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辜鴻銘講論語》（14）

子路第十三

（一）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

辜譯

AdiscipleofConfuciusenquiredhowtoconductthegovernmentofcountry.

Confuciusanswered，“Gobeforethepeoplewithyourexample；showthemyourexertion.”Thediscipleaskedforsomethingmore.“Beindefatigableinthat，”repliedConfucius.

孔子的學生子路問如何才能管理好國家政事。孔子說：“在老百姓面前以身作則，通過教化使老百姓勤勞。”子路要求孔子多說一些。孔子說：“做事不要懈怠。”

（二）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

辜譯

Anotherdisciple,whowasintheserviceofapowerfulnobleinConfucius'nativeState,enquiredhowtoconductthegovernmentofthecountry.

Confuciusanswered，“Leavetheinitiativeinthedetailsofgovernmenttotheresponsibleheadsofthedepartments.Overlooksmallshort-comings；andadvancemenofabilityandworth.”

“But，”answeredthedisciple.“howamItoknowwhoaremenofabilityandworth?”

“Advancethose.”repliedConfucius，“whomyoualreadyknowthereisthennofearthatthosewhomyoudonotknowwillbeneglected.”

孔子的學生仲弓在魯國貴族季氏家當差，他向孔子請教如何管理國家政事。孔子說：“先令手下負責具體事務的官吏各自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不要在意他們的小過錯，選拔有能力的人任職。”

“但是，”仲弓又問：“我怎麼才知道誰是賢才呢？”孔子說：“選拔你所了解的，至於那些你不了解的賢才，難道他們會被別人埋沒嗎？”

（三）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辜譯

AdiscipletheintrepidChungYu,saidtoConfuciusononeoccasionwhenthereigningprinceofacertainStatewasnegotiatingforConfuciustoenterhisservice：“Theprinceiswaiting,sir,toentrustthegovernmentofthecountrytoyou.Nowwhatdoyouconsiderthefirstthingtobedone?”

“IfImustbegin，”answeredConfucius，“Iwouldbeginbydefiningthenamesofthings.”

“Oh！really，”repliedthedisciple，“butyouaretooimpractical.Whathasdefinitionofnamestodohere?”

“Sir，”repliedConfucius，“youhavereallynomanners.Agentleman,whenhehearsanythinghedoesnotunderstand,willalwayswaitforanexplanation.”

“Now,ifnamesofthingsarenotproperlydefined,willnotcorrespondtofacts.Whenwordsdonotcorrespondtofacts,itisimpossibletoperfectanything.Whereitisimpossibletoperfectanything,theartsandinstitutionsofcivilisationcannotflourish.Whentheartsandinstitutionsofcivilisationcannotflourish,lawandjusticecannotattaintheirends；andwhenlawandjusticedonotattaintheirends,thepeoplewillbeatalosstoknowwhattodo.

“Thereforeawiseandgoodmancanalwaysspecifywhateverhenames；whateverhecanspecify,hecancarryout.Awiseandgoodmanmakesitapointalwaystobeexactinthewordsheuses.”

有一次，衛國在位的國君和孔子商討從政的事情，孔子的學生、勇猛的子路對孔子說：“衛國國君想把國家政事託付給您。現在，您認為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如果我必須開始，”孔子說，“我首先會糾正事物名分的用詞。”

“哦！”子路說，“但是這太不切實際了。給事物定義名稱有什麼用？”

孔子回答：“你真是魯莽。當君子聽到自己不理解的事情時，通常會保留態度等待解釋。如果事物的定義不準確，用詞與事實不符，就不可能順理成章。如果不能做到順理成章，禮教和文明就不能蓬勃發展。如果禮教和文明不夠發達，司法就達不到效果。如果司法達不到效果，民眾就會手足無措。因此君子說一個詞，一定可以說出他的理由，而且一定能順理成章地行得通，君子總能在他使用的詞語上一語中的。”

辜解

從字面看，孔子在這裏提出的“無所苟”這個詞，是按照他那個時代的文字特徵提出來的，最近，斯密斯先生在《中國文字的特徵》中非常明確地按照現代漢語的方式做了解釋，即“缺乏準確性”。無論何時何地，這個詞都不可能讓藝術文明蓬勃發展。但是，如果使用“缺乏準確性”，我們猜想，也不完全符合現在中文的使用習慣。

（四）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辜譯

AdiscipleofConfuciusrequestedtobetaughtfarming.

