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在等待中已成灰(3)
第16章她在等待中已成灰(3)
她從易唐的手裏看中這個杯子,是一個學姐送給易唐的,無意間讓她看到了,她很喜歡,誰知易唐就直接將那杯子遞給了她,彼時她還懵懂年少,覺得有了這個杯子,倆人之間就多了那麼一絲半縷的關係,長大了明白了,易唐壓根兒就沒把這杯子放進心裏,但是她卻用習慣了。
“易唐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嗎?”商墨的手輕輕拂過這個杯子,“他不喜歡的東西,他可以輕易地變更掉,他有這個本事,也有這個魄力。”
“你覺得他會不喜歡之前訂好的禮服?”
商墨搖了搖頭,挺直了背,臉上是自信的笑容,葉往看得呆住了。
“我會讓他有更喜歡、更滿意的東西的。”
商墨的一句話,意味着葉往的團隊又不知道要加多少班。靈感這東西,有時候文思如泉湧,有時候你就是想了一個通宵也想不出來一個好得讓自己又讓他人滿意的作品。
商墨很喜歡盯着那個杯子看,葉往頹喪着臉,眼圈下面是重重的黑色,時間一天一天地臨近了,商墨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不如,就用這個做主題吧。”
“繁花。”
商墨再一次打電話過去還是小張接是,說是易總正在開會,商墨笑容溫婉,“那好,小張,等易總出來麻煩你幫我轉達一句話。”
“明天是我的訂婚儀式,希望易總能夠參與,晚點我會派人將請柬送到易總手上,還請易總肯賞光駕臨。”
葉往看着商墨笑靨如花,看着商墨掛掉電話,看着商墨一個媚眼瞟了過來,“怎麼?現在很閑嗎?”葉往渾身一抖,趕緊出了辦公室。
這個女人,不能惹。
易唐看着手上的請柬,額頭上的青筋似乎要一根一根地爆掉,不知道為什麼,看見請柬後面跟着的那個名字,怎麼看怎麼礙眼。“阮辛晨,呵……”
她熟悉他、了解他,可是他同樣也是。要玩嘛,那就玩得大一點吧。
易唐果然赴了約。當天,易唐一件紫色的襯衣,高貴優雅,上面的扣子解開兩粒,又有些不羈跟洒脫。易唐在服務員的帶領下進了一個包廂,包廂里商墨早就在等着,她篤定了他會來,就像他也篤定了她肯定是一個人。
“易總,非得要我這麼邀請您,您才有時間過來嗎?看來,商墨在您心目中還是有那麼一些分量的。”商墨臉上的笑容恰到好處,多一分就媚,少一分就淡。
易唐皺了皺眉頭。
“阿墨啊,您既然誠心誠意地邀請我了,總不該是一個人來的吧?”
商墨避而不答,旁邊有服務員將酒倒入酒杯。商墨端起杯子,朝易唐的方向示意,“感謝易總今天肯給商墨面子。”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紅酒不是這麼喝的,易唐沒來由地一陣心煩,也不知道煩的是她如此喝酒,還是煩的她口口聲聲的一個“易總”、一個“您”,又或者煩的是她對他的態度。
易唐依舊不動聲色,將身子陷入到身後的沙發里,商墨挺直了背,一如當初。
商墨是倔強的,以前他弄得她再痛,她就是死也不吭一聲,只微微仰着脖子,緊緊抿着唇,那樣子倔強,卻又可愛。
他不阻攔,商墨一連喝了三杯。易唐拿過杯子,看着鮮紅的液體在裏面晃了晃,他透過這殘留的一抹紅色看向對面的商墨。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覺得還是這樣看她比較可愛。
他輕輕嗅了嗅,輕抿了一口,“上好的拉菲就讓你這麼牛飲掉了,真是可惜,可惜。”
“那麼,易總,我們現在可以談正事了嗎?”
