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賜我夢境
第4章賜我夢境
“是呀,你喜歡什麼樣的?”走過來的邱琳突然出聲,她似乎沒察覺到氛圍的微妙,帶着探尋的笑容看着孟斯年,加入到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針鋒相對的較勁中。
因為邱琳的打斷,這個話題就這樣戛然而止了。
蘇格從椅子上站起來,幾步走到蘇老爺子面前,拽着他的手低聲詢問着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孟斯年看了眼那邊的三人,對邱琳說:“你去忙吧,這邊我們自己來就行。”
“跟我客氣什麼呀,走吧,去教授那裏。”
那天,因為蘇老爺子需要做的檢查太多,幾人離開醫院已經是晚上七點多。而第二天早上蘇格還要陪蘇老爺子去醫院,孟斯年便讓人在醫院附近的酒店訂了房間,他和蕭樹又送蘇格和蘇老爺子到酒店安頓好。
折騰了一天,蘇老爺子累極了,幾乎是一到酒店就躺下睡著了。
蘇格送孟斯年兩人到酒店大堂。
或許是因為累了,又或許是因為蘇老爺子的病情不明朗,平時看起來古靈精怪的蘇格也無精打采地說:“孟叔叔,蕭老師,你們放心,我不會被別人挖走的。”
與她道別正欲離開的兩人,聽到這話一同頓住了腳步。
蕭樹也收起了平時弔兒郎當的樣子,像個長輩一樣拍了拍蘇格的肩膀:“想多了吧,留人用得着我們倆親自上陣嗎?好好歇着,別瞎琢磨。”
孟斯年雙手插在褲兜里看着她,待蕭樹說完話,伸手將口罩下拉到下巴,問道:“那次你開了兩個多鐘頭的車把我從曲桑送到沙溪,當時你有什麼目的嗎?”
蘇格不知道他要說什麼,眨着大眼睛張嘴便道:“看你長得帥想撩你。”
孟斯年“嘖”了一聲,顯然對她的回答不滿,半佯怒半威脅道:“再鬼扯?”
蘇格嘟了嘟嘴,說:“能有什麼目的,碰到了能幫就幫。”
孟斯年笑了,他微微彎腰,凝視着她的眼睛,輕聲說:“所以,我們也不過看你一個小姑娘怪討人喜歡的,誰碰着了這事兒,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孟斯年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吩咐服務生送晚餐到蘇格的房間,蘇格回房間的路上,腦中一直迴響着他那句——
小姑娘怪討人喜歡的……
怪討人喜歡的……
討人喜歡……
喜歡……
蕭樹坐上孟斯年的車子,邊系安全帶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姑娘怪討人喜歡的?”
孟斯年瞥他一眼,沒說話。
“有多討人喜歡呀?嗯?”
“哄小孩的話你也當真?”孟斯年眉頭一皺,“找事?”
蕭樹哈哈笑道:“確實挺討人喜歡的,我要有這麼個閨女,得天天捧在手心裏。”
蘇格以為後面幾天自己會跑前跑后忙成小陀螺,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到醫院就聽邱琳說孟斯年幫她請了兩個護工。
邱琳說完還不忘側面誇他:“有這樣一個老闆是不是特別幸福?”
蘇格想起蔡子他們說她是吉祥物那事,感嘆一句:“他才是我的吉祥物啊。”
經過煩瑣的檢查和專家會診后,得出的結論還是需要手術,不過手術需要的一種支架國內無法生產,又突然禁止進口了,幾位專家研究了幾天得不出好的替代方法,便安排了蘇老爺子先住院觀察。
蘇格辦完手續回來,蘇老爺子已經換了病號服靠坐在床頭看報紙。見她進來,他把報紙一放,摘掉老花鏡,拉着蘇格的手:“格格呀,這都是孟先生幫的忙吧?”
高級病房,兩個盡職盡責的護工,還有時常來詢問關心的醫生護士。
見蘇格點頭,蘇老爺子接著說:“抽空去取個錢把錢還給人家,不好讓人家如此破費。”
“好。”蘇格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爺爺,今天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都好好的,就是想回家。”
“那不行,醫生說可以回家咱們才能回去,您得做手術。”蘇格目光堅定地說,“醫生跟您說得多清楚,您的心臟不能再拖了。”
“知道了,哎喲,我們家格格長成小嘮叨婆了。”蘇老爺子笑呵呵地拍着她的手。
蘇格“哼”了一聲,剝了個橘子給他,猶豫了一會兒,突然問:“爺爺,您想大伯嗎?”
蘇老爺子拿橘子的手一頓:“不想他,想這個不孝子幹什麼!”