Confuciusanswered，“ForthatIamnotasgoodasanoldfarmer.”

Thedisciplethenaskedtobetaughtgardening.“Forthat，”repliedConfucius，“Iamnotasgoodasanoldgardener.”

Afterthedisciplehadleft,Confuciusremarked，“Whatapetty-mindedmanheis！”

“Whentherulersofacountry，”hethenwentontosay，“encourageeducationandgoodmannersthepeoplewillneverfailinrespect！Whentherulersencouragetheloveofjustice,thepeoplewillneverfailinobedience；whentherulersencouragegoodfaith,thepeoplewillneverfailinhonesty.Insuchcase,peoplefromallquarterswillflocktothatcountry：——whatneedthenhasarulertoknowabouthusbandry?”

孔子的學生樊遲向孔子請教如何種莊稼。孔子說：“論種地，我不如老農。”樊遲又請教如何種菜。孔子說：“論種菜，我不如老菜農。”樊遲離開后，孔子說：“樊遲成不了大事啊！如果一國之君提倡以禮待人，那麼百姓絕不敢不敬畏；如果君王重視仁義，那麼百姓絕不敢不服從；如果君王誠信待人，那麼百姓絕不敢不用真心來對待你。如果能做到這些，四面八方的百姓就會背着孩子前來投奔，哪裏用得着君王親自去種莊稼呢？”

辜解

我認為，宋代學者們普遍偏重於實踐而不知道把道理講明白，所以陸九淵當時也有這樣的說法。今天的學者們，不但不知道講明道理，而且不知道士人應該做什麼，他們不擔心國家沒有學術、沒有人才、沒有好的風俗，而只擔心國家沒有實業，以至於那些博學之人也紛紛將畢生精力傾注於興辦實業上。如果只重實業，還算得上是讀書人嗎？想當初，孔子弟子樊遲想向孔子學種地，孔子說：“種地我不如農民。”樊遲又想學習種菜，孔子說：“種菜我不如菜農。”樊遲退出后，孔子說：“樊須成不了大事啊！”

（五）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Amanwhocanrecitethreehundredpiecesofpoetrybyheart,butwho,whentheconductoftheaffairsofanationisentrustedtohim,candonothing,andwho,whensentonapublicmissiontoaforeigncountry,hasnothingtosayforhimself，——althoughsuchamanhasmuchlearning,ofwhatuseisit?”

孔子說：“有的人可以把《詩》三百背得滾瓜爛熟，但是讓他處理國家政務卻一事無成，讓他當外交使節卻不能獨立交涉。那麼，背誦那麼多詩又有什麼用呢？”

（六）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Ifamanisinorderinhispersonalconduct,hewillgetservedevenwithouttakingthetroubletogiveorders.Butifamanisnotinorderinhispersonalconduct,hemaygiveorders,buthisorderswillnotbeobeyed.”

孔子說：“如果君主的個人行為能做到恰如其分，即使他沒有發佈命令，別人也會願意服從；如果君王的個人行為不合乎禮儀道德，就算髮出命令，別人也不會服從。”

（七）

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ofthestateofgovernmentofhisownStateandthatofanotherStateinhistime：“Theoneisaboutthesameastheother.”

孔子評價魯國和另一個國家衛國的政府狀態時說：“魯和衛兩國的政事，就如同兄弟之間的政事一樣。”

（八）

子謂衛公子荊105：“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ofapubliccharacterofthetimethathewasadmirableinthewayinwhichheorderedtheeconomyofhishome.Confuciussaid：“Whenhehadsavedsomethingfromhisincome,hewouldremark，‘Ihavejustmadeendsmeet.Lateron,whenhehadincreasedhissaving,hewouldremark，‘IhavejustmanagedtopayforallIrequire.'Finally,whenhehadsavedalargesurplus,hewouldremark，‘NowIcanjustmanagetogetalongprettywell.'”

