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設局
第17章設局
喬澤回到包廂時飯局已經差不多結束,他壓着所有情緒,沒讓其他人看出異樣,但路渺不可能察覺不出來。
回到家后,房門剛關上,路渺已轉身抱住他的手臂,仰頭問他:“你剛才在門口見到的是誰啊?是霍總嗎?”
人還是平日裏乖乖巧巧、安安靜靜的溫淡模樣,只是眼神裏帶了幾分困惑,眉眼也比之前多了幾分屬於年輕女孩的嬌俏活潑。
她似乎正在慢慢從過去的陰影里走出來,眼神里對他是全然的依賴和信任。
他很希望她能一直這樣,就這麼好好的,充滿朝氣的。
“不認識。”他平靜地搖頭,反手將她摟入懷中,還有些故意地帶着她跌坐在他身上,跌入沙發中,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路寶一晚上沒見他們,這會兒也吭哧吭哧地迎了上來,去舔路渺的手。
路渺怕癢,被它舔得直發笑,一邊咕噥着讓路寶別鬧,一邊手忙腳亂地想從喬澤身上爬起來。
喬澤壓住了她的腰,扣着她翻了個身,將她壓在沙發上,盯着她看。
她臉頰微紅,不大自在地推了推他:“別鬧,路寶在呢。”又繞回了剛才的問題上,“真不認識嗎?那你後來幹嗎去了?”
喬澤:“去洗手間。”
“才不是。”她很篤定,“我覺得你有事瞞我。”
喬澤眉梢微挑,看着她。
她側頭瞥了眼他撐在耳側的手臂:“你去洗手間肯定要洗手,洗手前你一般會捲起袖子,但是現在你袖口的紐扣還扣得好好的。”
喬澤:“洗完扣回去了。”
路渺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平時袖口的紐扣都是習慣性地貼合扣上,今天是交疊着扣,在車上你就不大習慣這種扣法,還扯了下,如果真去洗手間了,以你嚴謹到有點龜毛的性格,你不可能又這樣交疊地扣回來。”她還扯了扯他的袖子,“看到沒?”
喬澤瞥了眼袖口,身子朝她伏低了下來:“眼神這麼毒,看來我不和別的女人保持三米以上的距離都可能被錯當成出軌了?”
說著低頭就想吻她,路渺笑着扭頭避開。
“別鬧。”她推了推他的臉,“話還沒說完,你別轉移話題。”
喬澤盯着她看了兩秒:“是真不認識。只是出去發個信息托沈橋幫忙查個人。”
路渺哦了聲,也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也沒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結,很利落地跳到了下一個話題:“我今天看吳曼曼的意思,她應該是不知道毒品被調換了的,你覺得是誰做的?”
喬澤瞥了眼兩人的姿勢:“你確定我們要這樣子討論這麼嚴肅的話題?”
路渺推了推他:“所以你先起來嘛,你這樣子容易縱慾過度的。”
喬澤摟着她翻了個身,讓她趴靠在胸前,這才回答她的問題:“蘇明。”
路渺撐着他的胸膛抬起臉,詫異地看他:“可那天晚上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嗎?你都沒算到的事,他不可能會算到啊。他要是早算到了,你就不可能那樣慌慌張張地闖進來了。”
喬澤瞥了她一眼:“誰慌慌張張了?”
路渺:“那也是火急火燎……”又拽了拽他的衣服,“你別老轉移話題。”
喬澤冷靜地反問她:“不是他,你覺得還有誰?”
路渺茫然地搖搖頭。
“蘇明確實沒算到,但總要多留一手的。他自己就是過來人,考慮周全一些是正常的。”喬澤解釋道,絕口不提路小成。
路渺並沒有懷疑他的說法,只是困惑地擰了眉:“他也曾被逼吸毒嗎?”
“沒有。蘇明這兩年雖然一直在商奇身邊,但接觸的只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他只負責項目投資,錢財來源或者其他他都沒法接觸到。商奇和吳曼曼防備心重,又是霍總的心腹,販毒生意用的都是霍總的人,不像黃常,會另外培植自己的勢力。蘇明只能從商奇身邊出現的人入手,一個個調查背景。目前來說,我們只是掌握了霍總販毒網絡的部分人的信息,但還沒到收網的時候。”
“我們缺證據。”他摟着她稍稍坐直了身,“而且蘇明也一直沒機會見到霍總。”
“我們要的是一網打盡,而不是斬斷臂膀。目前就只有兩個切入口,一個是商奇、吳曼曼,一個是黃常。黃常這邊因為年初高遠的事,接着張全又出事了,再以同樣的手法接近他只是找死,他已經有了防備。商奇、吳曼曼這邊,蘇明這種潛伏的方法也走不通,打不進核心,因此我們只能以合伙人的身份重新接觸。之前我們一直在等這個機會,想要找一個恰當的時機,以現在的身份重新回到他們的圈子裏,剛好那陣子我在養傷,我們也找不到像索飛這樣的公司,所以整個案子除了蘇明和張全在緩慢進行,幾乎處於停滯狀態。”
“有些東西有時真說不準,也合該讓你參與進來。”喬澤已摟着她完全坐直了身子,一談到工作,整個人都進入一種沉定狀態,“要不是你緝毒演習時逮着的那兩個人,讓我們有機會順着周駿摸到倪姐這條線,一時半會兒還真摸不到索飛這麼適合掩護的公司,所以我們順着索飛這條線布了這個局。現在一切都剛剛好,天時地利人和,三個條件都具備了,所以我們只能贏,不能輸。下一步,就是我昨晚和你說,我們要打破商奇和黃常間的平衡,逼霍總出面。所以我們的下一個目標,是黃常。”
以及,黃佳吟。
出假警的事,喬澤雖推測是黃佳吟做的,但並沒有證據。
沈遇那天逮了人,審訊結果指向黃常底下的人,卻沒直接證據證明是黃佳吟所為。
所有動機和疑點都指向黃佳吟,但沒有證據,便是連商奇和吳曼曼也不能拿她怎麼樣,甚至因着忌憚黃家的勢力,吳曼曼對黃佳吟連指責的底氣都沒有。
黃佳吟在事發后第二天便親自找吳曼曼詢問路渺的情況,那時商奇還被關着,吳曼曼因喬澤的持槍闖入約略明白他們中了黃佳吟的圈套,恰巧第二天報紙也刊登了渭馬河會所遭假警闖入引發槍戰的新聞,更加印證了她的猜測。但她不敢明着質問黃佳吟是不是她安排的假警,只是旁敲側擊地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黃佳吟並沒有正面回應,她只要知道路渺確實碰了冰毒就夠了,最高純度的冰毒。
她不回應,吳曼曼也不好追問,只要她還要巴結黃佳吟一天,她就不可能明着質問黃佳吟,只是心裏存了疑。
這份猜疑直至第三天喬澤找商奇質問才徹底確認了,黃佳吟就是借他們的手設了個圈套,想要徹底除掉路渺。
她不會找人一刀結果了路渺,藉由毒品控制她,比殺了她更解恨。
吳曼曼憤恨於她的這種利用,但形勢比人強,她心裏再怨恨,面對黃佳吟,依然是卑微而討好的。
黃佳吟在確定路渺確實吸了“毒品”后消失了幾天,再出現時是在喬澤的公司,他現在所在的索飛。
索飛的地址在郊區,廠區面積不大,員工也不多。
自從順着倪姐的線索摸到這一制毒販毒工廠后,裏面所有的人都已被警方控制,全部秘密換成了喬澤的人,包括朱棋和唐遠。
黃佳吟直接摸到了這裏,在公司門口堵了個人,讓他把她帶去了喬澤的辦公室。
喬澤正在辦公室忙着,黃佳吟倚在門邊敲了敲門便推門進去了,把屋裏其他人全轟了出去,關上了門。
她的腿正在慢慢好轉,喬澤注意到她微跛的腿走路時在慢慢地變得正常。
“有事?”他站起身,看向她,問道。
黃佳吟是美艷的,美得光芒四射,身材也高挑,自小以來的富足生活也賦予了她足夠強大的氣場,卻不會顯得過於凌厲和精明,尤其在面對他的時候,她眉眼彎得讓整個五官都變得甜美起來。
如今,她正彎着眉眼看他:“沒事,就來看看你。”
她走到他辦公桌前便停了下來,像過去對還在黃常身邊的他一般,手肘撐着桌面,傾身看他:“晚上有空嗎?一起吃飯。”
喬澤將面前的筆記本往旁邊一推,人已靠向座椅椅背,雙手緩緩交叉環胸,偏頭看她:“如果是和你父親共進晚餐,我很樂意奉陪,如果是你……”他微微一笑,“抱歉,沒興趣。”
一如過去一年多一樣,他在她面前永遠是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又帶着點痞壞的冷淡模樣,偏偏黃佳吟就愛極了他這種痞壞又對她無動於衷的模樣。她以為她救他一事起碼能讓他對她的態度有些許改觀,可他真的對她改觀時,她又擔心那樣的江行已經不是那個她愛着的江行了。
因此再遇到喬澤時,黃佳吟一直是矛盾的,既欣喜他還是她愛着的那個江行,又不甘於他對她的無動於衷。
她被他的話刺得心頭一陣難受,又強勾起微笑,緩緩朝他伏低身子:“江行,你還是沒變。你就一點良心也沒有嗎?”
