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陰盛陽竭

第165章 陰盛陽竭

第165章陰盛陽竭

良久,白齊才定下心神,問道:“師父,弟子有個請求不知道當不當講?”

“說罷。”

“這……問斬魏東侯一事可不可以暫緩幾日?”

“怎麼,你想替他求情?”

白齊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只是訕訕道:“並非如此,我只是覺得……”

“你只是覺得自己答應了秦明和荊一飛二人,所以怕到時候內疚自責?對不對?”影障掀開了一個角,走進了另一個人影,這人影的身形氣度白齊當真是太過熟悉了,以至他看到對方的時候,雙眼都倏地放大了,甚至渾身肌肉都不自覺地一緊。

“是你?!”白齊終於失聲道。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七煞門的傀儡師,這個斷了一臂的惡賊現在居然出現在了影障之內,可是能解開姚廣孝影障的人,自然是與姚廣孝十分親密的人,甚至可能是他的同門。

白齊突然想起當日在太陰穴內,他與此人面對面爭奪象牙塔,這人一再手下留情,原來是有原因的,他驚訝道:“難道這人也是師父的門人?”

姚廣孝哈哈笑道:“你竟然不識得他,好徒兒,脫下你的面具,叫你小師弟好好認認。”

傀儡師終於脫下他詭異的面具,這面具後面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龐,只不過這人又脫下這張臉皮,他的真容才終於展露了出來,傀儡師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姚廣孝的二弟子,兵部尚書金忠。

任是白齊再心思細膩,他也想不到這七煞門的傀儡師就是與自己這麼親近的人,二師兄金忠,難怪他當日覺得這人的眼神有些熟悉,只能說金忠的易容術確實太高明了。

姚廣孝道:“不錯,正是我的好徒兒金忠!漢王可以在東宮內安插細作,隨時打聽太子的動向,皇上也可以利用錦衣衛在四處設伏眼線,查處意圖謀反作亂之人,那我自然也可以在漢王府內埋下我自己的人,替我時刻打探重要的消息,世人只知道金忠擅長占卜,卻不知道他還精於傀儡和箭術,不過這幾年的隱藏可也苦了你了。”

金忠俯首道:“弟子的本事全是拜師父指點,替師父做事不覺得辛苦。”

這金忠不但擅長傀儡術和箭術,還十分精通易容術。幾年前,他按照姚廣孝的要求,藉著朱高煦廣招死侍的時機,改頭換面之後以傀儡師的身份潛入漢王府當了朱高煦最得力的爪牙之一,在漢王府內,一方面他四處搜羅朱高煦想要造反的證據,另一方面他還隨時通報漢王府軍隊的動向,以備太子朱高熾隨時做好應對準備。去年,自稱來自扶婁古國的神秘道人張虛吟加入漢王府的幕僚大軍之中,並告訴了朱高煦有關六脈風水大陣的消息,朱高煦很快便聽信了張虛吟的話,並從漢王府內挑選了自己最得意的六個人與張虛吟組成了七煞門,開始了這一連串爭奪六脈風水法器的事件,金忠作為傀儡師一直參與其中,定時向姚廣孝彙報漢王府的情況,兩邊的信息姚廣孝幾乎都是同一時間接收到,這也直接促成姚廣孝在太陰穴內一舉破敵,最終拿到了六件法器。

而在陷害魏東侯一事中,姚廣孝先是利用傀儡師斷掉一臂的特徵,授命金忠砍掉了劉太安的一隻手,而後利用螟蛾的腐蝕性,為劉太安的傷口止血保命,再造成傷口已經潰爛許久的假象,金忠布下疑雲后,姚廣孝再聯合錦衣衛、大理寺一同設下陷阱,只等金吾衛等人自投羅網,最後加上鄭和的白火藥和薛仁德的叛變,這陷害魏東侯便成了順水推舟之事。

白齊突然想到了十多天前,金忠還帶着自己和秦明去錦衣衛監牢中探望魏東侯,既然他是傀儡師,必然就早已知道這一切,卻還要替自己來做這事,卻不知這又是什麼目的?

白齊細細再一想,突然心中有些明了,金忠把秦明帶到錦衣衛根本不是為了幫助他們救魏東侯,而是為了一網打盡!明日問斬魏東侯的消息一傳播出去,不僅建文帝的餘黨會出動,便是荊一飛和原先支持魏東侯的金吾衛餘黨也必然會出動,這一計策,自然是要他們與錦衣衛斗得兩敗俱傷。而自己在大國師之爭中只要能藉機擊敗張虛吟,解開這些謎團,加上金忠手中掌握的證據,漢王朱高煦意圖謀反的罪名必然要坐實,他也是難逃懲罰!所以,這一場爭鬥最終的贏家只有太子!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姚廣孝精心策劃的陰謀!白齊突然覺得,自己的師父當真是個十分可怕的人物!所以,這樣的人才是身懷陰陽心的極致嗎?陰謀陽謀已經達到讓人無法揣測的地步。

白齊既震驚又覺得不忍,他的臉色開始變得一時青一時白,彷彿是陷入某種癔症而不能自拔。金忠見了,有些擔憂道:“師父,小師弟似乎有些不舒服,他這個樣子會不會影響明日的比試?”

