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張虛吟的身份
第164章張虛吟的身份
夜,秦淮河畔。
一團模模糊糊的陰影在河邊升騰而起,玄門七子的影障內,姚廣孝與白齊再次聚首,姚廣孝一直靜坐在河邊的石亭內,他似是在閉目打坐,直到白齊進來了,他才收了心思,開口道:“你來了?”
白齊恭敬道:“弟子來了。”
姚廣孝問道:“明日便是最後一戰,你可有信心?”
白齊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姚廣孝嘆了一聲道:“論詭計,他不遜色於你,論學識,你二人也旗鼓相當,只是論道法內力,他卻遠勝於你,這一戰,你的勝算只有十之一二,確實是難之又難。”
白齊俯首道:“勝負之數,弟子心裏早已明白!”
姚廣孝道:“那你可有以弱勝強之策?”
白齊想了想,如實道:“暫時沒有,弟子現在還在想。”
姚廣孝終於睜開了眼,冷笑道:“以你的聰明,到現在都沒能想到,只怕再想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更好的計策了,白齊,你要記得,這一戰只能勝決不能敗!”
白齊道:“師父重託,弟子自然謹記於心。”
姚廣孝道:“此事已不僅僅是我姚廣孝的託付了,白齊,此次遴選已是關乎我大明社稷江山的大事了!”
大國師遴選自然是關乎社稷安危的,但姚廣孝的口氣明顯說的不是這個,白齊驚愕道:“師父的話,似乎還有其他含義?”
姚廣孝點頭道:“不錯!你可知道那張虛吟的真實身份是誰?”
白齊搖了搖頭,姚廣孝又道:“我現在懷疑,這張虛吟並非漢王的謀士,而是建文帝的餘黨!而且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建文帝的天章六侍之一,程濟!若是讓他當選了大國師,只怕朝中永無寧日了,大明江山又要易主了!”
程濟這人白齊自然是知道的,不過這人不是已經被關押在天牢之中了嗎,白齊問道:“師父何以這般確定張虛吟便是妖道程濟?”
“為師自然是有證據的!”姚廣孝冷笑一聲道,“當年奉天大殿一戰,妖道程濟將整個皇城和天章六侍都轉移走了,這件事震驚了整個朝野,此等秘術連我姚廣孝也一直參悟不透,更遑論其他人了,這麼多年來我也未曾再見到有其他人能夠施展,這個隔空移物之法便成了絕技。但今時今日偏偏冒出來一個不知來路的張虛吟,這妖道數次施展轉移之法,與當年轉移程濟的秘術太相像了,世間的道法雖然有千百種的表現形式,但究其原理卻是萬變不離其宗,張虛吟的秘術與程濟的幾乎是一模一樣,這就不能不令人生疑!”
“我以前一直很疑惑,為什麼朱高煦的人會如此么清楚六脈風水大陣的秘密,現在種種現象聯繫起來,我終於明白了,因為這天章六侍的人就藏身在漢王府內,所謂的張虛吟就是程濟,程濟就是張虛吟,他喬裝打扮入了漢王府當謀士,而後把六脈風水大陣的秘密告訴了漢王,慫恿他去爭奪這個法陣,而後製造這麼多的混亂和事端,所以他才是這一切事情的發起點!”
扶婁道人張虛吟就是建文帝的死侍程濟?!白齊大感驚訝,他想不通那人明明在九層天牢裏,如何現在又能生龍活虎地跑出來參加大國師的遴選。他急忙又問道:“可是師父,徒兒有一事不明白,聽聞天章六侍一生都要誓死守衛六脈風水大陣的秘密,便是犧牲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這張虛吟或者說程濟,為何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了自己的死對頭漢王?這不是有違自己的誓言,自相矛盾的嗎?”
姚廣孝嘿嘿笑道:“這才是這件事最有趣的地方!為師問你,你是從何人口中得知了六脈風水大陣一事?”
白齊想了想,道:“是禮部侍郎劉子風!”
姚廣孝道:“這便對了,劉子風是不是守護穴眼的死侍之一,那他又為何要告訴你們六脈風水大陣的事?你要想想,你們幾個不過是個小小的金吾衛,他劉子風為什麼要把這等關乎自己性命的大事告訴你?”
這個問題讓白齊瞬間愣在當場,是啊,當初劉子風為什麼要告訴他們三人關於六脈風水的事,是要尋求他們的幫助,還是另有企圖?難不成……
姚廣孝又道:“你是不是開始有些明白了?這程濟可不是普通的妖道,他最擅長的便是幻象術,若說這天下的幻象師也有個排名的話,這個程濟排第二,就沒有人敢排第一,你也見過今日的逃遁術,便是張宇清都被他騙得團團轉,足可見這人詭計多端,本領了得。所以他的所作所為千萬不要以常人的眼光去判斷,他把這一切告訴朱高煦自然是有他目的的,這群人的目的都是一樣的。”
“師父,我好像明白了,但有些不太清楚……”
“白齊,為師再問你,你覺得我們現在看到的一切有多少是真的?你覺得這個故事裏虛虛實實,虛有多少,實又有多少,這一切的事情從什麼時候由真的開始變成假的呢?”
又是一連串的問題把白齊徹底問住了,他未曾經歷過靖難之役,未曾與這程濟公開較量過,他只是一進來便捲入了這個迷局,那他怎麼能知道這件事從什麼時候開始被騙了呢?!難不成這所有的故事都是一場巨大的騙局?!那自己又該如何去追溯源頭,解開謎團?天哪,這天章六侍究竟想做什麼?