喬澤推着電腦椅後退了幾步:“能在你爸手下混得風生水起的人,你能指望他有良心?”他抬頭沖門外喊了聲,“湯圓,送客。”
唐遠推門而進:“黃小姐,請。”
黃佳吟站起身,並沒有走,看着喬澤不動。
喬澤沖唐遠使了個眼色,唐遠關門退了出去。
黃佳吟終於開口:“你對那姓路的小姑娘不是挺有良心的?聽曼曼說,你那天為了她還持槍闖進去了。”
喬澤站起身,傾身與她對望。
“有人都要置我於死地了,我還要像個孫子似的任由她搓扁揉圓嗎?”喬澤看着她的眼睛緩緩地道,“黃小姐,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已經不是一年前的江行了。該討回來的,我會連本帶息全討回來。”
黃佳吟靜靜地與他對望:“路渺已經廢了。”
喬澤:“她廢了,還多得是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黃佳吟:“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雖對她冷淡,但不重色。
喬澤:“這就是給人當狗和自己當家做主的區別,感謝你爸。要不是他,我還沒機會死裏逃生遇到蔡董。”他沖她冷淡一笑,“對了,黃董在家吧?還沒機會去府上拜訪呢。”
黃佳吟:“他在。”
喬澤點點頭,沖屋外的唐遠喊了聲:“湯圓,幫我備份禮物,一會兒我要去黃家拜訪黃董。”
唐遠在屋外應了聲,嘴上應得爽快,心裏卻開始擔心。
喬澤是從黃常手上死裏逃生的,如今他要隻身去見黃常,如果還是當初那個健康的喬澤,他完全不會擔心,但他的聽力沒完全恢復,黃家又陷阱重重,他總不大放得下心,不覺與對面坐着的朱棋對望了眼,詢問她的意思。
朱棋以唇語回他:“通知路渺隨行。”
早在路渺被正式介紹給他們時,他們便知道喬澤能聽到路渺的聲音,這也是喬澤一開始起用路渺的主因。她現在雖被安置在商奇、吳曼曼身邊,但她最重要的作用,還是關鍵時刻為喬澤把控和應對一切他因聽力障礙而無法應對的突發情況,他們相信路渺有這個應變能力。
唐遠很快聯繫了路渺。自從商奇和喬澤結盟,喬澤這邊聯繫她也不用再藏着掖着,直接打電話。
唐遠在電話里委婉地告訴路渺,黃佳吟現在在喬澤的辦公室,喬澤下午要和黃佳吟去黃家。話沒挑太明,是個容易讓人誤解的說法,路渺確實也一下沒反應過來:“他怎麼還和黃佳吟在一起啊?”
唐遠一聽這話像是要吃醋的樣子,當下被她勾起了玩心:“男人的德行,哪個不是吃着碗裏看着鍋里的,你不過來看着點?”
這話路渺不愛聽,忍不住反駁他:“他才不是這樣的人。”
唐遠被她逗笑了:“你就這麼放心我們喬總?”
路渺認真地嗯了聲。
唐遠被堵住,看路渺沒有往下說的意思,忍不住反問她:“你不過來?”
路渺:“過去做什麼啊?”
唐遠很委婉地提醒了她一句:“喬總要去黃家,喬總的耳朵……”
路渺一下明白了唐遠的暗示,有些窘,最近看喬澤在商奇、吳曼曼那裏遊刃有餘,她都快忘記他耳朵的問題了。
“我一會兒過去。”和唐遠叮囑了聲,路渺掛了電話,跟蘇明請了個假,人就過去了。
黃佳吟還在索飛,但已被喬澤轟出了辦公室,正百無聊賴地在會客區等他下班。
會客區就在辦公區一角,路渺一進去就看到了坐在魚缸旁的黃佳吟,正低頭玩手機。
推門聲響起時黃佳吟循聲抬頭,看到推門而進的路渺,她愣了兩秒,而後沖路渺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渺渺,你怎麼過來了?”她收起手機,站起身。
路渺手裏抱着個檔案袋,手指了指喬澤的辦公室:“給喬總送點資料。”
黃佳吟瞭然地點點頭,下巴往喬澤的辦公室一點:“他在裏面。”
路渺回了她一個靦腆的笑容:“好的,謝謝。”
她過去敲喬澤辦公室的門,一聲低沉的“請進”后,路渺推開了門,叫了他一聲:“喬總。”
喬澤的注意力原本都在電腦屏幕前,聞聲倏地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路渺時眸光閃了下,往她身後看了眼。
路渺把門關上。
喬澤:“反鎖。”
路渺:“……”
喬澤已站起身,高大的身子朝她走來。陰影壓下時他已伸臂將她摟入了懷中,低頭輕蹭着她的發頂,低聲問她:“怎麼過來了?”
路渺全身被他圍攏過來的熱氣包圍着,臉頰有些燙,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來找他,也有些窘迫。
“湯圓讓我過來的。”她軟聲回他。
喬澤低頭看她,手掌撫着她的頭髮,低頭就想吻她。路渺的頭稍稍側開,不大自在:“黃佳吟在外面呢。”
路渺的嘴唇被他吻得有些腫,她用手背輕抹了抹,低聲抱怨:“一會兒都讓人看到了。”
兩人從沒在家裏或者酒店以外的地方有過這種親密的行為,大概是因為陌生的環境,又是辦公室這種嚴肅的地方,兩人這樣總讓她有種偷情的錯覺,卻又覺得異常親密甜蜜,尤其現在的喬澤還穿了件禁慾氣息濃厚的黑襯衫。
他辦公室暖,胸前的紐扣隨意解開了兩顆,因着她的角度和距離,隱隱約約能看到他麥色的肌膚。他的整個打扮和氣場,無一不透着股勾人的禁慾味道。
路渺的臉頰越發紅,不太敢和他靠太近,輕推了推他,想退到安全距離。
喬澤沒讓,手臂依然鬆鬆垮垮地圈在她最纖細的腰肢處,一邊替她整理頭髮,一邊低聲問她:“湯圓讓你過來做什麼?”