姚廣孝定睛一瞧,立即搖了搖頭,面露憂色道:“他不是身體不適,而是心志不堅!白齊,你時而在陽時而在陰,雙心還是不能很好地交融,這可是太糟糕了!眼下大戰在即,可斷斷不能心慈手軟,更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失誤,不如就讓為師再助你一臂之力吧!”

金忠也顯露出一絲擔憂道:“師父的意思是讓師弟的雙心徹底轉陰嗎?”

“不錯!只有徹底轉陰,他的才智決心才能達到極致!陽心對他來說已經是個累贅了,不如就此封閉了吧!”姚廣孝單手猛地一拍,一股內力從自己的心口迅速躥出,這股力道冰冷如霜,就像一條冰蛇一樣順着姚廣孝的手直逼白齊的眉心而去:“白齊,聽好師父的口訣,持玄守心,九宮齊開,轉陰心,滅殘念!封!”

他手掌早已化指,用力地點住白齊的眉心,一股內力源源不斷地注入白齊的腦海中,這冰冷的氣息猶如冰河入海,白齊只覺得渾身一寒,血液似乎都要瞬間凝結。他開始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心裏的另一個他開始不斷地搶佔自己的軀體,這個他一直潛伏於此,早就渴望能夠掌控這一切,現在陰心的機會終於來了!

一時間,陰陽交匯,劇烈搏鬥,好似神鬼交鋒,陰心之力在姚廣孝的幫助下,逐漸大盛,它準備要把陽心徹底地吞噬,白齊渾身越來越冷,內心更是十分恐懼,他不想自己變成一個只有陰心毫無陽心的人,那樣的人毫無情感,活着就像一個殺人利器,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可言?他奮力掙扎,拚命想要逃脫,但是姚廣孝的雙指就像釘子一樣把他釘得死死的,叫他一動也不能動。

“師……師父……弟子不想……”白齊求饒道,他的臉色開始變得極為痛苦,彷彿經受了世間最難以忍受的折磨,原本白皙的臉蛋變得好似一張蒼白的扭曲鬼臉。

金忠也有些心疼自己的小師弟,問道:“師父,如此強轉陰心,會不會傷了師弟的心脈?”

“為師這都是為了你好!白齊,你不必再反抗了!不然陰陽相鬥,只會損傷你的心脈。聽話,速速順從師父的心意!”姚廣孝厲聲呵斥他,要他趕快放棄抵抗,順從自己,只是他這股陰力衝擊到白齊的心口處就無法再進一步,好像有一道門牢牢地堵住了他內力的去路,讓他不能再進半分。

“師父,弟子不想……”白齊內心的陽力在遇到襲擊時,非但沒有完全削弱,反而變得越來越強盛,這陽火堵在心門口,就像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門神一樣,寧死不屈,甚至突然暴漲起來,叫姚廣孝的陰氣都無法完全掩蓋,這可是十分奇怪的事。

姚廣孝大驚:“這,你的陽力為何會這麼頑強?!不可能!白齊,難道你想要違背師命,妄圖抵抗嗎?!”

他勃然大怒,再逼內力,這寒氣陡然增強了數倍,這樣強勁的內力就算是一流的高手都不一定消受得住,更何況是內力十分平庸的白齊。他現在已經顧不得一切了,只想着要助白齊心裏的陰心徹底擊敗陽心,永遠佔據主導!

這下就連金忠都嚇得臉色一變,這樣強行逆轉心脈,常人如何承受得住?果然,體內陰陽二氣猛烈對撞,就像戰場上兩軍慘烈廝殺,雙方都是損傷頗大,白齊此刻渾身氣血翻湧得如怒海波濤,他終於耐受不住這力量的交迸,噗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整個臉色已是一片死灰。

“白齊……”姚廣孝終於也有些心慌了,畢竟這白齊是自己最疼愛的弟子,他不過是怒其不爭罷了,並非真的要把他怎麼樣,眼見白齊這顆陽心寧死不從,甚至自傷心脈,他終於服軟了,他再怎麼心狠,自己心裏還是憐惜這個天資縱橫的弟子的,他急忙收了幾分力道,想要暫時罷手。

可是,他這一收手卻發覺自己的真氣還是在源源不斷地往白齊的眉心流去,這真氣似乎不受自己控制,就像漏了底的碗一樣,止不住地往白齊體內流去,這是怎麼回事?姚廣孝徹底驚恐了起來,再這樣下來,自己的真氣非要被泄得一乾二淨不可!

