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蘇凝遇害
第45章蘇凝遇害
中午的時候,薄涼接到喬安的電話,韓秋景醒了。
薄涼一聽,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
韓秋景半躺在病床上,沒有任何錶情,臉上的胡碴讓他看起來蒼老了好多歲。他就這樣幽幽地望着前面,不說任何話。喬安拿着一碗粥,勸他喝,他也沒有一點反應。
薄涼遠遠地看着,心裏就慘淡淡的疼。
從前的爸爸,韓秋景,是多麼風流倜儻,陽光睿智的呀!現在的他,那麼萎靡那麼滄桑,全然陌生的樣子。
她有些不敢走近了。
當她知道自己不是韓秋景的親生女兒時,他們之間,便悄然築起了一道無法跨越的溝壑。
她甚至不確定,他是否想見到她。於是,她站在原地,久久沒有邁開腳步。
韓秋景一扭頭,看見了她。
他的手微微揚起,對她叫着:“薄涼。薄涼。”
她艱難地咧着嘴笑,快步走過去,握住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叫道:“爸爸!”
“薄涼,你茉姨她……”韓秋景說著,眼淚就流出來了,半老的男人,竟在薄涼和喬安面前,哭得毫無顧及。
“爸爸,我都知道了。別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薄涼將他抱在懷裏,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手足無措地哄着。
她本想問,關於自己的身世,可是,這個時候,她怎麼說得出口呢!
於是,她只好緩一陣子,若無其事般地照顧韓秋景,徘徊於醫院和學校。
韓秋景恢復得很慢。
醫生說,大抵是因為心情太糟糕,所以,不要讓他再受刺激了。
還有什麼能比茉姨的離開,更讓他受刺激的了呢?
薄涼這樣想着,然後推他去外面曬太陽。
多半在這個時候,韓秋景不會說話。他完全沉浸在回憶與思念之中。
但有時候,他會絮絮叨叨地說起刑嘉茉。
他說:“刑嘉茉做的綠豆糕,薄涼,你吃過嗎?無人能及。誰能像她那樣把這東西做得甜而不膩啊!”
他說:“刑嘉茉就像小孩子一樣,睡覺會踢被子,半夜醒來總是替她蓋好被子呢!”
他說:“刑嘉茉的膽子其實很小,她不敢半夜一個人上廁所,總是把我從美夢中揪醒,可是,薄涼,你知道嗎?這樣的刑嘉茉實在是太讓我想去疼愛。我會覺得自己像個真正的男人。”
他說:“刑嘉茉,有時候,也會像個稱職的妻子。她會幫你打點你一切我所需要的物品,會仔細地燙平所有的襯衫領子,會提醒你所有該做好的事情。和她在一起之後,我再沒有犯過低血糖……”
終有一天,他說:“我從沒有計較過刑嘉茉的過去。我相信她是個善良的人。她本不想害我,是我偏要去招惹她。跟我在一起之後,她再沒有去做過任何傷害別人的事。薄涼,你知道嗎?選擇了我,她就等於背叛了過去。那些人,不會放過她。他們,果然,沒有放過她。薄涼,其實,是我害死了她。是我……我才是罪魁禍首!”
韓秋景掩面痛哭起來。
薄涼站在水池旁,安靜地聽他說,聽他哭,心裏一片荒蕪。
我們自以為無法泯滅的愛情,在別人眼裏不過是一場空歡。
韓秋景,大抵,永遠會這樣,一蹶不起了。
韓秋景日漸衰弱,他寧願一直待在醫院也不願回家裏或者公司上班。
薄涼便說:“爸爸,要不,讓我去公司幫忙吧!我可以從基層做起,先跟別人學習學習。”
韓秋景搖頭:“公司有喬安就夠了!等他熟悉環境,我相信他可以代替我的。你安心上自己的學吧!”
“爸爸!難道我就抵不過一個外人嗎?”薄涼始終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他變得與自己這麼疏遠。
“喬安,他不是外人,他將來要喊我爸的!”韓秋景堅持自己的決定。
“可是,爸爸,我真的不喜歡喬安,我打算和他分手了!”薄涼亦是堅持自己的態度。
韓秋景深深地看了看薄涼,嘆口氣,擺擺頭:“隨便你吧。無論怎樣,喬安在我心裏已經定格了!”
薄涼不做爭辯。
若是平常女子,會被喬安的長相與巧嘴打動,可是,薄涼卻不理解,為什麼連自己的爸爸都這麼鬼迷心竅了呢?
隔一天,她向喬安提出分手。態度很堅決。
她想藉此將喬安趕出韓家,從此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可是,她怎麼斗得過老奸巨滑的拆白黨!