這是一場博弈,對方的目的跟想法,大家都心知肚明,比的就是,誰更能狠得下心。
“首先恭喜易總找到了那個失散多年的妹妹。”商墨還想先客套幾句,卻被易唐挑明了話,“你是想要我妹妹禮服的設計權嗎?不好意思,我已經給了其他公司,這個公司,我相信你也聽到過。”易唐俯下身子,嘴角是惡劣的笑,“喬生。”
商墨的臉色並無任何變化,易唐托着下巴看着商墨。在他的眼裏,商墨就像只有趣的老鼠,而他是那隻貓,這種感覺,讓他心裏微微有些開心。
“可是,我們帶來了更優秀的東西,難道易總就不想看看嗎?”
易唐挑眉,算是默許。
商墨從一旁的袋子裏拿出一個杯子,推到易唐的面前,易唐有些詫異,這個杯子,他見過她用過。
“Narcisye的最新作品,繁花。”商墨頓了頓,在易唐的臉上看到了意外,斂了眉,嘴角有淺淺的梨渦漾起,那個梨渦很淺很淺,只要在她抿着唇笑的時候,才可以看得清楚。
“他的靈感來源於這個杯子,相信易總有看見這個杯子上的圖案,可能易總不認識這花,但是它有一個大家耳熟能詳的名字……”
“三葉草。”易唐打斷了商墨的話,將目光從杯子上移到了商墨的臉上。“白花三葉草有一個很顯着的特點,我想阿墨你應該知道,這種植物匍匐莖向四周蔓延,其莖節處着地生根,當母株死亡或莖被切斷,匍匐莖可形成新的獨立株叢,因此具有很強的侵佔性。你難道僅僅只是來給我做植物的科普嗎?”
商墨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你知道?”她抿了抿唇,將手中的杯子推還給了易唐,“我們以‘繁花’為主題設計了幾款服飾,相信更能配得上您的……妹妹。”
易唐看着商墨沒有說話,半晌笑了笑,將這杯子推還給了商墨。
“我一直在等你找我,只是我沒想到,你會用這個來威脅我,不好意思,你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易唐慢慢站了起來,“對了,幫我祝福你的那位‘未婚夫’,祝你們幸福。”
易唐推開包廂的門,門外站着阮辛晨。他對着阮辛晨笑笑,無辜地攤了攤手,並且甚為好心地將手上那張快要被他捏碎的請柬放在了阮辛晨的兜里。
阮辛晨從門口開合的縫隙中看過去,商墨眼睛牢牢地盯着杯子,臉上的表情,複雜、諱莫如深。
她坐在那裏,一直坐在那裏,就盯着那個杯子。
阮辛晨在商墨的身邊坐了下來,商墨察覺到有人,沒有抬起頭,扯了扯嘴角,“你都知道了?”
“你不是易唐的對手。”
商墨抬起頭,眼神堅定地望着阮辛晨,“我從來都知道易唐厲害,但是不搏一把,我不甘心。”
阮辛晨拍了拍商墨的頭,自己的目光與她的對視,“你想狠狠打擊易唐一把嗎?”
她點頭。
“那麼,我們訂婚吧。”
商墨張大了眼睛,阮辛晨的袖中,是那張被易唐揉捏得不成樣子的請柬。
她知道她不該答應阮辛晨這個條件的,可是這個條件太誘惑,太誘人了,她很怕自己失去理智沉醉其中。
阮辛晨是個賭徒,她知道他在賭,只是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同他一樣來一場人生之中的豪賭。
她不知道她在怕些什麼,怕自己真的永遠永遠永遠都無法理直氣壯地站在易唐的面前,還是怕自己真如阮辛晨所說那樣愛上他?
