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到底是誰愛着誰(4)
第12章到底是誰愛着誰(4)
周諾言與她面對面站着,表情柔和。那女人說話的同時越靠越近,幾乎要貼在他身上。
我看在眼裏不由光火,什麼嘛,就算是同事平時感情好,可也不用這麼親密吧,又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這光天化日的。正暗自嘀咕,有人在我背後不輕不重拍了一下,我渾身一震,差點沒叫出聲來。
回頭,看到一個也穿着白大褂的大媽,不過此白大褂非彼白大褂。那大媽見我還杵在原地,馬上不樂意了,說:“小姑娘,這草坪可是國外引進的,踩一次罰一百。”
我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手忙腳亂地往包里掏皮夾子。
這大媽可能覺得我好欺負,又說:“你這不是一百塊錢能解決的事,我遠遠地就瞅見你啦,在這裏站很久了,這款得加倍罰。”
我本來抱着息事寧人的心理,一張百元鈔票已經掏了出來,可這樣被人明目張胆當白痴對待的感覺可真不太好。手頓了一頓,乾脆把錢收起來。
“要罰款是吧?行,叫你上面的領導來跟我說,該罰多少我給他。”我盡量把聲音壓低,生怕驚動不遠處的人。但,不驚動是不可能的。
“何碧璽,你在幹什麼?”
這透着一絲訝異的聲音,在我聽來像極了奪命的琴音,我狠狠剮了那歐巴桑一眼,慢慢轉過身去。對上周諾言投來的目光,我遲疑了一下,說:“我來探視一個朋友。”
“朋友?”他的眼中似乎掠過一抹淡淡的失望,視線下移,落在我的手上,“那是什麼?”
我見他皺眉,只好說:“我朋友托我帶的粥,可惜路上灑了。”
他看了看我,說:“是么?”
我受不了他的質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本來就是!”
他勾了勾唇角,望向我身後的人,說:“什麼事?”
我覺得他是明知故問,但還是配合他,說:“你們醫院好大派頭,一個草坪還要從國外運過來,這位看樣子應該只是保潔員而不是園丁的大媽說要罰我一百塊錢,哦不對,您剛剛說多少來着?”我側過頭,笑着詢問。
“啊,原來你是周醫生的朋友啊,哎,誤會,是誤會。”那人徹底沒了先前逮我的神氣,沖我點頭哈腰不說,眼角的餘光還一個勁地偷偷打量着周諾言的神色。
周諾言輕輕咳嗽了一聲,說:“碧璽,你過來這邊站,別再踩了。”
我臉一紅,快步走到他身邊,低聲問:“真有這規定?”
周諾言面無表情地看我,一點也沒回答的意思。倒是剛才跟他說話的女醫生開口了:“哪有這種罰款規定,這些保潔工真是越來越過份。”
我感激地轉過頭,在看見她的瞬間,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蔣……恩婕?”
“我是蔣恩愛,你認識我姐姐?”她說著把手遞過來。
我飛快地掃了周諾言一眼,與她握手,“之前見過照片,你們長得很像,我叫何碧璽。”我以為我跟何琥珀已經夠有姐妹相了,跟人家一比還是不算什麼。
周諾言忽然說:“陪我走走。”
我還不及回答,就聽見蔣恩愛極力制止:“不行,你得回病房休息。”
我一時訕訕,假惺惺地附和:“是啊,你身體還沒康復,要多注意休息。”
周諾言不吃我這一套,伸手拉住我的手就往外走。
蔣恩愛在後頭很沒形象地叫。我小聲地問他:“你就不要跟她解釋一下么?”
周諾言沒理我,走出幾十來米外,回頭不輕不重地說:“郭奕今天有個大手術要做,不要錯過這次學習的機會,不用等我。”我這才注意到原來她是個實習醫生。
“哎,諾言,你今天還沒吃藥……”她還在叫。
這真是我所見過的最拽的病人跟說話最沒分量的醫生。
把她的話摔在身後,他健步如飛的氣勢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如果不是他拖着我走,我肯定又跟不上他。匆匆扭頭去看,不巧與蔣恩愛緊隨的目光撞在一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小人之心在作祟,總覺得她的眼神有些不對。
“你看夠了沒有?”
