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後的救贖(5)

第5章 最後的救贖(5)

第5章最後的救贖(5)

照片里,那天還是滿月,他的父親懷抱孩子,與母親並排站在步行街的原點酒吧門前拍照,溫柔地笑着。

歲月如梭,有時候真的很殘忍,可以帶走一切東西。

余念感慨了一聲,領了一張符號的照片,回了山郊的小別墅。

一路上,她面色凝重,死咬住下唇,許久不語。

沈薄偶爾瞥她一眼,溫聲道:“余小姐,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余念斜睥他,說出來讓你開心開心?

“只是在煩惱案件,如果我們再快一點,說不定死者就能接受保護,就不會死於非命。”

“現在也不算晚。”

余念不語。

沈薄的聲音逐漸柔軟下來,如暮歌一般柔婉低啞,“只要努力去做,任何事都不會晚。”

他在寬慰她,真誠不摻雜一點雜質。

余念倒很新奇,挑眉看他一眼。

還真是,純粹的寬慰之言。

他的臉上依舊是如沐春風的笑意,又溫又雅,煨貼她的心臟。

好像被沈先生安慰的感覺也還不賴。

她對他的好感度,勉強提升了一點。

當晚,余念根本就沒睡。

她趴在桌上,反覆翻看那些照片。

沒什麼有關案件的進展,細節倒是發現了很多——譬如死者不愛乾淨,把襪子藏在柜子的夾縫中,還有椅子後面死了的蟑螂。

“頭疼!”她大喊一聲發泄。

小白弱弱遞過來一隻牙膏,說:“余念姐,你頭疼,抹這個,抹到太陽穴上。”

牙膏的確有鎮痛的效果。

但她可不是那種頭疼啦,只能委婉解釋:“現在好多了,謝謝你,小白。”

小白垂下深黑色的睫羽,緩緩地搖搖頭。

沈薄也沒睡,他小口小口抿着咖啡,在看一些美食訪談節目。

時不時,回問一句小白:“你喜歡煎馬腦嗎?”

小白仔細想了想,搖搖頭。

“那麼煎豬腦呢?”

他還是搖搖頭。

“牛腦?”

他搖頭。

沈薄抿唇,定定看他,“那麼,你喜歡吃什麼腦子?”

“我不喜歡吃腦子。”

沈薄的笑容凝固住了,許久以後,發出一聲“嗯。”

大概是覺得小白無趣至極,跟他說話,簡直對牛彈琴。

所幸,他轉移了目標,問余念:“那余小姐呢?喜歡什麼?”

“我喜歡沈先生閉上嘴。”余念刻意擠出一個溫熱的微笑。

沈薄彎唇,又轉頭去看電視了。

她把頭髮都揉亂了,還是沒發現什麼特殊的提示,從而朝小白和沈薄招招手,討好地笑:“沈先生,小白,過來幫忙看看?”

沈薄笑得意味深長,“余小姐不是渴望我閉上嘴嗎?”

小白為難:“余念姐,我對解謎一竅不通。”

余念一窒,喉頭泛起一股甜味,一口血險些噴出來。

既然什麼都幫不上忙,這兩個人又為什麼在客廳里陪她熬夜?

看她抓心撓肝很好玩?午夜小遊戲?

她忍不住,問:“你們怎麼還不去睡?”

反正又幫不上什麼忙。

小白低頭,欲言又止:“我想陪着余念姐。”

沈薄依舊笑得無懈可擊:“我吃了宵夜,所以要看看電視,消消食。”

“很好,那麼,請繼續。”余念繼續盯着照片,仔細翻看。

圓圈,一個點,三角形。

如果她是兇手,她留下這些訊息是想做什麼呢?

嘖。

恐怕兇手已經知道小白的身份被拆穿,警方還要繼續緝拿她,所以就繼續進行自己的殺人遊戲?

但何必多此一舉留下訊息呢?何況有槍,直接埋伏在外朝里開槍,然後逃跑豈不是更快?