如果說阮辛晨是一杯溫和無害的溫水,而她相信自己就是那隻溫水裏的青蛙。青蛙的故事她從小就知道,自然也知道她的下場,可是,有時候她實在是無法抗拒阮辛晨的體貼。
阮辛晨本身就很忙,卻還能抽出時間每天中午送飯給她,這幾天她實在忙不過來了,也顧不上這些,直到聽到公司里關於阮辛晨的傳言愈演愈烈。
他是她的男友,阮辛晨如是說。商墨對他心有愧疚,所以也加倍對他好。他來公司的樓下接她下班,她挽過他的手,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離去。
她壓力太大,他就帶着她去看各種恐怖片或者喜劇片,要麼大笑,要麼大哭,卻從不帶她去看那些言情的片子。
她是感激的,只是如果說訂婚的話……
易氏提前一個月將俞紀藍回歸易氏的消息放了出來,而現在距離正式的宴會不足一周,她不得不正視喬生這個對手,只是手下傳來的資料沒有一個稱得上重點,自己手下的人,快要支撐不住了。
商墨忽然提出“明天放假一天”,全公司上下除了高層的一些人有些詫異以外,其他人都很高興。商墨看了看最近一期的報表,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沒有人會質疑商墨,除了最開始商墨的接任讓一些老人不服氣跟擔心,這些年下來的成績,她已經足夠支撐起這個巨大的集團公司,她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睛,聽完財務那邊的彙報,示意張姐下去。
葉往那邊的事情已經上了軌道,他選了幾個貼心的人來負責最後服裝的製作流程,然後就直奔商墨的辦公室。
“進來。”
葉往自發自覺地找了張凳子坐下,“為什麼不趁熱打鐵。”
商墨看了他一眼,“難道我連放假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之前的案子……”商墨揮了揮手。打斷了葉往的說話,“我有些私事需要處理。之前的那個案子你繼續做,‘繁花’要做出來,size先按照我的來做。”然後拿起衣服就要出去。
“哦,對了,上次讓你幫我打聽哪裏有房子可以租的。”
葉往苦着臉,報個電話出去,“你找他吧,他是我的一個朋友,手上有幾個房子可能會租出去,他最近要去參加時裝周。”
“謝了。”商墨急急離去,葉往站了一會兒,走之前瞟過商墨桌上的那隻杯子,帶上門。
商墨回了家,回家的時候看見玄關處放了雙鞋,有些詫異,看向阿姨,“家裏來人了?”
阿姨笑得燦爛,點了點頭,陸茹從樓上下來,“墨墨,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了,這幾天公司不是很忙嗎?”
商墨上樓抱着自家媽媽撒嬌,“哎呀,媽媽,我想你了,想你做的好吃的啦。”
陸茹愛憐地摸了摸自家女兒的臉,又瘦了,商墨以前的臉她就覺得小,現在又瘦了一圈,趕緊下樓張羅着阿姨去買菜,自己去廚房忙活了起來。商墨一笑,經過商建安書房的時候見房間的門關上,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貼着耳聽了聽,沒聽到什麼動靜,也不知道來的是誰,自己先回了房間換衣服。
商墨換了一套黑色的棉布長裙,外面一件帶帽子的毛衣外套。頭髮隨意地挽了起來,用一根簪子鬆鬆地插着。她打開門的時候書房的門正好打開,商建安後面跟着含笑的阮辛晨。
商建安很喜歡阮辛晨這一點商墨早就知道,只是沒想到他會出現在自己的家裏。商墨得了機會便湊過去,低聲問:“你怎麼在這裏?”阮辛晨不說話,只含笑打量着商墨的穿着,“我很喜歡你今天的穿着。”
耳邊的熱辣辣的氣息,商墨很沒出息地臉紅了,阮辛晨又湊了過來,“我希望以後也可以經常看見。”
“混蛋!”被調戲了,商家小女兒惱羞成怒,一腳踹了過去。阮辛晨利落地一躲,順道攬過商墨的腰,“小心摔着。”
“阮辛晨,你越來越無恥了。”
阮辛晨挑眉,“那你喜不喜歡?”攬着她小蠻腰的手流連不去,捨不得放下。
