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我賺錢你背鍋
剛從下邳逃難到郯城,結果一轉眼城池便光復了,這實在是讓陳珪有些始料未及。
數日光陰轉瞬即逝,只見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揚起飛揚的塵土,晃晃悠悠地駛進了才剛剛經歷戰火洗禮的下邳。
此時城中變化不少,還能看出激戰的痕迹,一些血跡都還沒來得及擦拭乾凈,烏黑黑的一大片,讓人心驚膽戰,幾乎可以想像過城中曾經發生過何等激烈的戰鬥。
陳珪在陳登的攙扶下,走出馬車,他只是目光一掃,便看到不遠處一隊甲兵,正在挨家挨戶踹門,凶神惡煞的士卒,破門而入,隨後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軍爺,不能拿走啊,你要是都拿走了,我們這一家子可都要餓死了啊!”
“滾開,爾等難道還想背上勾結逆賊的罪名嗎?須知這些糧食可都是搶來的贓物,現在使君網開一面沒有治你們的罪,僅僅是追繳賊贓,你非但不感恩,還想反抗,難道是活夠了不成?”
穿着軍裝的士卒,毫不猶豫地搶走這些普通百姓家裏的糧食。
甚至有些時候,還有人順手牽羊,看到什麼值錢就拿什麼,扣上賊贓之名,但凡敢反抗的,上去就是一頓暴打。
被搶劫還算好的,家中若是有女眷,又薄有姿色,那更是指不定要出點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來。
城內城外,到處都是這樣的情景,時不時便有百姓嚎啕大哭,使人不忍目睹。
陳登和陳珪一路走來,父子二人皆看得目瞪口呆:“此地究竟發生何事?蕭建不是光復下邳了嗎?為何大索全城?他難道就不怕激起民變?”
陳登攔住了其中一隊甲兵,詢問道:“你們這樣當街強搶百姓,難道不知這是死罪嗎?”
被攔下的軍官只是一個什長,聽了陳登的話十分不爽,正要動手,但回頭一看,陳登穿着華貴的衣衫,而且氣質高貴,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上等名流。
這個什長不敢得罪陳登這樣的將軍物,只好叫屈道:“你莫要血口噴人!什麼強搶百姓,我沒有,我不是,你別亂說啊!”
“我親眼所見,難不成還有假?又或者說,你要我當面質問蕭建?”
一聽陳登居然認識自己的頂頭上司,什長都快嚇尿了,知道眼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絕不好惹。
所以什長只好硬着頭皮說道:“貴人有所不知,吾等亦是奉命行事罷了。”
“奉命?”
陳登不解其意。
什長沒辦法,只得認真解釋了狀況。
陳登聽完目瞪口呆,然後立刻回去找陳珪商議:“父親,祁侯攻破下邳之後,大搞公審,打殺了不少不法豪強,還將繳獲到的糧食,分發給城中百姓……”
陳珪聽完也是無語:“所以說,蕭建派兵強行征糧,除了是因為自身糧草不足,同時也是為了替受損的世家豪族討回公道?”