還要刻別人的肚皮,她又不是職業描刺青的。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她在留下訊息,挑釁警方。

這個痕迹,一定和她的行蹤有關。

如果是警告信之類的,直接留下信件不就好了?

難不成,這是什麼地點的提示?

不知何時,沈薄突然走到了她的身後,他看了一眼,抵着她的耳廓,低低出聲:“哦,0.3?”

“什麼?”

他的氣息帶着強烈的男性荷爾蒙,刺激地她一個後仰,緊繃著挺直脊背。

單薄的耳廓上,那種酥酥麻麻的觸感猶存,又熱又燙。她的耳尖充血,再次加溫,又放大了那種曖昧的拂動感。

余念如坐針氈,這種神經緊繃的狀態反而助她加速了思維的運轉,她反應過來:“零點三?是不是一個時間?零點三分?因為直接寫3太直白,所以用三角形來代替嗎?”

但是這樣一想,又的確是。

她留下了一個時間,但地點呢?

沒地點,豈不是徒勞?

“地點呢?”余念將大腦放空,頹然癱軟在沙發上。

她望着天花板上灼目的吊燈,眼前暈起一些小光圈,一晃一晃,像是一輪蒼白的圓月。

圓圈,一個點,三角形。

她沒由來地想到了那一張照片,照片里是一汪圓月,又大又亮,他們一家三口在原點酒吧門前……

對!

就是那裏,圓圈代表滿月時分,點代表原點酒吧,三角形轉向,箭頭對準原點,一般三角形都是指示標示,代表路的走向。

那就是在滿月時分的零點三分,進入原點酒吧?

沒錯,就是這樣。

滿月,現在已經是八月九號了,滿月是農曆每月的十五或十六日!

今天的農曆初七,是七夕節,也就是說六天後的晚上12:03,當月亮懸空時,原點酒吧有提示!

她會做什麼?殺人嗎?總不是邀他們一起賞月吧?

余念讓沈薄把這些訊息發送給警方,讓他們早幾天在酒吧附近部署,看看有什麼異動。

這次的案件,她已經能感受到幕後那股森冷的寒意。

殺人的性質變了,兇手沉浸其中,已經開始享受……她更渴求的是,讓余念來找她。

余念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要12點了。

她收拾檔案打算上樓,忽的聽沈薄打了一個響指。

她轉頭去看,原來是小白緊跟在身後。

“怎麼了?”余念問。

小白原本蒼白的臉滲出一點紅色,他結結巴巴,從身後拿出一束玫瑰,遞到余念的面前:“沈先生和我準備了這個……給你。”

“給我?”余念有點驚喜,轉頭望向沈薄。

他又像沒事人一樣,一邊品茗咖啡,一邊看美食節目。

余念拿起花束,細嗅,果然花香怡人,馥郁芬芳。

所以,沈薄今天在庭院裏就是為了折花送她?

他們兩個陪她熬夜到現在,也就是為了趕在她睡之前,把花送給她?

這些人啊,真是……

余念心裏一暖,微笑着說:“那也祝你們七夕節快樂。”

今晚是農曆十五,是滿月時分,也是和兇手約定下的日子。

警方在附近觀察了幾天,都沒發現有什麼異動,只能祈求明晚的突襲工作會有所進展。

兇手心思縝密,太狡猾了一些。

余念躺在庭院裏看書,不知怎麼就睡了過去。

夜裏風涼,糅合樹梢上的一點寒露,順風襲到人身上,刺進毛孔。

她哆嗦一下,眨了眨尖塔一般黑密頂翹的長睫,很快從夢境中醒來。

余念手腹按額頭,欲平復那股蠢蠢欲動的澀疼,腦中畫面反覆,又斷開……隱約只記得那雙眼。

黑而深,漸漸模糊,直至消失。

她好像還夢到了父親,他渾身是血,臉上什麼表情也沒看清楚,是懊悔嗎?還是絕望?

為什麼丟下她?

“余念姐?”

