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我不想當卧底了
繼續留在徐州,等待着王景軍的必然是無數世家豪族的反撲,神武軍需要鎮守兗州,而王景手頭上現在惟一能動用的只有青州兵,偏偏青州兵連續征戰,軍心疲敝,根本無力面對這種情況。
陳登也是看破了這一點,才不着急進攻,而是命令各家勢力趁機招募部隊,訓練士卒,然後一鼓作氣,圍剿下邳,給王景來個瓮中捉鱉。
現在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就算王景神勇無敵,能夠帶領少數精銳突出重圍,可這一萬青州兵,怕是沒幾個能活着回去,就都要折在徐州。
這樣的賠本買賣,王景自然不幹,因此順理成章地接受了荀攸的建議:“好,就照公達的意思辦。”
見王景聽得進勸,荀攸和郭嘉都是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們生怕連戰連捷導致王景心態膨脹,然後忘了當初定下的戰略,賴在徐州不走。
那樣的話,眼前這磨礪好的一萬青州兵,說不定就要折在這裏了。
撤兵的命令下達,全軍也開始認真準備。
很多時候,撤退比進攻更有講究,也更困難,因為若是沒有章法和佈置,說不定撤退就會變成潰退,而潰退直接變成潰敗。
“對了,你們說,為陶謙出謀劃策的人,究竟會是誰呢?”
聊起此事,王景亦是來了興緻。
他知道的徐州名士不在少數,比如送錢又送妹的簡雍,但王景也只是玩過三國遊戲才知道一個大概,一旦具體到某人身上,基本上就是兩眼一抹黑了。
荀家人脈頗廣,因此荀攸對徐州的情況倒是有所耳聞,沉思片刻,便回答說道:“依我之見,徐州能有此見識者,應是陳元龍此人無疑了。”
“陳登陳元龍!?”
王景略有些吃驚,不過隨即又釋然了,果然牛人就是牛啊,這智商這眼力,當真不容小覷。
若是仗着穿越者就敢在這些歷史留名的謀士面前玩心眼,怕是怎麼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主公認識陳元龍?”
“略有耳聞而已,不算認識。”
聽王景這麼說,荀攸也沒有懷疑什麼,而是順勢說起了徐州的大致情勢。
雖說炎漢帝朝的國運江河日下,朝廷已不復往日榮光,但各個割據勢力仍然在遵守着帝朝建立的秩序和制度。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規矩,就是地方官員任職的地方,一定不能是自己出生的州縣。
朝廷設立此項制度,主要是為了遏制地方勢力的擴張。畢竟這個時代盛行察舉制,官員往往都是世家豪族出身,一旦在老家任職,肯定容易生成盤根錯節的關係。
但是制度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再嚴密的體制,只要有心,總能找到漏洞可鑽。
到了東漢末年,這種制度的弊端也逐漸顯露了出來。
朝廷的中央權力衰弱之後,各個割據勢力開始擁有了更大的權力。
可是由於官員在任職地人生地不熟,所以只能依仗地方的豪強。
久而久之,長官的權力往往被手下所架空,權力更加分散了。為了改變這種趨勢,各個割據勢力大多選用自己的同鄉當手下。
在徐州境內,陶謙的想法便是這樣,因為他是丹陽人,所以手下大致分為陳登和曹豹兩大派系。
如今陶謙還活着,自然主要是以曹豹等人佔據優勢。
而曹豹就出自丹陽郡,與陶謙有同鄉之誼,才得以上位成功。當然啦,陶謙也是憑藉著同鄉的關係,一直將徐州的權力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並因此維持了徐州城的安定。
但是,年過六旬之後,陶謙慢慢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危機。
他的兒子沒有將帥之才,而曹豹等人也並非是出類拔萃的英雄豪傑,一旦陶謙老死,他好不容易打拚下來的基業也要雨打風吹去,甚至子孫性命都難以保全。
陶謙對此心知肚明,他死之後,徐州城很可能被陳登等人掌控。
