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哭時,我也覺得疼(1)

第4章 你哭時,我也覺得疼(1)

第4章你哭時,我也覺得疼(1)

很多年後,她都會記得有那麼一個少年。

明明不算美好,卻想把世間所有的美好都給她。

——題記

兩人愣了一下,同時尋聲望去。便見一個與他們同齡的少年站在校門口,雙手兜放在褲子口袋裏,卻是有些靦腆拘謹。

少年長了一張很是清俊乾淨的臉,只是左邊眉骨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雖然淺淡,卻很猙獰,沒過眼睛,像是水墨畫裏那道被划重的一筆。

葉子謙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就蹙起了眉。可旁邊的女生卻像打了雞血似的,興緻沖沖地飛跑過去。

一把抱住那個少年,她開心得幾乎要手舞足蹈:“陸小年,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前兩天啊。唉,你別抓我頭髮……”陸小年好不容易扒拉開無尾熊似的蘇漠,就看見不遠處一個英俊得過分的少年正冷冷地看着他們,未笑已含情的桃花眼裏是顯而易見的敵意。

他愣了愣,有些拘謹自卑地避開他狠厲如刀的目光。無尾熊蘇漠卻已經輕輕對那邊開口了:“葉子謙,我先走了。”

說完便見少年狠瞪着她沒反應,於是又搜腸刮肚地擠出一句客套話,“那個,再見。”

“誰想和你再見啊!”葉子謙老大不爽地狠狠白她一眼,一扭頭,無比高傲地走了。

剩下她和陸小年對望了一眼,突然放肆大笑起來。好在葉子謙已經走遠,聽不見他們的笑聲,要不難保不會殺回來找蘇漠的碴。

兩人笑了一陣后,總算停歇了下來。蘇漠一把摟住陸小年,哥兒倆好似的催促他:“走了走了,我請你去吃臭豆腐。”

“你怎麼還是這麼吝嗇啊?”

“你瞧不起臭豆腐?”

“我有這樣說嗎?”

“我記得以前你總訛我陪你去吃。我不想去,你就騙我說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就是臭豆腐,比巧克力還好吃。”

“當我什麼都沒說。”

“那去不去?”

“好了,老大,我怕你了。走吧走吧……”陸小年一臉無奈的表情,蘇漠也笑了,卻想起那個時候與其說陸小年在訛詐她,不如說是陸小年想通過她去訛詐溫斯年。因為那時幼小的他們,只有溫斯年的口袋裏才會永遠裝着那麼多的零花錢。偶爾還會有國外帶回來的巧克力,甜美酥華的觸感,裏面放着榛子和葡萄乾。

因為數量不多,所以溫斯年總是悄悄地塞給她,同時讓她不要告訴別人。

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一次被陸小年看見了。他便理直氣壯地訛詐她說臭豆腐比巧克力好吃,而後用一塊臭豆腐換走了她口袋裏唯一的一塊巧克力。

只要想到那些過往流年,蘇漠就覺得心底深處的那個地方軟軟而今,見到久別的故人亦是溫暖。兩人便一路嬉鬧着,沒有注意一開始離開的葉子謙竟然去而復返。

葉子謙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回來,他只是下意識地就不喜歡看見蘇漠和那個少年站在一起。那麼親昵自然的模樣,很礙眼。可是才回來,他便看見蘇漠在一旁放肆地笑。和平常的那種假笑訕笑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笑進眼睛裏的笑容,美好亦明亮。而她身邊的少年只是專註地看着她,斂去那些自卑靦腆。他就像在看一個自己小心翼翼呵護着的夢,痴迷而決絕,不容他人染指一般。

葉子謙看了一會兒,覺得頗為掃興。而漸漸走遠的兩人也因為久別重逢,自是太過歡樂,沒有看見後面那個英俊少年漸漸陰鷙下來的目光和咬牙切齒的表情。“蘇漠,你有種!”最終他也只是低低吐出這幾個字,一腳踢開路上的易拉罐,彷彿踢出了某個姓蘇名漠的女生。

蘇漠和陸小年去了以前他們常光顧的那家小攤。兩塊錢一份的臭豆腐,加很多蔥花和辣椒,趁熱吃,真是無上美味。

辣椒很辣,兩人都被辣得鼻尖冒汗,卻還是埋頭大吃,餓死鬼投胎似的。生怕自己慢了一點,東西就被對方全部吃光了。

等吃完后,兩人抬頭,均看着對方被辣得紅彤彤的嘴唇和臉頰,又相互大笑。

蘇漠覺得很開心,很久沒有這樣純粹地快樂過了。而陸小年已經從口袋裏掏出張皺巴巴的紙巾,撕成兩半,遞給她一半,說:“蘇大胖,擦擦嘴。”

“我打你啊!”聽到這個塵封已久的外號,蘇漠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還是接過紙,三下五除二地擦乾淨嘴巴,她又看着陸小年傻笑。好久,她才試探着裝作漫不經心地開口:“小年,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陸小年的眸光似乎暗淡了一下,但只是片刻便笑了,淡淡地開口:“嗯,明天就走。我這次是趁着放假過來的,後天還有課。”

蘇漠愣了愣,心臟似乎被什麼尖銳的利器刺了一下,刻骨疼痛。但她還是笑着,只是笑容太過恍惚,便透出點悲傷的味道。

她喃喃自語,帶着愧疚:“都是我害的。”

“胡說什麼呢!”陸小年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見她有些神經質地交握着手,便輕聲嘆了口氣。他有些遲疑地伸手,包住她交握在一起的手,輕聲說話,“我們倆之間說這些幹什麼呢。”

“我——”蘇漠還想說點什麼,卻被陸小年打斷:“大胖,別說煽情話啊!我會起雞皮疙瘩的!”