“殺人誅心,當真是好算計啊。”
陳珪喟然長嘆,被王景的手段震的心緒起伏,久久難平。
陳登也是一樣,無奈地搖頭,表情裏帶上了幾分苦笑:“彭城估計和下邳的情形相同,懲治世家豪族,散資財以獲民心,如今領土雖然失而復得,但民心散離。恐怕祁侯下次再來,徐州的百姓就要簞食壺漿以迎王師了。”
陳登和陳珪兩人皆是智謀之士,自然深知人性是何等模樣,無論陶謙此前治理徐州的名聲有多正面,現在被蕭建這麼一折騰,以後怕是都得臭不可聞了。
陳登感慨:“祁侯此人當真可怕,只此一招,便讓徐州內部自亂陣腳,自絕根基。”
如今王景雖然撤走了兵力,可卻搶了個盆滿缽滿,反手就留下一個爛攤子來讓陶謙收拾,此戰蕭建光復下邳可謂是雖勝猶敗。
陳登滿臉都是無奈的表情:“也不知是誰為祁侯獻此毒計,當真是為我們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難題。”
王景搶走了大量金銀珠寶等財物,賺了個盆滿缽滿。
然後又把大戶人家的糧食,分發給了貧苦百姓。
如今蕭建殺了回來,世家和豪族的力量重新回歸,勢必要從百姓手裏搶回這些“賊贓”。
誰敢阻止,誰就得罪下邳城的所有世家和豪族。
但不阻止,就得罪了佔據絕大多數人口的普通百姓,失去民望。
如此進退維谷,左右為難,當真是裡外不是人。
所以陳珪才說這是殺人誅心,殺的是世家之人,誅的是百姓民心。
王景這一招毫無疑問地大大動搖了徐州本地的統治權威,激化了世家和百姓兩大階層彼此之間的矛盾,將原本被掩蓋起來的問題,全都暴光在太陽底下。
甚至陳登往更深處推想,下次王景再入侵徐州,彭城和下邳的百姓還會反對他嗎?其他郡縣的百姓聽到消息后,是支持陶謙,支持本地郡望,還是支持王景?
越是思量,越是不安。
父子兩人頓時心情很不好:“這還真是多事之秋啊。”
另一邊,青州兵正在不疾不徐地撤出徐州戰場,上萬大軍分成三股,分別由王景、張飛和太史慈三人統帥,交替掩護撤退,順利撤離徐州地界。
路過沛縣時,王景本意要放甘梅一家回去。
哪想到甘五這人也是雞賊,知道救了自己的王景,就是祁侯本人之後,他就說什麼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要追隨王景效犬馬之勞,還把甘梅送到王景身邊當了侍女。
雖然是小人物,但甘五顯然也有自己的生存哲學。
李保和張明的事情,讓他知道了以他小門小戶之家,根本保不住女兒的清白,還不如讓甘梅跟在王景身邊,也省得自己提心弔膽了。
甚至在甘五看來,萬一自己的女兒被王景給看上了,說不定算命先生當初給甘梅算的命格,就應在王景的身上,未來亦有貴不可言的那一天!。
結果就是出征徐州一趟,大勝而歸的王景,不止帶回來大量的糧食和錢財,還帶回來一個千嬌百媚的侍女。
郭嘉都忍不住學着王景的口吻,調笑說道:“主公,我們這次出征,感覺有黃巾軍那味兒了,搶錢搶糧搶女人啊。”
“奉孝你可要積積嘴德啊,人又不是我要搶的,是他們非得跟着我。”
“是是是,主公魅力超凡,自然走到哪都有人倒貼。”
“總感覺你在嘲笑我,但是我沒有證據。”
王景沒好氣地瞪了郭嘉一眼,兩人正說說笑笑,忽然一親兵過來傳信:“濟北急報,有賊人造亂!”
“竟有此事?戰報在哪,快呈上來!”
王景板起面孔,讀着前線送回來的戰報,然後整個人猛地拍桌怒而起身:“當真是豈有此理!”
“主公,發生何事了?”
