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在等待中已成灰(2)
第15章她在等待中已成灰(2)
商墨扯了幾張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又沒有絲毫形象地擦了擦自己的鼻涕,這才注意到葉往手上的東西。“這是什麼?”聲音乾澀沙啞。她身體裏的所有水分似乎都跑了出來,端起杯子,抿了抿唇,聽到葉往說:“三明治,這是我除了粥之外唯一會做的東西。”
商墨巴巴地看着葉往,扁了扁嘴,抱着葉往大哭了起來。葉往一隻手端着盤子,一隻手無措地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着,嘴裏安撫道:“好了好了,沒事了。”
“葉往,你真好,也不怪乎當初我高價把你從米蘭挖了回來。”
葉往的臉黑了一半,“女人,你能不能不這麼煞風景。”
商墨在葉往這裏哭過之後,吃也吃了,奈何他家沒什麼可以讓她掃蕩的東西,順了他上次從越南帶回來的咖啡,補了補哭花的妝容,又是一副奧特曼附身的形象。
“對了,你幫我留意一下附近有沒有房子,我可能要搬家。”商墨留下這麼一句,然後揚長而去。
商墨打電話給商喬讓她出來陪自己喝酒,結果打過去卻是一個慵懶的男音。商墨一笑,掛了電話,自己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盪。
這個繁華都市的夜生活,在這一刻才真正地開始。商墨看着舞池裏的人群魔亂舞,笑得異常開懷,而今日自己的打扮,在這樣一個熱鬧喧雜的環境裏,竟然沒有絲毫的突兀。
商墨坐在吧枱上眯着眼笑着,看着那些年輕的男生女生們,忽然間覺得自己有些老了,身邊有帥哥過來搭訕:“小姐,要不要喝一杯?”
這不是今天的第一個,也自然不是最後一個。商墨正想拒絕,回過頭,看到男子異常清秀的且不同於這裏的妖魔,眼睛一轉,璀然應道:“好啊。”
“小姐一個人?”男子似乎有些意外,商墨的氣質,不像是會經常來這些地方的人,不過,這也讓她在人群中格外引入注目。
商墨看了看他,“不是一個人,難道還是帶男朋友過來?”
這裏的聲音很大,商墨幾乎是吼過去的,不過她倒是很享受這樣的講話的方式。
“這裏一個人可不安全,不如,讓我……”
“夏生,我找你找了半天了,你……”阮辛晨的眼睛直了,彭夏生用手肘撞了撞阮辛晨的肚子,“誒,這姑娘正吧,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正你妹!”阮辛晨爆了他人生的第一次粗口,拉起那個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一邊男人跳舞的商墨就往外扯。
彭夏生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誒,辛晨,你幹什麼。”
商墨條件反射地抓起阮辛晨的手臂,迅速借力往旁邊一摔。阮辛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地摔在了地上,人群轟的一聲散開,形成了一個包圍圈。這裏的燈光很暗,還有些斑駁的光怪陸離的光影,商墨眯着眼睛正想細看,人群被破開。
阮辛晨發誓,他真的聽到了自己骨頭髮出的“嘎啦”一聲。
“你們這是幹什麼!”
商墨有些無辜地坐在椅子上,明亮的燈光讓她清醒過來,腦袋暈暈乎乎地難受,她知道那是酒精的作用。她低着頭,恨不得找條縫將整個人都埋進去。
彭夏生在一旁做着筆錄,阮辛晨的手被打了石膏,吊著胳臂,皺着眉頭看着她。
“現在醫院的效率,何時這麼高了。”商墨低着頭嘟囔着,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子的,這姑娘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我朋友甩了出去,你看看,你看看。”彭夏生在繪聲繪色地跟警察說著。警察懷疑地掃了過來,看了看商墨的裙子,很有些詫異。商墨清楚地聽到了警察之間的交談聲:“現在的小姐都這麼強悍了嗎?”
商墨耳尖地聽到,羞憤頓時湧上了她的臉頰,也顧不上擋着自己的臉了,正想來句“小姐,你說誰是小姐”,就聽見阮辛晨淡淡的卻十分嚴肅的聲音:“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她是我女朋友,前段時間我們鬧彆扭了。”
見那警察的表情很驚疑,阮辛晨的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齒里蹦出來的,“很不巧,我差點兒忘記她學了跆拳道。”
商墨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要很不人道地將她二姐從床上挖過來給她辯護,給自己的公關團隊打招呼以免走漏消息。雖然有些狼狽和丟臉,但是她深知“商氏集團總裁在酒吧打架被拘留”“商氏集團總裁在警察被誤認為是小姐”這兩個消息哪一個放出去帶來的後果都是難以預料的。
阮辛晨果然是有一腿的。
商墨的腦子冷靜下來想到的就是這一點,他跟警察局的人打好了招呼,看着他跟那幾個穿着警服的人握手再握手。那幾個警察衝著她不好意思地笑,商墨也跟着回笑,帶着一些些歉意,跟在阮辛晨後面一個一個說:“謝謝,麻煩您了。”她覺得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鬱悶過。
那個彭夏生居然是阮辛晨的朋友,而阮辛晨居然會在那樣的地方出現,商墨眯了眯眼睛,常年的素養決定讓她先發制人。
“你怎麼穿成這樣?”阮辛晨皺着眉頭問。
商墨一句話堵在胸口上下不得,而那個彭夏生見商墨真是他女朋友吐了吐舌頭,拍了拍阮辛晨的肩先走了,阮辛晨沉着聲音很是嚴肅。
商墨看了看自己,冷風一吹,身子一抖,好冷。
阮辛晨攔了輛出租車,用自己還健全的那一隻手將她塞進了車裏,“去布隆廣場那邊。”
“那是哪裏?”商墨警覺起來。
“我家。”
“我要回我爸爸家。”
阮辛晨準確地抓住裏面的漏洞,“怎麼你不回你自己住的小區?”
