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和她的初告白
第4章他和她的初告白
“陸爾白,我喜歡你!”
1
晚上吃完晚飯,鄭林關在書房裏忙工作,鄭冬至躲在她的房間看小說,而陸爾白陪着蘇慧在院子裏散步。
別墅內突然有電話進來,是王嬸接的,說是找陸爾白。
聽到王嬸喊他,陸爾白很是驚訝,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鄭林家別墅的電話,怎麼會有人找他?
他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回了大廳去接電話。
“陸爾白?”一道清亮的女聲傳來,陸爾白皺了皺眉頭,在想對方是誰的時候,那頭已經自我介紹道,“我是陳昭言。”
陸爾白恍然大悟。
陳昭言低笑了一聲:“你一定很意外吧。”
“找我什麼事?”他直接問道。
陳昭言止住了笑,停頓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大膽地開口央求道:“明天你能不能來接我去上班?我這幾天都不方便騎車。”
陸爾白雖是男生,卻也知道有些女生來例假的那幾天會很不舒服,陳昭言沒法騎車上班他能理解,只是她為什麼要讓他去接呢?
他觀察過,景盛花園門口就有個公交車站,有直達市中心的車,下車后往前走幾步就能到咖啡館,車費也就兩元錢。這麼冷的天,陳昭言若是身體不舒服的話,坐公交車遠比坐他的自行車在冷風中受凍來得強。
見他不答,陳昭言有些尷尬,又絮絮叨叨地解釋了一下為什麼讓陸爾白去接她,什麼她媽要上班啊、早上的公交車少啊、她擔心錯過站啊之類的。
陸爾白聽着,耳邊卻響起了鄭冬至之前問他的話——你知道陳昭言喜歡你嗎?
他恍惚了一下,聽到陳昭言在另一頭緊張地問:“陸爾白,你還在聽嗎?”
他“啊”了一聲,回過神來,瞥了一眼停在院子裏的那輛半新不舊的自行車,一本正經地撒謊道:“我的車壞了。”
“壞了?”陳昭言驚疑地說道。
怕她不相信,他又特意解釋了一句:“嗯,回來就掉鏈子了。”
“哦,這樣啊。”
陳昭言的聲音里透着濃濃的失望,她還想繼續說點什麼,耳邊就只剩下了“嘟嘟”聲——電話被掛斷了。
陸爾白站在原地,望着被掛斷的電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轉過身,就看到鄭冬至倚在樓梯口的欄杆上促狹地對他笑着。
陸爾白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繞過她準備上樓回自己的房間。
鄭冬至跟了過來,在他身後嘲諷道:“你這個騙子,車明明好好地在外面停着,竟然騙陳昭言說是壞了。”
陸爾白驚訝地回頭看她:“你怎麼知道是陳昭言?”
他沒按免提鍵,按理說鄭冬至就算站在他身旁,也不該聽得到陳昭言說的話。
鄭冬至瞥了一眼二樓樓梯口掛着的固話機,調皮地對他吐了吐舌頭。
樓下在打電話,樓上拿電話機也能聽到。
陸爾白心中瞭然,也懶得跟她計較,推開房門就要進去。
鄭冬至堵在門口,朝他伸出手來:“我可以為你保密,不告訴陳昭言你騙她,但是你得給我一點封口費。”
陸爾白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笨蛋,寒假作業借我抄抄啦!”鄭冬至急得提醒他,怕書房裏的鄭林聽見,她把聲音壓得很低。
陸爾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別人都說鄭冬至腦子不好了,她連把柄都沒抓到手就學着人要挾人。他之所以撒謊說車壞了,只是不想陳昭言太難堪,鄭冬至說不說他都無所謂。
反而……
“如果你不想你哥難過的話,你可以告訴陳昭言。”陸爾白口氣輕淡地說道。
一句話噎得鄭冬至又一次說不出話來,趁她傻眼之際,陸爾白伸手將她從門口推開,進了屋,當著她的面把門給關上了。
鄭冬至站在門外氣得直跺腳:“陸爾白,咱們走着瞧!”
怕再次遲到,陸爾白當晚在手機上定了三個鬧鐘。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來了,匆匆吃完早餐便去咖啡館上班。
都過了八點,陳昭言還沒有來店裏,有同事隨意地說起她,店長解釋說她身體不舒服,今天請假了。
陸爾白在旁邊聽着,隱約猜到陳昭言請假的具體原因,但沒有點破。
女生大多臉皮薄,何況陳昭言還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生。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厚着臉皮讓陸爾白載她去上班,結果卻被委婉地拒絕了。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相信陸爾白是真的車壞了,明明昨天他載着她回家時車都還好好的。
可就是因為她不傻,所以遭到拒絕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陸爾白。即使她看起來比很多女孩都要來得成熟,但這次畢竟是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說喜歡,不如說是欣賞。她曾偷偷觀察過陸爾白,覺得這個人就像另一個自己。他們對周遭的一切都表現得很寡淡,都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待着,不愛鬧。與其讓他們瞎玩,他們寧願多去看本書,還有他們都喜歡西城男孩。
最關鍵的一點,陸爾白的顏值也在線,雖然長得沒有鄭晝景那麼精緻養眼,卻也屬於乾淨清澈型的。他身上有種旁人沒有的嚴肅感,給人一種很穩重踏實的感覺。
說白了,陳昭言就算再怎麼早熟,也掩蓋不了她是外貌協會一員的事實。
就是因為對陸爾白感興趣,她才會去咖啡館做兼職。也因為被陸爾白拒絕了,所以她才會面子上過不去選擇了請假,心裏卻幻想着陸爾白可能會因為她沒去上班而擔心她的身體。
然而事實上是她想多了。她有沒有去上班,對陸爾白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那家咖啡館的生意本來就清淡,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根本沒多大差別,半天下來都不見幾個人影。就中午的時候,門口突然擁進來一群女生,看上去不過念初高中的樣子,個個嘰嘰喳喳像百靈鳥。
陸爾白低着頭,按部就班地給她們一個個往下點餐。輪到最後一個的時候,他覺得來人的聲音很是耳熟。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下眼前的人,果真是鄭冬至。她正歪着頭沖他笑,嘴裏重複道:“我要一杯熱巧克力奶和一塊黑森林蛋糕。”
她們是群體點餐,最後一個人付錢,而付錢的就是鄭冬至。
陸爾白幫她把賬單打好,等着她付錢。她卻兩手一攤,不要臉地說:“我沒帶錢。”
聞言,陸爾白黑着臉打開收銀機,準備把點的東西全部刪掉。
鄭冬至見狀,趕緊攔住他,指着其他幾個坐在位子上等待的女生,可憐兮兮地哀求道:“爾白哥哥,我特意帶朋友過來捧場的,你可不能讓我丟臉啊!”