“他說黃佳吟在你辦公室,你一會兒要和她回黃家。”
喬澤眉梢微微一挑:“專程過來監督我?”
這話讓路渺有些安慰,事實證明,在這句話的誤導下,喬澤的腦迴路和她的腦迴路是一致的。
她推了推他:“才不是。我只是擔心你的耳朵。”沒推動,她忍不住低聲道,“你退後點,我要流鼻血了。”
喬澤:“……”
路渺趁着他愣神的空當推開了他,呼吸了口空氣,大腦才算是稍稍清醒了些。
喬澤也沒再執着地把她拉回臂彎中,轉身在沙發坐了下來,身體稍稍後傾,以一個很舒展的姿態靠坐在那兒,一隻手臂也隨意地搭在了沙發背上,兩條大長腿交叉蹺着,偏頭看她:“你剛才敲門,我喊了‘進來’。”
他身上的黑襯衫因為舒展的坐姿稍稍貼在了胸口,胸前解開的兩顆紐扣……嗯,看着還是禁慾而妖孽。
路渺不大自在地移開視線,一下子也沒留意到他話里的矛盾。
喬澤低頭看了眼自己,黑眸里掠過絲瞭然,朝她勾了勾手:“你過來。”
路渺不疑有他地走了過去,剛走到他面前,冷不丁被他拽着跌坐在了他懷裏,路渺手忙腳亂地想爬起身,喬澤壓住了她的腰,偏頭盯着她的側臉:“在胡思亂想什麼?”
路渺紅着臉:“才沒有。”
喬澤:“我剛才說了什麼?”
路渺:“……”
喬澤摸了摸她的頭髮:“還說沒有。”他推着她稍稍坐直身子,這才平靜地道,“路渺,我記得我有和你說過,我的聽力在慢慢恢復中?”
路渺愣愣地點頭,他是說過,只是當時她在擔心他,只當他在安撫她。
“我的聽力確實在慢慢恢復中。”喬澤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就是聽得還不算清晰,但能捕捉到一些聲音,而且在一天天變好。”
路渺心裏開心,抓着他的手臂:“什麼時候開始的啊?”
“具體我不清楚,大概是在認識你之後吧,最近都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一點點捕捉到不同的聲音。從病理上來說,是已經痊癒了的,但可能只是一些心理上或者其他我們無法解釋的原因,需要一個緩慢的自我修復和適應過程,但總會痊癒。”喬澤又補充了一句,“這是我主治醫生的分析,他目前也找不出完全科學的解釋。”
路渺才不管什麼科學不科學的解釋,他的聽力能恢復就是最大的喜事。
她還沒來得及表達這種開心,喬澤下一句話就把她打蔫了:“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我的耳朵只要能捕捉到一丁點聲音,危險指數就會下降許多。我不希望你跟着我去黃家。”
“我不要。”路渺還是不放心他,“能聽到一點點和能聽到還是有本質的區別。”
門外在這時傳來了敲門聲,黃佳吟嬌軟的嗓音從門外傳來:“江行,你們談完了嗎,我可以進去嗎?”
路渺看向喬澤,以唇語問他:“你聽到她在說什麼嗎?”
喬澤看着她不動,但他的眼神已經告訴了她答案,他聽不清。
黃佳吟已經在外面擰門鎖,路渺看到門鎖轉了圈,但因為被反鎖了,沒轉開。
喬澤回頭朝門口看了眼,讓她坐好,這才起身準備去開門。路渺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手指了指他的襯衫:“紐扣。”
喬澤看了她一眼,路渺被看得臉頰有些紅,輕咳了聲,轉開了臉。
喬澤冷不丁彎身在她臉頰親了一記:“滿腦子綺思。”
他不緊不慢地將紐扣扣上,這才過去開門。
黃佳吟站在門口,看着他,又朝着屋裏的路渺看了眼:“你們在裏面做什麼,怎麼把門反鎖了,還這麼久才開門?”
路渺一本正經地坐在沙發那兒,翻着手中的文件。
喬澤手握着門把,平靜地看她:“有事嗎?”
黃佳吟抬起腕錶給他看時間:“不是說要去我家?走啊。”
喬澤鬆開了門把,回頭看路渺:“我和黃小姐要去一趟黃家,見見黃董,你沒什麼事就先回去吧。”
路渺擱下檔案站起身,以略茫然的眼神看他:“不是說讓我陪你一起過去的嗎?”又偏頭看了眼他身後的黃佳吟,“佳吟姐,上次貿然闖進你家,還把你家狗給嚇着了,我挺過意不去的,一直想找機會登門道個歉,今天剛好有時間,方便一起嗎?”
喬澤看着她不動,黑眸深沉,隱隱帶着警告。
路渺假裝沒看到,依然是謙卑又歉然地看着黃佳吟。
黃佳吟很痛快地點了點頭:“道什麼歉呢,該說抱歉的是我。既然大家都難得有空,就一起過去坐坐唄。”她的手臂很自然地挽上喬澤的手臂,“走吧。”
喬澤不着痕迹地把手臂抽了回來,轉身收拾桌子。
黃佳吟也沒在意,一起下樓后,她徑直走到喬澤車前,很自然地拉開了副駕駛座,坐了上去。
喬澤瞥了眼一邊的唐遠:“湯圓,你開車。”
人已拉開後座車門,把路渺推坐進去,自己也彎身坐了進去。
以往黃佳吟追喬澤時,他便是這樣的冷淡,拒絕得毫不留情面,只是那時的拒絕還是客氣有禮的,不像現在,多了一份桀驁不馴的張狂。
黃佳吟早已習慣他這種不動聲色的拒絕方式,以往雖然也是被這樣拒絕,她心裏難受,卻也想要征服喬澤。但現在或許因為有路渺在,她這份難受里就帶了幾分不甘和狠辣,眼神當下冷了下來。
喬澤從後視鏡里看到她慢慢沉冷的眼神,看了眼唐遠:“去黃小姐家。”
經歷過路渺被逼吸毒一事後,喬澤心裏很明白,無論他對路渺是好是壞,只要路渺是他的女人,她就已經是黃佳吟的靶子。
所以他也不需要再刻意在黃佳吟面前偽裝。
車子半個小時后在黃家花園別墅停了下來。
經過一路沉澱,下車后的黃佳吟再面對路渺時已經恢復平日該有的客氣。
“院子裏養了些藏獒,比較欺生,你們別亂跑。”叮囑完,黃佳吟已經開了大門,往花園裏走去。
路渺和喬澤並排走,跟在黃佳吟身後。
兩人沒刻意保持距離,但也沒刻意親密,只是以一個很正常的距離,跟着黃佳吟一步步往花園深處走去。
大概因為有主人黃佳吟在,路渺進入花園后對藏獒的警惕性不覺降了下來,甚至是幾乎忘記了藏獒的存在,一路安靜地跟着喬澤往前,也沒太留意周遭,沒想到剛走過一個拐角,伴着突然響起的兇狠吠聲,一道陰影從左邊躥出,張牙舞爪地朝她猛撲過來,又疾又狠。
路渺完全來不及反應,它出現得太過突然,攻勢又猛,她對危險的應激反應缺陷在這種時候凸顯出來,只能愣愣地看着那兩隻利爪朝她臉上狠抓而來。
陰影壓下時,她眼前一黑,人已被突然橫過臉頰的手掌壓扣入一具結實的胸膛。
喬澤一手扣着路渺的頭將她護入懷中,身體跟着一轉,壓着她的肩膀借力,飛起一腳,一個利落的后旋踢,狠狠地踢在了藏獒的胸口,藏獒哀嚎着被踹飛出去,砰的一聲轟然倒地。
喬澤扣着路渺的肩膀將她推離半步,繃著臉,邊低頭查看邊問:“有沒有被抓傷?”