郭嘉很少看見王景發怒的樣子,因此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惹得他如此憤怒。
隨後戰報落在他的手上,郭嘉也終於知道,是有黃巾餘孽,趁着王景出征的空隙,又在濟北國搞事情了。
荀攸也看了戰報,皺起眉頭:“選擇在這巧妙的時機點出手,恐怕這不是普通的叛亂。”
王景帶兵出征,也帶走了張飛、太史慈和典韋這三員猛將,隨行的還有郭嘉和荀攸這兩位軍師。
兵力不多,但文武陣容堪稱豪華。
而這也導致王景對兗州的控制力,有所下降,所以有些人,又開始不安分起來。
郭嘉看完戰報也是十分無語,感嘆道:“活着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找死呢。”
區區賊兵造亂,雖然煽動了不少百姓參與其中,但說真的,這些人不過烏合之眾,根本動搖不了王景在兗州的統治。
戰報中,死傷了不少守軍將士,還有大量無辜百姓被裹挾,看到那一筆筆血淋淋的傷亡數字,王景就忍不住怒上眉梢:“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先帶一小隊人馬前往前線,以免事態擴大。”
“主公放心,我們會調遣兵馬,援軍很快就會趕到。”
王景帶上玄鱗十二衛,又召集一千騎兵,隨後立刻奔赴濟北國。
濟北國,盧縣。
一千騎兵,像尖刀一般衝破重重人潮。
當王景率眾來到城西正門的時候,城門才緩緩打開,國相鄧原帶着一眾官吏,早早就已經來到城門口處等候。
當看到穿着龍影戰甲的王景身邊只帶着一千騎兵的時候,鄧原微微一愣,隨後暗自點頭,心道王景不但藝高人膽大,而且還很懂得邀買人心。
一千騎兵,可進可退,前來救援不是冒險。
但敵軍數萬,濟北國局勢岌岌可危,王景只帶一千人就趕前來救援,這對軍心士氣的提振,卻是效果非凡。
鄧原帶領一眾官吏,在城門洞內迎接王景。
現場氣氛緊張和而嚴肅,鄧原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帶頭對王景拱手深鞠一躬,對王景說道:“將軍還請多加小心!本官代城中百姓,謝過將軍!謝過諸位壯士!”
此次王景率軍前來,風險不小。
若是不能一舉鎮壓城外的那些鬧事的亂民,那身後的滿城百姓怕是都要身陷亂軍之中屍骨難存。
不過早就見慣了屍山血海的王景,此時此刻,卻是面色如常,毫無一點緊張之色。
王景等到鄧原等官吏施禮完畢,才朗聲多少:“還請諸位放心,我定會竭力鎮壓城外亂民!出發!”
身後一千神武軍騎兵,發出震天怒吼:“必勝!必勝!”
鄧原等人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相互施禮之後,鄧原便帶着眾官吏反身登上了城牆,隨着城上一通鼓響,百餘根木杆忽然間被城上之人同時豎起,每一根木杆之上,都挑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北門兩側的城牆上,頓時就如同豎起了一片樹林一般,場面令人不由悚然,居中城門上面豎起的一根最高的高桿上,則懸挂的正是其中一位賊首的人頭,滴着鮮血的頭顱,此刻顯得異常的猙獰醒目。
懸挂首級,自然是為了震懾亂民。
但效果似乎不太明顯,盧縣外圍的亂民越聚越多,不少當初被打散的黃巾軍餘黨,此刻又聚集在了一起。
王景深知盧縣情勢危急,必須趁着敵軍沒有合圍之際,利用騎兵的機動優勢,打上幾場勝仗,來挽回城中的民心和士氣,好讓守軍能夠堅持到援兵抵達。
一千神武軍傾巢而出,馬蹄聲如雷震鳴,只見城門下的鄉勇,正在奮力扭動繩索,打開城門。
當城門吱吱呀呀打開之後,橫刀立馬於的王景,只覺得眼前豁然開朗,明亮的陽光照在他金燦燦的甲胄之上。
只見王景劍眉怒揚,仰天長嘯,立即催動座下名駒絕影,抖動韁繩便一馬當先的衝出了城門,看到一股聚集起來的人群,迎面朝著城外嘯聚的那一大片亂民衝去。
玄鱗十二衛,各個手持長槊,武藝超凡,他們也都緊隨王景之後,齊聲呼喝,縱馬衝擊地震,疾馳的馬蹄,揚起了大片土塵。