陸爾白最怕聽到她叫他“爾白哥哥”,那四個字一出,他就知道准沒好事。果然,一旁調咖啡的同事跑來告訴他,前面點的幾杯摩卡已經開始做了,不好退了。
陸爾白感到頭疼,努力剋制住要發火的衝動,讓同事繼續做,然後拿自己的工資卡出來結了賬單。
他每天的工資才五十塊錢,鄭冬至充個大款就花掉了他五天的工資。
當他把賬單交給鄭冬至的那一刻,好像能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他覺得鄭冬至是故意的。
“吃完趕緊走。”沒興趣知道她為什麼會來這裏,陸爾白面無表情地對她說道。
看到他一副要被氣死的樣子,鄭冬至開心死了。
她高興地接過賬單,對着陸爾白比了個敬禮的手勢,說了句:“Yes,sir.”
2
飲品做好后,陸爾白端着給鄭冬至她們那桌的人送過去。
一見他過來,所有女孩都看他,臉上皆掛着曖昧的笑,一個個跟鄭冬至交頭接耳地說些什麼。
他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麼,但莫名地被盯得紅了耳朵。
送完東西,他回了收銀台,卻依舊能感覺到那幾道目光在盯着自己,隱約能聽到鄭冬至跟人議論自己的聲音。伴隨着那群女孩清脆的笑聲,他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原本死氣騰騰的咖啡館因為她們的到來氣氛變得活潑了,就連無聊得坐在一旁打瞌睡的店長都被驚醒了,走到櫃枱邊上,一臉羨慕地望着那群青春洋溢的女孩,很是感慨地來了句“年輕真好啊”。
陸爾白無語地掃了店長一眼。
店長八卦地問他:“你是怎麼認識那群美術班的女孩的啊?”
他被問得有些茫然。
店長見他這副模樣,奇怪地道:“你不知道嗎?她們就是我們樓上美術補習班的,好幾個人我都認識,經常來這兒補習。”
陸爾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雖然他一直知道鄭冬至的補習班也在市中心,卻不知道她就在他們樓上。他剛剛還以為她是故意帶人來找他麻煩的。
他不經意地看向鄭冬至,發現她也在看自己。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陸爾白來不及躲閃,就看到鄭冬至對着他微笑地比了個剪刀手。
他的心跳有一瞬間的漏拍,耳邊傳來店長恍然大悟的聲音:“哦,原來你認識的是這個啊!小子眼光不錯啊,這姑娘挺漂亮的。”
陸爾白沒有辯駁,他是個不擅長解釋的人,而且他與鄭冬至的關係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解釋得清的。
鄭冬至雖然答應了陸爾白吃完就帶人走,但實際上她們光吃就吃了一個多小時。陸爾白實在想不通那些女孩為什麼會有那麼多話聊,她們坐了多久,他就被看了多久,也就不舒服了多久。
最後,大概是下午上課的時間要到了,那群人才拿好東西準備離開。
按照服務條例,陸爾白過去給她們開門,順便說了聲:“歡迎再來。”
那群女孩一個個經過他的面前時停了下來,甜甜地道了聲——
“爾白哥哥,謝謝你的咖啡。”
“爾白哥哥,謝謝你的蛋糕。”
“爾白哥哥,你真帥。”
“……”
陸爾白頭一次遇到這種陣勢,一張臉漲得通紅,不知如何反應時,鄭冬至站到了他的面前,在她叫出那聲“爾白哥哥”之前,他終於沉不住氣,紅着臉問她:“你想幹什麼?”
鄭冬至一臉無辜地聳肩,說:“沒想幹什麼啊!你請我們吃東西,她們謝謝你有什麼不對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為什麼帶人來這兒?”
“我在樓上上課,我哥告訴我,說陳昭言兼職的咖啡館就在這裏,我同學又說這裏的蛋糕很好吃,我就過來看看,順便幫我哥監督一下你跟陳昭言有沒有幹什麼不好的事。不過陳昭言好像沒來上班,一定是她知道你騙了她,她好面子不敢來了。”
“你無不無聊?”陸爾白沒好氣地對她說道,扔下她準備回店裏。
鄭冬至一把拉住了他,賤兮兮地笑道:“你猜我剛跟同學說了你什麼?”
陸爾白知道鄭冬至這麼問他肯定是沒說什麼好話,他應該像之前一樣不搭理她才對,可是他心裏想着要走,腳步卻還是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她,沒說話。
“我說你是我的男朋友。”鄭冬至一本正經地說道。
沒想到她會冒出來這麼一句,陸爾白的臉瞬間又漲得通紅,他惱羞成怒地呵斥了她一句:“你別胡說。”
“嘁,騙你的,還真信。做我男朋友?你想得美!我說你是我哥呢!”鄭冬至小人得志似的朝他笑道,然後又想到什麼,繼續說,“對了,你下班了等我一起回去,我也差不多三點半下課,畫板太重了,你幫我拿。”
陸爾白不理她,轉身進了店裏。
身後傳來鄭冬至不死心的喊聲:“記得等我啊,你要是早走的話,我就告訴你媽。”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的空氣。
跟往常一樣,三點半一到,陸爾白準時打卡下班,換好衣服從咖啡館裏出來。他抬頭看了一眼樓上的“成田美術館”幾個字,腳步頓了一下,最後還是徑直走向了附近了公交車站。
鄭冬至只說讓他等她,但沒有說具體時間。想起她每次出其不意地給他惹麻煩,陸爾白后怕地搖了搖頭,想着還是少跟她接觸為妙。畢竟之前從來不見她帶什麼畫板回家,這會兒突然說起,指不定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要害他。
往前走一百米穿過馬路,對面就是公交車站。
陸爾白事先不知道陳昭言今天不來上班,因為怕她尷尬,所以他沒騎車過來,特意坐了公交車。
他站在站牌下等車,目光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馬路對面的咖啡館。等了一會兒,他故意錯過了經過的三輛公交車,卻都不見鄭冬至的身影。他自嘲地笑笑,覺得自己果真又被耍了。所以在第四輛公交車到來的時候,他便毫不猶豫地上了車。
因為下雪的緣故,地面很滑,公交車的車速很慢。不過陸爾白並不趕時間,他選了個後面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從口袋裏拿出箇舊的MP3,插上耳機聽了起來。那個MP3還是之前被鄭冬至扔去窗外的那個,他找了很久才找回來,送去書店老闆那裏修了才可以繼續聽。光修理的錢都可以在老闆那兒直接換台八成新的了,但他沒有換。不是說這個MP3有多好,而是買它的時候,陸琪還沒去世,這是他爸給他買的。
車慢悠悠地往前行駛了一站,陸爾白聽着歌望着窗外,看到路邊中午來咖啡館吃東西的那幾個女孩正有說有笑地往前走着,她們的手裏都抱着畫板。
陸爾白突然想到了鄭冬至,神色凜了凜。
因為之前貪玩,老師佈置的作業沒畫完,鄭冬至被留在畫室要求畫完了才能回去。等她畫完時,教室里就只剩她一個人了。她急急忙忙收拾好東西,抱着厚重的畫板跑下樓,去樓下的咖啡館找陸爾白。結果卻被告知陸爾白早就下班了,他都走了有一個小時了。
他竟然敢不等她!
