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飄散露華清風緊
第13章飄散露華清風緊
葉素兒在若如左手邊上坐着,卻是淡淡含笑,正襟危坐,倒彷彿她才是這宴會的主人似的。其實倒也差不多了。皇后雖管着後宮的事務,卻因近來失寵,頗有些人陽奉陰違的,葉素兒憑了太后的口諭協理後宮之事,有時候卻比她還能說得上話。
南王爺這一招,倒是絕妙的。只是一出手便能把皇后打得落花流水,這個雲婕妤未免太神通了些,這樣輕而易舉的便把讓皇后失了寵,她倒是要小心了。
正想着,外頭傳雲婕妤到,她抬頭,便見一個鵝黃色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外,只是微微含笑,便已經讓她驚艷。
心中不免有些嫉妒,這樣的絕色女子,王爺到捨得放進宮裏來。
畫扇蓮步輕移,走在黑色大理石的地面上,靜默無聲。這是在南王府里時候,南王妃親自教導的,非大戶人家的女兒從小訓練,是走不出這樣的儀態萬千的。只是她一心要進宮,要報仇,沒日沒夜地苦心練習,竟只三個月便學的八九不離十了,連南王妃都驚嘆不已。
她仰着頭,含着笑走着,每走一步,唇邊的笑意就越加的濃了一分。這是她第一次在眾人面前亮相,她知道,如今這殿裏十餘名妃嬪,沒有一個心中不嫉妒她,卻又不得不驚嘆她的美麗的。
她知道,這些女子,都是他的女人,都曾經在他的榻上,和他纏綿交合。一時間,心竟如針扎的一般,濃濃的酸意湧上心頭。
只是,卻還是笑着的。
終於便到了若如面前。
若如亦是渾身一凜,忽地如見到獵物的猛獸一般精神一抖,坐直了身子。
“雲婕妤可是來遲了。”她笑,眼睛掃視四周,只見妃嬪眼中都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態,嘴角的笑意越加明顯。
畫扇亦笑,恭順柔和。卻不恭身行禮,只直直地站着:“初兒近來身子一直不好,昨夜風急雨驟,沒想到早上就貪睡了。娘娘大量,必不會計較的。”
若如還未開口,一邊早有吳嬪忍不住哼了一聲:“好大的架子,見到皇後娘娘居然不行禮,真真地沒了尊卑了。”
殿裏的人自然是都注意到了,只是沒人敢和畫扇撕破臉皮,吳嬪這麼一說,一時間那些故意看着別處的眼神都齊刷刷地盯到了若如和畫扇身上。
畫扇懶懶地掃了一眼四周,心中冷笑。
要她給這個殺母仇人兼殺害姑姑的仇人行禮?她便是死了也不會的!
“初兒的腰肢一向不好,娘娘原先就有了特令,許初兒無需行禮的。是么,娘娘?”她笑,看着若如。
若如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雲畫扇,你倒是還有些手段!我倒是不記得我什麼時候給過你這個特許了。
“本宮是說過的。”她平靜地,“來人,還不伺候雲婕妤坐下,婕妤身子嬌貴,站久了可要累着,到時本宮可如何跟皇上交代?要知道,雲婕妤伺候皇上,還得靠這一把柔腰呢。”
話語中明顯的意思不言而喻,只聽見周圍有低聲的嗤笑與不屑,若有似無的,似有人罵了一聲妖女。
那吳嬪更是笑得放肆,順手打翻了几上一隻青底百花的小盞,咯咯地笑個不停。
畫扇面色不改,小柔攙了在位子上坐了,滿桌琳琅的菜肴,香氣撲鼻,畫扇卻不看,歪了在一邊與清水宮芙蓉閣的甄嬪說起話來。這甄嬪祖父是前朝大昭時就在朝中任戶部侍郎的甄之在,到如今已經是三朝元老,故太后特旨,由甄家挑選一名待嫁的女兒送進宮來。這甄嬪平日裏為人倒是極為和氣友善的,畫扇進宮不到三日,便親自上門來拜訪,言談之間亦不不屑之色,畫扇心中倒是極為感激。
雖不至於將其視為知己,卻亦算作是朋友了。
“昨日裏我出門,瞧見姐姐的芙蓉閣外頭,新荷已經展了葉子。才三月的天氣,是如何做的?”畫扇品着清茶,笑意盈盈。
甄嬪溫和地笑笑:“這我也清楚,只聽說是芙蓉閣的荷花每年都開得極早的,才得了這個名字,想來是天賜大玥的福祉罷。”畫扇點點頭,復不再問。拿眼角悄悄地一掃,只見這殿裏上下,無一人不是拿眼角瞧着她的,心中一樂,臉上卻不動聲色。
這時,忽有皇帝身邊的內侍齊一枚送來皇帝御賜的瓜果美酒,算做為皇后開春宴添意。這齊一枚往日裏都是跟在吳意子後頭的,生的一雙機靈的眼,嘴巴極甜。畫扇才忽地想起,竟是有好幾日沒有瞧見吳意子了。
正想着,前頭吳嬪亦發問了:“齊公公,怎麼這幾日有沒看見吳公公在皇上面前伺候?皇上是不是給派了什麼差事?”
