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思辨的禪趣》(10)
第三十八章《思辨的禪趣》(10)
答問
一
使君禮拜白言:和尚說法,實不思議!弟子尚有少疑,欲問和尚,望和尚大慈大悲為弟子說!大師言:有疑即問,何須再三!
使君問:法可不是西國第一祖達摩祖師宗旨?大師言:是。
弟子見說達摩大師化梁武帝,問達摩:朕一生來造寺布施供養,有功德否?達摩答言:並無功德。武帝惆悵,遂遣達摩出境。未審此言,請和尚說!
六祖言:實無功德,使君勿疑達摩大師言。武帝着邪道,不識正法。使君問:何以無功德?
和尚言:造寺布施供養,只是修福,不可將福以為功德;功德在法身,非在於福田。自法性有功,平直是德。佛性外行恭敬,若輕一切人,吾我不斷,即自無功德。自性虛妄,法身無功德。念念德行,平等直心,德即不輕,常行於敬。自修身即功,自修心即德,功德自心作,福與功德別。武帝不識正理,非祖大師有過。
梁武帝對,還是達摩對?
講座完畢,進入答問階段。聽眾們也不體現一下眾生平等的精神,居然是刺史大人頭一個發言:“大師您講的佛法是不是達摩老祖的宗旨呀?”
慧能說:“是呀。”
刺史問道:“弟子聽說,達摩老祖來華之後,梁武帝問過他:‘我這一輩子又是造寺又是建塔,為佛教做了太多事情,我的功德怎麼樣啊?’達摩卻說這些都算不上功德。梁武帝聽得很鬱悶,就把達摩打發走了。大師,達摩這樣說究竟是什麼意思呀?”
慧能說:“達摩說得沒錯,梁武帝走的只是邪門歪道而已。”
刺史問道:“到底為什麼說梁武帝沒有功德呢?”
慧能說:“造寺建塔這些事都屬於修福之舉,福田不是功德。功德不在福田裏,而在自己的本性之中。每個人的法性就是功,平等正直之心就是德。佛性的外在表現就是恭敬的態度,如果輕視別人,執着於自我,哪裏還會有功德呢?修身就是功,修心就是德,功德都是由心性而來,和福田沒有關係。梁武帝不明白真正的佛法,達摩說的卻是一點兒都不錯的。”
刺史問的這個問題是很多人都關心的問題,這個問題我們可以理解成:給佛爺上貢到底能不能獲得好處?進而可以理解成:是不是給佛爺上的貢越多,自己獲得的好處就越大?
這是一個非常現實主義的問題。大家出門旅遊,進個什麼名山大廟,燒一炷香、開一回光,少則幾十元,多則幾千元,都是很常見的。天文數字也絕不罕見,在有點兒名氣的寺院甚至為除夕夜的第一炷香有人會出幾十萬、上百萬的高價,有錢人還會頻繁地給佛像重塑金身,搞得金粉沒多久就堆積太厚,和尚們不得不給佛像勤做減肥工作。更有富人供養高僧活佛,出手之闊駭人聽聞。大家為什麼這樣做呢?答案很簡單:有所求。
如果梁武帝的邏輯成立,那麼有權有勢的人無疑是最佔便宜的。既然佛門也是看人下菜碟,講究投資回報率,那還是多掙錢、多撈權才是正途。
我們得承認,梁武帝的邏輯是符合人之常情的,而且非常重要的是,這居然是有理論依據的。西晉時期譯出過一部《佛說諸德福田經》,就是在講大家只要多做善事,比如,修橋補路什麼的,就會得到福報。
雖然現實社會永遠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但根據心理學上由認知一致性而來的種種研究,人總是在給自己找平衡的——找平衡的情形有很多,比如,你花大價錢買了一個廢品,那你就很容易給這個廢品想像出某種重要價值;再如,故事裏的梁武帝偌大的佛門投資被達摩一句話貶得一無是處,這是最容易造成認知失諧的,為了恢復心理平衡,梁武帝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更加堅信自己是對的,達摩是錯的。為什麼我們經常發現用最清楚明白的事實也無法說服別人,對方簡直不可理喻,這往往就是認知失諧造成的。
同樣,當事實和理論不符,那就修改事實。為什麼“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呢?因為“不是不報,時辰未到”。為什麼付出同樣的努力,水平也差不太多,某某就功成名就,我卻一直沒有出頭之日呢?因為某某前世積了德,我前世卻造了孽。為什麼我向佛門投資了這麼多,可還是諸事不順呢?因為你太着急了,不信你等到來生看看。種種平衡措施能使人的日子好過很多,這也正是宗教的一個重要意義之所在。
人總在有意無意地尋找平衡。善事做得越多,福報也就越大,這很符合“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原則,也很符合“一分錢,一分貨”的心態。這難道不是很公平嗎?