鄭冬至氣得跺了一下腳,不等陸爾白的同事追問,她轉頭就跑去馬路邊攔車,準備像往常一樣打車回家。
中午她跟陸爾白說她沒帶錢完全就是騙她的,因為她最近按時去美術班補課,鄭林念在她表現良好,給了她不少零花錢,她就算是天天打車都還能剩下不少。
地上積雪未散,馬路上的車輛不多,出租車更是少之又少。
鄭冬至搓着手邊等車邊把陸爾白在心裏罵了個百八十遍,才好不容易看到一輛綠色的的士朝她這邊駛來。她剛準備伸手,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以為是陸爾白回來找她了,當即氣得轉過頭來,張嘴就要罵,結果一個“你”字剛說完,她就傻眼了。
來人不是陸爾白,而是三個她不認識的男生。
“這不是鄭冬至嗎?”為首的一個黃頭髮的男生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冷笑道。
鄭冬至本能地伸手一把打開那人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警覺地問:“你們是誰?怎麼認識我的?想幹什麼?”
“果然是鄭冬至,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都不記得我了,我可是把你記得很清楚呢!拜你所賜,我被你哥打得在醫院裏躺了三個月。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兒,你哥鄭晝景呢?他不是妹控嗎?你們倆不是連體嬰嗎?”那人惡狠狠地說道。
鄭冬至這才想起這人是職高的流氓,之前在街上調戲過她,後來被她哥揍進了醫院。
她心裏暗叫一聲“不好”,剛想逃,那人就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領,拽着她就走。
他們三個男生,她就一個女生,力量懸殊太大,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她才喊了一聲“救命”,就被他們用手堵住了嘴巴,直接拽去了咖啡館旁邊的小弄堂。
那兒是個死角,根本無路可逃,那些人把她丟在了地上。
“這次看你哥還怎麼來救你!”他們淫笑地朝她逼近。
鄭冬至嚇得白了臉色,手忙腳亂地在書包里找手機,試圖打給她哥求救。可還沒等她把號撥出去,那個黃毛就奪走了她的手機,扔到了一旁,動手就要扒她的衣服。
她拚命捂着領口,尖叫着,嘴裏罵著:“你給我死開!別碰我!”
“你讓我死,我偏不死,有本事你讓你哥過來救你啊!他不是挺有能耐嗎?讓他過來打我呀!”那人賤兮兮地道。
鄭冬至伸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刮子,把他打得臉都偏了過去。趁着他愣神之際,她又踹了他一腳,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往外跑,可另外兩個人攔住了她。
“讓開,你們都給我讓開!”她厲聲道。
那兩個人不讓,伸手朝她抓了過來。
正當她絕望之際,突然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鄭冬至!”
陸爾白一臉焦急地出現在巷子口,滿頭大汗地朝她喊道,手裏還握着她掉在路上的畫板。
鄭冬至看到他,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像是看到了救星。她一邊拚命地踹着抓自己的人,一邊激動地朝陸爾白喊:“爾白哥哥,快救我!”
陸爾白真心覺得她這聲“爾白哥哥”有毒。
3
陸爾白平素都不跟人動手的,之前鄭晝景帶人揍他,他都沒還手,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個弱雞。
但有句話叫“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陸爾白自然不是病貓。
他爺爺是退役老兵,會點武術,身手不錯。小時候,蘇慧跟陸琪忙着上班,沒空帶孩子,陸爾白就被寄養在爺爺家。
陸爺爺帶孫子就跟過去打仗時帶兵似的,每天天沒亮就把人給叫醒了。陸爾白小小年紀就被訓着蹲馬步、練拳、耍大刀。
幾年待下來,他雖不能飛檐走壁,但打幾個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就這小身板還跑來英雄救美!”那黃毛見到陸爾白,看他斯斯文文的,又挺瘦,以為是個送死的,頓時不屑地嗤鼻道。
他走了出來,站在陸爾白面前,還沒伸出手來,就被陸爾白一腳踹飛了出去。
鄭冬至本來還在喊,看到這一幕,驚得都忘了掙扎。
另外兩個抓着她手臂的人也都嚇呆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陸爾白拎着畫板就朝着他們打了過去。
陸爾白輕輕鬆鬆沒幾下,就把那三個人揍得滿地打滾哭爹喊娘。
顧不得理會他們,他回頭去看鄭冬至,發現她的大衣外套早就被扒掉了,身上就穿着一件單薄的毛衣,脖子裸露着,皮膚青紫一片,頭髮凌亂,瑟瑟發抖地站在一旁,精緻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看着他的眼睛裏卻滿滿的都是光。
陸爾白的眼神冷了一下,朝她走過去,脫下身上的羽絨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再細心地幫她拉好拉鏈,然後抬眼定定地看着她問:“沒事吧?”
鄭冬至用力地搖頭,雖然眼淚還沒擦乾,但她還是興奮得一把抱住陸爾白,激動地道:“陸爾白你剛才太帥了!”
看她那粗線條的樣子,陸爾白想,她應該是沒事了。
鄭冬至緊緊地抱着陸爾白,整個人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里,忘了鬆開。
此刻的她就像只小狗,不停地拿腦袋蹭着陸爾白的臉,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罵陸爾白壞,不等她就走了,一會兒又說陸爾白回來找她真好。
陸爾白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抱着,兩個人的心房由遠而近,他能感覺到她的眼淚落在自己臉上的冰涼,也能感覺到她胸口貼着自己的溫暖。
之前在馬路邊撿到她遺失的畫板,四處找不到她的恐慌漸漸消失了,那顆因害怕而劇烈跳動的心也慢慢恢復了平靜。
內心湧出一股衝動,他突然想要抱抱她。
他緩緩抬起手來,在指尖觸及她脊背的瞬間卻又停了下來。他垂下手臂,閉上眼,再睜開,之前迷離的雙眸又恢復了以往的清明。
“回家吧。”他說。
他推開了她,轉身去撿她被扔在地上的外套跟書包,以及那部被摔壞的手機。
之前在地上打滾的三個人早趁他們不注意開溜了。
陸爾白扶着鄭冬至出了小巷,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鄭冬至這副慘樣實在不適合坐人多的公交車,不知道的還會以為他怎麼她了。
上車后,鄭冬至依舊像剛才那樣抱着他的手臂不放,腦袋也往他身上蹭。
陸爾白被她蹭得很不自在,伸手把她靠在自己肩上的腦袋扶正,紅着耳朵道:“鄭冬至,你別這樣。”
“別怎麼樣啊?”鄭冬至不明白。
“你靠我太近了,你能不抱我嗎?”陸爾白有些難以啟齒地說。
“這有什麼,我平時都是這麼抱我哥的。”鄭冬至不以為意地繼續往他身上黏。
他的羽絨服給她穿了,他這會兒身上就穿着一件薄襯衫。她是怕他冷,所以才一直靠着他的。
為了凸顯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她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在陸爾白的身上給他取暖,嘴裏嚷嚷道:“你別老推我啊,讓我給你暖暖。”
瞧她這話說得,連開車的師傅聽了都覺得臉紅,笑呵呵地來了一句:“現在的小年青哦!”