“切!你滾一邊去!”她的煽情皆被他的不解風情打散。她冷冷地白他一眼,卻發現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兩人又笑鬧了一陣,看着時間還早,陸小年便說要請她去喝酒。蘇漠酒量不好,但這個時候也不想掃興,打了個電話給她媽報備了一下,便興緻高昂地跟着陸小年找了個大排檔,要了幾瓶啤酒、幾碟下酒小菜。

兩人邊吃邊聊,聊這些年的境遇和趣事。專挑着開心事來說,倒也是難得的美好。

只是蘇漠酒量實在太差,幾杯便醉了。後來便抓着陸小年的手發瘋,一會兒笑,一會兒鬧。最後只是小心翼翼伸手用力撫摩陸小年眉骨的那道疤,反反覆復地呢喃一句話。

陸小年湊近了,才聽清楚她是在說:“小年,對不起。”陸小年突然就有些恍神地愣住,最後還是輕輕地嘆了口氣。尚還屬於稚氣少年的眉目間竟透出幾分不符合年紀的疲憊與滄桑。遲疑地伸手,他溫柔地撫平女生蹙起的眉峰,湊到她耳邊,輕聲開口:“沒事,大胖,我不怪你。”女生的眉頭卻蹙得更緊,突然迅速伸手抓住他安撫的手。她的神色似乎安心了點,竟然還咂咂嘴,實是讓陸小年哭笑不得。隱約間,她似乎又說了些什麼。陸小年好奇地湊近了一些,才聽清那是一句帶着撒嬌的呢喃。她說:“斯年哥哥,我好想你啊……”陸小年的手幾乎是被凍住似的僵住,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連手指都還猶自維持着那個姿勢,可笑得徹底。待他回過神來后,想也不想地就用力掙開。女生卻似乎早有所料一般抓得死緊,嘴唇也委屈地嘟了起來,露出幾分難見的嬌憨。她輕聲說著話,抱怨一般的語氣:“斯年哥哥,別走啊……”陸小年只能無奈地停止掙扎,她這才舒緩了眉目,露出個安心的微笑。她似乎在夢裏看見了幸福。而後,再沒任何聲音,她睡死過去。陸小年發了好長時間的呆,才慢慢地緩過神來。望着握住他的手恬然酣睡的女生,他的眼神似乎都染上悲傷的顏色。他輕聲開口,叫她的名字:“蘇漠——”沒有人回答,除了大排檔喧鬧的嘈雜聲,就再也沒有他最想聽見的那個聲音。

他微微出神,片刻才用另一隻自由的手撫摩眼前少女安穩平靜的面容。他溫柔地開口,如情人一般低喃:“大胖,你什麼時候才肯忘了他呢?”

“你什麼時候才會看見我呢?”

“大胖,我喜歡你,好多年了。”

他終於說了出來,那端卻是永寂的沉默。一如這些年來,他始終只敢喃喃地對着空氣開口,得不到任何回應,亦是孜孜不倦。

“大胖,忘了他喜歡我好不好?”

“……”

“大胖,要是有天你不愛他了,就一定愛我好不好?”

“……”

“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哦。”

“……”

“那我們說好了哦。”

“……”

“說話要算話哦。”

……大排檔內,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其實這場憂傷的獨白已經進行太久了。就像這些年來,始終都是他一個人,自導自演着一場無人觀看的獨角戲。

陸小年有些怔忪,出神地看着遠方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空。而後疲憊地揉了揉額角,他抽出被女生緊握的手,勉強將爛醉如泥的女生放在背上,背她回家。

那一夜,只有街邊路燈如豆,見證了那個羸弱少年背着那個少女,慢慢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隱約間,像是步入遲暮的老人,佝僂着背,一個人獨行遠去至人生終點。

可陸小年覺得這樣真的很好,就像他們曾一起相陪到老,白髮蒼蒼,垂垂老矣。而相交的手,還是握在一起。

雖然這些都是假象,都是虛幻,但至少也是一種寬慰。後來的很多年後,陸小年都記得這一晚。

那是他此生,最接近幸福的一次。雖然終究逝去,但到底存在。就像流星,轉瞬即逝,卻依然美好。

蘇漠不知道陸小年是如何艱苦卓絕地把她送回家的,她只知道自己似乎做了個太過久遠的夢。

夢裏溫斯年才剛離開,她突然就失去了他所有的消息。他如人間蒸發一般將她遺棄在這裏,而她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卻依舊高傲,那種被溫斯年寵到骨子裏的高傲,幾乎像一把鋒利的劍,傷人亦傷己。

只是以前溫斯年是劍鞘,是給予她所有保護的溫暖後盾。而今後盾失去了,劍雖還鋒利,卻終究會被慢慢蠶食消磨,變得愚鈍不堪,變得傷痕纍纍。

蘇漠的第一個傷疤便是來自陸小年。那道疤就像一道難看的傷痕,留在陸小年臉上,亦留在蘇漠的心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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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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