他嗓音促急,直到看到她身上沒傷口后緊繃的俊臉才恢復如常。
黃佳吟從沒見過這樣為女人緊張的喬澤,當下冷了臉,轉身厲聲朝倒在一邊的藏獒吼了聲:“阿保。”
喬澤用手擋在路渺身前,將她護在了身後,寒着臉看向黃佳吟:“黃小姐幾個意思?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
黃佳吟也沒了應付他的心情:“我家什麼樣子你不清楚嗎?你來過,她也來過,知道這花園裏養了藏獒,自己不會警惕着點?”
看藏獒幽幽地晃到腳下,她心情煩亂,直接踹了藏獒一腳:“滾一邊去。”
到底還惦記着自己的身份,她深吸了口氣強壓下脾氣,端着笑臉走向路渺,向她道歉:“渺渺,實在對不住,我忘記讓人把它關起來了。它平時認生,看到生人入侵領地會本能地攻擊。”
路渺抬頭看她,順着她的話給她台階:“沒關係,是我沒留意。”
喬澤瞥了眼她腳邊的藏獒:“黃小姐,雖說惡犬傷人一般都當民事責任處理,賠個錢就能了事,況且我們還屬於入侵它的領地,按意外論似乎也有理可依,但有些東西,大家都心知肚明,你知道的,我最恨別人在我眼皮底下耍手段。”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但路渺還是聽出了他話里的警告,眼看着場面要僵,她趕緊出面打圓場:“喬總,這真是我的問題,上次過來時就差點打擾了阿保,這次也怪我,忘了這事。大家別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黃董還在等着呢。”
黃佳吟因喬澤的話而起的怒氣硬生生被壓了下去,轉身往客廳走。
黃佳吟的父親黃常正在客廳會客,是商奇和吳曼曼。
喬澤要來拜訪的事黃佳吟沒提前透露,只說要給他引見個人,本是想好好地把喬澤介紹過去,沒想到鬧了這麼一出,她心裏不痛快,臉上也沒多少熱情,進了客廳,叫了一聲“爸”后,扔下一句“想見你的人來了”便朝沙發走了過去。
黃常正和商奇閑聊着,聞聲抬頭看了她一眼:“誰啊?”
黃佳吟的下巴往門口微微一點:“自己看。”
黃常抬頭,剛好看到了進屋的喬澤和路渺,動作倏地一頓,眼睛死死地盯着喬澤。
喬澤沖他微微一笑:“黃董,好久不見!”
黃常站起身,視線在他和路渺身上來迴流轉,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黃佳吟,最後落在了喬澤身上。
“江行?”他的語氣裏帶了幾分不確定,還帶着幾分咬牙切齒。
喬澤沖他微微頷首:“不巧活下來了。很抱歉,讓黃董失望了。”
這個動作落在黃常眼裏帶了幾分挑釁,他當下氣黑了臉。
商奇也跟着站起身,詫異地看向黃常:“黃董,你也認識喬總嗎?”
黃佳吟瞥了他一眼:“商奇你什麼意思,喬總就是江行我沒和你說過?”
商奇微偏過身,側對着喬澤和路渺,沖她眨了眨眼睛,讓她別把她和他暗中勾結陷害路渺的事說漏嘴了。
黃佳吟翻了個白眼,看向喬澤:“還有什麼是他猜不出來的,有必要這麼遮着掩着嗎?”
黃常不清楚兩人之間的勾搭,奇怪地看了黃佳吟一眼:“又在胡鬧什麼?”
黃佳吟低頭玩指甲:“沒有。”
黃常的注意力還在商奇那句“你也認識喬總”上,他是聽說商奇最近在暗中擴張勢力,一直和一個叫喬總的人聯繫,卻一直沒機會見面,沒想到是喬澤,不覺看了商奇一眼:“他就是你們最近在合作的索飛負責人?”
喬澤微微一笑:“一年不見,黃董依舊消息靈通。”
相較於喬澤的狂傲,商奇謙遜許多:“對啊,最近手頭缺點貨,和喬總有些小合作。”
黃常回他一個責備的眼神:“商總既然缺貨,不能直接找我要嗎?”
商奇:“主要是考慮到黃總你這邊貨也不多,我們的貨要得緊,才想着先從別的渠道下手。”
黃常:“不過我還聽說,前一陣警方抄掉的工廠,是你這邊的?”
商奇當下拍桌:“誰說的?這他媽誰在背後嚼舌根?”人很是氣憤地看向黃常,“黃董,你是知道的,霍總為避免咱們內部爭端,誰負責什麼向來是分工明確,我怎麼會想不開去搶你的生意?”
黃常瞥了眼喬澤:“那他是怎麼回事?”
商奇:“我這不是想着先建立合作,等機制完善了,再介紹你們認識。”又補充了一句,“這也是霍總的意思。”
“那霍總知不知道……”黃常略略一停頓,視線隨着喬澤、路渺的走近而移動,“他就是江行?”
“他知不知道……”話鋒一轉,黃常冷笑着看向坐下的喬澤,“他是警方的人?”
商奇面色一變,看向喬澤。
喬澤倏地拔了槍,槍口直直地指着黃常的腦袋:“黃董,你再說一次!”
在場的人都被喬澤這一舉動嚇到了,尤其是黃佳吟,她沒想到喬澤會真衝著黃常的命來,驚得當下站起了身。
路渺也詫異地扭頭看喬澤。
喬澤左臂往她肩上一壓,把她推了開來。
黃常隨侍在一邊的貼身保鏢也拔出了槍,槍口指着喬澤。
路渺認得他,上次過來時陪在黃常身邊的瘦削男人,似乎叫阿駿。
黃常是見慣大場面的人,嚴肅的臉上並沒有因為這突然的意外有絲毫變化,依舊是不緊不慢地傾身倒茶。
商奇、吳曼曼看着像被嚇傻了,一個個站起了身。
吳曼曼的手小心翼翼地朝喬澤握着的槍伸了過來,想把他的槍移開,賠笑道:“喬總,這是幹嗎呢,這動刀動槍的多嚇人,有話好好說。”
喬澤手腕一翻便將她的手推了開來:“這是我和他的恩怨,你別管。”
“黃董。”喬澤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黃常,眼神又沉又冷,“你空口一句話,高遠一條命沒了,我這耳朵也廢了。我們這幾年給你賣的命,還抵不過別人的一句讒言是吧?”
他左手搭在保險上,不緊不慢地上了保險,右手食指扣着扳機,一點點往下。
阿駿也啪嗒一聲給槍上了保險:“把槍放下!”
