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劉時敏來訪
周世龍看在眼裏,樂在心裏,暗道有門。
朱以溯給他的壓力很大,先皇在位時就有聖眷在身,父子同榮。別說是他,就連麻家都要暫避風頭。
先皇駕崩,鎮守太監是朱弘昭的老師,現在又拉來1個進士出身的故友孫傳庭掌控天成衛。這兩個人1上1下,同為朱弘昭老師,讓麻家收起了重掌新平堡的小心思。
麻家能忍,他周世龍如何能忍?要知道,頂飛朱以溯后,這大同右路參將1職,極有可能落在他這個守備腦袋瓜子上。
戰兵體系由低到高分的基礎是把總和千總,千總外委駐防1地又叫做操守。其上就是守備、游擊、參將和總兵官。
游擊和參將職務上沒有太多差距,而是軍職不同。顧名思義,若有戰事,游擊將軍可自由行動作為奇軍別部配合總兵率領的正軍作戰;而參將則在會戰時為總兵官側翼。至於守備、操守,老老實實待在防地混日子9成了。
這9意味着,周世龍想要立軍功只能待在自己1畝3分地里。
如今他已經5歲了,再不努力給子孫掙個高1點的世襲官職,可能將永遠失去這個機會。
可劉時敏、朱以溯和孫傳庭3人組合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如今兵備道員徐日久巡查東路,又和朱以溯、孫傳庭兩個讀書人把手言歡,他的前途更是一片黑暗。
好在讀書人的毛病犯了,在宴會上將官職最高的劉時敏冷落,這讓周世龍看到了機會。只要能搭上劉時敏的船,投其所好,挑撥分離這幾人關係,朱以溯這個宗室子弟不足為慮。
“劉公,留步。”
“周守備,找本官何事?”
“末將久仰劉公清名,一直苦無機會聆聽劉公教誨。若劉公不嫌棄末將鄙夷……”
“住嘴!”
劉時敏陰沉着臉,呵斥道:“大明祖訓,中官不得結交外將。你這蠢貨想死,莫扯上本官墊背!”
出了參將府還沒走遠的4衛高層軍官,相互看1眼,又看1眼臉色鐵青的周世龍,各自低頭走了。
1個家奴出身的守備算哪門子蔥?劉時敏作為鎮守太監,地位等同於欽差,回到驛站換了常服,輕車簡行去青陽庄看自己寶貝學生去了。
周世龍臉青的比房檐上的冰錐還青,咬牙切齒心懷怨恨走了。
給麻貴當過親兵是他自以為豪的資歷,逢人就會談起當年隨麻帥如何如何。可親兵就是家丁,家丁就是家奴……
府門發生的事情,瞞不過趙期耳目,為朱以溯端粥的時候說了起來。
朱以溯撫須輕笑:“這周守備家奴出身沒甚見識,更不知聖人教誨。在這等鄙夫看來,劉公可為金銀所動,何等的荒謬見識!伯雅賢弟還言此人當多做防備,以此觀之,其人不足為慮。”
“老爺切莫大意,公子常說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這手握兩千戰兵的1方守備?老奴覺得這等粗鄙莽漢逼急了,走投無路恐會做出玉石俱焚之事。”
“怎的?這周世龍還敢造反不成?斷了他糧餉,老夫看他能蹦躂多久?兩千戰兵,5空餉!他糊弄了徐日久,如何能糊弄的了老夫!”
帶兵4月,更和孫傳庭一起將敗落的衛所軍重新拉起來,親手操練。朱以溯這個讀書人,也有了將軍威儀,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帶了3分豪氣。
何謂豪氣,和匪氣差不多的玩意兒。
和手下軍官打交道,也省去了繁文縟節,直來直去,毫不拖泥帶水。這就是朱以溯的變化,趙期也有一些變化,手裏養了一些人,觀察着大同東路的豪商高官動向。
且說周世龍回到驛館,怨恨消散心生恐懼。他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做了一件大蠢事,結交太監不算什麼,可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胆啊!
人到了絕望的地步,總會將未來朝美好的方向想。周世龍顯然就是如此,他沉思良久,終於想到1個合理的理由,安心入睡去了。
不是劉時敏要拒絕他,而是那種環境不適合答應他的邀請。在他看來太監都是貪財如命,目光短淺且心思狠辣氣量狹隘的陰人。
這劉時敏有清名如何,還不是吹出來的?只要功夫做到位,他不相信劉時敏會拒絕他的投效。
青陽庄壓在西陽河上,被河道整齊的分為南北兩半。庄外南岸是男女分居的營寨,入夜後結束了1天的勞作,正一起吃着晚飯。
這是大鍋飯,清香撲鼻的白米飯,搭配大白菜或豆腐兩道素菜,此外還多了鹿肉湯。今天伐木隊運氣不錯,遇到兩隻麋鹿,讓陳策帶着的護衛隊亂槍打死。
朱弘昭喜歡熱鬧,夜裏帶着孫河在木寨吃飯。看着喜笑顏開的寨中男女,他覺得自己運氣不錯。起碼在朱以溯這個父親的羽翼下,有1塊能自己發揮的小地盤。
木寨外雪地里,高傑帶着從家鄉招來的隨從,內里裹着厚厚皮襖,外罩棉甲巡視着。李成棟眼神好,指着西邊哈着白氣道:“大哥,那邊有人來!”