只見此時遊盪在城牆外圍的亂民,不久前還試過衝擊城門,甚至大聲鼓噪吼叫着威脅要城內的官員趕緊給他們送糧食出來,聲稱城內膽敢不再送糧的話,三日之內,他們便要攻入城中,殺個雞犬不留。
經過幾日的準備,這些亂民顯然都被人給組織了起來。
甚至在王景來援救盧縣之前,都沒怎麼休息過,愣是東拼西湊出了幾十副長梯,打算明日就去攻城。
只可惜,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王景帶兵打了個懵逼。
因為缺乏兵刃,他們只能砍伐樹木,削成木矛。
幾個日夜,他們在城外就不知道砍了多少的樹木,甚至把城北河邊的一小片竹林也盡數砍光,削尖了木棍和竹竿的前端,製成了粗陋的竹槍和木槍。
眼下這些亂民,幾千人就這麼聚在一起,豎起這些粗陋的木槍竹槍,倒是黑壓壓一片如林一般,果真有那麼一點氣勢。
難怪鄧原他們今早在王景到達之時,面色一直十分凝重,顯然都非常緊張,就連衝出城外打算試探一波的王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多少有些驚訝。
不過隨着剛才城頭鼓聲響起,城頭忽然間齊刷刷聳立起百餘根高桿,每根高桿之上,都挑起了一顆人頭的時候,城外正在鼓噪的亂民定睛一看,鼓噪之聲頓時就啞了下去。
叛軍士卒只要沒有眼瞎,便都親眼目睹了城上挑起的百餘顆血淋淋的人頭。
本就缺乏組織調度和軍心士氣的賊眾頓時氣勢被奪,不少人都被嚇出了驚叫之聲,陷入慌亂的狀態。
“城中怎麼殺了這麼多人?那中間的人頭乃是何人?”
這時有眼尖之人,已經看到了城門樓上面最高的高桿上懸起的那顆人頭的面目,當看到那人的面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鬼手何兵?”
一提及鬼手何兵這四個字,在場亂民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這可是濟北國境內有名的幾個巨寇之一,這些年來為禍兗州多年,以兇殘壕無人性而著稱,屢屢破襲襄兗州北部各郡各縣的大戶莊園,犯下了不知道多少血案,禍害了多少無辜之人。
即便這些亂民多是來自濟北國之人,可是到了盧縣之後,也都從本地亂民那裏聽聞到了鬼手何兵的兇殘。
當有人驚呼出鬼手何兵四字的時候,那些亂民又紛紛忍不住驚呼了起來,不知怎麼何兵的腦袋,怎麼就突然之間被人給掛在了城門之上。
與之同時被掛出來的,還有上百顆人頭,一個個死狀凄慘,面目猙獰,把不少亂民的膽都給嚇破了。
不等他們搞明白狀況,就見城門從內打開,一個身材壯大的武將,縱馬持刀,一馬當先便從城中沖了出來,隨後又有數十騎健騎跟着這名武將衝出了城門,直朝他們這邊縱馬疾奔了過來。
雖然只有區區數十騎,但是這對於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亂民們來說,卻只覺得無可匹敵,還未與神武軍交戰,便膽氣已喪。
突然間的變故,讓亂民們慌亂了起來,原本豎起一片的木槍竹槍,一下子就東倒西歪了好多,聚在一起的亂民也開始疏散了起來。
這時候亂民之中,幾個挑頭之人,雖然也感到震驚,但是這幾個人似乎要有一些經驗,於是立即呼喝着命周圍的亂民不要亂,趕緊聚在一起,將他們手中的木槍和竹槍放平,指向從城中衝出來的這一哨人馬,以防被這支中丘縣衝出的人馬直接沖陣。
還有大約三四十個手持弓箭的亂民,被人聚集了起來,紛紛抬起手中的長弓,搭上了羽箭指向了朝他們衝過來的王景等人。
而他們的弓,並非是什麼正兒八經精做而成的弓,甚至連普通獵戶所用的簡單獵弓都算不上,不過是用一些彈性好的樹枝竹片,臨時製作出來的粗陋長弓,為了增加威力,只能把弓身留的很長,掛弦之後,足有一人高,弓弦也是臨時用麻繩所制,很是粗陋。
至於所用之箭,更是一些選用的一些直一點的樹枝甚至是竹枝臨時所制,多數箭支連箭簇都沒有,只是把樹枝竹枝削尖而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