路渺擔心地看向喬澤,手心都是汗,她不知道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戒慎地看着兩人。
黃佳吟直接站到了兩人中間,張着手臂,示意兩人:“都把槍放下,把槍放下。”
沒人放。
黃佳吟突然就失了控,沖阿駿吼:“我讓你把槍放下。”
阿駿遲疑地看了她一眼,握槍的動作有明顯的鬆動,卻有些不甘,冷冷提醒她:“他威脅的是你爸。”
黃佳吟不管,只是輕壓着兩隻手掌:“我說放下。”
她的頭扭向喬澤,看着他冷漠而無動於衷的臉:“江行,把槍放下。”
喬澤依然只是穩穩地握着槍。
黃佳吟:“這裏是我家,你真開槍了,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喬澤:“不試過,你又怎麼知道,活下來的是我,還是他?”
路渺想了想,過去抱住了他的手臂,人看着急得快哭出來了:“你別這樣,說不定有什麼誤會,有話好好說。”
喬澤看都沒看她,直接將她推了開來。
黃常自始至終都是最冷靜的,他不緊不慢地喝完一口茶,彎身拿起遙控,開了電視,調了幾個頻道。沒一會兒,牆上的電視開始有了畫面——光線昏暗的平房,一個被吊綁在房樑上的高大男人,手臂、胸口、大腿上到處是傷口和血,有凝固結痂的,也有不斷沁出的,襯衫被撕咬成了布條,一片一片地垂掛在身上,混着一層一層凝固的血跡。透過他大腿垂下的布條,依稀可以看到一小截白森森的骨頭,血肉模糊。
距離他腳邊一米多遠的距離,兩條成年藏獒正在相互爭奪撕扯着一塊血淋淋的肉。
路渺差點捂嘴哭起來,她花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克制住了情緒,眼睛動也不動地盯着電視屏幕。
屏幕已經切了鏡頭,切到了入口,鏡頭裏是寒着臉持槍隻身闖入的喬澤,高大的身影穿過狹長的房子,一步步逼近被吊綁着的男人。
黃常啪的一聲關了電視,看向一邊同樣震驚的商奇和吳曼曼。
“電視裏的男人叫高遠,是個警察。”黃常的手指向喬澤,“他偷偷避開所有人,孤身一人去救一個警察,意味着什麼?”
商奇不可置信地看向喬澤,突地就抬手,從腰間抽出一支槍,槍口直直地指向喬澤:“你他媽果然是警察!我說我怎麼前腳剛和你交易,後腳就被警察盯上了,果然是你下的套。”
黃佳吟亂了陣腳,手掌轉向商奇:“把槍放下。”
路渺心驚膽戰地看着這突然的混亂,背脊的汗幾乎將衣服浸濕,眼睛不自覺地看向喬澤。
喬澤依然是沉肅着臉,目光幽沉冷峻,視線緊緊鎖着黃常。
路渺明顯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掌正緊緊地蜷起,手臂上青筋時隱時現。
路渺知道他在剋制,鏡頭裏的高遠刺激了他。
這可能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死前的高遠遭受的一切。
路渺擔心他失控下真開了槍,下意識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手掌輕輕地與他掌心交握,拇指摩挲着他的掌心,幫他分散注意力。
喬澤喉結上下重重地滾動了一圈,唇角一抿,倏地轉身,槍口指向了持槍指着他的商奇。
“你他媽就跟姓黃的一個貨色,都是腦子糊了屎的廢物嗎?”他冷冷地道,“別人有心挑撥兩句,你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自詡神探了是吧?”
商奇也冷冷地持槍看着他不動:“我和黃董認識多久,和你認識多久,你以為我信你?”
喬澤點點頭:“成。相信誰是你的選擇,我無話可說。我們就試試,到底誰的子彈快。”說罷食指緩緩扣下扳機。
黃佳吟身子一轉擋在了兩人中間:“有種都沖我開槍!”她閉上了眼。
黃常冷臉站起身:“瞎胡鬧什麼?”過去想將她拉開,“這個男人眼裏心裏都沒你,你沒看出來嗎?”
黃佳吟站着不肯動:“那也是我的事。”她的手直直地指向喬澤,“他的命是我的,我沒取之前誰也不許動,否則今天誰也別想活着走出這裏。”
阿駿眼神複雜地看向她,商奇也遲疑地看她。
黃佳吟冷着臉不動,就定定地看着喬澤。
喬澤抿了抿嘴角,轉身啪的一聲把槍扔在了茶几上。
有黃佳吟撂狠話在先,他一放下槍,其他人也不好再指着喬澤不放。
“我說過,總有一天,我會把欠我的,連本帶利地討回來!”撂下話,喬澤一把將路渺拎到身前,拽着她出去了,唐遠也跟着出去。
阿駿的槍還緊緊地握在手裏,槍口指着他的背影,手輕顫着,卻沒敢真扣下去。
路渺、喬澤和唐遠很順利地出了黃家別墅。
唐遠開車,路渺和喬澤坐在後座上。
車門剛關上,路渺幾乎整個人都癱了下來,手肘狠狠地頂了他一下:“你到底在幹什麼啊?知不知道剛才多危險?”
罵著罵著她的嗓音顫得幾乎要哭出來,她是真的被嚇到了,真的怕下一秒活生生的他就會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喬澤將她攬入懷中:“不是讓你別來,你非要給自己加戲,跟着湊熱鬧。”
路渺還在心有餘悸中,懸着的一顆心沒完全放下來,看他還有心情調侃她,人被氣着了,手肘狠狠地頂了他一下,掙開他,轉過身不理他了。
喬澤輕噓了口氣,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中。
路渺輕扭着身體不想讓他抱。
“別亂動,讓我抱抱。”他低聲道,聲音里的沙啞和疲憊讓她想到了剛才視頻里的高遠,人一下就安靜了下來,任由他緊緊抱着。
唐遠透過後視鏡,看了眼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他的角度看不到喬澤的神態,喬澤幾乎將整個身體壓靠在了路渺身上。
這兩個人,有時他都已分不清,到底是他在守護她,還是她在支撐他。
車子已經駛離了黃家別墅,慢慢融入車流中。
冬日的夜晚熱鬧依舊,車水馬龍,連同不遠處的萬家燈火,平和而靜謐。
沒有人知道,剛剛的他們正經歷着怎樣的生死一線,這會兒人雖已經重新走回這安穩盛世中,但心臟還是跳動得厲害,掌心裏也還是涼涼的薄汗。
他猜到喬澤去黃家別墅走的是一着險棋,卻不知道兇險成這樣。
喬澤就是鐵了心地去攪局,把命提在手上,步步算計,行差踏錯一步就可能身首異處。
那樣的環境、那樣的狀況,還伴隨着黃常展現的意外“證據”,饒是換作他,也未必能做到喬澤的面不改色,尤其是面對那樣的高遠。
那是喬澤並肩作戰多年,出生入死親如兄弟的戰友,他只能像沒事人一般,眼睜睜看着高遠被惡犬生生撕咬,最後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他在明知自己失聰不便的情況下也迫切地想要重回行動組,不是他有多自負,只是因為他深知這其中的變數,他不想讓高遠和張全白白犧牲,不想讓他們死得如此不值。他們來不及完成的,他拼了命也要為他們達成,半年多的養傷期已經是他的極限。
如果說以前唐遠還不明白邢隊為什麼費盡心思也要把喬澤弄過來負責這個案子,現在他懂了。沒有這樣的心理素質和信念,根本敵不過這種種誘惑和精神摧殘。喬澤從警校開始就被選為卧底,十多年下來,甚至從沒機會在警察系統里留下過名字。他的存在,就僅僅只是一串代號,他卻甘之如飴,變換着不同的身份,遊走在不同的國家,從一個個跨國大案,走向另一個要案,沒有榮譽,沒有家人,甚至沒有自己。
像喬澤這樣的人不止一個,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喬澤,至少他就不行。
唐遠深吸了口氣,看到後視鏡里喬澤漸漸變得舒緩的身體,藉著等紅燈的機會,回頭笑着看向他和路渺:“哎喲喂,說好的關愛殘疾青年呢?”
