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安的急板·雙城雙城(14)
第27章不安的急板·雙城雙城(14)
章遠無可奈何地笑道:“以後這樣的話我也不會再說了,其實很得罪人的。”而且,以後見面的機會或許不多,或許下次你身邊就會有另一個他。
“喂,你並沒有得罪我。”何洛看着他轉身,忍不住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也不會和別人說這樣的話。”
章遠回頭,目光漸漸柔和下來,“田馨等着你捧場呢,快進去吧。”
田馨一向是麥霸,好在她功底過硬,一般流行歌曲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大家也不和她多計較。鄭輕音開開心心策劃着籃球賽,看章遠回來,問他什麼時候有空。
章遠說:“最近都很忙,好不容易和別人一起接了一個項目,決定廢寢忘食了。”
“什麼有意思的項目,說來聽聽啊?”鄭輕音不停地問着。
何洛看她笑靨如花,不覺有些疲憊。她起身說:“我爸媽讓我早些回去,我先走,你們大家玩得開心些。”
田馨不斷慫恿,“護花使者,護花使者呢?”
“我去公共汽車站,很近。”何洛說,和眾人一一道別。
“你們就忍心讓她一個女孩子摸黑回家?”田馨向窗外一指。北方七月,八點多的天空依舊半明半暗,她不禁氣餒。
“我去好了。”章遠起身。
“你還回來嗎?”鄭輕音問。
田馨瞪她,“你不是有專屬司機嗎?我們陪你等。”
趙承傑埋怨田馨:“人家的事情你跟着瞎摻合什麼?你鼓搗章遠有什麼用?何洛如果當初看不上他,現在一樣看不上,何必一次兩次讓章遠去碰壁?更何況,她不是在本校有了男朋友?”
“胡說!”田馨瞪眼,“哪兒來的謠言?我說怎麼這兩個人別彆扭扭的,原來是你們瞎挑撥的。何洛如果有半分想和別人在一起的意思,至於千里迢迢跑回來,就為了待上三五天,和你聚會嗎?”
章遠追出門,何洛已經在馬路另一側了,信號燈變紅,眼看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人海中。他急忙從車流中穿過,一輛出租停下來按着喇叭,司機探頭大罵:“趕着投胎啊!”心靈的感知總是很奇妙,何洛下意識地回頭。章遠倉促跑來,兩人並肩走向車站。
“他們開車很猛的,小心點兒。”何洛說,“你總是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最近還常常廢寢忘食嗎?”
“還好,就是忙,每天要半包煙頂着。”
何洛蹙眉,“小心肺炎!”
“肺炎?所有病菌都被煙熏死了,”章遠笑,“直接肺癌。”
“口無遮攔。”何洛啐他,“沒人管你嗎?女生多數不喜歡聞煙氣。”
“又都不是我女朋友,憑什麼指手畫腳?”
何洛無語。
章遠頓了頓,鼓足勇氣道:“那,你也看着沈列,不讓他抽煙嗎?”
何洛啞然失笑,“我又不是他什麼人,憑什麼指手畫腳?”
“真的?”
“騙你做什麼?”何洛又補充一句,“我們始終都是好朋友,僅此而已。”
心情變得輕鬆起來,章遠問:“你十一回來嗎?”