齊一枚笑着答道:“一枚替總管謝過娘娘關心。公公並無公事在身,只是前些天染了風寒,怕玷污了皇上龍體,和宮中各位主子的金安,便出宮去小養一段。”語氣是極為恭敬誠懇的,畫扇卻不信。
忽地有那王才人低低地笑道:“這幾日是怎麼了?吳公公病了,皇後娘娘身邊的祁連子亦不好了出了宮去。”便回身對自己身後的一名小太監吩咐道,“你可聽見了,日後該多當心着點才是。”
話似乎是信口說來,在場許多人心中卻都咯噔一聲。
畫扇不禁抬了眼去看若如,只見她面色平靜,似無不妥之處,她身後的喜兒倒是忽地白了白臉色,只是一瞬之間便恢復了恭順的眉眼,畫扇卻看在了心裏。
她在打什麼主意?
隱隱地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是要來了么?雲若如,你已經在開始謀划如何對付我了罷?
“好了,既然人都到了。喜兒!”若如眉間笑意盎然,舉手之間儘是皇后風範。喜兒聞言,便輕輕一擊掌,便有大殿之後的樂師開始演奏。清音了了,絲絲入心。畫扇的心思卻不在這美妙的樂曲之上。
她,定是派人回大興去了。
那日連宸祈到她的流雲軒,面色鐵青難看,在桌邊坐了一坐,便站起來走到她身後。彼時她正在梳妝枱前描着如黛細眉,並不看他,耳朵卻敏感地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只聽見他低低地嘆了口氣:“朕該如何問你……”
才放下手中的眉黛,轉身一笑,卻不語,只是看着他,目光清澈。
連宸祈卻忍不住別開臉。
這樣的目光,他要如何相信她是個嬌縱慣了的無賴女子。他有強烈的感覺,她一定就是她,只是卻不願意承認!
“皇后說,雲畫扇已經死了。”他低低地說出口,敏感地感覺到她的身子微微一顫,心中猛地揪了起來。
“是么……”畫扇啞然而笑,“皇后還說了什麼?”雲畫扇,且讓我聽聽你又編造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是如何的精彩。
連宸祈便一五一十地講若如的話說了,眼睛是一刻不離她的臉,期望能從她的表情中找出他想要的答案,卻終是徒勞無功。
再親不過的姐妹,被山賊劫了去玷污了清白,臨終前託付於她?
畫扇心底冷笑一聲,倒是會編。
“皇上到我這裏來,是要問我這事的真假?”畫扇黯然地低下頭去。
連宸祈心中一動,忽有愧疚感湧上心頭。即使她真的不是雲畫扇,他也斷然不信她是若如口中那樣的人。
只是,他連皇后都娶錯了,又如何信自己的直覺?
“皇上心中,難道沒有自己的答案嗎?”她淡淡地,復又拿起桌上的眉黛專心地描起來。連宸祈亦不再說話,坐了坐,便起身走了。
如今想起來,難道他派了吳意子去大興?
呵,倒想看看,是連宸祈的動作快,還是若如的動作快些。
皇帝派人送來的醉清風,倒是香醇,入口甘甜不燒,畫扇多喝了幾杯,只覺得臉頰微微發燙,瞧着周圍的眾人,亦是臉頰燒紅,低低地和周圍交頭接耳,說著眾所周知的秘密。忍不住去看若如。
雲若如,如今她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看着雲若如如何痛苦。
若如握着手中的小盞,目光迷濛地望着這一片歡聲笑語。她的,她的。她是皇后,她是這後宮之中的首領,這些女子,任是風姿萬千,卻都在嫉妒她,羨慕她,覬覦着她坐的這張椅子。她不能讓這一切結束。
怕是喝的多了,忽地頭疼欲裂,便示意喜兒攙了她起身,想了想又推開喜兒,低低地說了句什麼,獨自蹣跚着,走到殿側的一處金邊百鳥朝鳳屏風前,細細地瞧了瞧那精緻的綉工,便轉了進屏風之後。
闔殿的人,沒有一個沒瞧見的,卻都不動聲色,似沒瞧見一般。畫扇莞爾一笑,心中想了想,亦起身隨了過去。
屏風后是一條小小的廊台,有滿枝盛開的梨花,淡淡清新的香味幽幽送來,一朵朵素色的花朵在枝頭,玲瓏剔透。陽光柔和,似籠罩了一層白色的光環。
畫扇依了在門邊,光刺眼,不由地微眯。瞧那落寞的大紅色身影,心中竟毫無喜悅。
她終是走到這一步了,竟比想像的要容易得多。若如已不似當初那樣受寵,想到這,她不禁心痛。若當初嫁進來的是她,如今是否也和若如一般?