孔子評價衛國一位善於理財的公眾人物公子荊時說：“當他起初有點兒錢的時候，他會說：‘我只是收支平衡而已。’當錢稍微多一些的時候，他會說：‘我只是差不多物質完備了。’當積累了更多錢的時候，他會說：‘現在我只是過得比較好罷了。’”

（九）

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辜譯

WhenConfuciusonhistravelswasononeoccasionenteringacertainStateincompanywithadisciplewhowasdrivingthecarriageforhim,heremarked，“Whatalargepopulationishere！”

“Withsuchalargepopulation，”askedthedisciple，“whatshouldbedone?”“Enrichthem，”answeredConfucius.“Andafterthat?”askedthedisciple.“Educatethem.”repliedConfucius.

孔子周遊列國時去衛國，他的學生冉有駕車，孔子說：“這裏的人真多啊！”冉有說：“既然有這麼多人了，還應該再做些什麼呢？”孔子說：“讓他們富起來。”冉有問：“富裕之後再做什麼呢？”孔子說：“讓他們接受教育。”

辜解

我在朝鮮訪問時，曾參觀過他們的學校。當時我突然想起孔子和他的弟子之間的一段對話來。孔子和弟子們周遊列國，來到一個人口眾多的城市，他的學生冉有問道：“這裏人口眾多，老師您認為應該首先解決什麼問題呢？”肯定有人會以為孔子的回答是興辦教育，但實際上孔子的回答卻是先讓人們富裕起來。冉有接着問：“富起來之後又該做什麼呢？”孔子說，接下來才應該興辦教育。所以，在孔子看來，必須首先讓老百姓衣食無憂，才能對他們進行教育，正如古語所云：“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十）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辜譯

Confuciusononeoccasionremarked，“IfIweregiventheconductofthegovernmentofacountrynow,inoneyearIshouldhaveaccomplishedsomething；afterthreeyears,Ishouldhaveputeverythinginorder.”

有一次，孔子說：“如果有人現在讓我去管理一個國家的政務，一年內我會做出一些政績來，三年之後就一定會卓有成效。”

（十一）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

辜譯

Confuciuswentontoremark，“Itisacommonsayingthatifgoodhonestmenhadtheruleofacountryforahundredyears,theycouldmakedeedsofviolenceimpossibleandcouldthusdispensewithcapitalpunishment.Itisaverytruesaying！”

孔子說：“讓誠實高尚的人治理國家一百年時間，就可以消除暴力，廢除酷刑和殺戮了。這話說得真對啊！”

（十二）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辜譯

Confuciusfinallyremarked，“IfareallyGod-sentgreatmanweretobecomeEmperornow,itwouldstilltakeagenerationbeforethepeoplecouldbemoral.”

孔子說：“如果真有王者出現，至少也需要三十年的時間才能夠實現仁政。”

（十三）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Ifamanhasreallyputhispersonalconductinorder,whatisthereinthegovernmentofacountrythatheshouldfindanydifficultyinit?Butifamanhasnotputhispersonalconductinorder,howcanheputinorderthepeopleofacountry?”

孔子說：“如果端正了自己的行為，那麼管理國家政事還有什麼困難呢？如果不能端正自己的行為，又怎麼能讓別人端正行為呢？”

（十四）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對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106

辜譯

Ononeoccasionwhenadisciplewhowasinofficialemploymentreturnedfromthepalace,Confuciussaidtohim，“Whyareyousolate?”“Oh！”answeredthedisciple，“WehavejusthadStateaffairs.”“Youmean‘business'！ForiftherehadbeenStateaffairs,althoughIamnotnowinoffice,Ishouldstillhavebeenconsulted.”