我回過神來,見他一副冰冷不耐煩的樣子,“你這樣出來不要緊么?還是回病房去吧。”
周諾言直直地看我,“你來探望誰?”
“呃,朋友,”我低頭看了看身處的草地,藉以掩飾心虛,“周諾言,你確定我們坐在這裏不會被罰款?你不知道剛才那個歐巴桑有多搞笑,不要那麼貪心的話,也許一百塊錢都到手啦。”
“什麼朋友?”他不依不饒地追問,“什麼病?住在B座哪一層?”
我想了想,鎮定地說:“一個大學同學,腸胃炎,二樓。”
“二樓?”他重複了一遍,臉上露出嘲諷的笑。
“也許四樓,我記錯了。”
“我怎麼記得在三樓,恩愛最近在照看一位患腸胃炎的病人,今天還跟我說過來看我很方便,只隔一條通道。”
我“哦”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說:“那就是在三樓,我一會兒去看他。”
“何碧璽!”他陡然將聲音提高,似乎對我的態度很不滿意。
我嘆了口氣,乾脆把手裏的袋子塞給他,“你都猜到了,何必要揭穿我,很好玩么?”
“你既然來看我,為什麼不肯承認?”
我一時語塞,吶吶地說:“我也不知道。”
“那你來做什麼?”他語氣硬梆梆,修長的手伸進袋子裏,將那份紙盒盛着的粥小心翼翼地取出來。粥早已冷卻。
我怔怔地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低聲說:“好了,我承認,我在擔心你,你身體好些了沒?”
他卻不答,只是皺眉看我半晌。
我低低一嘆,說:“何琥珀的事,對不起,是我給你惹麻煩了,我來解決。”
“不用了,與你無關。”他見我怔住,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她已經通過試鏡,以後的表現就看她自己的了。”
“郭奕說她天天來醫院鬧,她鬧什麼?不是為了這個事么?”與他對望了一眼,突然頓悟,“啊,是為了遺產的事。”
“何琥珀跟你說了?”
“也難怪他們要鬧,都是一個爹娘生的……難道他不是你爸爸的兒子?”我不過隨口說說,但越想越覺得可疑,說不準裏頭真的有大文章。
周諾言的臉色變了變,呵責我:“別胡說八道,還嫌不夠亂啊。”
我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換了個話題,“蔣恩愛……你們一直有聯繫?”
周諾言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她今年實習,不久前從L城回來。”
“哦——”我拖長語調應了一聲,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直覺好像在提醒我一件什麼重要的事,偏偏腦子有點亂,理不出個頭緒來。
“她們長得真像。”我沒話找話,生怕他不理我。這些年,我一直很排斥與他單獨相處,因為我們的相處方式無非兩種:針鋒相對,抑或視若無睹。
無論哪一種,老實說,不是不難受。
“嗯。”他給了我一點回應,臉上流露出淡淡的悵然,“她比恩婕小五歲,學的是一樣的專業。”
“她是你的學妹?”我想起他之前說的L城那所著名的醫科大學,不由脫口而出。
周諾言點了點頭。
我垂下眼睛,把已到嘴邊的話咽下去。靜坐了片刻,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物,“我走了,還有事呢!你好好養病。”
不再看他,逕自朝醫院門口的方向走去。
“碧璽——”他忽然叫了我一聲。
我頓住腳步,頭也不回,“幹嘛?”
“謝謝你的粥。”
我氣呼呼地回頭瞪他,“不客氣!”
“一品鮮的海鮮粥,”他抬頭,挑了下唇角,“濃香刺鼻的胡椒粉據說還是獨家密制。”
我臉一紅,只好說:“對不起,我忘了交待店員不要放胡椒粉。”真是糗,其實根本不是忘記,我再粗心大意,也記得他是因為什麼病住院的。只是……實在沒好意思說那份粥其實是給自己準備的,他的那份早進了垃圾桶。
走遠了幾步,依稀聽見身後之人極輕的一聲嘆息。我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但我的心一時間漣漪不斷,最終還是忍住,沒有轉過身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