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狙殺(一)
熊綺雖然也跟着貝貝學過幾年的劍法,但這幾年都是她自己琢磨的多,請教的少,和孟梅這樣的呂門正宗比起來差距不小。
“我其實算不得正宗。”孟梅看着她在陽光底下伺候花花草草的娘:“我師傅說過我是別子為宗。”
“哎?”熊綺不太明白這四個字的意思。
孟梅拉着她在一塊方方正正的石頭上坐下:“其實……我對我師傅的武功並不熱心,只是回不了頭便這樣走下去了而已。我更喜歡崆峒派的武功,還曾經偷偷溜到崆峒去想偷學,當然,被我師傅抓回來狠狠地打了一頓。後來下了山又去學過幾天的真武招式。但是已經定了型,改不了了。”
熊綺猶豫了一會兒,問出了自己心頭的一個困惑了很久的疑問:“既然您的母親就是武林高手,為什麼還要學呂夫人的武功呢?”
“因為我娘的武功不是家傳的武功,而是別人家的。我師傅的武功卻是我外婆傳給她的。”孟梅把玩着手中的短劍:“儘管她改的很多,但是……我這麼說你大體上明白就好,細節什麼的不用太在意了。”
“來,繼續練劍吧。”孟梅站起來,她將紅霞劍拿在手上:“《月下佳人》,我用出來的和我師傅用出來的不一樣,我有我自己的想法,為什麼要和師傅一模一樣呢?她的條件我達不到,我也有我自己的條件,習武之道不是亦步亦趨就能做好的。比如說這一劍——我師傅總是說我太張揚,但是我認為,該張揚的時候就應該張揚,該內斂的時候就要內斂。”
熊綺看着她在平地上展閃騰挪,忽然想到了那一幕幕往事,心底用起來一種異樣的感情:如果當初自己是跟着她學劍的話,應該也不會有那一場爭吵了吧!
這樣寧靜又安詳的ri子就這樣過了一天有一天——一共兩天。
熊綺早上起來繞着小山頭跑了一圈兒練過了身法之後回來發現孟梅牽了兩匹馬正在把鞍韉往上面掛。
“準備一下去見我師傅吧。”孟梅拍打着一匹白馬:“這匹的年紀不大脾氣不小,和你挺配的。就歸你了。”
“可恨的小賊。”夢縈端着一碗飯站在門口:“又要走了?”
“嗯,方姐姐她飛鴿傳書找我,她師傅身體不行了,等着我去看看。”孟梅對熊綺抱歉的笑了笑:“呂氏山莊你只能自己去了。這裏是我的一封信,你拿給看門的蕭伯他就會帶你進去找我師傅的。”
熊綺忽然有些捨不得她了,孟梅又跑進屋子拿出了紅霞劍:“路上帶着防身。記住,別再亂吃別人給的東西了。”
向夢縈告辭了之後,孟梅就上馬離開了,熊綺看着手中的劍,淚水啪嗒啪嗒的就滾了下來。正在她抹眼淚的時候,孟梅又策馬跑了回來:“對了,丫頭,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嗯?”
“你說話的聲音總是這麼嗲,和茅龍濤吵架的時候也是這樣嗎?”孟梅在熊綺反應過來之前就歡笑着跑開了,弄得熊綺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剛剛積攢起來的一點愁緒也霎時間煙消雲散了。
“用這種方式來告別嗎?這個鬼丫頭。”夢縈望着孟梅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熊孩子,吃了這午飯再上路吧。”
向夢縈告辭之後,熊綺也踏上了獨自西行的道路,呂氏山莊雖然她只聽貝夫人說過而沒有去過,但是地方她還是知道的。
懷裏揣着孟梅給她留下的信,背上背着紅霞劍,騎着那倔強的和一頭驢子沒什麼分別的小白馬。熊綺晃晃悠悠的開始了自己的旅程。
她沒有孟梅那樣妙手空空的竊術,也拉不下臉子去真的偷點兒什麼銀錢來幫自己改善一下ri益窘迫的錢袋——不過好在就在她錢袋快要四大皆空的時候,運氣還是很不錯的遇上了一夥強盜。
“該死……身上也不帶點兒錢就出來打劫。”熊綺悻悻的只從他們身上搜出來一點碎銀子還有幾十蚊銅錢,這點兒也就最多夠幾天的花銷吧,下一次再遇上這樣的三腳貓強盜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喂,那邊的女俠。見者有份啊。”熊綺剛剛站起來就聽見似乎有人在對自己說話的樣子。她回過頭去,只看見一名道士打扮的年輕人向自己跑了過來。
“你是誰?”她脫口而出。
“真武弟子唐明弈。”那道士對她拱拱手:“女俠好功夫。”
“承讓。”熊綺把紅霞劍收了起來。一柄好劍確實是可以讓人愛不釋手,這紅霞劍雖然通體都是用赤玉製成,但卻堅固異常,尋常的兵刃與之對抗根本不是對手,眼下那些山賊土匪們散落滿地的殘破兵刃就是最好的證明。
熊綺注意到他的目光似乎集中在自己的兵刃上,不由得下意識把它給藏好了。唐明弈也發覺到自己的失態,趕緊道歉:“在下失禮了,在下只是好奇女俠手中的這柄劍是否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紅霞劍?”