即使她真的是他要娶的女子,可後宮佳麗三千,又如何保證他不變心,即使他不變心,她又是否能承受這後宮之中的爭鬥?
最無情是帝王,於她父皇如此,於連宸祈亦不會是例外。
母親,她是否會走上和母親一樣的道路?
“你來做什麼?”若如轉身發現了她,四周無人自不用裝,頓時沉了臉色,恨恨地:“來看我如何難堪,如何可憐?”
畫扇笑,如盛開了一朵華麗的木棉,在若如看來卻分外刺眼:“我來與姐姐說說體己話。”
若如冷冷地哼了一聲:“誰是你姐姐?小小一個婕妤,倒敢和本宮姐姐妹妹的了。”語氣是淡淡的含了譏誚。
畫扇不惱,只是笑着走過去,踮腳掐了一朵梨花在手,細細地扯碎,她的目光幽暗,如深潭不見底,並了唇邊懶懶的笑,讓若如觸目驚心,捉摸不透她的心思。畫扇手一揚,乳白色的碎花瓣順勢飄落,裊裊地打着轉兒落入廊下溪水中,隨着清波沉浮,漸漸消失在溪水的另一頭。
“咱們原就是姐妹,再親不過的,怎麼如今姐姐就與妹妹生疏了?”靠在欄杆上,畫扇似笑非笑,漫漫地說。
若如一愣,只覺得心虛:“皇上都說與你聽了?”她是既惱又怕,如今她已經不再有“護身符”,所憑不過是那個經不起推敲的謊言,與所謂的“臨終託付”。只要皇帝略加調查,或者畫扇將實情說出,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條。
她所搏的,是畫扇對宛言之死的恨,是不會輕易與皇帝相認的。
畫扇搖頭:“姐姐大意了。難道只許姐姐在我身邊安插眼線不成?”
她宮裏有她的人?若如心中一驚,已經脫口而出:“你到底想怎樣?”
我到底想怎樣?
彷彿聽到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畫扇忍不住笑出聲來,只是一瞬之間又沉默,安靜得詭異。她看着若如,眼神中有濃的化不開的悲哀。
“姐姐……”她輕若無聞地,“我們是姐妹啊,為什麼姐姐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她和母親都遭到自己姐姐的背叛?
若如一愣,亦有了幾分傷心,只喃喃地:“怪只怪,天意弄人……既然木已成舟,你為何不幹脆放手,成全了我?”
“那誰又來成全我?”畫扇低聲憤怒地,眼中血紅如受傷的小手,“我的一切不幸,都是你母親和你一手造成的,又有誰來成全我!”
往事如潮湧上心頭,兒時受的苦,姑姑的死,臨行前她那個所謂的父皇看着她的時候,冰冷的眼神,都如夢似幻在眼前,耳畔有姑姑低而決絕的兩個字:“報仇”!
報仇,報仇,報仇!
兩個字不斷縈繞在耳畔,終變成刺耳的尖叫,她一時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心絞痛得如要迸裂了一般。
“如今我所想所念只有兩個字。”她轉頭盯住若如,目光凜冽,“報仇。”
我要你死。
“不!你殺不了我,你妄想!”若如驚懼地,“我身後有大興朝,翎兒很快就會登基,皇上不能殺我,大玥朝不能殺我!你不會告訴他真相的……你恨他,是他殺了你姑姑,是他殺的!”
畫扇直直地看着她,她每驚懼一分,她都感到十分的快感。
“或許,有比死更讓你害怕的方法,又或者,殺你並不需要皇上動手。”
“你要殺我?”若如驚恐地退後幾步,“你要親自動手殺我?”
畫扇微微一愣,隨即啞然而笑:“是,我是恨不得親手殺死你,我恨不得現在就動手掐死你!”她低低怒吼,順勢伸出手要去掐若如的脖子。
她的手乾瘦修長,冷得如冰一般。腦子中有聲音在喊着,不,不要衝動!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她忍了太久,她終是忍不了了!