他藉著這樣的玩笑話衝散了剛才的兇險帶來的緊張,更多的是想衝散高遠帶來的壓抑。
他們這個隊伍,儘可能快地將罪犯繩之以法便是對戰友最大的告慰,高遠不會希望任何人因為他沉溺於悲痛。
路渺低聲將唐遠的話轉述給喬澤。
喬澤是最了解高遠的人,他自然明白。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恢復成平日那個沉穩冷靜的喬澤。
他輕輕推開路渺,平靜地看唐遠:“不是說世衛組織闢謠了?怎麼還上趕着把自己往殘疾上湊?”他瞥了眼車窗外的夜色,“先送路渺回去,我一會兒得去找一趟商奇。”
路渺下意識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問他:“我和你一塊兒會成為你的負擔嗎?”
喬澤:“不會。”
路渺:“那我想陪你一起去。”
唐遠看了喬澤一眼:“我說,你們剛剛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和路渺為你捏了多少把冷汗?”
“就是演了一出決裂的戲碼。”喬澤輕吐了口氣,“商奇和吳曼曼是我約過去的,原則上都在跟着劇本走,但黃常那段視頻是個意外。商奇就是個沒主見的牆頭草,連黃佳吟都能把他騙得團團轉,說不准他又因此搖擺了,我得過去確認一下。”
唐遠:“演個戲一個個都動刀動槍的,要是哪個手一抖,等着我們給你收屍吧。”
喬澤:“只要有黃佳吟在,就不存在那樣的意外。”
“她不會讓我死。”他又補充了一句。
唐遠挑眉:“所以……你是故意等着黃佳吟主動上門?”
“她設計了路渺,不就是為了來我這兒邀功嗎?”喬澤身體舒展地靠坐在椅背上,長臂一伸便將路渺帶了過來,壓靠在臂彎下,這才緩緩道,“嚴格來說,她就是個主動送上門的保命符。”
路渺忍不住咕噥了聲:“你還說沒利用人家。”
話完便被喬澤瞥了眼:“這不叫利用,叫借用形勢。我一沒招惹她,二沒騙她感情,三沒承諾給她任何東西。相反,我的態度自始至終都表達得很清楚,我看不上她,是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從這個意義來說,我只是借用了她在場的形勢。”
“當然,你要把這理解為利用也說得通。”喬澤偏頭看她,“但是路渺,是她設計你在先,是她犯罪在先。每個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相應的後果。”
路渺被他看得有些窘,推了推他:“你別這麼咄咄逼人嘛,我又沒說你做得不對。”
唐遠看着路渺小媳婦的模樣,笑:“路渺,你這都沒嫁給我們喬哥呢,就被吃死了?”又道,“不過你得小心了,以喬哥這天下通吃的人設,多得是女人搶着為他賣命,看牢點啊。”
路渺抬頭看他:“為什麼不是勸他看牢我啊?我在男人堆中也很吃得開啊,可我的定力還沒他好呢。”
一句話逗得唐遠哈哈大笑,直朝她豎大拇指。
喬澤直接掐着她的腰把她摟入了懷中,偏頭看她:“這是提前給我預警,暗示你要爬牆?”
路渺連連搖頭:“不敢爬,牆太高了。”
喬澤:“所以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路渺很堅定地搖頭:“沒有,牆裏風景最好,捨不得爬。”
這句話取悅了喬澤,在唐遠的憋笑里捏了捏她的臉頰,沒再咄咄逼問,低頭看了眼表,給了唐遠一個地址,唐遠便將車拐道開往商奇山上的別墅。
到山腳下的十字路口時,喬澤想讓唐遠先送路渺回去,路渺抓着他的衣角不肯走,跟着他雖然跟坐過山車似的,無時無刻不心驚膽戰,但看不着人,她更沒法踏實。
喬澤把她拉進這個案子裏,就不可能再事事都把她推離風暴中心,他沉吟了會兒,還是帶上了她,只是叮囑她旁觀就好,別搶戲。
路渺哪敢搶什麼戲,就是在黃常家眼看着阿駿要開槍了,她也不敢像黃佳吟那樣,不管不顧地上去擋在兩人之間,輕重緩急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雖然很多事喬澤不會和她說,但只要不是他提前交代要做的,她按兵不動就是最好的配合,因此當兩人走進商奇別墅的大廳,商奇的槍悄無聲息地抵上喬澤的太陽穴時,路渺的面色也是沉着的,挽着喬澤的手臂站在門口不動,看着客廳里慢慢起身的吳曼曼。
他們也剛從黃常那兒回來。
黃常的視頻確實擾亂了商奇的心思。
“喬總,不解釋一下嗎?”商奇輕笑着開口,帶着幾分玩味,槍口依舊指着喬澤的太陽穴,人站在喬澤側面,喬澤看不到他的嘴型,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聽不清商奇在說什麼。
路渺面不改色地勾唇訕笑:“喬總,商總讓您解釋一下呢。”
喬澤的面色始終很平靜:“商總,你是我特地約去黃董那兒的,你覺得我會傻到親自約你過去自證我是警察嗎?”
商奇看了他一眼,手腕一轉,收了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面色並沒有因為喬澤的解釋緩和太多。
喬澤和路渺也在側沙發上坐了下來。
商奇開門見山:“說吧,黃常那段視頻到底是怎麼回事?當然,要不要相信,還是取決於我。”說完,手指已暗示性地轉了轉槍。
喬澤抬頭看他:“商總以前應該聽過一些小道消息。阿駿原本是黃常身邊的紅人,深愛黃佳吟,但江行的出現,不僅取代了他的地位,連他愛的女人也搶走了。所以道上一直傳,阿駿和江行不和。”
商奇遲疑了會兒,點點頭:“是有聽過這樣的傳言。”
喬澤:“那你也一定聽說過,江行手底下有個很倚重的兄弟叫高遠,兩人親如手足?”
商奇點頭。
喬澤傾身,看着他的眼睛:“那麼問題來了,商總,有誰證實過高遠是警察嗎?”