“白齊,你……”姚廣孝想要喝止他,但是眼下這真氣猶如江水奔騰而入,他整個人都覺得好像從萬丈高空墜落,這股力量讓自己一動也不能動,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金忠第一時間也發現了異樣,他急忙一掌拍了過來,想要分開二人,但不想這一掌拍中白齊,只覺得自己的手掌像是被什麼吸住了一樣,挪也挪不開,一股真氣就從自己的心窩處快速地朝白齊的體內流去。

“這……”金忠登即變了臉色,姚廣孝也是面如土灰。

這二人被白齊牢牢地吸附住了,一動也不能動,金忠甚至還想呼來外面的玄門七子來救他們,奈何他二人現在影障之中,玄門七子雖然與他們就隔了這薄薄的一層紗幔,但卻也是聽不到內里的一點點動靜。

眼看真氣湧入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是要抽干兩個人的真氣,就在此時,白齊的雙眼驀地睜開,他的眼眸里居然是滿滿的漆黑幽光,就像灌滿了濃墨一樣,看不到一點眼白,這樣的白齊顯然大大有別於往日他們熟悉的那個人。“師父、師兄,你們不是想助我在明日的比試中一舉奪魁嗎?我倒有個更好的辦法,請師父和師兄借我些許內力一用!”

“你……”姚廣孝終於徹底明白過來了,原來方才所謂強盛的陽火並非白齊體內自發引起的,而是這陰心在作祟,他故意激發白齊的陽火來抵抗姚廣孝陰氣的入侵,而後逼得姚廣孝不斷加大真氣的輸入力道,待這力量達到巔峰時,突然自己收了陽火,徹底轉為陰心,現在的白齊就像一個真空的氣囊一樣瘋狂地吸取着外來的真氣。

“好狡猾的陰心!果然是我姚廣孝的徒弟!”姚廣孝精於詭計,卻不想到頭來竟是被自己的徒弟所算計,但他到了這時反倒不反抗了,一來他確實偏愛自己的這個弟子;二來他陰心之力被白齊吸收,陽力逐漸強盛,心中的善意和仁慈開始回歸,讓他也不願強行阻斷傷了白齊。

姚廣孝覺得彷彿這是宿命一樣,有些無可奈何地苦笑道:“白齊,你若此生能好生利用我的內力,締造另一個時代,那也不辜負為師對你的期望!你既然想要內力,那為師就成全你,這功力師父就全給你了!”

他不再反抗,反而用力一送,內力真氣猶如洪峰巨浪一般直奔白齊的體內,轟隆一聲,這股內力就沖開了白齊的經脈,他心中的熱血瞬間就冷凝了起來,渾身直墜冰窟,他的猶豫、擔心、恐懼都開始快速消散,而後整個人都變得殺意騰騰,惡意滿滿,他覺得這個世界開始變得十分扭曲和殘酷,他的眼前到處都是爾虞我詐、鮮血淋漓,這世間哪裏還有什麼是值得讓人留戀和不舍的真善美之物,有的只是勝與敗、輸和贏、虛與實。胸腔開始爆裂出無窮無盡的慾望和念頭,這念頭滅絕了自己僅存的遲疑和善念,最終都匯聚成一個想法,殺戮!

佛與道的教義,便是生與死的課題,世間之人都要求一個生字,可是沒有死哪裏有生,沒有淘汰哪裏有進步?沒有地獄之苦,又哪裏會有人嚮往西天之極樂?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人轉陰,可不正是自我墮入萬惡的地獄嗎?

白齊只覺得渾身都充滿了無盡的力量,這力量充斥着自己體內,彷彿要爆炸了一樣,終於這三人都耐受不住,轟隆一聲巨響,一股真氣從交匯處撕裂,直接將三人炸飛了出去,周圍的影障也因為真氣的鼓盪而撕裂飛舞,在外守候的玄門七子終於聽到了動靜,一回頭直接被這股力量掀翻在地,這七個人也顧不得自己的安危,更顧不得收拾殘破的影障,一個個急忙涌了上去,卻見姚廣孝、金忠和白齊三個人都已經昏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少師!”

“金大人!”

“白齊師兄!”

這七個人也不知這裏面發生了什麼大事,一個個驚得手忙腳亂抬着這三人直奔東宮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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