商墨捂臉,今天怎麼這麼熱啊,下樓裝模作樣地進了廚房。
阮辛晨跟商建安對視,兩人飛快地交換了一個只有兩人才懂的眼神。
商墨在幫媽媽摘菜,阮辛晨摸了進來,低聲問:“上次那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商墨裝作沒聽到。阮辛晨輕笑一聲,繼續問,“沒關係,我不逼你,但是我也挺不錯的。”
商墨怒目而視,她當初怎麼就沒發現他臉皮這麼厚呢,看過去,卻意外地撞進了阮辛晨溫暖卻含着期待的目光,半晌收不回神來。
阮辛晨長相本就俊朗,身材頎長,只是比起易唐的性格中的尖銳和剛硬而言,他更柔和。易唐的笑容是風騷的、風情的,或者是蠱惑人心的;但是阮辛晨的笑容,猶如初冬的陽光,讓人暖洋洋的,時間長了,卻也會發現灼熱。
“你是怎麼想的?”商墨問道,轉過頭。
阮辛晨搖了搖頭,笑而不語,商墨似乎有一些明白他的想法。
“訂婚了之後怎麼辦?”商墨習慣做任何決定之前做好最壞的打算,那樣,再不濟,也有一條退路。
阮辛晨很自然地接過商墨的盆去洗菜。商墨抬起頭才發現陸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離開了廚房。
“訂婚了之後要麼結婚,要麼分手,最壞的打算也不過只是不在一起。”阮辛晨低着頭,袖子輕輕挽在小臂上,專註地洗着菜,“如果說,最壞的情況是不在一起的話,那跟現在,或者過去,也沒什麼區別。”商墨盯着他的目光,灼熱得讓他稍稍有些不適。他看向她,直接坦明心跡。
“商墨,或許我跟你認識的時間並沒有你跟易唐認識的時間那麼長,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不會喜歡上你。我跟你不一樣,你在感情上懦弱,你邁不開自己的腳步,你浪費了你的整個青春;但是我跟你不一樣,你有你的態度,我也有我的追求。”阮辛晨嘆了口氣,轉過身子,讓自己面對着她。
“商墨,我27歲了,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我不在乎那些孩提時代的耳鬢廝磨,我要是長久的感情。我喜歡你,所以我希望以後的你,能一直一直在我身邊。不過,若是你在我身邊痛苦的話,我也會放你離開。”
商墨聽到陸茹在外面叫她,她脆脆地應了一聲,然後聽到阮辛晨說:“你權且當這是一場交易,你用來刺激你的易唐,我用來賭我的愛,你是商人,可以自己衡量一下。”
商墨出了廚房,對上陸茹探尋的目光,她轉過臉,沒有形象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阮辛晨在廚房幫陸茹洗菜,整個廚房笑聲連連。
商建安最煩的就是商墨一個台一個台地胡亂換着,走過去一把奪過商墨手裏的遙控器,在商墨的身邊坐了下來。
“公司最近出問題了?”
“沒有。”
“出現了那麼一個競爭對手,是你的疏忽。”
商墨不說話,商建安忽然來了句:“阮辛晨是個有心思的孩子。”
她不說話,忽然來了句:“你很喜歡他啊。”
“你不喜歡?”
商墨閉上眼,做養神狀,但是商建安的話還是進入了她的耳朵里,“是你沒給自己喜歡他的機會,我看他還真不錯,你不妨試試。”
“阮辛晨!”商墨靠在沙發上毫無形象地喊着。聽到阮辛晨在廚房應了一聲,商墨忽然勾起唇來,嘴角露出調皮的笑意,“阮辛晨,我們訂婚吧。”
“咣當……”房間安靜得可怕,商墨聽到碗摔在地上的聲音,從沙發上跳了起來,雙手叉腰,像個小地主。“阮辛晨,我家的碗破了,你賠!”
阮辛晨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他的雙手濕淋淋的,還滴着水,他的眼底是柔軟的笑意,眼睛明亮,燦若星辰。他看着她,“剛剛我聽到了,不許後悔。”然後又進了廚房。
陸茹從廚房跑了出來,跟商建安對視一眼,“你們……不是開玩笑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