陸爾白就更別說了,早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好不容易挨到了家,一到鄭家別墅門口,陸爾白就急着下了車,鄭冬至抓着他的衣角跟了下來。
聽到汽笛聲,蘇慧慌慌張張地從屋裏走了出來,看到是他們倆回來了,立刻鬆了口氣,板著臉問陸爾白:“你怎麼現在才回來?不是說三點半下班嗎?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打你的電話也打不通,你這孩子怎麼這樣!”
蘇慧罵完才注意到陸爾白身上就穿着一件襯衫,外套在鄭冬至身上,鄭冬至的頭髮亂糟糟的,臉上還有哭過的痕迹。
她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事了?”
陸爾白不說,鄭冬至急着幫他解釋,把自己被欺負,陸爾白救她的經過添油加醋地跟蘇慧說了一遍。
當然,她沒有提讓陸爾白等她,但陸爾白先走的事。不然蘇慧知道的話,肯定心裏會過意不去,又不知道要怎麼說陸爾白了。
鄭冬至雖然任性又愛耍小性子,但本性不壞,誰對她好,她都記得。
蘇慧聽完,嚇得花容失色,心有餘悸地對兒子道:“你怎麼不報警就衝進去了?萬一他們人多你打不過怎麼辦?萬一人家身上帶了刀呢?你這孩子,讓我怎麼說你好。以後遇到這種事,一定要先報警,知道嗎?”
聽到陸爾白簡短地應了聲,蘇慧這才作罷,催促他們趕緊進屋,外面冷。
兩個人先各自回房拿衣服洗了個澡,然後才下了樓。正好鄭林也從廠里回來了,王嬸端着飯菜上桌,招呼大家吃飯。
飯桌上,蘇慧把鄭冬至遇襲的事跟鄭林說了一遍,鄭林聽罷,氣得當場拍了桌子,要去找對方的家長算賬。
之前鄭晝景把人揍進了醫院,他還覺得是自己兒子不對,下手不知輕重,賠了不少錢給人家。可現在看來,那孩子被打也是活該。他父母拿了錢,他卻不知悔改又來欺負他的女兒,那他的錢不就是白給了嗎?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鄭林越想越生氣,最後連飯都不吃了,直接上樓找到對方家長的電話撥了過去。
結果那家人竟然反咬他們一口,說要告陸爾白把他們兒子又給打傷了。
鄭林倒也不怕,寧願花錢請律師,也不願再把錢給這樣的人,他直接把這事交給律師去處理了。
不過這場官司一直都沒有開庭。
4
年關將至,鄭林要忙的事情很多。廠里的工人等着發工資,新購置的材料錢也等着給,幾個合作商拖欠的貨款一直沒收到,最近他天天都往外地跑,四處催債要錢,忙得都不着家。
所幸家裏有王嬸照應着,不用他操多少心。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那雙兒女,每天都要跟蘇慧打電話詢問一番。
鄭冬至還好,自從上次被陸爾白救了之後,她就徹底黏上了人家。每天起得很早,跟着陸爾白一起去上班,先在咖啡館裏坐着,然後等到點了,就去樓上的美術館畫畫,下午再跟陸爾白一起回家。
陸爾白都是騎自行車上下班,蘇慧怕鄭冬至坐他的車冷,讓她坐司機的車。她不願意,嚷道:“爾白哥哥都不怕冷,我也不怕,我就是要跟爾白哥哥一起走。”
這話聽得蘇慧內心很是糾結,她既高興鄭冬至願意接受陸爾白進入這個家,卻又擔心兒子跟鄭冬至在一起,又像上次一樣遇到惡人,出什麼事。她可就陸爾白這麼一個兒子。當然,這些自私的話蘇慧只能藏在心裏,又不好說出來。
比起蘇慧,陸爾白則表現得很坦然。反正鄭冬至早上起得來,他就載她,起不來,他就走了。至於下午,鄭冬至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心思,總是在他下班之前就已經坐在他店裏了。
蘇慧說這意味着鄭冬至接受陸爾白是鄭家的人了,但陸爾白知道,鄭冬至會這麼黏他,純粹就是為了給她哥盯梢,不讓陳昭言再來纏着他罷了。
陸爾白看破但不點破她,有鄭冬至這塊擋箭牌在,總比他撒謊騙陳昭言車壞了來得強,畢竟他又不可能天天車都壞。
他是無所謂,可陳昭言卻被氣得不輕。
她在家休息了兩天之後再去咖啡館上班,就看到陸爾白天天載着鄭冬至同進同出。
鄭冬至都快把他們咖啡館當成飯館了,早上坐一會兒,中午來吃個蛋糕當午飯,下午又來。來就來吧,她還一直對着陸爾白叫“爾白哥哥”,聽着陳昭言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鄭冬至,那丫頭什麼個性她再清楚不過了,怎麼可能真的把陸爾白當哥哥,分明就是故意噁心她來着。
陸爾白已經對鄭冬至的那聲“爾白哥哥”免疫了,一開始聽到他還會頭皮發麻,現在基本上可以做到無動於衷了。
倒是店長很是激動,偷問陸爾白到底是親哥哥啊還是情哥哥啊。對此,陸爾白總是以冷眼回贈他。
什麼都不是,很快店長就知道了,因為鄭冬至的親哥哥來了。
鄭晝景原本跟朋友們在公寓裏打遊戲打得挺熱乎的,突然有人跑過來告訴他鄭冬至被陳愷欺負了,他氣得當場摔了遊戲手柄,帶着人就去找陳愷算賬。
陳愷就是上次帶人圍堵鄭冬至的黃毛。
之前鄭林怕兒子又惹事,讓鄭冬至不要跟她哥講被欺負了的事,鄭冬至就真的沒說。要不是陳愷不識相,在路邊攤吃燒烤的時候不小心跟朋友說漏了嘴,被鄭晝景的朋友聽到,不然鄭晝景都不知道這事。
鄭晝景帶着他的那幫兄弟去了陳愷常活動的幾個地方堵人,那陳愷不知道從哪裏聽到的風聲,在鄭晝景找到他之前,就匆匆買了張火車票,躲去了他外地的親戚家。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陳愷的家在D市,鄭晝景也不怕他不回來。他先帶人把陳愷的兩個小弟痛扁了一頓,給陳愷一個下馬威,然後又帶着人去成田美術館看妹妹。
他覺得挺對不起鄭冬至的,以前鄭冬至有什麼事他都是第一個知道。她被欺負,他都是率先出來給她出頭,但這次冬至差點都被那個了,竟然什麼也沒跟他說。
一定是他這陣子只知道跟朋友廝混,討好陳昭言,疏忽了她,所以她跟他沒以前那麼親了,受了委屈也不告訴他。
想到這兒,鄭晝景就十分內疚,覺得自己太渾蛋了,恨不得立刻跑到鄭冬至的面前跪下來,抱着她纖細的小腿認錯,說“都是哥不好,哥見色忘義,冬至你打我吧、罵我吧”。
當然,這些都是鄭晝景一個人在瞎揣測,事實上鄭冬至不僅沒有生他的氣,反而還一直為他的幸福着想,拚命阻止她未來的“嫂嫂”勾搭別人。
鄭晝景帶着人到美術館的時候才一點多,離鄭冬至下課的時間還早。他讓朋友先在樓下等着,自己上了二樓去美術教室找鄭冬至。
鄭冬至正在專心畫畫,沒有注意到她哥來了,是身邊的同學先發現了鄭晝景,就跟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的,一個個都興奮地說“那人好帥”。
鄭晝景的帥在高校界是出了名的,光說“帥”這個字有點片面,鄭晝景算是那種隨便放在人群中,都會讓人覺得驚艷的好看。
鄭林跟他亡妻都算是長相很普通的人,但鄭晝景的五官卻全部遺傳了父母的優點,就連身上的氣質也透着一股高貴。
帥分很多種,陸爾白的帥就像那清澈的河流、冷凝的冰川,給人一種乾淨清冽的感覺。
而鄭晝景的帥則是霸道的、張揚的、桀驁的、給人以壓迫感的。
別說教室里的那群小女生不淡定了,就連給她們補習的李老師都看呆了,面色潮紅地走下講台,對站在門口張望的鄭晝景問道:“你找誰?”