商奇搖頭。
“去年臨近春節,商總一定聽說過一件大事。黃常因事震怒,差點剁了他最倚重的下屬的一雙手,後來黃佳吟出面,父女倆鬧得反目成仇,差點斷絕父女關係。”
吳曼曼接過了話:“這個我聽說過。我也是那時才知道黃佳吟愛上了一個叫江行的男人。”
說著意有所指地看了喬澤一眼。
“當時的事情是這樣的,黃佳吟追求了江行一年多,也為他付出了許多,一廂情願地認定江行是她的,黃常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這種關係,甚至有招贅的想法。之後在黃佳吟的生日宴上,黃佳吟當眾逼婚,沒想到被江行拒絕,黃佳吟和黃常都下不了台,尤其是黃常,他最寶貝的女兒被這樣當眾拒絕,他脾氣一上來,逼江行一定要給黃佳吟一個交代,要麼娶她,要麼把碰過她的手剁掉。黃佳吟擔心江行真被剁了手,一門心思維護江行,甚至放言如果黃常敢剁了他,她就和黃常斷絕父女關係。黃常徹底被氣傷,對江行的好感一落千丈,甚至覺得他的存在影響了自己和女兒的父女感情。
“不肯娶自己的女兒,就意味着他不會永遠一心一意向著自己,而阿駿哪怕被冷落,也對他不離不棄,因此黃常重新起用了阿駿,並有把黃佳吟嫁給他的意思。至於江行這樣的異己,跟在他身邊的時間不短,知道的秘密不少,黃常是必須要除掉的,但江行的能力在那兒擺着,就這麼除掉了他又不甘心。黃常的猶豫,就給了一直痛恨江行的阿駿一個契機。”
喬澤頓了頓,看向商奇:“他從高遠下手,栽贓他是警察。黃董不像商總,會小心翼翼地試探,他直接走嚴刑逼供的路線,也就是商總在視頻里看到的,把他吊著,扔到餓了三天的藏獒面前,任由它們撕咬。高遠是自小跟着我,為了我連命都不要的兄弟,我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活生生地被那些畜生撕咬而亡。
“阿駿算準了我一定會去救高遠,提前在那兒埋好了炸彈,就等着我進去,直接全端了。但他沒想到黃佳吟會尾隨我,跟着我進了那裏,甚至在爆炸發生時替我擋了一下,造成重傷,廢了兩條腿。”
“就衝著黃佳吟差點被廢掉的兩條腿,黃常就不可能不恨我。”喬澤坐直身,手臂隨意地搭在沙發背上,視線還是定定地看着商奇,“具體的細節商總隨時可以找當初逼供高遠的人問清楚,看看到底是不是阿駿安排的,也問問他們,當初阿駿是怎麼在黃常面前編排誹謗我,以及高遠到底有沒有招認他是警察。我相信以商總的能耐,要找到相關責任人不是一件難事。”
商奇的面色沉了下來,沒再說話。
吳曼曼笑笑:“這麼聽下來,喬總挺不男人啊,咱佳吟對你可是死心塌地呢。”
喬澤勾唇笑笑:“吳小姐大概應該先打聽清楚,黃佳吟到底是想要一個男人,還是想要一個把她捧在掌心,隨時供她差遣打罵的奴隸。”
這話深得吳曼曼的心,她了解黃佳吟,也在黃佳吟面前受了不少氣,確實就像喬澤形容的,黃佳吟就像被寵壞的公主,需要一個把她捧在掌心,隨時供她差遣打罵的奴隸。
喬澤傾身看商奇:“商總,就像我們之前商量的,你替我報仇,我替你把黃常拉下來,把你推上黃常那個位置,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而且等你真的坐到了黃常那個位置,我們的合作才可能有更大的自主性。”
商奇看着他,面色還是帶着一絲遲疑。
喬澤也不緊逼,只是很放鬆地靠回了沙發上,問他:“商總,上次黃佳吟出假警那事,交易計劃你和黃佳吟商量過嗎?”
商奇搖搖頭,黃佳吟只是提供了個方向,具體方案是他們自己出的。
“既然沒有任何商量,黃佳吟為什麼會知道交易的時間、地點?”
商奇看着他不動。
“黃常知道你工廠的事,知道我們的合作,知道你所有的行動計劃……”喬澤微微頓住,意有所指地看向他,“他早在你身邊安排了人,商總要繼續聽之任之嗎?”
商奇:“你想怎麼做?”
“看商總是不是想把人揪出來了。”喬澤目光定定地看他,“那天晚上開會的就五個人,你、吳小姐、我,以及蘇明、嚴高。通知黃佳吟的,商總覺得會是誰?”
商奇不語。
喬澤站起身:“這樣吧,商總,我幫你把人揪出來,證明我沒有撒謊,怎麼樣?”
商奇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點頭。
喬澤在回去的路上給黃佳吟發了條信息,感謝她今天救了他,約她明天吃飯。
路渺也不知道喬澤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全程看戲一般,也分辨不出他哪句真哪句假,他的演技幾可亂真。
她心裏困惑,回到家就忍不住找他解惑,看他正在房間找衣服準備洗澡,不像有要事要忙,她特地倒了杯水,雙手捧着遞給他:“你喝點水。”
喬澤:“……”
她這恭敬的模樣讓他又想到了當初將他奉若神明的她,眉梢略略一挑:“怎麼,我又重回神壇了?”
路渺愣愣地想點頭,看到他慢慢眯起的黑眸時又趕緊搖頭:“不是。我就是想問問你,你說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喬澤:“半真半假。”
路渺:“比如呢?”
喬澤拿衣服的動作略頓,側身看她。
她正端着杯水,睜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仰着頭,眼巴巴地看着他。
又是那種呆愣又無辜的表情,只全心全意地關注着一件事、一個人,莫名地讓他……又想欺負她。
他接過她遞來的水,喝了一口,擱下,另一隻手裏拿着的睡衣也慢慢放回了原處,手臂隨意地撐在櫃門上,偏頭看她:“你想知道什麼?”
路渺:“哪些是真,哪些是你瞎掰的啊?”
“什麼叫我瞎掰的,分明是有理有據。”長臂一伸,他冷不丁掐着她的肩膀就把人拎了過來,推抵在櫃門上,困在臂彎之間,側低下頭就想吻她。
路渺頭一扭避開了他落下來的吻:“談正事呢。”
“路渺,我神經高度緊繃了一天,回到家先讓我放鬆會兒。”
路渺哦了聲,心思因他的話一下變得柔軟,看着他的頭朝她低下,吻住了她。
水聲從浴室里傳出來時,路渺驀地想起,她都被他調戲了一圈了,卻連半句話也沒套到。
她坐在沙發上等他。
喬澤洗完澡出來,便看到抱着抱枕盤腿坐在沙發上的路渺,正鼓着眼睛隨着他的身影移動。
他將濕發擦了擦,毛巾隨手掛在牆上,朝她走了過來,長臂搭在了她身後的沙發背上,彎身看她。
“怎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低頭又想吻她。
路渺舉着抱枕一擋,隔開了他靠近的臉,氣鼓鼓地看他:“我學費都交了,還沒開課,你還想收第二次呢。”
喬澤幽深的眸子中浮現出隱隱的笑意,人卻是看着她不動,像看不夠一般,就這麼一直看着她,眼神里的纏綿讓路渺的臉頰又燙起來,抱枕往自己臉上一擋:“別這樣看我。”
喬澤將抱枕從她手裏抽了出來,扔到一邊,還是看着她:“路渺,真想就這麼一直看着你,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擔心。似乎只有看着你,才會覺得這個世界是平和而寧靜的。”
平靜徐緩的語氣,聽得路渺的心思驀地柔軟,柔軟得心有些發疼,在他那樣的眼神下又有些羞赧,不太敢迎視他的眼睛。
他朝她抬手,手掌從她鬢角緩緩滑入發中,指尖微微施力,讓她仰頭看他。
“路渺,我的神經是真的緊繃得厲害。那樣的場面那樣的環境,一個計算失誤就可能是子彈穿頭過,哪能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除了黃常因為黃佳吟逼婚和我反目是假,以及阿駿栽贓高遠是警察是假,其他的基本都是真的。
“黃常一直以來最喜歡江行的地方,就是他的不狗腿、有脾性,這點很對黃常的胃口。像我這種常年遊走在不同罪犯間的人,除了身手要利落,最重要的,是要有觀察力,懂得把握罪犯的心理,投其所好。換句話說,就是要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如果真像我告訴商奇的,我是因為拒絕黃佳吟惹怒了黃常,導致被冷落猜忌,進而牽扯到高遠,害死了高遠,套用電視劇的說法,我這樣的卧底連第一集都活不過。
“我的目的是破案,所以當我進入那個角色,我就是那個角色里的人,不能摻雜一絲一毫的個人情緒,唯一能做的只是儘可能大地規避風險,而不是激化矛盾。我對商奇的說法,明顯是激化矛盾的處理方式。他能信,但你不能。”
路渺點點頭:“我沒信啊。”就是覺得那不像是喬澤的行事風格,她才想來問他的。
“當時確實有黃佳吟逼婚這麼一出,我也當眾拒絕了,但讓黃常震怒的不是我的拒絕,而是自己女兒不要尊嚴的倒貼。他寵愛自己的女兒,看不得她這麼作踐自己,父女倆當場吵了起來,吵急了,黃常乾脆從我下手,想利用我的態度逼她徹底死心,沒想到適得其反,她反而為了我宣稱要和他斷絕父女關係。事件經過一樣,但因果關係不一樣。黃常本身就是毒販子出身,他知道這行的危險,不可能再允許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同樣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他是毒販子的同時,也是個父親。
“高遠暴露確實有阿駿的原因。阿駿與我不和也是事實,他喜歡黃佳吟,我的存在威脅到了他,所以他一門心思想除掉我,但因為黃佳吟的心思在我身上,他不好直接從我下手,就改從高遠身上下手。他本意只是想設計高遠,把我們打成背叛黃常的內奸,只是那時湊巧是我們的收網階段,高遠為搜集最後一份名單證據,誤中了阿駿的圈套,被他抓了起來。所以他開始懷疑高遠的身份,向黃常舉證。黃常也對我產生了懷疑,對高遠嚴刑逼供,企圖從他口中逼出我是警察的身份。我那時是猜到黃常沒證據,真有證據他一定會像對待高遠那樣對我的,所以我打算先進去把人救下來再說。但誰都沒想到,裏面被人埋了炸彈。”
路渺抬眸看他:“誰埋的?”
