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蘇嵩與輕憂
第46章蘇嵩與輕憂
春暖花開的季節不應該屬於離別。然而,在三月乍暖還寒的清晨里,一切只能用回憶來憑弔。
從此之後,忘記,我們曾經是多麼善良的人。忘記,我們曾經是給予彼此幸福的人。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還是從遮得嚴嚴實實的窗帘里鑽了進來,不懷好意地騷擾着,男孩和女孩緊貼在一起的,乾淨鮮嫩到似乎能榨出汁來的身體。
蘇嵩醒來,眯着眼睛,看見因為疲倦仍然睡得沉靜的沈輕憂,一驚。
他捶着腦袋,回想起錯亂而迷離的一夜,心裏竟是一陣惶恐。他甚至有些後悔了。
生活將他變得如此懦弱而悲觀,他害怕承擔責任,於是,小心翼翼地提起自己的衣服,逃一般地離開了自己的小屋。
沈輕憂醒來的時候,發現蘇嵩不在,她知道他逃避自己。
掀開被子,綻放在她潔白光滑的身體之下的,是蝴蝶一樣班駁的血跡。
她撫摸着這些祭奠純真與美好的痕迹,為自己的偉大與傻逼,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沈輕憂憔悴的臉,以及紅腫的眼睛,讓薄涼着實嚇了一大跳。
這是她們多天以來,第一次在學校相遇。
她原以為,至少,她們應該擁抱着,微笑着,給彼此打氣。
這樣,才有生活的動力。
“發生什麼事了?”薄涼擔憂地問。
“沒事。昨天被蟲子咬了。疼。”
沈輕憂還是不習慣把心事說給別人聽,更何況她怎麼能對薄涼啟齒,她和蘇嵩已有肌膚之親了呢。
薄涼看了看她。她太了解沈輕憂,所以,她什麼也沒說。
有人帶了一封信,擱在了薄涼的桌上。
黃皮信封,郵寄地址是打印出來的,沒有對方的地址和姓名。
郵戳是江城同一個區。日期是一個星期前。
薄涼疑惑地撕開信封,是一張照片。
凌暮光與宛悅舞擁抱的照片。
呵,寄信的人一定是沒想到,同一個城區的平郵也要慢到一個星期吧。他也沒想到,薄涼早已在凌暮光的房間裏看到了一模一樣的照片。
“有這麼多人惟恐天下不亂嗎?他們都在笑,我愛而不得的感情。”
薄涼冷笑着,將照片插在了課本里,然後,將信封揉成一團,打算扔掉。
沈輕憂攔住了她,接過信封,說:“我來。”
她將皺了的信封悄悄地放在口袋裏,擠出一個微笑,抱抱薄涼:“我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的。”
薄涼點點頭,就這樣沉默地看着沈輕憂的身影,被心事拖得越來越沉重。
緘默不語的傷,應該比歇斯底里的訴說,更痛吧?
薄涼收拾書本,打算去醫院看父親。
教學樓拐角處的小樹林。
她突然瞥見沈輕憂在跟一個人小聲地說著什麼,然後,把她扔掉的信封遞給他。
似乎互相交代了幾句,那個人便匆匆地離開,沈輕憂站在原地想了想,也從另一個方向走開了。
薄涼覺得那個男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她一邊走,一邊在腦海里搜索着。
突然一個靈光閃過,薄涼終於想起來了!
這不就是那天在“初戀”外鬼鬼祟祟的人嗎?
他跟沈輕憂怎麼會認識?並且看起來,還很相熟。
沈輕憂像個謎,她對她的性格了如指掌,卻絲毫不知道她的底細。
薄涼覺得自己很累。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沈輕憂還摻和一腳,弄出什麼事來。
但,無論如何,在她心裏,始終相信,沈輕憂一定不會害她。
站在頂樓的平台上,韓秋景擰着眉頭,想着心事。
病服肆意地在風中旋轉出寂寞的聲音。
他接了個電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他一聲不吭地掛上電話,臉色就更加凝重了。
薄涼找了他很久,終於在護士的提醒下,爬上了平台。
她把衣服披在韓秋景的肩上,說:“爸爸,風大,回去吧!”
這樣關心卻疏離的語氣,讓韓秋景微微有些嘆息。
他拍拍薄涼的手:“不要理會外面的人對你說了什麼。你始終是我的好女兒。你受的委屈,我都知道。”
薄涼鼻腔一熱,哽咽地說:“爸爸,你是相信我沒有出賣你了嗎?”
韓秋景笑:“我從沒有懷疑過你,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保護你,還有在我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人。”
薄涼點點頭,她不想再問他有關自己身世的事。
無論她從哪裏來,只要父親仍然疼愛她,她便是真真切切的夏薄涼。
喬安每天都會來醫院報道,他拿着各種文件,仔仔細細地向韓秋景報告公司的每一項事務。
韓秋景沒有耐心聽下去。
他一直閉着眼睛,半晌揮揮手,說:“有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可以了,不必一一彙報。我相信你的能力。”
喬安故作為難:“我經驗尚淺,真怕做錯了事,而且也會有人不服!”