鄭晝景對着李老師笑了一下,剛要回答,鄭冬至突然從自己的畫架前走了出來,面色陰鬱地朝鄭晝景喊了一聲:“哥,你怎麼來了?”
鄭冬至不是不高興見到她哥,她不高興的是補習班那些女孩看她哥時的樣子,就跟沒見過男人似的。
有這麼帥嗎?
鄭冬至表示很不理解,對於她這種看着鄭晝景從小帥到大的人來講,她實在不懂那群人為何會這麼興奮。
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感覺到陳昭言的特別。估計全世界除了她鄭冬至外,也就陳昭言不會用這麼花痴的眼神看着鄭晝景了。
得知來人是鄭冬至的哥哥時,教室里的女孩們皆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來。
老天爺怎麼這麼不公平啊,鄭冬至是前世拯救了銀河系嗎?憑什麼她家裏有錢,自己長得漂亮,還能擁有個這麼帥的哥哥啊!
鄭冬至才不管別人怎麼想,一走出教室,她立刻就換了一副面孔,一把抱住鄭晝景的手臂,小狗似的在他肩上亂蹭,開心地道:“哥,你來找我幹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好事發生?難不成你今天要跟我一起回紫園?你想通了,準備搬回去了?”
鄭晝景沒回,只是伸手親昵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寵溺地笑道:“都不是,我就是突然想你了來看看你。冬至啊,今晚哥請你吃大餐吧?”
鄭冬至一臉驚奇地望着他,鬆開了他的手臂,懷疑地道:“這個月的零花錢爸還沒給我們呢!你那幫狐朋狗友天天在你那兒蹭吃蹭喝,你還哪有錢請我吃大餐。”
“是不夠。”鄭晝景誠實地點頭道,眼神富有深意地看向鄭冬至,不要臉地道,“要不,換你請我吃?”
“我也沒錢,這個月的錢都用來買顏料跟畫紙了。老爸忙得不見人,我又不好意思問那個人要。”鄭冬至撇着嘴道。
雖然她內心已經沒有那麼排斥蘇慧了,在家的時候也會喊她蘇阿姨,可是當著鄭晝景的面,她又叫不出口了,就怕惹她哥生氣。
鄭晝景不知她心中所想,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安慰道:“傻妹子,哥逗你呢!哪有哥哥占妹妹便宜的,吃飯的錢你哥還是有的。回頭等你下課了,咱們喊上昭言一起去松雅吃鐵板燒。對了,徐阿姨說陳昭言打工的咖啡館就在這附近,一會兒我去看看她。”
一提到陳昭言,鄭冬至就沒什麼胃口了。
她真為她哥抱不平,明明她哥那麼好的人,要樣貌有樣貌,要錢有錢,性格又好,陳昭言怎麼就看不上他,反而看上個陸爾白呢?
當然,她也不是說陸爾白差,自從上次陸爾白救了她之後,她覺得他這人也挺好的,雖然外表看起來冷冷的,但內心還是挺溫柔的。他人也長得可以,高個子,白皮膚,腦子也不錯,每次大考的成績在全市排名都沒掉出過前十,就是跟她哥比起來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畢竟他沒有她哥有錢。
越是像鄭冬至這種從小就看慣錢的孩子,越是比其他普通人家的孩子更清楚錢的重要性。在他們所生活的圈子裏,錢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徵。有錢,別人才會高看你;沒錢,只會被人嘲笑。
即使心裏不爽,但鄭冬至還是怕鄭晝景白找,給她哥指了路說:“陳昭言就在我們樓下的那家咖啡館當服務員。”
“真的假的?”鄭晝景驚喜道,一聽陳昭言就在樓下,他就有點待不下去了,伸手拍了下鄭冬至的背,笑道:“你先繼續上課,我在咖啡館等你。”
鄭冬至不情願地噘起嘴,突然,她想起了什麼,剛要跟她哥說,可眼前哪裏還有鄭晝景的身影,他早就迫不及待地跑下樓找陳昭言去了。
“嘁!”鄭冬至生氣地背過身去,回了教室。
本來她是想告訴她哥陸爾白也在那家店打工,好讓鄭晝景有個心理準備,但現在沒這個必要了,該來的還是會來。
鄭冬至回到畫架前拿起畫筆坐了會兒,心裏還是覺得不妥,最後她還是站起身跟老師請了假,拎着包出了畫室。
5
鄭晝景帶着人走進咖啡館的時候,店長正坐在門口打盹,只覺一道冷風襲來,店長冷縮了下脖子,猛地睜開眼就看到眼前多了五個男生,他心裏一喜,以為是客人來了,趕忙起身迎接。
鄭晝景繞過了他,直接走向櫃枱,對着櫃枱后在擦杯子的陳昭言打了個響指,勾唇淺笑:“嘿,昭言。”
陳昭言被他嚇了一跳,手中的杯子掉了下來,還好鄭晝景給她接住了,不然她這一天的工錢就沒了。
她瞪着眼,朝鄭晝景驚呼一聲:“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冬至,順便來看看你。你什麼時候下班啊?我跟冬至說好了,晚上我們一起去吃鐵板燒。”鄭晝景倚在櫃枱上,手撐着下巴,對着陳昭言調笑道。
陳昭言不是很想搭理他,瞥了眼他身後的那幫跟班,沒好氣地道:“我不去,我媽還等着我回去做飯,她上班去了,晚上要回家吃飯。”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早點吃,吃完給徐阿姨帶點回去不就行了。”鄭晝景不以為意道。
“我說不要就不要,鄭晝景你錢多不會去資助些山區貧困兒童嗎?”