何洛想想,道:“不一定。同時複習GRE和專業課,我怕沒有時間。我寒假肯定回來過年的。”
“但我又不一定在。”章遠說,“最近項目做得順手,和別人一起做了百姓超市的物流管理系統,他們的老闆是煙台人,還說寒假希望我們去山東那邊看看呢。”
“如果我十一回來,你”何洛試探着,“有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到時候再說吧。”章遠說,“我請你吃飯,春餅、熏肉、素炒三絲。”
是自己最喜歡的農家菜呢。何洛微笑着點頭,“好,那一言為定了。”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記
至少還有你
值得我去珍惜
by林憶蓮·《至少還有你》
冰封半年後,終於恢復了正常邦交。兩個人偶爾在網上聊天,互通有無。章遠說最近做得還順手,有計算機系的博導開了個小公司,老教授已經功成名就,只管吸引客戶坐收漁利,倒不是非常在乎虛名,還鼓勵幾位年輕人用自己開發的成果去申請專利。他專業課成績平平,但也過得去,只是上學期英語四級考了58.5。
“多一分是浪費,少一分是犯罪。”章遠說,“看,想犯罪還差點兒。主要是聽力和作文扣分太多。”何洛收拾了托福備考時的範文給他寄過去,又說稍後可以在圖書館裏查找一些專門的輔導資料。
章遠說:“我們圖書館還真有,海了去了,一一看完要多久?”
“我十一回去幫你挑兩本好了。”
再次返鄉已是秋葉白霜,何洛打車去找章遠。半路上往他宿舍打電話,章遠的聲音迷迷糊糊,帶着濃重的膛音,一聽就是剛睡醒。
“啊,已經中午了?”他說,“又省了一頓早飯。”
“是啊,你也知道?”何洛笑道,“我再過十分鐘就到了,看來還多虧我的電話作鬧鐘。”
司機搭話,“去找同學?男朋友吧。”
何洛一怔,嘴角彎彎,“我沒這麼說啊。”
“聽話聽音,聽你的語氣就知道了。”
何洛到了宿舍樓下大廳的時候,章遠還沒下來。她站在窗旁,涼風拂面,髮絲輕揚,期待中夾雜着忐忑,好像自己又是那個做着浪漫玫瑰夢的花季女孩兒,想要留給他一個轉身淺笑的逆光側影。
樓長幫着喊了幾聲,一會兒“大缸”跑下來,伸出蒲扇樣的大手,“何大妹子,總算又見面了。”
“是啊。”何洛的手被他握得生疼。
“可算有人勸勸他,讓他過些正常人的生活了。”“大缸”語調激昂,“年初的時候,他們都說是你要分手的,我就說何大妹子不是那種勢利眼啊。問章遠這臭小子,他什麼都不說,沒日沒夜地看書、弄電腦,眼睛紅得和兔子似的。你沒看他又瘦了,我一拍他後背,空空的,好大回聲。”
何洛聽着心疼,點點頭,“我會勸他,但願他能聽我的我們,真的分手了。”
“大缸”語塞,結結巴巴地說:“怎,怎麼可能呢?”
何洛推門看到章遠,他的頭髮有些亂,睡眼惺忪,“你等我一下,馬上就好。”他說。何洛點頭,飛快地按了按眼角。桌子上的煙灰缸里七零八落塞着幾個煙蒂,她蹙眉,拿到牆角的垃圾桶倒掉,恨不得連煙灰缸一起扔了,想了想,塞到書櫃的角落裏。
章遠的頭髮長了很多,臉上也有胡楂兒。他見何洛在打量自己,摸摸下巴,“不能總刮,最近熬夜,所以臉上有痘痘,總刮鬍子刺激皮膚。”
何洛說:“是啊是啊,總熬夜,熬成貓頭鷹你就開心了。你先去吃點兒什麼吧,否則別說早飯,食堂連午飯都停了。”
“你吃了沒?”