商墨的表情瞬間僵硬下來,而她的沉默,證實了他的想法。阮辛晨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晦暗無比,但是很快又清明起來。
“你以為我一隻胳臂能對你做什麼嗎?”
那司機通過後視鏡瞟了兩人一眼,讓兩人抓到,都尷尬地別過頭去,分別看向窗邊。那司機是個中年叔叔,見自己偷看被抓,笑了笑,“其實一隻手還是可以幹什麼的。”
商墨的臉忽然紅了,耳邊響起了不自在的咳嗽聲,她轉過頭,看到阮辛晨臉上的尷尬,於是也就慢慢淡定了。
阮辛晨今天一點都不陽光、不溫柔、不體貼。商墨在心裏下了結論,絲毫沒發現自己的想法很小女生、很溫柔、很可愛。
商墨有義務照顧一下阮辛晨,自己的那個房子處處都是易唐的味道,她會想起自己在哪裏跟他一起做愛,在哪裏跟他耳鬢廝磨,怎麼洗都洗刷不掉。而自己爸媽的家,她怕回家了以她媽媽那性子肯定念念叨叨的,而她姐姐商喬,此刻也不知道跟哪個男人躺在床上呢。
真的無處可去。
商墨站在阮辛晨的家門口,想起剛剛還不如在葉往家借宿了呢,摸了摸手上的包包,想來晚上也只能住酒店了。
阮辛晨開了門,替商墨找來拖鞋,見商墨還愣着在,“進來。”
“……”
商墨換了鞋,在沙發上規規矩矩地坐好,阮辛晨沒去管她,一頭扎進了房間裏。商墨摸了摸自己的腿,一腿的雞皮疙瘩,現在這樣的季節變天很快的,她是腦抽了當時才找出這樣的一件衣服,連絲襪也沒穿。
沒過多久,阮辛晨出了來,商墨這才注意到阮辛晨換了衣服,一套灰色的休閑裝,下面棉質的長褲襯得他的腿筆直修長,阮辛晨找出另外一條休閑長褲,扔給她,“去穿上。”
商墨坐着沒動。
“我覺得有些晚了,我想我要告辭了。”
“商墨,你覺得我帶你回來只是讓你穿條褲子的嗎?”
商墨覺得自己有些詞窮,阮辛晨給她溫了杯牛奶,放在她的面前,在她對面坐下。“商墨,你躲我的時間也很長了,這不是你的風格。”
商墨嘆了口氣,她也不想,抬起頭對上阮辛晨乾淨的眼睛,半晌,方才接口,乾巴巴地道:“我其實有喜歡的人。”
“我剛開始試着跟你交往就是想忘記他,但是我實在是無法忘記他。對不起,我利用了你,我知道我很自私。”
有人說,商人自私自利,只為自己的利益。商墨現在覺得,她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商人了。
商人,才傷人。
“可是,那又怎樣?”阮辛晨像是知道她接下來想說的是什麼,他接了過去,“你一年忘不掉我就不信你兩年忘不掉,你兩年要是忘不掉沒關係,我有第三年,你第三年忘不掉那也沒事,我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陪着你。”
阮辛晨的身上,有她的影子。
“我知道這種無望的等待的滋味,我也不值得你去等。”
商墨轉過頭,不看阮辛晨,“我試過去喜歡你,可是就是沒辦法,有時候,第一眼不喜歡上,以後也不會喜歡的。”
“不是有一句古話,叫日久生情?”