若如驚得發出一聲沉悶乾涸的尖叫,裏屋頓時騷亂起來,有侍女慌亂蹦來的聲音,口中直呼:“娘娘,出了什麼事?”
畫扇心底一驚,電光火石之間,又已平靜。她反手上了若如的雲鬢,拔下一隻曼櫻金釵,嘴角漾出意思詭異。若如還來不及反應,金釵已“哐當”落地,有殷紅的血,順着畫扇白皙的手掌而下。
“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待眾人趕到之時,只見畫扇跪了在地上,左手尚在淌血,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若如不敢置信地看着畫扇,心中一涼。
雲畫扇,你好狠!
“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待眾人趕到之時,只見畫扇跪了在地上,左手尚在淌血,哭得跟個淚人似的。
圍聚過來的幾名妃嬪及侍女,都發出了輕輕的驚呼,更有膽大的,禁不住“呀”了一聲,一個個看看若如,又看看畫扇,眼神怪異。
“我……”若如一時慌了,全然不知如何是好,想要爭辯,卻只能張了嘴,發不出聲音來。
她平日裏待人便刻薄,如今辯駁,怕也是沒幾個人相信——即便有人信了,她們也是樂得隔岸觀火。
“即便雲婕妤再有什麼錯,亦是正五品的品位,皇後娘娘動用私刑,似有些不妥罷?”後宮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葉貴妃自然率先開了口。
若如氣的渾身發抖:“本宮動用死刑又如何,不過是小小的婕妤,竟敢目無尊卑,本宮身為後宮之首,自然是要教訓的。”
“呵,雲婕妤不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嗎?若雲婕妤有錯,娘娘您也難辭其咎吧?”吳嬪一向善於煽風點火,這樣的機會自然是不會放過。
周圍便有了竊竊私語,畫扇聽不清楚,卻知道是足以讓若如發惱的話。
“是初兒的錯,皇後娘娘並不知情的。”她抬頭,依然是淚眼汪汪。
葉貴妃嘆了口氣,過去扶起畫扇來:“罷了,也是個可憐的人兒,皇後娘娘便是不喜歡,也不該如此。都是一同服侍皇上的人,相煎何太急?”語氣中是憐惜,讓畫扇一愣。
總覺得,葉貴妃不是這麼簡單的人物。
發生了這樣的事,上頭自然是瞞不住的,亦沒有人想瞞。迴流雲軒不久,便有太後身邊的綠蘿姑姑親自來請。畫扇想推辭不過,便起身妝扮了。
綠蘿坐了在一邊喝茶,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畫扇。畫扇被看得發毛,不禁問道:“姑姑為何這樣看我?”
綠蘿這才起身走至畫扇身邊,順手接過小柔手中的梳子,一手挽起畫扇如瀑的青絲細細的梳了,一邊笑道:“雲婕妤生得如此傾國傾城的美貌,也難怪皇上會如此寵愛。”伏下身子,在畫扇耳邊低低地道,“這樣的美貌,又如何只會的一個小小的侍婢?”
畫扇心中咯噔一下,忙解釋道:“初兒福薄,只是上天憐見,得幸伺候皇上……”
“既能伺候皇上,又怎麼說是福薄?”綠蘿笑,不露痕迹地打斷她的話,“前幾日奴婢去公主宮裏,恰見了公主身邊的管事良嬤嬤,順口問了問,竟不知道婕妤是什麼時候去了公主宮中服侍的。真是老糊塗了!”這話是笑着說的,似漫不經心,在畫扇耳里聽來,卻不由地手一顫。
綠蘿看在眼裏,不懂聲色。
“嬤嬤年紀大了,且初兒不過想小小的侍婢,嬤嬤怎麼會記得初兒呢。”好在心中已經備下了答案,南王那邊也是安排好了的,“初兒是習連姐姐帶進公主宮中的。”
綠蘿點點頭,復不再說話。
及到太后宮裏,卻看見若如已經到了,見畫扇進來,惱得哼了一聲,轉過身子去視若不見。畫扇偷偷看了一眼太后,只見她眉頭微微一蹙,便知她心中不喜若如,又放心了幾分。
“臣妾參加太后。”柔柔地福身,聲音輕柔溫和,任是誰都想不到,她會是心中有那樣強烈的恨的人。
華清疲憊地揮了揮手,輕聲道:“過來給本宮瞧瞧。”
畫扇怯怯地,卻不敢前進。
綠蘿笑着在身後推了一把:“雲婕妤,太后讓您過去呢!”雖然主子曾說過,總覺得這雲婕妤出現得蹊蹺,不似善輩,但一瞧見她那雙眼睛,水靈靈的純,心裏便先軟了一塊。
只能硬着頭皮上前去。
華清一笑,抓着她的手便細細打量起來。雖然這雲婕妤進宮有好些日子了,她卻是一直心裏添着堵,沒正眼瞧過幾次的。雖然不喜歡若如,卻總覺得祈兒這樣的喜新厭舊,一點都不似他父親,不禁有些微惱。
倒和綠蘿說的相差無幾,那一雙眼睛,果然是純純的,如春日細雨滋潤了一般。
心下不由地多了幾分歡喜,只是臉上卻是波瀾不驚:“早上的事情,本宮已經聽說了。”她微微一笑,讓人捉摸不透,“方才本宮亦問過皇后,皇后已經把事情都說與本宮聽,如今本宮要聽聽你是如何說的。”
畫扇轉身瞧了瞧若如,只見她鐵青着臉,卻隱隱地有幸災樂禍之色,忽地便嘆了口氣,轉而低下頭,輕若無聞地:“臣妾沒什麼好說的,錯都在臣妾一人,太后若要責罰,罰臣妾便是了。”
華清一愣,只見皇后忽然白了臉色,隨即明了。
好一個以退為進!