韓秋景不悅了:“誰不服,讓他直接來找我!”
喬安連連稱是,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容悄然浮在嘴角。
出門的時候,撞見站在門口一臉憤怒的薄涼,假惺惺地說:“好妹妹,什麼時候回家住吧。哥哥一個人,很孤單。”
薄涼不吭聲,狠狠地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進了屋。
喬安痛得彎下腰,在心裏惡狠狠地說:“臭丫頭,早晚讓你死得很難看!”
他打了個電話,得意地邀功道:“韓秋景已經完完全全相信我是他丟失多年的親生兒子了。師傅,想來,我們又可以賺一大筆了!”
他像是個極力想在父母面前表現自己成績的孩子。
他哪知,掛上電話,他所謂的師傅,正和他的助手一起冷笑道:“真是一群好騙的傻瓜。傳說中高智商深謀略的韓秋景也不過如此。還有喬安這個傻小子,我說,我是他親生爹他就拼死拼活給我賣命。這幾年,他也給我們賺了不少。可是,他的臉漸漸熟了,已經不適合在這行混了!這筆買賣之後,把他處理了吧!”
助手連忙稱是。
夕陽將他們的背影映得陰森而可怕,似乎在窺探他們所進行的卑劣的計劃。
“小心喬安,他要出手了。”
薄涼再一次收到陌生的手機短訊。
她回復道:“你究竟是誰?”
這一次,對方有了回應:“曾經被傷害過的人。”
薄涼心一緊,撥了回去,對方卻怎麼也不肯接。
她有些不知所措,莫名的恐懼漸漸地籠罩在她的四周。
這種恐懼,好比身上揣着顆炸彈,你明知道它要爆炸,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方式發生。
她把短訊拿給凌暮光看。
凌暮光的臉色就有些變,他說:“趕緊給你爸打電話,叫他提防着一些。”
他想了想,又制止了正在撥電話的薄涼,問:“你爸公司,有你信得過的人嗎?”
薄涼仔細地想了想,說:“有,秦叔,跟了我爸十幾年了,是公司的大股東。”
“打電話給他,約他見一面。”
薄涼六神無主,只得按照凌暮光說的做。
秦叔很爽快地答應了薄涼的邀約,準時到了他們的住處。
薄涼見了秦叔,有些酸楚,迫不及待地想跟他說整件事情,卻又因為著急而語無倫次起來。
秦叔見她這樣,便拍拍她的頭,說道:“慢慢說,別急。要不,讓你朋友說吧!”
凌暮光便把喬安的背景詳細說給了秦叔聽。
他說:“如果猜測的沒錯的話,下一步,喬安會利用他負責購買器材的權限,將大批的公款移挪到一個包皮公司里。而這個公司,其實就是他們這個團伙用來洗黑錢的工具。”
秦叔聽了,若有所思地點頭:“那你們想我怎麼做?”
“看緊他。想辦法聯合其他股東逼他辭職離開。”
秦叔想了想,說:“好吧,我心裏有數了。不過,為什麼你那麼清楚喬安的底細?”
凌暮光遭秦叔突兀地一問,頓了頓,只好避開薄涼疑惑的眼神,答道:“我家,也是被喬安害了的。”
薄涼驚訝地望着他,她看着凌暮光訴說時憤怒而痛楚的神情,心疼不已。
原來,藏在凌暮光心裏的,是這樣巨大而壓抑的傷痕。
她愛他,卻從未真的想去了解他。而只是,一味地糾結於她與他之間愛而不得的痛苦。
比起這些創傷,男女之間的糾葛,算得了什麼?
秦叔離開之後,她問:“為什麼,你從沒有告訴過我嗎?”
“如果早點告訴你,你會相信嗎?”凌暮光淡淡地說。
薄涼心裏一陣愧疚。若是,早些時候,她大抵是不相信的吧?
就像當初她執意認為凌暮光傷害了她,而喬安是一直在她身邊不離不棄的人。
現在,她心裏是後悔的。
“那麼,我也是錯怪了悅舞的嗎?”她望着凌暮光,以期待的眼神。
凌暮光想說,這一切真的都是悅舞為了喬安,設的局。可是,他不想提起任何人的不好。更何況,悅舞與薄涼曾是那麼要好的朋友。
於是,他說:“不知道。”
這樣沒有說服力的回答,讓薄涼聽起來硬生生的。
她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凌暮光望着她的身影,悵惘地想,什麼時候,他們才能剝開這迷霧重重的世界,簡單的,幸福的在一起呢?
也許,這只是奢望。永遠,不會實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