但是,這種心態顯然和慧能一再強調的“念念無住”的主張不符。想求福報,這就是“有所求”,人一有所求,“我”的意念就重了,人我之別、物我之別也跟着重了。執念一起,自然而然的心念便被中斷,法身脫離色身,沒法解脫成佛了。這都是前邊講過的。這可怎麼辦呢?
傳統佛教還講“有求皆苦”,而求神、求佛、求福報,這些都是有求,自然也都是苦。那還求不求呢?
苦海無邊呀。怎麼辦呢?回頭是岸!只要你一回頭,醒悟到無相、無念、無住的道理,拿出藏在心底的般若智慧這麼一看:哎,什麼福田呀,什麼善有善報呀,都是幻象而已,不可執着,還是順其自然的好。這一瞬間,你就解脫成佛了。
成佛之後會是什麼樣呢?是不是還得朝九晚五地討生活呢?是不是還得在單位被領導管着,在家裏被孩子纏着呢?很難想像呀。
二
使君禮拜,又問:弟子見僧眾道俗,常念阿彌陀佛,願往生西方。請和尚說,得生彼否?望為破疑。
大師言:使君聽,慧能與說。世尊在舍衛國,說西方引化,經文分明,去此不遠。只為下根說遠,說近只緣上智。人有兩種,法無不同。迷悟有殊,見有遲疾。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凈其心,所以佛言:隨其心凈,則佛土凈。
使君!東方但凈心無罪,西方心不凈有愆。迷人願生東方、西方,所在處並皆一種。心但無不凈,西方去此不遠;心起不凈之心,念佛往生難到。除十惡即行十萬,無八邪即遇八千,但行直心,到如彈指。使君!但行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不斷十惡之心,何佛即來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在剎那。不悟頓教大乘,念佛往生路遙,如何得達!
六祖言:慧能與使君移西方,剎那間目前便見,使君願見否?使君禮拜,若此得見,何須往生!願和尚慈悲,為現西方,大善!大師言:唐見西方,無疑即散。大眾愕然,莫知何是。
大師曰:大眾作意聽!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身即是城門。外有五門,內有意門。心即是地,性即是王。性在王在,性去王無;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壞。
佛是自性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佛即眾生,自性悟眾生即是佛。慈悲即是觀音,喜舍名為勢至。能凈是釋迦,平直是彌勒。人我是須彌,邪心是大海,煩惱是波浪,毒心是惡龍,塵勞是魚鱉。虛妄即是神鬼,三毒即是地獄,愚痴即是畜生,十善即是天堂。無人我,須彌倒;除邪心,海水竭;煩惱無,波浪滅;毒害除,魚龍絕。自心地上覺性如來,放大智慧光明,照曜六門清凈,照破六欲諸天;下照三毒若除,地獄一時消滅。內外明徹,不異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座下聞說,贊聲徹天,應是迷人瞭然便見。
使君禮拜贊言:善哉!善哉!普願法界眾生,聞者一時悟解。
把天堂和菩薩拿給你看
刺史問完了梁武帝和達摩的問題,沒給別人留機會,接着又問了第二個問題。也是一個老百姓關心的俗問題:“弟子看到出家僧尼和在家居士經常口誦阿彌陀佛的名號,發願往生西天極樂世界。大師您給講講,這些人真能如願嗎?”