“我有資助啊,咱們學校每學期捐款我每次都是捐最多的,你這又不是不知道。跟我吃頓飯又不是要你命,我又不會吃了你,再說,還有冬至在呢,你怕什麼?”鄭晝景感到受傷地癟着嘴道。
他那幫兄弟也給他幫腔,朝陳昭言開玩笑道:“對啊,陳昭言,你就答應咱們晝景吧,不就吃個飯嗎?”
“就是,小昭言你要怕的話,大不了咱們也去,是吧,晝景,鐵板燒我們也愛吃呢。”
“大嫂,你就從了我們老大吧。”
“……”
他們越說越離譜,鄭晝景也不制止,陳昭言被說得滿臉通紅,有些惱羞成怒地伸手推了鄭晝景一把,急聲道:“你走開。”
“我不走。”鄭晝景不要臉地道。
陳昭言氣得要揮手打他,他卻趁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軟軟的,柔弱無骨,手感跟他想像的一樣美好。
兩人推搡之際,咖啡館的門又被推開來。
陸爾白丟完垃圾回來,看到吵鬧的幾人,習慣性地皺起眉頭。
鄭晝景的那幫小弟顯然也是熟知他的,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都默契地噤了聲,尷尬地看向鄭晝景。
四周的氣氛瞬間冷凝了下來,鄭晝景後知後覺地轉過身看向門口,眼神觸及陸爾白的一剎那變得冷冽起來。
“他怎麼會在這裏?”
沒人回答他。
陸爾白手裏還拿着掃帚跟簸箕,他沒有理會鄭晝景他們,直接從人群中穿過,朝着衛生間走去。
被無視的鄭晝景氣不過,上前要抓陸爾白。在旁邊看熱鬧的店長終於發覺了不對勁,趕緊上前攔住,擋在鄭晝景身前,笑呵呵地打招呼道:“那是我們店的服務生,這位小兄弟有什麼話好好說。”
“我沒跟你說話,你插什麼嘴!”
鄭晝景怒氣沖沖地朝店長嚷了一句沒禮貌的話,然後轉頭看向陳昭言,黑着臉質問道:“你一直都跟他在一起兼職,上次我問你為什麼你坐他的車回來,你死咬着不說。怎麼,不就是一塊打工嗎?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難不成你們倆之間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種人叫“注孤身”,說的就是鄭晝景這樣的人。跟女孩說話這麼帶刺,怎麼可能追得到女朋友?
陳昭言本就反感鄭晝景這種“唯我獨尊”的態度,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要圍着他轉才行。從小到大,就因為他喜歡她,所以他把她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什麼都要管她,什麼都要來煩她,她真的很討厭這種感覺,也受夠了。
“鄭晝景你以為你是誰啊!我跟誰一起打工,為什麼非要跟你報備?我有必要跟你解釋那麼多嗎?”陳昭言生氣地攥緊拳頭,對鄭晝景厲聲道。
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麼回自己,鄭晝景的臉上露出詫愕的表情來,隨之是受傷的神情。
“你不知道我很討厭他嗎?我有家不住,為什麼要搬出來,不就是因為他媽跟他嗎?我們從小就認識,我以為你會站在我這邊。”他紅着眼道,眼裏的神情很是讓人心疼。
陳昭言被他說得心裏很不是滋味,但是她不想再在鄭晝景的禁錮下生活了。她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有權利追逐自己想要的幸福。所以她抬起頭來,目光如炬地看着眼前這個讓很多人都艷羨的少年,殘忍地說出傷人的話來。
“難道你討厭誰,我就要跟着你一起討厭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幼稚!我不是那些老跟在你身後,為了占你便宜拍你馬屁的人。我有自己的喜好,可你每次都喜歡強迫我順從你。就像你喜歡吃草莓,就要逼着我一起吃一樣。可你知不知道,我對草莓過敏啊!你每次送過來的草莓,我從來都沒有吃過。你知道我每次望着那些被丟到垃圾桶里的草莓,我有多難過嗎?可是我又不能跟你說,因為怕你傷心。我每次都怕自己傷害你,所以一直忍着。可是鄭晝景,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什麼時候才會知道尊重別人的心情?”
她的話說得很快,但口齒很清晰,咖啡館的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
鄭晝景的那幫兄弟皆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很是難堪。
店長聽得目瞪口呆,宛如看了一場精彩的偶像劇。
比起他們,從衛生間裏出來的陸爾白依舊沒什麼反應,似乎他們說的都與他無關。
只有鄭晝景,靜靜地站在一旁,面色如霜地看着她,眼裏的傷痕越來越深。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那你知道我喜歡你嗎?”他說。
陳昭言低着頭,都不敢去看鄭晝景的眼神。她用力咬了下嘴唇,再鬆開,深吸一口氣:“對不起,晝景,我有喜歡的人了。”
有什麼東西在他的眼裏碎了,鄭晝景覺得眼睛有點刺痛,他慌忙伸手捂住眼睛,別過頭去。
他一直是驕傲的、高高在上的,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當著那麼多兄弟跟最討厭的人的面被喜歡的女生拒絕。
如果那個女生不是陳昭言,他還可以無所謂地大笑一聲,說“老子才不稀罕你喜歡”!可她偏偏就是陳昭言,因為她是陳昭言,所以他再生氣、再憤怒、再難過,也都不忍心對她發火。
是他太自信了,他以為她多少是喜歡自己的。
“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鄭晝景盡量剋制住自己內心洶湧的情緒,故作平靜地問她。
“我……”陳昭言驚訝地抬頭,聲音停頓了一下,目光越過鄭晝景,落在不遠處的陸爾白身上,她又一次咬了咬嘴唇。
沒等她往下說下去,鄭冬至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對着鄭晝景急聲道:“哥,我餓了,午飯沒吃飽,你帶我去吃飯!”
說完,她看向陳昭言,眼神裏帶着些許警告。
鄭晝景很是不甘心,但是繼續在這裏待下去,又讓他顯得很可笑。
見他還愣着,鄭冬至走上前來,拽着他的胳膊,將他拉出了咖啡館。
一直沉默觀看的陸爾白自鄭冬至出現的那一刻,眸子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她來去都很匆忙,沒有多看其他人一眼。
鄭晝景都走了,他那幫兄弟也就沒留下來的必要了。那幾個男生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尷尬地朝陳昭言揮了揮手,跑了。
店裏一下子又安靜下來,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陸爾白回到櫃枱后給客人點單,陳昭言站在一旁,眼神幽怨地望着他,卻得不到絲毫回應。
店長是過來人,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這裏面的小九九,同情地拍了拍陳昭言的肩膀道:“沒事吧,小昭言?”
陳昭言抬眼看他,眼眶通紅。
她真的很沒用啊,剛跟鄭晝景對峙那會兒她都沒有哭,卻因為陸爾白的漠視難受得要掉眼淚。
愛情,可真傷人啊!
店長有些慌,想要伸手給她擦眼淚,陳昭言搖了搖頭,咬唇道:“李哥,我不舒服,我想先回家。”
店長愣了一下,然後趕緊點頭說:“可以,可以,你想回家就回家吧。”
陳昭言捂着臉走了,陸爾白也點完了單,低着頭調咖啡。
店長走到櫃枱后,對着他搖了搖頭,嘆氣道:“妾有情郎無意,可惜喲!”