有一次，孔子一位在朝做官的學生冉有從朝廷回來，孔子說：“怎麼回來這麼晚？”冉有回答：“剛才在處理政事。”孔子說：“只是一般的事務吧？如果是國家大事，雖然我現在沒做官，也會有人來徵詢我的意見的。”

（十五）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

辜譯

ThereigningprinceofConfucius'nativeStateenquirediftheprincipletomakeacountryprosperouscouldbeexpressedinonesinglesentence.Confuciusanswered，“Onecannotexpectsomuchmeaningfromasinglesentence.Thereis,however,asayingwhichthepeoplehave，‘Tobearulerofmenisdifficultandtobeapublicservantisnoteasy.'Nowifoneonlyknewthatitisdifficulttobearulerofmen,wouldnotthatalonealmostmakeacountryprosperous?”

Theprincethenaskediftheprincipletoruinacountrycouldbeexpressedinonesinglesentence.

Confuciusanswered，“Somuchmeaningisnottobeexpectedfromonesinglesentence.Thereis,however,asayingamongthepeople；‘Ifindonpleasureinbeingarulerofmen,exceptinthatwhatsoeverIordernomanshalloppose.'Nowifwhatisorderedisright,itiswellandgoodthatononeopposeit；butifwhatisorderedisnotrightandnooneopposesit，——isnotthataloneenoughtoruinacountry?”

魯國國君魯定公問：“一句話就可以使國家繁榮昌盛，有這樣的話嗎？”孔子回答：“不可能有這樣的話，但有近似於這樣的話。有人說：‘做一個國君很難，做一個大臣也不易。’如果知道當一個國君很難，這不就幾乎等於一句話使一個國家繁榮昌盛嗎？”魯定公又問：“一句話讓一個國家滅亡，有這樣的話嗎？”孔子回答：“不可能有這樣的話，但有近似於這樣的話。有人說：‘我做國君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唯一能讓我感到高興的就是我說的話沒人敢違抗。’如果說的話合乎情理而沒有人反對，不也挺好嗎？如果說的話不正確而沒有人反對，那不就幾乎等於一句話毀掉了一個國家嗎？”

辜解

魯定公問孔子，有沒有某一句話就可以使國家滅亡，孔子給他舉了“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這句話。意思是說，‘我做君主並沒有什麼可高興的，我所高興的只在於我所說的話沒有人敢於違抗’，類似專斷獨行的話就會使國家走向滅亡了。因此，那種“Voluntasregis,supremalex”（“君王意志高於一切”）的話，孔子是肯定不會贊成的。

（十六）

葉公問政。子曰：“近者悅，遠者來。”

辜譯

Theprinceofasmallprincipalityaskedwhatwasessentialinthegovernmentofacountry.

Confuciusanswered，“Whenthereisgoodgovernmentinacountrythepeopleathomearehappy,andthepeopleinothercountrieswillcome.”

一個小諸侯國的國君葉公問孔子如何管理國家政事。孔子說：“讓境內的人快樂，讓境外的人歸附。”

（十七）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辜譯

AdiscipleofConfuciuswhowasappointedchiefmagistrateofanimportanttownenquiredwhatwasessentialingovernment.

Confuciusanswered，“Donotbeinahurrytogetthingsdone.Donotconsiderpettyadvantages.Ifyouareinahurrytogetthingsdone,thingswillnotbedonethoroughlyandwell.Ifyouconsiderpettyadvantages,youwillneveraccomplishgreatthings.”

孔子的學生子夏做莒父的總管，向孔子請教如何處理政事。孔子說：“辦事不要匆忙，不要貪圖蠅頭小利。追求速度反而達不到目的。如果貪圖蠅頭小利，就永遠辦不成大事。”

（十八）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辜譯

ThereigningprinceofasmallprincipalitysaidtoConfucius，“Amongmypeopletherearementobefoundwhoaresouprightthatwhenafatherstealsasheepthesonisreadytobearwitnessagainsthim.”

“Inourcountry，”repliedConfucius，“Theuprightmenaredifferentfromthat.Theyconsideritconsistentwithtrueuprightnessforafathertobesilentregardingthemisdeedofhissonandforasontobesilentconcerningthemisdeedofhisfather.”