現在我得做個提醒:各位如果有修凈土宗的,最好空過這段別看。警告完畢,咱們聽聽慧能是怎麼說的:“刺史呀,我好好給你講講。當年世尊——”
我得先解釋一下世尊是誰。很多人都知道世尊就是佛陀,可是,叫佛陀不就完了,為什麼還要叫世尊呢?世尊的意思是“為世人所尊”,這是佛陀的一個尊號。佛陀一共有十大尊號,像我們熟悉的“如來”和“佛”就是其中之二,另外還有八個大家不太熟悉的:應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這些名號各有各的意思,當然都是讚美,就像我們說孔子是“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政治家、軍事家、某某家、某某家……”
慧能說:“當年世尊在舍衛城的時候,說西方世界離現實世界並不是很遠。西方世界到底是遠是近,兩種說法都有,這是根據聽眾資質的高下而有針對性地說的。笨蛋希望通過念佛往生西天,聰明人只要清凈自己的心性就足夠了。所以佛祖說:心凈了,佛土也就凈了。”這是慧能的一個重要說法:“隨其心凈,則佛土凈。”用我們現代的哲學概念來套,屬於主觀唯心主義。
慧能繼續說:“一個人就算住在東方,只要心凈就沒有罪業;一個人哪怕住在西方,心不凈也一樣會有罪業。笨蛋們希望自己往生這裏、那裏,其實哪裏都一樣。只要心性清凈,離極樂世界就不遠;如果心生妄念,念多少佛也沒用。如果領悟了我的頓悟法門,轉眼就可以到達極樂世界,那些只靠念佛的人念一輩子也到不了。”
慧能的牛皮好像吹大了,極樂世界轉眼就能到嗎?如果當場有人提出質問:“你既然說得這麼容易,可別都是天橋的把式,你給我們轉眼到一個看看!”
如果遇到這樣的問難,慧能會怎麼辦呢?
用不着別人問難,慧能自己就把話挑開了:“刺史大人,我說西方極樂世界轉眼就能到,現在咱倆就可以去。怎麼樣,你想不想跟我去看看?”
這可是一位佛教宗師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一位刺史大人說的話!一萬雙耳朵都在旁邊聽着呢,一萬雙眼睛也都在旁邊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慧能大師這就要施展神通不成?
刺史可高興壞了,連忙向慧能行禮:“現在如果在這兒就能見到西天凈土,還何必發願往生呢!您趕緊帶我們看看極樂世界什麼樣,讓我們大家都開開眼!”
慧能不慌不忙:“西天極樂世界我已經帶着大家看到了。要是沒有其他問題,今天的講座就到此結束了,大家各回各家吧。”
慧能此言一出,大家全愣住了。剛才都滿心期待着慧能施展神通,展現極樂世界的奇觀,大師怎麼轉眼就耍賴呀?
慧能一看把大家都唬住了,這才解釋道:“每個人的身體都是一座城,眼睛、耳朵、鼻子、舌頭、身體,就是五座城門。這五座城門是外門,裏邊還有一個意門。在這座城市裏,人心就是土地,佛性就是國王。佛性若在,國王就在;佛性要是沒了,國王也就沒了。佛性若在,形神俱在;佛性要是沒了,身體也就完了。佛在心中,莫向外求。自性若迷,佛就是凡夫俗子;自性若悟,凡夫俗子就是佛。大慈大悲就是觀世音菩薩,樂善好施就是大勢至菩薩,自性清凈就是釋迦牟尼佛,心平氣和就是彌勒佛,人我之見就是須彌山,邪念就是大海,煩惱就是波濤,壞心眼兒就是惡龍,貪慾就是魚鱉,妄念就是鬼神,貪嗔痴就是地獄,愚昧就是畜生道,十大善行就是天堂。不執着於人我之見,須彌山就會崩塌;破除了邪念,海水就會枯竭;擺脫了煩惱,波濤就會停歇;沒了壞心眼兒,魚龍就會絕跡。
“各位,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佛性,佛性會大放智慧之光,把眼、耳、鼻、舌、身、意這六座城門照耀得清凈通透。貪嗔痴如果被智慧的光明照破,地獄就會立刻消失,心中一片澄明,這不就是西天極樂世界嗎?”