她的思緒被打斷,回頭,望去。

原來是小白。

他拿着一件紫藤蘿色的單薄毛衣外套,遞給她:“天快要下雨,沈先生讓我來給你送這個。”

余念翻看一下,這件衣服並不是她房中的,也就是說沈薄沒進過她房間,並且家中備了幾件女裝?

以前有過女性客人,還是說專程為她而來準備的衣物?

這個人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但心腸不壞。

余念穿上外套,拍了拍小白的肩,親昵地說:“走吧,我們去吃晚飯。”

她當小白是弟弟,這個少年也還未完全抽條,由於身材瘦小,乍一看,和她差不多高。

他是十九、二十的年紀,多喝牛奶補鈣,說不準還能長高。

小白臉頰微熱,點點頭,也沒推開余念,只是放慢步伐,以求與她一致。

他總是過於小心翼翼,不多說一句話,對話時,專註盯着別人的唇形,生怕遺漏任何一個語氣詞,從而推斷不出話里意思。

或許,她和小白有緣分,能得以相遇,把他從泥沼里拉出,給他光明,再剔除黑暗,塑造一個全新的他。

到了客廳,果然還是沈薄做飯。

說來也怪,家中有保姆,不過每次,沈薄都是自己做飯,處理衣食住行,偶爾才讓張姨搭把手,做一些清理工作之類的。

晚餐是中式的,煮了米飯,中式的煲湯以及小炒是張姨下廚,其餘的就是沈薄煎的豬腦、馬腦、牛腦。

不知為何,余念胃裏泛酸,她看着被煎炸過,邊沿泛焦黃色,內里卻露白的腦片,有種說不出來的畏懼。

“真的要吃這個?”她猶豫不決。

小白抿了抿唇,還是下筷,夾了一點塞到嘴裏。

他吃飯還是那樣秀氣,小口咀嚼,吃不露齒。

余念問:“味道怎麼樣?”

她是實在受不了那股腥味,即使被香草腌制過,折中了氣息,但還是有些刺鼻。

小白皺眉,不知說什麼,囁嚅半天。

余念狠下心,也夾了一塊。

沈薄彷彿是想嘗試最自然的味道,裏頭沒加什麼調味料,那股腦子的腥味被香草的苦甘刺激勃出,令人慾仙欲死。

不算好吃,也不算難吃。

但余念已經不想夾第二口了。

沈薄瞥了他們兩眼,問:“味道不好?”

余念在想怎麼說,才不會打擊到他的自尊心。

“也不是那麼不好……”

“哦。”他微笑,將煎腦子都撤下了。

“你不吃?”

“味道不好,我為什麼要吃?”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所以,她和小白是試驗品?

這廝,真是……

余念悶頭扒飯,多喝了兩口黃花菜乾燉雞湯,漱漱口中味道。

她看了一眼時間,八點三十,再有半小時就要出發和警方匯合了。

余念打算上樓把衣服換下來,卻瞥見小白在身後亦步亦旋地跟着。

“我只是換個衣服。”余念說。

“那我在門口,等余念姐。”

余念沒拒絕,點點頭。

小白現在這個階段就是這樣,一旦信任什麼人,除非被勒令禁止靠近,否則他都會跟上,甩也甩不開。

當她換好衣服出來,小白果然還在門口,他羞怯地說:“余念姐這件白色上衣很好看。”

余念也俏皮地在他眼前轉了一圈,笑說:“不錯吧?這是我之前在意大利留學時買的,下面這條黑色牛仔褲是海灘邊特定的特色店帶來的,就兩條,正好有我的碼子,我就順手捎回來了。”

“余念姐在意大利留學過嗎?”

“是啊,之前我爸……”她頓了頓,笑容淡了一點,“他去世之後,我沒人帶,就被大伯接去意大利讀書,一直寄養在他們家。”

小白沒說話,只是沉默着,陪她下樓。

走了兩步,余念眼尖發現他手上的紅痕還在。

她抬起他的手腕,說:“怎麼?被鎖鏈銬住的地方還有傷嗎?”