熊綺點點頭:“便是了。”
唐明弈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久仰久仰。孟姑娘。晚輩早就聽說您的大名……想不到您竟然如此……”
熊綺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錯了錯了……我不是孟梅。孟梅是我師叔。”
那唐明弈這才曉得自己鬧了個大烏龍,臉也不由得紅了:“對不起……我只聽本門長輩們講起過孟姑娘,說她的兵刃是紅霞劍……敢問女俠尊姓大名。”
“熊綺。”熊綺牽過自己的馬:“你能和我說一說我那孟師叔的故事嗎?”
唐明弈大喜過望:“當然可以,熊女俠。”
魏方和葉子出來也有些時間了,但仍然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江淮大地上亂轉着。扇子門的勢力範圍主要是在江南一帶,過了江,便少了耳目,斷了眼線。雖然斷斷續續的偶爾能夠聽到一些風聲,但沒法串成線,連做網。而更讓他失望的是,徐葉子完全派不上用場——她每天酒葫蘆不離手的喝得醉醺醺,魏方簡直都想躲着她走了,僅僅是和她在一起,魏方都覺得自己會被熏得醉過去。
如果把自己灌成一個人形酒缸那麼就可以免去愁苦和煩惱的話,魏方也很願意這樣做,但是臟活兒總是要有人做的。
他不介意去做髒話還是別的,只要能讓師傅滿意就可以了。
在和幾個小乞丐簡單的交流了一番之後,他轉身對還在咕咕喝酒的徐葉子道:“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有屁快放!”
“好消息是她現在只有一個人。壞消息是她的眼睛已經好了。”
“看來我們對好消息和壞消息的定義不太一樣。”徐葉子譏誚的把酒葫蘆丟向空中,旋即拔出短刃高高的躍起將那酒葫蘆劈成兩半,
魏方看着被均勻砍成對稱的兩半的酒葫蘆:“你的刀法又有所jing進了。”
“都是熊師姐教我的。”徐葉子收刀入鞘:“她現在在哪裏?”
“淮上。”魏方簡單的道:“如果你再這樣醉下去的話,我就只好丟下你一個人自己去了。”
“我知道。”徐葉子越過他的肩頭:“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正如她承諾的那樣,徐葉子從那一夜之後就再也沒有喝過酒了,但她的興緻也不高,每天就不停地擦拭着她的那兩柄短劍。
“這是去年你生ri的時候她送給你的吧。”魏方看着她手中的劍道。
“再多嘴我就把你一起殺了。”徐葉子恫嚇着她,魏方微微一笑:“你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本事。你的功夫,是她教出來的,她有多少斤兩我知道。”
徐葉子真的生氣了,揮刀就要對他的脖頸割了過來,但卻一下子被魏方捏住了手腕:“葉子,我說過了,你還要再好好的練幾年。師傅承諾過,只要你能殺了她,就會親自指點你武功。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魏方鬆開她的手腕:“師傅很看重你,不要不識時務。她對你再好也不能讓你好起來。在扇子門,只有一個人的話是管用的,那就是師傅的。”
他轉過身去:“死了的熊綺比活着的熊綺對你有用。葉子,記住我的忠告,在她的庇護下你永遠都是一個小孩子,永遠都長不大。她的命就是你的投名狀,就是你上升的台階。師傅說過——你是一個想長大的孩子,只是你不知道該怎麼而已。現在你知道了,你曉得該怎麼辦了。葉子,你的前途如何,取決於你自己。”
葉子默不作聲的聽他說著:“熊綺當然對你很好,從你小時候她就一直很照顧你,超過其他師姐師兄,在我們眼中,你是她的小跟班,是她的小丫鬟。在她失明的這段時間裏,你充當著她的眼睛。她對於你而言,不僅僅是個師姐,更是你的主人。但是你要記住,在扇子門裏面,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門主。熊綺用她對你的關懷換來了你對她的忠誠。現在門主需要你的忠誠,他給你,會更多。”
他看了她一眼:“你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這都是為你好。”
“是的,師兄。”她艱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