一個小諸侯國的國君葉公對孔子說：“在我的家鄉，有個特別正直的人，他的父親偷了人家一隻羊，他把父親舉報了。”孔子說：“在我的家鄉，正直之人和你所說的正直之人不一樣。兒子做錯事情，父親為兒子隱瞞；父親做錯事情，兒子為父親隱瞞，正直就在這其中體現出來了。”

（十九）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辜譯

AdiscipleofConfuciusenquiredwhatwasessentialinamorallife.Confuciusanswered，“Indealingwithyourself,beserious；inbusiness,beearnest；inintercoursewithothermen,beconscientious.Althoughyoumaybelivingamongbarbariansandsavages,theseprinciplescannotbeneglected.”

孔子的學生樊遲問孔子怎樣做才能稱為仁。孔子說：“平日在家恭恭敬敬，做事認真負責，待人衷心誠意。這幾種品德，就算身處他國，也是不可捨棄的。”

（二十）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辜譯

AdiscipleofConfuciusenquired，“Whatmustonebeinordertobeconsideredagentleman?”Confuciusanswered，“Hemustbeamanofstrictpersonalhonour；whensentonapublicmissiontoanycountryhewillnotdisgracehismission.Suchamanmaybeconsideredagentleman.”

Thedisciplethenaskedforatypeofgentlemannextindegreetotheonementionedabove.Confuciusanswered，“Onewhomthemembersofhisfamilyholdupasagoodsonandhisfellowcitizensholdupasagoodcitizen.”

Thedisciplewentontoaskforatypeofgentlemanstillnextindegree.

Confuciusanswered，“Onewhomakesitapointtocarryoutwhathesaysandtopersistinwhatheundertakes,adogged,stubbornlittlegentlemanthoughheis；suchamanmayalsobeconsideredatypeofgentlemannextindegree.”

Thedisciplefinallyasked,saying，“Butnowwhatisyouropinionofthegentlemennowinthepublicservice?”“Theyare，”repliedConfucius，“onlyred-tapedbureaucratsnotworthtakingintoaccount.”

孔子的學生子貢問：“要怎樣做，才能稱為士呢？”孔子說：“自己做事情的時候要懂得廉恥。當受命出使其他國家的時候，能不辱使命。這樣的人就可以稱為士。”子貢問：“次一等的呢？”孔子說：“宗族中的人稱讚他孝順父母，鄉民們稱讚他敬重兄長。”子貢繼續問：“那麼再次一等的人呢？”孔子說：“說到做到，言而有信，並且能對所承擔的事情持之以恆。不問對錯固執己見，那隻能是小人，但也可以稱為再次一等的士。”子貢說：“您如何看待現在的執政者呢？”孔子說：“哎！這些器量狹小的官僚，哪裏算得上是士啊！”

（二十一）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107者有所不為也。”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IfIcannotfindequitableandreasonablementohavetodowith,uponnecessityIwouldchoosemenofenthusiasticorevenfanaticalcharacter.Enthusiasticmenarezealousandtherearealwayslimitswhichfanaticalmenwouldnotpass.”

孔子說：“如果我找不到奉行中庸之道的人同他交往，就只能選擇同狂人、固執己見的人交往了。狂人積極熱情，狷介的人做事情也是有分寸而不會逾越界限的。”

辜解

中國北洋軍統帥鐵良和英國的蘭斯東勛爵，都是很固執、很刻板的武人，但他們也都有強烈的廉恥感和責任感，也很有傲氣。這樣的人，在社會劇變和國家動蕩時期，能夠抵抗和防止急劇的社會墮落和道德敗壞，以及社會文明的徹底崩潰。就這一點來說，是很難能可貴的。就像當下的中國社會，就很需要那些品德高貴的男人和女人，他們具有強烈的激情，他們熱情奔放，可以發狂，像中國的端王和義和團拳民，或者英國那些主張婦女參政、並與警察搏鬥的女人一樣。正如我的一個蘇格蘭朋友最近來信說：“她們主要不是為自己着想，而是為了她們那些更貧苦和不堪折磨的姐妹們。”這也就是孔子所說的：“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二十二）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善夫！‘不恆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佔而已矣。”108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Thesouthernpeoplehaveasaying，‘Amanwithoutperseverancecannotbeadoctororamagician.'Howtrue！”

“Again,itissaidintheI-king，‘Thereputationforavirtueonceacquiredunlessperseveredinwillleadtodisgrace.'”