陸爾白只當聽不懂。
6
鄭冬至拽着鄭晝景到了市中心生意最好的日料店,兩人如願以償地吃到了鐵板燒。
鄭晝景沒什麼胃口,光顧着看妹妹吃。
其實鄭冬至也不餓,她本就胃口小,中午又在咖啡館裏吃了個雙層雞肉卷,三文魚端上來,沒吃幾口她就覺得飽了,但為了逗她哥開心,還是假裝很高興地吃着。
鄭晝景神情陰鬱地坐了一會兒,覺得胸口悶得有些喘不過氣。他從軟墊上爬了起來,對鄭冬至道了一聲:“你先吃,我出去透透氣。”
“我跟你一起去。”鄭冬至趕緊起身跟着。
鄭晝景按住她的肩膀,搖了搖頭。
包間門被推開,服務員來上菜,鄭晝景正好走了出去。
鄭冬至一臉擔憂地望着哥哥失落的背影,眼神慢慢冷了下來。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找到陳昭言的號碼,直接撥了過去。
陳昭言剛回到家不久,正坐在床上哭,就聽到身旁手機在響。她看到屏幕上跳動的“鄭冬至”三個字,猶豫了一會兒,沒有去接。
鄭冬至不死心地繼續打,一連打了好幾個,陳昭言才疲憊地接起電話,聲音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靜:“你找我什麼事?如果是為了你哥的話,那我沒什麼好說的。”
鄭冬至沒有說話,她起身走到了包間的窗戶旁,朝樓下看了一眼,鄭晝景正在馬路邊煩躁地抽着煙。
“說話啊?你不說我掛了。”
陳昭言很是不耐煩地要掛電話,鄭冬至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喜歡的人是陸爾白吧?”
陳昭言愣住,停下了要掛機的動作,驚愕地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只是成績不好,又不是情商低。像你這樣的人,平時一副高傲的樣子,對誰都愛搭不理的,卻幾次三番地主動跟陸爾白套近乎,還要他騎車來載你去兼職,你這不是喜歡他是什麼?”鄭冬至不屑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讓他來接我的事?是他告訴你的?不可能,陸爾白不是那種多嘴的人,一定是你偷聽我們打電話了對不對?”陳昭言急聲問道,此刻的她有點像一隻被踩了痛處的貓,很是焦躁。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陸爾白對你沒意思,不然也不會為了不願意載你,撒謊說他的車壞了,其實他的車一直好好地停在我們家院子裏。”鄭冬至得意地說道,心中竟然有股報復的快感。她都能想像到陳昭言氣得抓狂的樣子。
之前說過了,陳昭言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生,她很要面子。鄭冬至這麼說她,無疑是在羞辱她。
即使她說的沒錯,陸爾白的確撒了謊,可陳昭言就是不想在鄭冬至面前示弱,她咬牙反駁道:“陸爾白對我有沒有意思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事,你喜歡誰,不喜歡誰,我都沒興趣知道,但是請你不要傷害到我的家人。”
“我沒有想故意傷害你哥,只是他……他……”陳昭言有些語無倫次。
鄭冬至打斷了她的話:“我說的不只是我哥,還有陸爾白。你別忘了,陸爾白他媽媽現在是我們鄭家的人。如果你真心喜歡他,就不要讓我哥知道,最起碼現在別表現得太明顯。不然你是知道我哥的脾氣的,他要是知道的話,你覺得他會放過陸爾白嗎?陸爾白跟他媽在我家的日子才剛好過一點,如果他跟我哥鬧出點什麼事來的話,你覺得吃虧的會是誰?”
“你不是也很討厭陸爾白嗎?你會那麼好心為他着想?”陳昭言冷嘲熱諷。
鄭冬至不以為意地對着窗戶哈了口熱氣,伸出手指在上面畫了個笑臉,然後滿意地勾唇笑道:“我是之前討厭陸爾白,但人都是會變的,我現在喜歡他了不行嗎?”
“鄭冬至,你在開什麼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你知道陸爾白為什麼不喜歡你嗎?因為他喜歡的人是我。”
“不可能,你是他妹妹!他是不會喜歡你的!”陳昭言從床上站起來,激動地說道。
“又不是親生的,怎麼就不能喜歡了!你不相信也沒關係,早晚我會讓你相信的。好了,閑話不多說,最後一句,請你以後離我哥遠一點,離陸爾白也遠一點。不然,別怪我不念舊情!”
鄭冬至的聲音很冷,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鄭冬至你……”
陳昭言被氣得渾身發抖,她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被掛了。她趕忙又回撥了過去,手機里提示說對方已經關機。
鄭冬至剛把手機關機,鄭晝景就推門走了進來,看到她拿着手機,好奇地問了一聲:“你跟誰打電話?”
“王嬸,我讓她晚上別等我吃飯了。對了,哥,一會兒去哪裏玩?”鄭冬至撒謊都不臉紅地說道,笑着將手機放回了口袋裏。
鄭晝景絲毫沒有懷疑,他看了一眼桌上吃得差不多的料理,點點頭道:“沈楷峰約我去打桌球,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楷峰嗎?”鄭冬至下意識地噘起嘴,露出嫌棄的表情。
沈楷峰他爸是鄭林潤滑廠的副廠長,跟鄭林是老同學,因為這一層關係在,平素兩家沒少來往。
鄭冬至對沈楷峰素來沒什麼好感,主要是覺得他長得尖嘴猴腮,怪猥瑣的。
沈楷峰倒很喜歡鄭冬至,每次見到鄭冬至,就跟忠犬似的老跟在她身後轉,她要什麼就給什麼,毫無怨言。哪怕被她欺負了,他也樂呵呵的。
有時候連鄭晝景也看不下去了,讓鄭冬至收斂點:“別老戲弄人家,那沈楷峰就是人長得猥瑣點,性格還是挺好的,對你可謂是百依百順。”
“那是因為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對我不懷好意!”鄭冬至總是這麼尖銳地回他,話雖然說得過了點,但也沒說錯,那沈楷峰從小就立志要娶鄭冬至當老婆。
“哥,你難道想讓我嫁給沈楷峰嗎?”