“吃了。我起得也不早,十點鐘吃了早午飯。”
十二點一刻,想來食堂里也只有殘羹冷炙了。章遠從超市裏買了巧克力派和酸奶,說:“咱們找個地方把東西吃了吧。”
他們到了圖書館的最頂層,坐在長椅上。陽光透過玻璃屋頂灑下來,天氣很好,讓人感覺溫暖。喝着酸奶,吃着巧克力派,東一句西一句地聊天。章遠揚手把空盒子扔進垃圾筐里,優美的弧線,依舊無比準確。
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
“還經常打球嗎?”何洛問。
“很少。”章遠起身,捶着後背,“最近運動不多,渾身各個關節都生鏽了。但我沒有時間可以像高中那麼消磨着瀟洒去,只能有選擇的犧牲。”
“再怎樣辛苦,也要注意身體。”何洛擔憂。
“對,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章遠說,“我沒有經驗,沒有人際關係,除了年紀輕,身體好,沒有別的和人家比。”
何洛莞爾,“聽起來不像什麼正當職業。”
“我一直認為你思想有問題。”章遠板起臉故作嚴肅。
是嗎?Sealedwithakiss,信封上的封緘,你還記得嗎?何洛低頭,說不出心中是酸甜還是苦澀。
見她沉默,章遠湊上來說:“其實發家的捷徑,就是找個富婆,我還可以吧?”
何洛撲哧笑出聲來,“早兩年還可以。現在?形銷骨立,你先回家保養兩個月再說吧。”
章遠說笑了兩句,忽然蹙眉,撇着嘴角。
“怎麼了?”何洛問。
“肚子不大舒服。”章遠說,“不會是酸奶過期了吧?”
“怎麼會?我也喝了。”
“在你眼裏,好吃的都不過期。”章遠笑笑,“沒關係,頂多多跑兩次洗手間。”
“回去吃些葯好了。”何洛說,“總熬夜,難免消化系統紊亂。要不要諮詢一下趙承傑?”
章遠齜牙,“那個庸醫?算了,我還想多活兩年。”
兩個人在大閱覽室里轉了一圈,選了幾本書。章遠把手中淺青白色的休閑外衣遞給何洛,捧着一摞書去服務台借閱。
陽光暖融融的,她擁着衣服,好像擁着一份幸福在懷裏,四下無人時,將鼻子湊上去聞聞,沒有汗味,淡淡的清爽的洗衣粉氣息,若有若無。一個人站在那兒,獃獃地回想着與他擁抱的感覺。
“後來,後來呢?”田馨追問。
李雲微看看神遊天外的何洛,又看看興奮着八卦的狗頭軍師田馨,忍不住拍拍兩個人的肩膀,“你們二位小姐,今天是來給我當參謀的吧?”
“是,是。”田馨點頭,“不過我們推薦的你都不滿意啊。”
李雲微比較着手中的幾對手錶,說:“嗯,都差不多,又沒有特別可心的。”
田馨長吁短嘆,“談戀愛真是浪費時間和金錢。你和許賀楊周年紀念就要買情侶表,那以後的花銷還不是滾雪球?”又抓過何洛的左手晃着,“這兩個人更過分!Pt950!鉑金戒指啊。”
“看清楚,什麼都沒有。”何洛說,“寒假之後我就收起來了,本打算還給他的。”
“我看現在沒必要咯。”李雲微嘻嘻地笑,“對了,你們兩個進展得怎麼樣?”
何洛嘆氣,“又能怎麼樣?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章遠最近忙得很,連吃飯喝水的時間都不多,我不想說別的讓他分心。就算我們要回到一起,也需要開誠佈公地談談,否則以後同樣的問題還是會犯。越是以前有過交集,越要謹慎小心。人不可能在同一塊石頭上栽兩次跟頭。”
田馨說:“那你就每天去他們寢室坐着,托着下巴眨着眼睛崇拜地看着他忙啊。”
何洛摸摸胳膊,“好在是長袖,否則會掉一地雞皮疙瘩。而且他們寢室我都不好去了。”
“怎麼?”
“還不是那個大缸和阿香婆?”何洛嗔道,“那天我藏了章遠的煙灰缸,後來他要,我拿給他,裏面居然都是大缸和阿香婆,趁我們不在”
“居然怎樣?”李雲微和田馨問。
“你們看過《笑傲江湖》嗎?”何洛忽然說。
“別扯這個,離題萬里啊!”李雲微說,“接著說,你給我同桌拿煙灰缸,大缸和阿香怎麼了?”