白齊墜入層層謎團不能自拔,而姚廣孝也開始陷入回憶之中,對他這樣一個不尋常的和尚來說,金戈鐵馬、戮戰沙場的生活遠比現在太平盛世更加有意思,他並非心存惡念,也不是漠視生命,他只是喜歡爭鬥,喜歡亂世罷了,他喜歡與天斗、與地斗,與旗鼓相當的人相鬥,有爭鬥的世界才是有生機有意思的世界,若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像樣的對手,自己的這一生就太過無趣了。
姚廣孝徐徐道:“當年,皇上讓我帶領六名殺手入皇城刺殺除君,我欽點了朱高煦、魏東侯、司馬城、紀綱、胡濙和金忠六人,為了防止泄露秘密,這六個人都是暗中通知,皆是隱藏了身份,我帶領六人一路廝殺到奉天大殿,不想最後關頭還是讓程濟用秘術幫助除君逃遁了,此事既是皇上的心病,亦是我的心病,皇上擔心的是除君不死,天下就不能名正言順地歸於他,而我擔心的是,我在有生之年都揭不開這個謎團,都不能再遇到程濟了!”
“我知道,這件事除君和天章六侍是籌劃已久的,絕不是倉促間就可以做到的,很有可能,這件事他們很久之前就佈下了陷阱,這個陷阱既是在皇城之內,也在我們的身邊!”
“我懷疑我集結的六個人中有一個是除君的內應,他用錯誤的信息誤導了我們,而後裏應外合上演了這個騙局。白齊,你覺得這六個人中哪一個會是除君的細作?”姚廣孝似乎並不想一下子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和答案告訴白齊,而是採用了一種問答互動的形式,似乎他想要讓白齊自己來分析判斷這個事件里的真偽。
白齊分析道:“師父曾說過,朱高煦是皇子,金忠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司馬城、紀綱皆是小人,都不可能是細作的人選,只有魏東侯和胡濙……”
姚廣孝點頭道:“不錯,魏東侯和胡濙的身份讓我十分生疑,胡濙在靖難之役后就主動要求承擔起追蹤建文帝和尋找張三丰的重任,這人生性放蕩不羈,一直在江湖中遊盪,可是這麼多年來追查到有用的信息可謂少之又少,不能不叫人生疑。而魏東侯則在皇上登基后,順利地接任金吾衛指揮使一職,他既不向太子示好,也不與朱高煦親近,特立獨行,性子也頗為古怪,這二人我一直是十分懷疑的,所以我叫你專門進金吾衛好生刺探這魏東侯,你得到的結果與我想的也很一致,尤其是魏東侯私藏商陽塔一事更讓我十分確認這人便是除君的細作,所以我送了他一程!”
“啊,原來是師父你……”白齊已然猜測到這誣陷魏東侯一事的真正主謀是誰了。
“為師雖然心中篤定,但還是沒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證明魏東侯就是除君的餘黨,所以我給紀綱出了一個計策,讓他來當這個惡人!我叫福吉祥(註:姚廣孝收鄭和為弟子時,賜予他的法名)給紀綱送了一包東海水師的白火藥,讓他們聯合誣陷魏東侯,將他暫時擒住!現在想來,這魏東侯在錦衣衛手裏可真是大有用處!至少你明日一戰,就可獲利了!”
姚廣孝說得面露狠色,白齊卻聽得心中一半發寒一半興奮,發寒的是這魏東侯竟然真的是建文帝的餘黨,而誣陷魏東侯的真正幕後主使,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師父姚廣孝,這朝堂之內風雲急轉,當真不是外人能領略得到的。他興奮的卻是,自己不知為何越來越喜歡這樣詭譎不定的生活,彷彿只有這樣出人意料才能刺激他另一顆冷漠的心。
他想起姚廣孝說到“獲利”二字,已然想到了他師父的計策,脫口而出道:“師父,你莫不是要殺了魏東侯……”
姚廣孝冷冷道:“不錯,我已跟皇上稟報實情,要求明日便問斬魏東侯,這樣一來就可以引出建文帝的餘黨,徹底將他們圍剿,皇上一聽此事,自然就答應了!”
白齊心中還是驚了下:“明日便問斬魏大人……魏東侯?!”
姚廣孝嘿嘿笑道:“正是!你應該清楚,明日一戰,面對張虛吟,或者說叫程濟這樣的妖人,你的勝算並不多,不過你若在開戰前,告訴張虛吟,午時三刻聚寶門外,紀綱要親自問斬魏東侯,他心中慌亂必然要自亂陣腳,甚至是無心戀戰!到時候你便順勢將他拿下、一舉登頂!明白了嗎?”
姚廣孝這一箭雙鵰的計策,果然陰險,但此時此刻白齊突然亂了心思,他雙心一直在交鋒,情緒一直很不穩定,問斬魏東侯一事對他來說便是一個很複雜的抉擇,對於他的陽心來說,這魏東侯與他有過恩情,而且自己親口答應過秦明和荊一飛,大國師比試后要救魏東侯一命,自己也步下連環的三個計策,只等大國師結束,自己就要實施翻案之計,可是因為姚廣孝現在的臨陣殺敵,自己已是全盤皆亂,若是自己不管不顧,失信於他二人,自己如何還有臉面再與他們相見,或者說即便本來就不敢再見的,但自己的心裏又如何過意得去,難不成要餘生都這般自責度過嗎?可是對於他陰心而言,這確實又是個極好的打擊程濟的辦法,可以讓他有更多的把握問鼎明日的決戰,這該如何抉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