Commentingonthis,Confuciusremarked，“Itismuchbetternottoassumethereputationforthevirtueatall.”

孔子說：“南方有句諺語：‘做事沒有毅力的人當不了醫生或巫醫。’這句話非常正確！另外有句話說：‘人不能永遠保留自己的美德，遭到羞辱是不可避免的。’”說到這裏，孔子說：“最好不要為了所謂的美德而沒有意義地堅持信譽。”

（二十三）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Awisemanissociable,butnotfamiliar.Afoolisfamiliarbutnotsociable.”

孔子說：“君子常用自己正確的見解來糾正別人的偏見，講求和諧而不盲從附和，小人只求完全一致，而不講求和諧。”

（二十四）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辜譯

AdiscipleofConfuciusenquiredofhim,saying，“Whatdoyousayofamanwhoispopularwithallhisfellowtownsmeninaplace?”

孔子的學生子貢問孔子：“您怎麼看待一個受到全鄉人民熱愛和稱讚的人呢？”孔子說：“他不一定是個好人。”子貢問：“那麼您如何評價一個受到全鄉人民厭惡和憎恨的人呢？”孔子回答：“他也不一定是個好人。真正德高望重的人在當地的好人中會大受歡迎，而在壞人中卻受到厭棄。”

（二十五）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Awiseandgoodmaniseasytoserve,butdifficulttoplease.Ifyougobeyondyourdutytopleasehim,hewillnotbepleased.Butinhisemploymentofmen,healwaystakesintoconsiderationtheircapacity.Afool,ontheotherhand,iseasytoplease,butdifficulttoserve.Ifyougobeyondyourdutytopleasehim,hewillbepleased.Butinhisemploymentofmen,heexpectsthemtobeabletodoeverything.”

孔子說：“為君子工作容易，但難以阿諛奉承討他喜歡。用不正當的方式奉承他，他不會感到高興。但是在他用人的時候，總是考慮他人的才能。為小人工作很難，但是取得他的歡心則很容易。用不正當的方式奉承他，他也會感到很高興。但是他在用人的時候，卻總是求全責備。”

（二十六）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Awisemanisdignified,butnotproud.Afoolisproud,butnotdignified.”

孔子說：“君子高貴坦然而不傲慢無禮，小人傲慢無禮而不高貴坦然。”

（二十七）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Amanofstrong,resolute,simplecharacterapproachesnearlytothetruemoralcharacter.”

孔子說：“一個人如果具有堅強、果敢、淳樸、謹言這四種美德，就幾乎稱得上是道德高尚的人了。”

（二十八）

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辜譯

AdiscipleofConfuciusenquired，“Whatmustamanbeinordertobeconsideredagentleman?”Confuciusanswered，“Hemustbesympathetic,obligingandaffectionate；sympatheticandobligingtohisfriendsandaffectionatetothemembersofhisfamily.”

孔子的學生子路問孔子：“一個人要怎樣做，才能被稱為士呢？”孔子說：“心存憐憫，待人誠懇而親切，就可以稱為士。對待朋友和諧而親切，並且與家人和睦相處。”

（二十九）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Agoodhonestman,aftereducatingthepeopleforsevenyears,willbeabletoleadthemtowar.”

孔子說：“高尚而誠實的人在教育百姓七年之後，就可以帶領他們去打仗了。”

（三十）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辜譯

Confuciusremarked，“Toallowapeopletogotobattlewithoutfirstinstructingthem,istobetraythem.”

孔子說：“如果讓沒有事先經過訓練的百姓去打仗，這是置其性命於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