慧能這番話,整個把極樂世界、佛祖菩薩、天堂地獄做了全新的解釋。如果說白了,佛也好,菩薩也好,並非真有其人;天堂也好,地獄也罷,並非真有其地,一切都是人的不同心態而已。這才是純正的唯心主義呀。
此言一出,語驚四座,大家紛紛讚歎,刺史也再次向慧能行禮。其實這套道理震撼力雖大,等人民群眾反應過味兒來還真不容易接受。
洪秀全的天堂才是最實在的,宮殿巍峨,美女如雲,這曾讓西方傳教士們大為光火。閻王掌管的地獄才是最恐怖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挑鋼叉滾油鍋,這才是我們熟悉的。老百姓是現實主義的,是唯物主義的,天堂地獄佛菩薩,一切種種都得是以客觀實體的姿態出現才是最讓人安心的。
三
大師言:善知識!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在寺不修,如西方心惡之人;在家若修行,如東方人修善。但願在家修行,清凈即是西方。
使君問:和尚!在家如何修,願為指授!
大師言:善知識!慧能與道俗作無相頌,盡誦取;依此修行,常與慧能一處無別。頌曰:
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唯傳頓教法,出世破邪宗。教即無頓漸,迷悟有遲疾。若學頓教法,愚人不可迷。說即須萬般,合理還歸一。煩惱暗宅中,常鬚生慧日。邪來因煩惱,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清凈至無餘。菩提本清凈,起心即是妄,凈性於妄中,但正除三障。世間若修道,一切盡不妨;常見自己過,與道即相當。色類自有道,離道別覓道,覓道不見道,到頭還自懊。若欲探覓道,行正即是道。自若無正心,暗行不見道。若真修道人,不見世間過,若見世間非,自非卻是左。他非我有罪,我非自有罪,但自去非心,打破煩惱碎。若欲化愚人,是須有方便,勿令破彼疑,即是菩提見。法元在世間,於世出世間,勿離世間上,外求出世間。邪見是世間,正見出世間,邪正悉打卻,菩提性宛然。此偈是頓教,亦名為大乘,迷來經累劫,悟則剎那間。
大師言:善知識!汝等盡誦取此偈,依偈修行,去慧能千里,常在能邊。此不修,對面千里遠。各各自修,法不相待。眾人且散,慧能歸曹溪山,眾人若有大疑,來彼山間,為汝破疑,同見佛性。
合座官寮、道俗,禮拜和尚,無不嗟嘆:善哉大悟,昔所未聞!嶺南有福,生佛在此,誰能得知!一時盡散。
出家也行,在家也行
慧能從極樂世界引申,講了一下出家修行和在家修行的區別:“各位,要想修習佛法,在家也一樣能修,不一定非要出家為僧。出了家卻不好好修行,就像西天的壞蛋;雖然在家卻真心修行,就像東方的善人。無論出家還是在家,清凈就是西天。”
慧能剛剛把傳統的佛菩薩天堂地獄觀給顛覆掉了,現在又把出家和在家之別給顛覆了一次。其實這倒不是慧能的首創,《維摩經》重點就講過這層道理。但這也只是一家之言,絕不是佛教界所公認的。
但一般即便承認在家修行也可以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對於修行來講,出家和在家的難度是不一樣的。出了家,如果是加入僧團,就會有一個群體氛圍;如果是掛單單練,也可以無牽無掛。在家就很不一樣了,老婆哭、孩子鬧,全家人意見不統一,麻煩總是很多。當然辦法也不是沒有,那就是把全家人都變成信徒——佛教史上一個很著名的榜樣就是龐居士,連老婆帶兒女全信了佛,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很和諧。
龐居士是個大富豪,家財萬貫。可是,修佛之人要這麼多錢有什麼用呢?換成一般的富豪,家裏有一千萬有可能捐給寺院十萬,或者貪官貪污了一個億有可能捐給寺院一百萬,單看捐獻額是很驚人,但放到他們的家業里算一下百分比,那就實在算不上什麼了,至少體現不出心誠。如果佛祖真能保佑眾生的話,一種公平的交易方法應該是這樣的:不以絕對值來衡量,而以百分比來衡量。比如,一個赤貧的流浪漢花了一百元錢在佛前燒了一炷香,而這一百塊錢是他全部的所有,他一旦沒了這一百塊錢,如果第二天佛祖不保佑他的話他就會凍餓而死,這樣的一百元錢比億萬富翁的一百萬應該更能贏得佛祖的垂青。
好啦,現在的問題是,龐居士想對自家的財產打打主意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是,他們全家都是虔誠的佛教徒,不會阻撓龐居士的。
龐居士打算獻出多少錢呢?第一,不是獻,而是扔;第二,扔的是全部家產。
據說龐居士把全部家產都打了包,運到海邊打算丟到海里,有過路人看見了很是心疼,勸說道:“你還不如把這些財產捐出去或者修廟蓋塔來用呀!”