喬澤搖搖頭:“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沒人知道是誰放的。當時高遠身上攜帶了份整個販毒團伙近乎完整的產業鏈條涉案名單及證據,從貨源到分銷,就存在一塊小小的晶片里。”
喬澤比了比食指指甲:“很薄很小的一塊,當時為了順利把東西帶出來,他直接在手臂上劃了個口子,把東西嵌進了肉里。就差那麼一點點,就可能將案子告一段落了。但因為那場爆炸,什麼都沒了。”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但喬澤的語調始終是平穩徐緩的。
路渺甚至無法從他平靜的表情里讀出一絲一毫平靜外的情緒,他太會隱藏個人情緒了,就像他說的,他的神經其實也緊繃得厲害,但他從不會讓人看出他的緊張。
他在所有人面前,永遠是堅定沉穩,又是冷靜睿智、無堅不摧的。
這樣的他莫名讓她心疼,但內斂的性子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這種心疼。
她抿了抿唇,主動抱住了他。
“沒關係,這次我們一定能把那些人一網打盡,以後我陪你。”
後背一沉,他的手掌壓着她的背摟進了懷裏,頭朝她低下,封住了她的唇。
他直接在沙發上就要了她。
大腿貼着她的大腿,手指纏着她的手指,緊緊壓覆著,紋理貼着紋理。
她因為他的進入手指收縮蜷起,他緊緊壓扣住,十指交纏,從唇舌到身體,步步緊逼卻又溫柔纏綿。
路渺以前對喬澤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只是一個嚴厲得嚇人的男人上。
她甚至是懼怕他的,總是儘可能地不犯錯,儘可能地讓苛刻的他認可她的能力。
她從沒想過,這個對她異常嚴厲挑剔,從來不假辭色的男人,有一天,會收起他所有的嚴厲,以如此親密又佔有性十足的姿態抱着她,做着情侶間最親密的事。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脈搏、他的溫度,以及他的失控。
幾個月前,路渺很難想像,有一天她會和他以這種方式交融於一體。
她甚至從不覺得,這個嚴肅異常的男人會有這方面的需求。
他在她眼裏,總是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卻又不懂悲歡離合,沒有人性,也沒有七情六慾的。
她很難想像他眉宇里透着情慾的樣子。
可如今,這個看似不會有七情六慾的男人,正與她十指緊扣,極盡溫柔地吻她,對她做着這世上最親密的事,入目處是他沁着細汗的赤裸胸膛,健壯、勻稱、分明的肌理充斥着力量感。
腰肢突然傳來的微痛感讓她回神。
“在想什麼?”他問,本就低沉的嗓音被情慾氤氳得沙啞。
他正在看她,眼神很靜,瞳孔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和情慾。細密的薄汗正在他額角彙集,沿着額頭垂下的黑髮,凝成水珠。渾身上下,無一不透着致命的性感,誘人沉淪。
她勾臂抱住了他,伏在他的頸窩,低低道:“就是想到了剛認識你時的樣子,想到了那時的你和現在的你,感覺挺玄妙的。”
喬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懂七情六慾,沒有人性,普度眾生,菩薩,是吧?”
他的嗓音跟着喑啞了幾分,摟着她翻了個身,讓她趴在胸膛前。
她身段柔軟,身材纖瘦嬌小,乖巧地趴在他胸前,像貓一樣,他愛極了這樣的她。
她撐着他的胸膛微微抬起頭:“你那時給人的感覺本來就是超越了男人和女人的存在。”
“就是……”她想了想,“存在感已經強大到讓人完全忽略了你的性別、你的屬性,就只剩下一個守護神似的象徵符號了。”
喬澤:“……”
路渺糾結地搜索了一遍形容詞:“就像你說沈遇,吉祥物那樣的。”
腰間一疼,喬澤的嗓音沉沉壓下:“反正就不是男人是吧?”
路渺趕緊搖頭:“沒有。”
她的手臂又軟軟地攬上他的肩膀,整個臉都埋進了他汗濕的胸膛上:“就是有那麼一瞬間會覺得很玄乎,一直以為沒有七情六慾的男人,突然和自己那麼親密,又對我那麼好,感覺……很不真實。”
“傻。”他低語,攬着她的腰拉上了些,安置在臂彎里。
她抬頭看他:“你沒這種感覺嗎?”
喬澤的眼睛對上她的,她的問題問倒了他。畢竟不是一見鍾情,也不是天雷勾動地火突然就看對眼了,剛認識她的時候,他確實從沒想過,他會對她產生渴望,從身體到靈魂,都渴望着她,而且隨着相處的加深,這種渴望一天比一天強烈。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啊?”路渺問,“還對我這麼好?”
“這不是邏輯思維題,沒有為什麼。”他的頭朝她低下,看着她的眼睛,“處着處着就捨不得放開了。”
路渺被他說得臉頰有些紅:“我感覺……我好像撿了個大便宜。”
尤其是對比黃佳吟。她什麼都沒做,但他還是走向了她,愛着她,寵着她。幸福來得似乎太過簡單和容易,這和她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完全不符,畢竟,之前許多在她看來同樣美好的東西,走着走着就都沒了。
“別胡思亂想。”喬澤低頭親了親她,“是我撿了個大便宜。”
路渺羞赧地沖他笑笑,人埋在他懷裏,沒說話。
每對他多一分了解,她對他的喜歡就多一分,就越想要和他在一起。就像她白天開玩笑說的,牆裏的風景已經是最好的了,她捨不得爬。
在她看來,喬澤已經是最好的那個了。
除了他,她誰都不想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