喬安不吵不鬧,不糾纏不留戀,轉過身,跑到韓秋景面前,聲淚俱下。
他假意地說:“叔叔,對不起,我想,我不能照顧薄涼照顧您,原諒我的無能為力。明天,我會遞上呈辭,離開韓家,離開公司。”
他料定韓秋景不會讓他走。
果然,韓秋景不久就對外發表了言論,正式收喬安為義子,全權代表他處理公司各項事務。
於是,喬安名正言順地繼續住在了韓家。
薄涼氣極,更不肯回家住。韓秋景身體不好,她不想與他起正面衝突。
可是,有件事,她卻一直想不明白。
為什麼,陳律師不願意告訴她,爸爸和喬安之間的秘密,卻告訴她,她的身世。
所有的事,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突然發覺自己好久沒有看到沈輕憂了。
有時,她去上課,沈輕憂沒有來。
有時,她也因為照看爸爸,沒有去學校。
也許,沈輕憂正忙着照顧蘇嵩吧。也許,她有自己的事。
總之,彼此都深陷於自己的故事之中,忘記去撥一個號碼。
自從得知茉姨離開的消息,薄涼更加不敢與蘇嵩聯繫。
她與蘇嵩之間,從來都不該相識。因為,從遇見的那天起,便註定了在往後的生活要經歷這麼多的挫折。並且,相互虧欠相互刺痛相互隱忍。
見了彼此,就像是將心底的傷口揭給別人看。
他們,到底是連朋友都做不得。
她甚至不敢去問沈輕憂,知不知道這件事情,蘇嵩呢?知不知道?
或者,他若是知道姐姐不在的事實,會接受得了嗎?
會不會像爸爸一樣,從此一蹶不振。
薄涼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她仰望天空,無垠的完美的沒有一絲破裂的痕迹的蒼穹下,到底,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鮮血淋漓的真相。
這生活,過得如此蹉跎。以至於,將人的稜角都磨破了。
蘇嵩快要死了。
他的樣子真的比死還要難看。
薄涼幫他收拾好的明亮乾淨的屋子,轉眼間,又變成了原本的一片狼籍的樣子。
他無法顧及,他什麼都不想顧及。
他恨上帝,為什麼他不能像平常的孩子一般無憂無慮地幸福地成長。為什麼,他的世界永遠陰雨綿綿。為什麼,在他每次想振作起來全新生活的時候,會有更大的災難等着他。
像是有人蓄謀已久的,偏偏和他過不去一般。
要不然,那張異地的報紙為什麼就那麼恰巧地壓在他的琴譜之上,那麼明晃晃的刀子一般地,將姐姐的照片逼進自己的眼瞼。
他全身顫抖地看完這則新聞,“啊”得吼出來,嚇得酒吧里所有的客人都閉上了嘴,面面相覷。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酒吧里跑出來的,聽不見酒吧老闆在身後叫囂着怎樣的三字經。
他只想死。
全世界的燈在一瞬間全部熄滅了似的,死一般的沉寂,沒有希望,沒有動力,沒有激情,沒有依靠。
他就這樣直挺挺地躺在了馬路中央,閉上眼睛,等待車輛的經過,來結束他卑微已久腐朽已久的生命。
醒來的時候,沈輕憂在身邊。
他記不起自己是怎樣回到自己的小屋的,頭痛欲裂。
沈輕憂連忙扶起他,關切地問:“你有沒有好一點?”
他粗劣地甩開她的手,冷漠地說:“你不要管我。你走吧。”
沈輕憂不肯,固執地站在那。
蘇嵩望着她,他的眼神一點一點地堅硬起來。
他突然用力一扯,將她拉到床上,翻身,壓在她的身上,粗暴而霸道地吻着她。她的唇,她的臉,她的脖子。然後,大顆大顆的眼淚滾進了沈輕憂的身體裏。
他的聲音低下來:“我這樣沒有明天的人,你一直跟在我身後,做什麼?”
沈輕憂的心,恁得柔軟起來。
見到蘇嵩的第一眼,她便知道他是個有故事的人。她甚至看的見,埋藏在他心底的傷痕在暗夜裏悄悄生根發芽。她只想愛他。無論他愛不愛她。
每個人,都會遇見屬於自己的情劫。
宛悅舞的劫難,是喬安。沈輕憂的劫難,是蘇嵩。
她心疼地捧起蘇嵩滿臉無望的臉,執着地說:“我愛你。因為,我愛你。”
蘇嵩似乎被她觸動了,開始回應她的愛。
這世界太薄涼,他太需要一個人的溫暖。於是,他不停地索取,纏纏綿綿地糾結在牙齒與舌之間。
莽撞的稚氣的少年,背着一身的疼痛,進入了另一個從未探索過的世界。
從此之後,長大,成人。
“蘇嵩,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遇見你,然後一起承受這場災難。”
“蘇嵩,我想生個女兒,她必定明眸皓齒,黑髮如絲,我們叫她思凝。”
“蘇嵩,好好活着。蘇凝姐姐也想你為了她,繼續活着。”
“蘇嵩,若你丟下我,我就同你一起死。”
沈輕憂將自己滾熱的唇貼在蘇嵩冰冷的臉上,輕輕地,輕輕地吮吸着咸濕的淚水。
她想讓他知道,這個世界,沒有蘇凝,沒有夏薄涼,也有一個沈輕憂,屬於蘇嵩。
完完全全的,屬於蘇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