“你……”若如憤而起身,卻在華清面前不敢發作,一時只站在那裏,恨恨地說不出話來。沒想到,這雲畫扇居然比她還能裝!“太后,這賤婢撒謊……”
“住口!”華清有些惱了,“你堂堂一國之母,開口閉口便是賤婢,成何體統?”還不是你們大興國帶來的人,華清心中冷笑一聲。
皇后被這樣一教訓,不禁有些訕訕,只道:“臣妾進來身子頗有些不適,一時唐突了。”
這時候,侍婢百合匆匆進來,低聲在華清耳邊道:“太后,他來了。”華清嘴角漾出一絲笑意,略略一思索便道:“好了,本宮有客來,你們先退下罷了。”頓了頓,又看着若如道,“既然皇後身子抱恙,這後宮的事,且暫時交予葉貴妃打理罷。”說罷便不再看兩人,有不必再說之意。
畫扇起身告辭,若如堵了一口氣在心底,卻是不敢發作。她是知道這個太後有多厲害的,在宮中這許多日,她亦聽了不少關於這太后的傳言,說是連太上皇和朝中大臣都怕她幾分的,不過是仗着自己前朝的公主,有一班隱居民間的前朝義士的支持罷了!
呸,說的好聽了是前朝公主,說的難聽些,不過是前朝的餘孽罷了!若如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不情不願地隨後踏出太后寢宮。
便見畫扇慢慢地走在前頭,一副不勝悠然的樣子,心中更加惱火。
畫扇由小柔扶了慢慢走着,太后寢宮前是一片小池,翠綠色的荷葉尚未舒展,湖面仍是一片蕭條之色。她慢慢地走着,唇邊的笑意淡淡,低頭一映到湖中,便是自己看了,也有些不懂。
她到底在笑什麼?
水面微波蕩漾,映出一片藍天白雲,清晰可見。紅瓦琉璃牆,在一片藍與白中分外刺眼奪目。一群群大紅色錦鯉在水下不深處遊動,不時激起漣漪陣陣。夾岸的楊柳,垂下長長的枝條敷在水面,風過時,便輕輕搖晃,驚得那一尾尾錦鯉慌亂地四處逃竄。畫扇深深吸了口氣,才覺得神智有些清爽起來。方細細地回想起早上的事情,一時自己都嚇了一跳。
在那樣的狀況下,她幾乎是沒有思考便做出那樣的舉動,將罪責推到了若如身上。她舉起左手,掌心纏了一層白色的紗布,散發出陣陣的草藥味道,微微一合掌,還有針刺般的疼痛。不免有厭惡自己,居然亦變成了這種女子,這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的女子,連陷害的手段都學會了。
胃裏一陣翻騰,強烈的罪惡感湧上心頭。
她恨這樣的自己!
只是,她更恨軟弱的自己,連姑姑都無法保護的自己!
“你要報仇,就先得強大。”耳邊傳來連煜華淡淡慵懶的聲音,帶着不可抑止的興奮,“要殺宮裏的女子,就得進到宮裏去;要殺皇帝身邊的女人,你就得先成為皇帝的女人;你要在後宮之中生存下去……”他目光忽地凜冽,“記住,除了皇帝的寵愛,你還要有一套生存之術。”
在後宮之中生存,爾虞我詐,明爭暗鬥,你不要她死,死的便會是你!
她忽地發笑。
雲畫扇,其實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子,這樣的招數,你居然已經運用自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