商墨覺得自己實在是無法溝通了,她心裏在告訴自己再試一試,試一試面前這個有着誠懇與真誠笑容的人,但是又有個聲音告訴她,你這樣下去只會害了他。
“商墨,你不覺得你一個人在路上走實在太孤單了嗎?有我陪着你,你就不孤單了。”
阮辛晨是一個優秀的談判者,善於抓住人心裏最脆弱、最想要的東西。很久很久以後商墨想起當時這一切,只如是感嘆,也慶幸好,他不是自己的敵人。
“好。”
她邁出這一步,希望以後的生活能坦坦蕩蕩、順順利利,她希望這一條路,是康庄大道。
商墨微笑,唇角勾起,眼角似有光芒閃動。
阮辛晨笑了起來,抱了抱商墨,卻無意間碰到自己受傷的手,“嘖”了一聲,商墨看了看他的手,心情忽然變得很好。
“難道我爸沒有告訴你我學過跆拳道嗎?雖然學藝不精,但是對付一些惡霸流氓卻也不成問題。”
阮辛晨搖頭失笑。
商墨在阮辛晨的家留宿了下來。
他家收拾得很是乾淨整潔,一切都井井有條,阮辛晨紳士地將自己唯一的床讓給了商墨,自己睡沙發,而商墨卻有些不好意思,乾脆直接讓阮辛晨睡了床,索性,這張床還是挺大的,
阮辛晨睜着眼睛一宿未眠,而身旁的商墨卻早已經呼呼大睡。他對着天花板無奈地笑笑,身體裏有一處地方蠢蠢欲動,那位司機大叔說得對,果然一隻手還是能做點什麼的。
早上商墨接到俞紀藍辭職的消息,而這一天,商墨也沒有見到俞紀藍的人影。
她就這麼消失了整整三天。第三天,俞紀藍回來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辦理各種交接事宜,順便收拾東西。
商墨不知道這三天俞紀藍去哪裏了,但是她知道,她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之前她的臉上永遠是溫柔的、得體的、或是驕傲的微笑,現在的笑容暗淡還帶了些莫名的怨憤。商墨站在辦公室里巨大的玻璃面前,看着俞紀藍上了輛還不錯的車。臨走時,還朝商墨辦公室的位置看了一眼。
有人的地方註定就有八卦,有爭鋒,有煩惱。中午午餐的時候她聽見有人說俞紀藍傍上一個有錢男人,那男人很老但是有錢,所以就捨棄了了易氏總裁這隻金龜跟那有錢老男人走了。
她聽到有女人咿咿呀呀地說:“哎呀,大概是覺得易唐瞧不上她,易唐在易氏這麼多年來,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我看這易唐的眼光高着呢。”
另外一個女人說:“不對,我聽說易唐啊,自己有喜歡的人了,只是那喜歡的人不喜歡他,於是每天花天酒地放縱自我……”
“咳咳……”
眾女人回頭,見到板著臉的商墨,頓時如鳥獸狀散去。
葉往靠在窗邊笑:“何必呢,這又是何必呢?”
商墨心裏有一個不好的預感,關於俞紀藍她已經有了猜測的,憑她對易唐的了解,他並不是一個善於等待的人。只是還沒等到她證實,喬生那邊的新品發佈會竟然搶先一步發了出來。裏面有幾款跟葉往設計出來的衣服類似。
葉往的神情凝重,商墨自然知道肯定不會是他泄露出去的,自然是有人偷看了他的設計,而能如此輕鬆地在不被察覺地情況下將設計傳出去的,必定是內奸。
只是類似,並不足以說明抄襲,眼下的情形已然是惡劣到對她們不利了。設計部的整個團隊開始連番夜班,推翻以前所有構想跟設計。
商氏整天大會小會不斷地開,商墨的神經已經崩到了最緊的狀態,而易家終於爆出了消息。
“易氏在外遊學的千金歸家”“易氏斥巨金打造奢華禮服只為千金”,一時間各大報紙雜誌均是類似於這樣的新聞。商建安也曾給商墨打電話詢問,得到商墨肯定的回答之後,卻什麼也沒說,掛了電話。
那個千金自然就是俞紀藍,只是沒想到易正弦肯花這血本將俞紀藍迎接回來,又或許是,這完全是易唐的主意?
商墨看着網上的新聞,心裏忽然有了主意,按了內線示意葉往進來,兩個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有可行性的。
葉往約了易唐幾次都被婉拒。商墨打電話給易唐,他卻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要麼就轉進秘書小張。她跟他相處的那兩年裏,她何曾見過他工作那麼賣力,那時候,他幾乎將易氏放手不管,易氏的幾個案子,看似都是易唐的傑作,實則全都授權給商墨處理。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初小張才沒敢攔下商墨。
商墨跟易唐的關係,在易氏也只有內部的幾個人知道。而這兩年下來,董事會的成員一個也沒有懷疑過。
可是現在,易唐搖身一變,變得如此勤懇,如果不是他在一次重蹈當年的覆轍性格大變之外,只有一點,那麼就是易唐不願意見她,在躲着她。
商墨嘆了口氣,聽到葉往的回復,將身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眼圈。
“俞紀藍的禮服,會不會早就已經定好了公司來做了?”當葉往聽說商墨打算將俞紀藍身上的禮服設計權搶奪過來的時候,很詫異,一般放出消息了就證明禮服在籌備中了,已經早就聯繫好了公司跟設計師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起來了,可是這會兒,商墨卻說要搶過來。
商墨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茶杯,那個陶瓷的茶杯很精緻,上面有鏤刻的金絲花紋,上面有種她叫不出名字來的花朵,那花朵有着紅色或白色的小花蕊,很少的枝葉,佇立在風中迎風招展。清新卻不妖媚,看起來很是惹人喜歡。
這個杯子的名字,就叫“繁花”。是當初易唐送給她的,一用就是好多年,那個時候說起送來,不如說是要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