到她的呼吸聲急促，知道她並未睡着：“睡了嗎？”
林清淺躺着床上背對着外邊，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心裏十分不悅，閉着眼睛裝睡。
“我在這裏看着她，你先下去吧。”顏墨朝素素揮了揮手，說道。
“奴婢……”
“滾出去！”顏墨瞪了素素一眼，十分不耐。
素素擔心林清淺，不願出去，剛要開口，便被顏墨打斷，嚇得她噤若寒蟬，卻是更不敢離開房間，留林清淺一人面對。
“素素，出去吧，我有話對皇上說。”林清淺嘆了口氣，她沒有辦法再繼續裝睡了，輕聲說道。
素素這才鬆了口氣，如釋重負地走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將素素趕出去只是為了不讓素素受到牽連，但她心裏有怨，並不想理會顏墨，背對着他不做聲。
“你……好些了嗎？”顏墨見林清淺久久不動，也不看他一眼，有些悵然若失，伸出手想要為林清淺捏嚴被角，她怕冷。
“如果皇上是來關心我的，那麼我無事，請回吧。如果皇上是來興事問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林清淺動也未動，語氣強硬，像一隻豎起全身的刺的小刺蝟。
顏墨收回伸到半空的手，心情低落，輕嘆道：“朕……不過是擔心你罷了。”
“你就非要強迫我嗎？”林清淺兀的轉過身來坐直了身子，氣呼呼地怒瞪着顏墨。
“朕是皇上！朕！朕只是想來看看你……”顏墨第一次被一個女子如此對待，怒從中來，可以看到她蒼白的臉色，想到她的病情，所有的怒氣全都化為了無奈。
“你若是真為我好，就請走吧，我累了，想要休息了。”林清淺轉過身去，不去看他，不知不覺流下眼淚。
“你好生歇着吧，注意身子。”顏墨見狀只得嘆了口氣，叮囑了一聲便離開了。
聽到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和遠去的腳步聲，林清淺終於抑制不住，小聲啜泣。
………………………………
第二日，顏墨便發了皇榜重金懸賞名醫，只要能治好林清淺的病，便能得到萬貫家財，良田百畝。
許多人看熱鬧，自然也有許多人揭了皇榜想要搏一搏，贏了便是功成名就，輸了，自然是賠上性命。
這半個月來，來到皇宮為林清淺治病的人已有近百人，可是林清淺的病情卻絲毫沒有進展，甚至甚至越發孱弱了。
………………
“林姑娘，水備好了，來沐浴吧。”一俏生生的粉衣女子扶着林清淺走到木桶旁，正是特地從馨城趕來的閆雯雨。
“咳咳咳，這寒冬臘月，可真難熬啊，咳咳咳。”林清淺剛把外袍脫下便冷得不住地咳，趕緊邁進了黑漆漆的葯浴里，才終於舒服地輕嘆一聲。
“那，我再去加一盆炭。”閆雯雨說著放下手中的布斤，便要往外走。
“不用了，你瞧瞧這屋子，除了炭盆沒別的了，再這樣下去，我要一氧化碳中毒了。”林清淺用手捧起水，往身上淋着，說道。
“如今已到一月，待穿暖花開時節，就好多了。”閆雯雨看着瘦成皮包骨的林清淺，心中不忍，輕嘆了口氣，安慰道。
林清淺輕笑一聲，接着又是一串咳嗽聲：“咳咳，咳咳，我還能等到歘暖花開嗎？若是我還能活的久些，到了八月，我這院子裏的桂花就要開花了，那甜香氣息，十分醉人。”林清淺說著微微閉上眼睛，臉上露出笑意，似是看到了金桂飄香的時節。
“姑娘莫說喪氣話”閆雯雨見林清淺自暴自棄，安慰道。
林清淺只是笑着笑了搖頭，這幾日來她接受了各種各樣的治療，什麼針灸、葯浴、功法……苦兮兮的葯湯、藥丸不知道吃了多少，卻沒有半點好轉的跡象，知道昨天吐了血，才算作罷，要不然還不知道要當試藥的小白鼠當多久。
“我倒是不怕死，人吶，終究是要死的，我只是有些遺憾，臨了臨了，還是回到了這所囚籠里，半點脫身不得。”林清淺眼裏一片灰暗，早已沒了當年的靈動。
“姑娘倒是獨特，多少女子搶着想要入宮，享盡榮華富貴。”閆雯雨笑了笑，為林清淺梳理頭髮。相處這些時日，閆雯雨對林清淺十分有好感，也對她處變不驚的態度感到十分敬佩，兩人關係不錯。
林清淺聞言轉過頭，笑問道：“雯雨姑娘，若是你，你願意嗎？”
閆雯雨認真思忖片刻后搖了搖頭，“我學醫便是為了懸壺濟世，留在這裏，還怎麼濟世，我乃鄉野之人，還是留在鄉野吧。”
林清淺搖了搖頭，“姑娘並非鄉野之人，姑娘乃濟世的女菩薩。”
“你呀，慣會取笑我。”閆雯雨說著輕輕拍了一下林清淺的肩頭，二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