每次只要鄭冬至這麼對他一說,鄭晝景就自然地聯想到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畫面,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說那沈楷峰就是只癩蛤蟆,讓冬至還是別理他了。
這話要是被沈楷峰知道,准要氣得半死。這麼多年,為了追到鄭冬至,他可沒少拍鄭晝景的馬屁。
一聽要去見沈楷峰,鄭冬至就沒了玩的興緻,只想回家。反正鄭晝景都有人陪了,她也可以稍微放下心了。
鄭晝景明白鄭冬至的想法,也沒有強迫她,他將她送上了出租車,本來要直接送她到家的,但手機一直在響,他那幫朋友不停地催問他什麼時候到。
鄭冬至也不想他為難,就讓他走了。
臨走的時候,她坐在車裏還是忍不住伸手抱了她哥一下,湊在他耳邊小聲地說:“哥,陳昭言不適合你,你將來一定會遇到一個比她好一千倍、一萬倍的女生,而且她還很喜歡你,所以你不要難過,要快樂地等着她出現。”
鄭晝景將她從自己的身上推開,感動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冬至,哥有你就夠了。”
他笑的時候,如星光璀璨。
就是這麼一句話,讓鄭冬至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能讓她哥不再受傷害,她可以做任何事,包括,逼走陳昭言。
7
回家的路上,鄭冬至坐在出租車內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三點剛過一點。她笑了笑,跟司機說換個地方。
三點半一到,陸爾白準時打卡下班。鄭冬至跟她哥走了,他也就沒必要再等她。
換好衣服從咖啡館出來,陸爾白徑直走向了停車的角落。剛走到拐角處,突然躥出來一個人影,把他嚇了一跳。
往後踉蹌了一下,再次站定,陸爾白面無表情地望着站在他面前因惡作劇得逞張狂大笑的鄭冬至,一句話都不想說。
見他板著臉,彎着腰拿鑰匙開自行車的鎖,鄭冬至將臉湊到他的面前,小聲地問了句:“你生氣啦?”
陸爾白沒回她,騎上車就要走。
鄭冬至熟練地跳上了他的車,雙手自然地環住了他的腰。
他停下動作,閉上眼,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再度睜開眼,伸手扯掉了環在腰上的那雙小手,冷聲道:“下車!”
“幹什麼?不就是被嚇了一跳嗎?你有必要發這麼大的火嗎?你讓我下車去哪兒呀,讓我走回家啊?”鄭冬至不情願地叫道,雙手又伸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陸爾白。
陸爾白越是扯她的手,她就越是不放。
最後不知是誰的力氣更大些,吵鬧間,鄭冬至從車上摔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落地聲起,陸爾白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等他回過神來,耳邊全是鄭冬至帶着哭腔的咒罵聲:“小氣鬼、王八蛋,疼死我了!我要告訴你媽,告訴我爸,讓你欺負我!還不快來扶我!陸爾白!你耳朵聾了嗎……”
罵了一會兒,鄭冬至不罵了,她蹲在地上,雙手抱着膝蓋,低着頭在哭。
陸爾白坐在車上看了一會兒,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有股不知名的生氣,無法抑制的懊惱,總之是很煩躁。
即使有想過鄭冬至可能是在假哭,但他還是下了車,走到她身前,喊了她一聲:“走了。”
鄭冬至不答,繼續抽泣。
陸爾白無奈地蹲下身,手僵硬地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最後還是落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了幾下:“別哭了。”
“你道歉。”鄭冬至將頭埋在膝蓋中,悶聲道。
陸爾白咬唇,瞥了她一眼,妥協:“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別哭了。”
鄭冬至還是沒抬頭,瓮聲瓮氣地繼續道:“你把頭伸過來。”
陸爾白微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他以為她是想打他出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低下頭朝她湊近了些。
鄭冬至抬起頭看向他,他的臉近在咫尺,她都能清晰地看到他清澈的眸子裏映出哭得像花貓般的自己。她覺得有點搞笑,但還是拚命忍住了想笑的衝動,板著臉朝陸爾白道:“再近點。”
陸爾白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臂,將她從地上直接拽了起來。
鄭冬至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招,她沒站穩,整個人撞進了他懷裏,陸爾白的手不知何時環在了她的腰上。
她有些惱,朝陸爾白伸出手來。他卻連躲都不躲,等着她打下來。
鄭冬至突然勾唇淺笑,她的手落在了陸爾白的脖子上,腳尖輕輕地踮起,湊過頭去,在他的嘴角印上了個輕吻。
彷彿有電流通過全身,陸爾白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他愣怔地望着微笑的鄭冬至,腦袋裏一片空白,無法思考,耳朵又開始發紅,整張臉都開始泛紅。
對他的反應似乎很滿意,鄭冬至笑着撞進他的懷裏,雙手緊緊地抱住他,抬頭,高興地問他:“甜嗎?”
兩個字聽得陸爾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不知道該說她什麼才好,是不知羞恥,還是得寸進尺?詞彙量如此豐富的他,第一次感到詞窮。
一顆心狂跳着,彷彿要從他的胸口跳出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晌,他才鎮定了下來,表情森寒地望着她道:“你在幹什麼?”
“陸爾白,我喜歡你!”
她抱着他,仰着頭,孩子氣地宣告着,語氣中滿滿的都是驕傲。
心跳得好快好快,耳邊像有煙花在綻放,渾身酥麻得不行。陸爾白覺得此刻的自己都不像是自己了。
她在撒謊。
他知道她是在撒謊。
可他還是被撩到了。
他就這麼靜靜地俯視着她,眼神從恍惚到迷離,再漸漸恢復清明。
“以後不要跟我開這樣的玩笑。”他一把推開她,嚴肅地說道。
沒等鄭冬至追上來,他跨上自行車黑着臉走了。
鄭冬至沒有去追,她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生氣了。
陸爾白不喜歡這樣的玩笑,他也開不起這種玩笑。他留在鄭家只是不想蘇慧傷心,從未奢望過什麼,鄭冬至實在不該這麼戲弄他。
她對他什麼心思,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那麼巴不得他們母子離開,怎麼可能會突然喜歡他!
堂堂鄭冬至,怎麼可能會喜歡他這樣的窮苦少年?
陸爾白光想想就覺得可笑。
降溫了,風像刀子一般刮著他的臉,那停留在嘴角的軟溫卻一直沒散去,陸爾白深吸一口氣,一顆心怎麼也恢復不了平靜。
鄭冬至望着陸爾白騎車走遠了,才拍了拍手,對着不遠處的樹叢喊了一聲:“出來吧。”
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女生從樹後走了出來,手裏握着相機。
她把相機給了鄭冬至,鄭冬至看了一下裏面所拍的照片,滿意地抬起下巴,從背包里拿了兩百塊錢出來給了那個女生。
那個女生是她們補習班的,找陸爾白之前,鄭冬至先去補習班找了她,讓她給他們拍照。
小女生家裏沒有什麼錢,父母省吃儉用才送她來學畫,對她來說,像這種輕鬆賺錢的活不幹白不幹。不過她還是很好奇鄭冬至為什麼要讓人拍她和那個男生的照片,於是她忍不住問了出來。
鄭冬至將相機放回書包,對着她笑了笑:“留個紀念。”
“那爾白哥哥果真是你男朋友啊!”女孩驚嘆道。
鄭冬至鳳眼眯長:“當然。”
跟同學告別後,鄭冬至才又重新打車回鄭家。路上,她把相機里跟陸爾白的照片全導進了手機里,又找了張角度最好的傳去了陳昭言的QQ郵箱。
做完這一切,她得意地彎起嘴角,有點迫不及待地想看陳昭言氣得跳腳的樣子了。
從某些方面上來講,鄭冬至真不算是個善良的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