小白慌忙把手抽回,塞到身後,顧左右而言其他,“被銬住的地方沒傷了,我沒事。”

余念皺眉,說:“說謊時,人的眼珠會不自覺朝左側下視。並且回答問題時,重複問題,多半就是謊言。小白,你符合了兩條,所以,別瞞我。”

小白低下頭,把手又遞到她面前,結結巴巴,說:“我沒有想騙你,從來沒有……想過。”

他急於澄清,生怕余念對他的印象不好。

也怕她會厭惡他,摒棄他。

余念拍拍他肩,說:“沒事,我只是怕你瞞着我,怕你受傷害,你明白嗎?”

小白咬緊下唇,點點頭。

她細細打量他手腕上的那道傷疤,像是刀傷,已經被縫合了,癒合之後有淺淺的肉痂。

應該是小白之前說的小流氓下的手,而兇手幫他縫合了傷口,親手救治了他。

難怪了,他會這樣誠心袒護她。

“走吧。”余念不作他想,帶小白上了沈薄的車。

沈薄似乎天生畏寒,夜露也的確重,他裹了一件長袖襯衫不夠,還披上了深黑色風衣外套。

整個人與夜色一接,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連鼻尖上都浮現了淺淡的陰鬱。

他確實很合適黑色,給予人一絲神秘感,深不可測。

余念錯開眼,只聽得沈薄似笑非笑地說:“余小姐喜歡研究面相?”

他是在嘲諷她剛才出神了,看他這麼久?

“略懂略懂,沈先生印堂發黑,看來時運不濟啊。”插科打諢她也會,直接不懂裝懂頂了回去。

“是嗎?”他淡淡笑,倒也不深究。

到了原點酒吧外的步行街上,此處因是滿月,辦了廟會,一條街上琳琅滿目,皆是人來人往,喧鬧不堪。

這種情況很難操控現場,也很容易讓罪犯逃脫。

而且,警方也不能通過一個謎底,就封鎖整條街,別說上頭不批,就連聽起來,都像是無稽之談。

到了十二點,余念剛進酒吧,就有便衣警察上前來陪同進入。

酒吧里依舊人聲鼎沸,夜裏的活動剛開始,最起碼也要凌晨三四點才歇場。

她根據指示,進了裏頭,等了三分鐘,果然有人跌跌撞撞闖入。

那個人目標是她,剛走近,就被警察挾持住臂膀,反手扭在地面上。

是個刺頭的年輕人,脖頸上還有刺青,看起來像是出去混的。

“我們是警察,佔用你們五分鐘,找一個人!”便衣警察出示了證件,整個大廳的人皆數抱頭蹲下,屋外埋伏的刑偵小隊魚貫湧入,開始尋找兇手。

一刻鐘后,一無所獲。

余念居高臨下,問年輕人:“別對我說謊,我有隨身帶測謊儀,說錯一句,就當包庇兇手,以同謀問罪。”

年輕人嚇得要哭出來,語帶哽咽:“媽的,早知道是這工作,我死也不會做。”

“你進來做什麼?為什麼知道目標是我?”余念問他。

“是那個女人告訴我關於你的特徵,還有你進來肯定不會跟着享樂,很好認。她……她讓我把這兩個東西交給你。就這些,沒了,真的沒了。”

“她什麼時候找的你?”

“四天前,給了我五百塊,讓我幫這個忙。我還以為她是賣葯的,哪裏想到是嫁禍我交條子啊!”

賣葯的說法是交接毒品,簡稱賣葯。

“你還賣過葯?”

年輕人更慌了,他抿唇,瞪大眼睛,原本塌陷的身子挺直了,朝後仰,不知所措。

說謊的小特徵全暴露了,很好猜。

“還真賣過。”余念輕笑一聲,跟邊上的警官說,“這人交給你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她接過那小刺頭給的一張照片,還有手機,徐徐走出了酒吧。

外頭月色正好,她卻沒什麼心思賞月。

照片上是一個泫然欲泣的女孩,刀尖抵在她的臉上,正好觸上一點淚光,盈盈發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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