龐居士說:“這些都是害人的東西,所以我才打算扔掉。我哪能把害人的東西送人呢!”這個見解很深刻呀,想想我們自己,有幾個人不是拼死拼活地去掙一點點害人的東西來害自己和老婆孩子呢?如果哪天你也能像龐居士一樣想通了,不準備再做這些有害無益的事了,你的父母妻兒也會像龐居士的家人一樣義無反顧地支持你嗎?
在家修行總難免受到牽絆和拖累,像龐居士那樣的例子只是萬里挑一、鳳毛麟角而已,還不一定都是真的。
但是,對很多人來講,如果在家修行也能成佛,這是很有吸引力的,畢竟寺院的生活過不習慣,嬌妻愛子又捨棄不下(如果你真想拋家棄子,就想想佛陀的榜樣吧),工作上還有升遷的機會,經濟上還有發跡的可能。哎,如果能安安穩穩地住着好房子,天天能吃到可口的飯菜,老婆越來越嬌媚,兒子越來越可愛,仕途上步步高升,賬戶里財源滾滾,出門有高車駟馬,進門有奴婢成群,抽空打個坐、念個經、燒個香、拜個佛,佛祖保佑天天能過好生活,死後還能上天堂,這有多美!如果佛教界能推出這麼一個榜樣,那才是人見人羨的。
畢竟對多數人來講,放棄世俗生活是困難的,只有在世俗生活里實在找不到出路的時候才有可能剃度出家,隱遁山門。所以,如果有位大師出來,說在家修行和出家修行的效果是一樣的,自然有着極大的吸引力。
慧能這麼一說,聽眾果然很是關注。刺史趕緊問道:“在家應該怎麼修行呀,請大師指點一二。”
慧能說:“我為在座各位作了一個《無相頌》,請大家好好記着,只要依此修行就可以了。”
慧能這個《無相頌》基本還是重複前邊那些佛性、頓悟、三無、佛法就在世間之類的觀點,比較新的是,真心修道的人並不責備世人的愚昧,如果專註於別人的過錯,自己的過錯就比人家還大,別人犯了錯你不要去責怪,如果你責怪人家那你也就有罪了。這些話很像道德教誨,和基督的登山寶訓如出一轍,實際上是有佛學理論做靠山的,這一點慧能後邊還會詳細說到。
現在我們只要記住結論就好,雖然多數人恐怕很難做到。在論壇上我們應該見慣了總有些人只看過兩眼八手評論就敢信口雌黃、斷人是非,還沾沾自喜地好為人師,但這實在是保持心理優越感的一個有效手段——責難他人會引發心理快感,這是被現代心理學證實了的。況且,無論是心理學還是社會經驗都告訴我們:多數人對自己都會有些高估的,只是表現的程度不同而已。搞過婚介的人應該都有體會:你覺得這一男一女很是般配,見面之後他們往往會互相看不上。
所以這簡單兩句話,又在挑戰着人之常情,想來能做到的人不會太多。成佛容易嗎?說來容易做來難呀。
慧能說完了《無相頌》,最後叮囑大家:“你們可都得按我說的去做哦,否則的話,就算和我面對面坐着也如同咫尺天涯。好啦,現在大家就散了吧,我也該回曹溪山去了,誰要是還有疑問可以到曹溪山找我。”
答問部分到此結束,結果只有刺史大人一個人在提問,實在顯得有點兒勢利。其他人不知道是沒有問題呀,還是沒提,或者提的問題被《壇經》的編纂者省略掉了?
聽眾們紛紛施禮,紛紛讚歎,各回各家了。下面一部分講的,就是曹溪世界的一些修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