這肯定不是陶謙願意看到的,所以之前才會故意派蕭建出戰王景,來啃這塊硬骨頭,然後把曹豹派去剿匪,顯然是將昌豨當成了軟柿子。
當然了,和王景相比,看似兇狠狡詐的昌豨,還真是一個軟柿子。
但能不能捏得動,全憑曹豹自己的本事了。
由此可見,眼下的徐州看似平靜,實則水面下早已暗流洶湧,兩派力量相互對峙,誰也沒有吞掉對方的能力。
陳登等人雖然勢力漸長,但是曹豹派畢竟手握軍權,如果強行壓制,勢必會引發內訌。因此,兩方勢力雖然暗中不斷較勁,只不過明面上大家還能笑臉相迎,暫時勉強地維持着徐州的安定。
王景這次入侵徐州,其中一個目標,也是為了打破兩派的實力均衡。
他先是拋出誘餌,引蕭建上鉤,加強陳登這一派系的力量。
而陳登也在等待,等待曹豹兵敗,然後他們以此為借口,奪取部分兵權,趁機逼迫陶謙讓步,擴大世家和豪族在徐州軍隊體系中的影響力。
一場戰爭,卻是三方算計。
至於誰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就要看誰的算計,技高一籌了。
心中不斷思考,推演局勢,隨後王景又想起了一件事,吩咐左右:“去,叫張闓來見我。”
“遵命!”
一位親兵,得到命令后立刻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張闓就被帶到了王景面前,面容粗豪的他,咧着嘴,發出爽朗的笑聲:“將軍,聽說要見我?”
“坐吧。”
“謝將軍。”
案几上,備有酒菜。
張闓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王景見狀也不嫌他無禮,而是語氣淡然地問了一句:“最近這段時間,在軍中待得可還習慣?”
“嘿,每日有酒有肉,可舒坦咧!”
張闓邊說,邊豎起大拇指:“將軍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大氣啊,對待手下如此優渥,難怪軍中士卒人人皆效死力。”
隨後又猛地灌了幾碗酒,喝了個痛快,張闓這才擦拭嘴角,看向王景:“將軍特意命人把我叫來,不知有何吩咐?”
看似憨厚老實的臉上,一雙眼珠子,卻是咕嚕嚕的轉着。
很顯然,張闓並有他表現出來的這般老實。
不過王景也沒在意,只是笑着說了句:“我打算退兵了。”
“什麼!?”
張闓大吃一驚,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好好的,為什麼要撤兵啊?”
此時他臉上的驚訝,卻是沒有絲毫作假。
對於王景突然做出撤兵的決定,張闓確實難以理解,在他看來,好不容易打下了下邳和彭城,難不成真就說不要就不要啦?
王景倒是鎮定自若,拿起酒杯,啄了兩口,語氣淡然說道:“我若不走,你要如何向袁術交代呢?”
哐當一聲,張闓手一顫,酒碗就掉在了茶几上,酒水撒得到處都是,甚至濺了他一身。
但張闓卻顧不得擦拭濕漉漉的衣襟,反而神色緊張,麵皮僵硬:“將軍,莫要開這種玩笑,屬下與后將軍並無交集。”
然而王景卻是面無表情,目光更是冷得嚇人。
張闓還想辯解,王景卻開口打斷:“最初之時,吾也只是懷疑,所以暗中下令,允許你自由出入。然而你非但沒有選擇離開,反而故意偷錢買酒,想要借用這種方式,來引起我的注意。”
一個個字,彷彿利箭一般,扎入張闓的心臟,讓他渾身發顫,很是不安。
但為求活命,張闓愣是按耐住心中的驚恐情緒,繼續砌詞狡辯:“大人,我當時是真的酒癮犯了。”
王景冷笑:“你當我傻嗎?好歹也是身肩騎都尉的軍職,還是徐州這樣的富庶之地,你說你沒錢買酒,誰信?演戲演得太過,就會露出破綻。而你之後故意鬧出糾紛,還特地鬧至吾軍帳附近,巧合多了,就是故意。”
這一刻,張闓面色頹喪,渾身上下汗如漿涌,彷彿所有秘密,在王景面前都無所遁形。
他的這些小伎倆,也就糊弄糊弄傻子。
可惜對上了王景這種智力破百,又提前知道了部分歷史的怪物存在。
秘密已經被揭破,張闓也是破罐子破摔:“果然瞞不過將軍的法眼,不過在下十分好奇,將軍為何一口咬定我是后將軍的人嗎?說不定,我是陶謙派來的呢?”