“他們分明想學令狐沖撮合儀琳的父母,在煙灰缸里給我們留了點兒東西。”何洛低頭,“不說了,不說了”
“什麼東西?紙條?”李雲微問。
“戒指?”田馨舉起中指晃着,覺得不雅,趕緊收回。
“Condom”何洛忸怩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單詞。
“什麼東東?”李雲微不解。
好在田馨也是複習了GRE的選手,樂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斷拉住何洛問:“那後來有沒有用上?喂,有沒有?對了,你們有沒有用過?”
何洛跺腳,“想什麼呢你?當然沒有用過。”
田馨更加樂不可支,“原來,原來你們當初都不用的啊!”
李雲微一頭霧水,“什麼,到底是什麼啊?”
何洛哭笑不得,沉了臉對田馨說:“再笑,我可不理你了!我這麼嚴肅地把兩個人的問題說給你聽,你就取笑我。”
田馨說:“誰讓你們拖拖拉拉毫無進展?大家都為你們着急,你們不緊不慢的,當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何洛聳肩,“我真覺得他現在沒時間想太多。他每天過的都是印度時間,熬夜熬得消化系統都不好,總肚子疼。”
“什麼肚子疼,胃疼吧?”李雲微說,“我就是胃不好。你也知道我家裏的事情,那段時間之後我一直沒有休整過來,總是胃疼,你可要督促他去看醫生。”
何洛點頭。
李雲微叮囑了兩句,又去選手錶,忽然回身瞪大眼睛,很不甘心地問了一句:“到底什麼是condom?”
何洛回到家就給章遠打了一個電話,叮囑他抽空去醫院檢查一下。她不放心,怕他嘴上答應得好,回頭就忘記了,隔日又打電話督促他。
章遠嗯嗯地答應着,最後急匆匆拋下一句,“我知道了,你別再念叨了好不好?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啰唆?我掛電話了。”
何洛捧着聽筒,嘀嘀的忙音傳來。
第二日,章遠打來電話,歉疚地說:“昨天在和別人談事情,語氣急躁了些,你沒有生氣吧?”
“沒”
“我去醫院了,醫生說就是飲食不規律,沒什麼大事情。”
“那就好,我今晚的火車回北京。”何洛說,“你在寢室,還是在家呢?我又找到一本聽力筆記,晚上順路給你送過去好了。”
“在家呢。”章遠說,“不過暫時不需要,已經有那麼多,都看不過來了。”
何洛出發前給他打電話,家裏沒人接,手機關機。
明明前幾日還在一起談笑風生,怎麼忽然如此淡漠?這樣忽冷忽熱,一顆心也會感冒的。何洛甚至懷疑,那些笑語相對的日子,從來沒有發生過。
回到北京,信箱裏也沒有他的E-mail。剛打開QQ,就看到趙承傑在線。
“Hello。”何洛打個招呼,“我到北京了。”
“我知道。”趙承傑說,馬上又發了一條消息,“章遠住院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何洛忙問,“昨天他還說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沒事兒。”
“前天直接就留院察看了,就在我實習的地方!”趙承傑說,“胃炎。”
“這麼嚴重?”
“當然!過度疲勞、熬夜、吸煙、飲食不規律,有人因此重度胃潰瘍,還有人就是胃癌!胃出血都能死人!”
“你就別嚇我了,到底怎麼樣?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千萬別說我告訴你的。”趙承傑說,“他再三叮囑我不要告訴別人。說,尤其是何洛,她馬上就要回去上課了,你和她說,她也只能瞎操心。”
何洛抓過電話,開始撥章遠的手機號碼。他的聲音聽起來飄忽不定。
“你在哪兒呢?”何洛問。
“在家。剛睡醒。”
“真的?”
“真的。”
“我剛打了你家電話,沒有人接。”
”章遠沉默片刻,哼了一聲,“臭小子,準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