高傑眯着眼睛打量了1會兒,道:“去寨里通知公子,其他人隨我來。”
裹着皮護腿的小腿輕踹馬腹,這56騎迎了上去。如今是冬季,白雪覆蓋,夜裏若有人馬移動,最是顯眼。
他的好兄弟劉良佐現在在養病,因為回來就被朱以溯打了2軍棍。原由也簡單,劉良佐為了5石糧食假借朱以溯名頭,讓朱以溯白白欠了范家1個小小人情,這是朱以溯不能忍受的。
一頓板子打下去,官職卻由百戶升成天成衛后千戶所所鎮撫,恩威並重,功過賞罰分明。雖有些不近人情,卻讓高傑覺得朱以溯這個官有前途。
打了板子,劉良佐這個挨板子的都心服口服,他高傑有什麼理由怨恨朱以溯。在劉良佐介紹下,他正式成了朱弘昭的護衛頭目之1。
朱弘昭對高傑挺重視,因為高傑是米脂人,李自成的同鄉,真正的同鄉。至於其他的,朱弘昭不清楚。
上行下效,高傑這56騎奔過來,劉時敏的護衛只是緊張戒備,並沒有因為高傑等人身份低下而呵斥。
高傑本人相貌堂堂,又見過世面,被劉時敏詢問幾句,應答得體,讓劉時敏很高興:“二郎身邊頗多忠義之士,夜裏苦寒巡守勞苦功高,今夜9歇了,由本官護衛代勞。”
“業精於勤荒於嬉,大人美意我等心領。人性好逸惡勞,今夜鬆懈,明夜恐怕9提不起這精神了。公子正在木寨中9餐,老大人可去木寨。我等告辭。”
劉時敏微笑頷首,高傑等人馬上抱拳1禮,錯開車隊繼續巡視去了。
木寨中,不論男女打飯時都要提筆歪歪扭扭在花名冊上寫名字。別說他們,就連跟在朱弘昭身邊的3多少年也是如此。朱弘昭對待他們更是苛嚴,每日最少要學會3個字。
分組進學,識字的手把手教不識字的。成績是按組來排的,成績不好懲罰手段也簡單,罰一頓飯吃。
米飯拌着白菜,端着木碗看看別人碗裏的鹿肉湯,朱弘昭眼饞不已。
他在為先皇守孝,若吃肉食,被人捅出去宣揚開來可9前功盡棄。對於名聲他理解的很到位,他父子能有今日,全靠這經營出來的名聲。
肉也是要吃的,回了青陽庄就能吃。在外面,卻不成吃。名聲是經營宣傳出來的,沒必要死腦筋為了名聲而將自己束縛住。
李成棟是個好名字,聽起來好像是當年遼鎮土皇帝李成梁的哥哥……
他見朱弘昭在吃飯,便來到孫河耳邊輕聲稟告。孫河聽了揮手道:“讓高傑把人拉回來吃一頓熱的,今晚有人給咱巡哨。”
這巡哨有些小題大做,新平堡境內烽火墩連綿成片,真有大股敵人來襲,會有烽火提示。可擔心的就是小股敵人,尤其是專朝朱弘昭下手的小股精銳。
木寨並不大,劉時敏車隊抵達,他踏着棉靴,披着貂裘大氅,頭戴皮帽,雙手結在胸前縮在狐裘護袖裏保暖。
看着井井有條,民眾氣色紅潤並無怨色,不由微微頷首。朱弘昭治民手段還是合格的,否則這1千條人命朱以溯也不會交給兒子亂來。
“恭迎劉公,公子正在與民眾進餐。小的不敢打攪,還望劉公見諒。”
“無礙,給老夫詳細說說二郎是如何治民的。”
身邊只跟隨兩名青年宦官,劉時敏語氣和藹,說著還特意來到灶房外,看了眼排隊的民眾打飯,只覺得新奇。
見人人都拿着大碗,米飯7分滿,加上兩道素菜剛好打滿。不由有些心疼,這伙食未免太足。人心不足,現在吃的飽飽,若將來朱家沒落,吃不飽肚子最先鬧騰的就是這些家奴。
又見人人打飯前要寫字,好奇1問,聽孫河回答后,不由低笑:“二郎有教化功德,百姓目不識丁,能寫姓名也是極好的。”
他只當朱弘昭是小孩子心性,要將手下人弄得知書達禮。可能是覺得這樣好管理,可在劉時敏看來,識字多的人見識9廣,反倒會心思活絡不好管治。
食堂里,民戶依家庭親緣划片而坐,木桌長椅,4周生着炭火,暖融融一片,交談聲不斷,多是輕聲,沒有高聲擾亂他人的不開眼粗漢。
往日隨他們,今天朱弘昭過來,平時豪氣放肆的人,也收斂起來,乖乖蒙頭吃飯。
見朱弘昭端着大碗,拌着白菜吃着正香。劉時敏暗道果然是吃過苦的孩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朱以溯貴為參將,朱弘昭還能這麼吃米飯白菜,可見心智之堅毅。
“老師,你怎麼來了?”
放下碗,朱弘昭有些發愣。一旁伺候的王喜兒遞上手帕,他趕緊擦擦嘴角,起身讓出位置迎劉時敏入座。王喜兒不知道劉時敏是個大太監,只知道是個大官比參將老爺還要大,是公子的師尊,還有一副好脾氣,捲起衣袖將木桌擦拭一遍。
“為師怎9不能來?二郎別站着,坐下,和為師談談你是怎麼治理這1千人口的。”
朱弘昭入座,笑道:“1會談這個,老師好口福,今日林子裏獵了兩頭麋鹿。剛好出鍋,老師喝些鹿肉湯暖暖身子。”
孫河是個機靈鬼,早早端來1盆鹿肉湯還有1小碟鹽擺到劉時敏面前。
燉的熟爛的鹿肉確實勾起了劉時敏食慾,宴席上他心情不好本9吃得不多,正好吃一頓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