“真是愚蠢的問題。”
王景搖頭長嘆:“徐州周圍的勢力,劉寵自掃門前雪,孔融困守北海城,那麼誰才是對徐州最有渴望的人呢?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唯有袁術,才是對徐州最為心心念念的之人。”
“世人都說祁侯智勇雙全,果然名不虛傳,兵家隱門傳人張闓,對將軍佩服之至。”
話已說完,張闓也不再偽裝,嘆息一聲之後,看向王景:“那麼將軍打算要如何處置在下呢?韓龍和王政落入將軍之手,死訊卻一直未曾傳出,想必是已經加入暗衛了吧?”
雖然故作鎮定,但王景看得出來,張闓的目光中,依舊藏着幾分對死亡的恐懼。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因此張闓故意提起韓龍和王政,便是想要彰顯他的價值,希望能夠得到王景的看重。
而對於張闓這枚棋子,王景覺他倒是有些用處,所以沒打算殺他:“想要殺你,我早就叫人動手了,不會等到現在。”
張闓聞言,大大鬆了一口氣。
不用死,那自然是極好的。
不過張闓也知道,王景放過他,絕對不是因為他長得夠帥,因此張闓十分光棍:“將軍有何吩咐,在下照辦就是。”
王景知道,眼前這個看似五大三粗的莽漢,實際上心思細密,因此滿意地點點頭,對張闓說道:“袁術要你做的事情,你儘管去做,但過程中,記得要向我通風報信。”
“這……”
張闓倒不是想拒絕,而是為難道:“我若有了消息,又該如何告知將軍呢?”
“你放心,我會派人暗中與你聯絡。”
王景凝視着張闓:“如今是大爭之世,對個人而言,選擇比努力更重要,你是聰明人,該知所進退。”
張闓無奈,只能低頭。
實際上,他以前確實挺看好袁術的,所以才會接受任務,作為兵家隱門的代表與汝南袁氏合作,之後又為袁術作為暗間,潛入徐州內部,努力掌握兵權,並且伺機而動,以便於在關鍵時刻能幫助袁術奪取徐州。
但是如今的袁術混得實在是有點慘,可以說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說好的袁家四世三公,底蘊雄厚,結果對付董卓的時候,就隱隱搞起了內部分裂,袁家的力量被一分為二。
這樣也就算了,二袁如果夠強,倒也算得上是一棵值得依附的參天大樹。
奈何袁術這一灘爛泥實在是扶不上牆,混了幾年結果愣是連南陽郡的地盤都給混丟了,將袁家的積累揮霍一空,如今灰溜溜地返回汝南,日子愈發過得艱難。
因此張闓這種被安插在徐州的暗子,自然是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如今天下誰人風頭正勁?
自然是王景啊!
所以王景率領青州兵打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唯有張闓是心中竊喜,還故意鬧出事端,引起王景注意,想要拜入麾下。
奈何道行不夠,還是被王景看破了身份,如今只能繼續當暗棋了。
離開王景軍帳,張闓舉頭望天,心中卻是無比蛋疼:“這特娘的都叫什麼事兒啊!”
他的心情很不美麗,雖說出身兵家隱門,學的乃是刺客之道,可能活在陽光之下,誰喜歡偷偷摸摸藏頭露尾呢?
張闓之前給袁術當內奸,卧底徐州,如今又給王景當內奸,卧底袁術,說好的三年,結果三年之後又三年,自己何時才能不當二五仔啊?
明明自己只是單純地想要出人頭地啊,怎麼就混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雙面間諜?
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張闓最後還是選擇了接受王景的條件,畢竟事成之後,他還是可以跟着王景這個前途光明的新大佬混的。
郯城,刺史府邸。
“使君不好了,東莞急報!”
“究竟出了何事!?”
原本召集一眾屬下,正在商議政策的陶謙,聞言大驚失色。
不怪他這麼緊張,因為傳回來的是“急報”而非“捷報”,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陶謙兩眼發黑,但強制鎮定,目光惡狠狠地看向回來報信的親兵:“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親兵驚恐不安:“大人,陽都大敗!”
“什麼!”
陶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派出了丹陽精兵,由曹豹統帥。
三千主力,加上陽都本身的地方鄉勇,兵力起碼上萬人,而對手不過是一群賊寇,怎麼就敗了?
但鐵一般的事實就在眼前,卻由不得他不相信。
南邊下邳失守,北面陽都大敗,這一南一北相繼傳來噩耗,讓身體本就不太好的陶謙,此刻雪上加霜,直接一個沒站穩,摔倒在了席位上。
“主公!”
“陶使君!”
與會之人頓時手忙腳亂:“快去請大夫!”
城中的名醫全被請了過來,好一通搶救,總算是成功將陶謙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雖然徐州的世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和陶謙更是有利益糾紛,但是眼下他們都不希望陶謙出事,以至於讓徐州的局勢更加動蕩。
聽到陶謙被搶救回來,沒什麼大礙,只是需要休息,許多人都鬆了一口氣。
陳登回到家中,找到父親,說了此事。
陳珪捋了捋鬍鬚,轉頭問道:“元龍,你有何看法?”
陳登想了想,便回答:“陶恭祖不能主事,這是我們趁機擴張勢力的好機會,是時候出兵了。”
想要擴張勢力,就需要名聲和威望,而這兩樣東西,都可以藉由一場軍事上的勝利來獲得。
陳登早就做好了計劃,現在也正好是動手的時機,然而父子兩人還未來得及商議更多的細節,就聽到有家丁來通報:“家主,下邳大捷!”
“大捷?”
陳登和陳珪父子,聽到“下邳大捷”這四個字的時候,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自己都還沒動手呢,哪來的下邳大捷?
陳珪仰天長嘆:“唉,天不予命啊,計劃得再好,也有可能被人捷足先登。”
陳登有些牙疼:“究竟會是誰呢?竟能搶在我們之前動手,還能擊退王景,徐州有這麼厲害的名將嗎?”
隨後陳登派人外出打探消息,得到的結果讓他瞠目結舌。
陳珪見兒子的表情有些詭異,就很好奇:“元龍,你怎麼了?”
陳登嘆氣:“父親,拿下下邳城的人是蕭建。”
都是徐州大族,平日裏沒少接觸交流,因此陳珪聽了這番話,露出了和陳登一樣的詭異表情:“蕭建?他有這等本事?”
東海蕭建,為琅邪相,治莒縣,此人保城自守,說是中人之姿都有些勉強,怎麼都不可能從王景那裏虎口拔牙,奪取下邳城。
事有反常必為妖!
陳登和陳珪,父子二人相視一眼,都猜出了這件事情恐怕另有內情。
陳登蹙眉沉思,心中仔細推敲一番,很快反推出了部分的事情:“看來祁侯是故意退兵,此前蕭建按兵不動,還故意坐視曹宏戰死,恐怕這其中藏有勾結。”
陳珪嘆氣:“想要了解更多情報,看來要走一趟下邳城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