怎麼會不想?僅剩的一個的兒子,兩人互相慪氣了十多年,一個比一個倔強,或許可以趁這個契機和好。蘇格的聲音溫柔了一些,說:“我跟大伯說一聲吧,告訴他我們來太京了。”
“別告訴他,看到還不夠生氣的。”蘇老爺子把剩下的橘子瓣扔到一旁桌上,轉身背着蘇格躺了下去。
蘇格被他孩子氣的反應逗笑了。
傍晚離開醫院前,蘇格去主治醫生那裏問了支架的情況,醫生只說正在積極聯繫,但似乎希望不大。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蘇格有點急。
“你爺爺的年齡大了,常用的手術方式行不通。”醫生嘆了口氣,“國內的醫院幾乎都問遍了,全都沒有,如果再想不出治療方法……”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蘇格的臉瞬間就白了,她動了動嘴唇,良久才說:“最近的國家,哪裏能做?”
“美國加州有個醫院做這個手術比較在行,只是你爺爺的身體,不太適合長途飛行。”
蘇格一路從醫院走到酒店,只覺得心裏像塞滿了石頭,步伐沉重,嗓子憋得生疼,即使是這樣她還不忘在ATM機取了兩萬塊錢。她抱着錢進酒店時,酒店的工作人員看到她被嚇了一跳,擔心別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把小姑娘給打劫了,忙拿了一個紙袋給她。
蘇格道謝,將錢裝好后,給孟斯年打了個電話。
酒店負一層是個酒吧,孟斯年來的時候蘇格正窩在靠門邊的皮質沙發上抽煙,昏暗的環境裏,時不時掃來的燈光晃過她的臉,她垂着眸子,髮絲縷縷粘在臉頰上,面前的煙灰缸里已經塞了一堆煙頭了。
和平時那個臉頰乾乾淨淨,笑起來還有兩個可愛小酒窩的蘇格一點不一樣,像是——
失足少女?
孟斯年走過去將煙從蘇格手裏抽走,蘇格伸手搶沒搶到,被他一轉手按進煙灰缸,他不太高興地命令道:“以後把煙戒了。”
“你自己抽得比誰都凶,幹嗎管我。”蘇格說著,又從煙盒裏拿出一支,孟斯年長臂一伸,轉眼間那支煙又到他手裏了,同時到他手裏的還有她那剩不了幾根煙的煙盒。
“才幾歲,不學好,”他把煙盒塞進自己的棒球服外套的衣兜里,“沒收了。”
蘇格皺眉看着他,明顯不服。
“煙抽多了會不孕不育。”他決定以理服人。
“正好,省避孕套的錢了。”蘇格和穗穗貧慣了,這話隨口就來,說完,她自己先不自然地咳了一下。
孟斯年“呵”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良久才慢悠悠地問:“剛拿駕照?騙人的吧,老司機。”
蘇格:“……”
“怎麼了?借煙消愁?”孟斯年決定放過她,換了話題,說話間,打了個手勢讓服務生過來,“馬丁尼。”
服務生看了看蘇格:“一杯嗎?”
孟斯年也看了眼蘇格:“對,給她一杯白開水。”
蘇格也懶得抗議,伸手從一側椅子上拿過紙袋放到他面前:“邱姐姐說護工還有高級病房的錢你事先付好了,我也不知道多少,你看看夠嗎?”
孟斯年沒動,只問:“有人給你打電話嗎?”
蘇格點頭:“有。”
“多嗎?”
“也不多,四五個吧。”蘇格拿起服務生送來的白開水喝了口,瞥了眼孟斯年的雞尾酒,十分想嘗嘗,又不敢說,“有直接報公司名號問我有沒有新曲子的,還有歌手的經紀人直接約歌的。”
“你怎麼說的?”
“我讓他們去聯繫你,我說,我聽你的。”
孟斯年倏然笑了,他放下酒杯,推給蘇格:“這麼會說話,獎勵你,可以嘗一口。”
蘇格:“……”
感覺像是在喂小狗。
蘇格看了眼他剛剛抿過的杯沿,不動聲色地轉到自己的方向,拿起來喝了一口,有點辛辣,口感和她爺爺釀的酒很不一樣。
她放下杯子,推回去給他:“喝不慣。”
孟斯年的手指摩挲着杯座,蘇格瞥了一眼,觀察他是否會和自己一樣轉個方向,但是,他卻一直沒再喝:“蘇先生的情況不好嗎?”
蘇格的視線從他修長的手指上移到他的臉上,微微地點了下頭。
“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這話他不止一次對她說了。蘇格笑了下:“已經幫我這麼多了,就送你去一趟沙溪,用得着這麼報恩嗎?”
孟斯年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杯座,抬抬眼皮,看向蘇格:“你想我怎麼回答?”
蘇格垂了下眸子,不知道他察覺了什麼,沉吟一下,回答了他上一個問題:“這次,連我覺得無所不能的孟斯年都幫不上忙了。”
“醫生怎麼說?”他皺眉。
“就是說先觀察。”
見她不想多說,孟斯年也沒追問,想着她之前的那句話,挑了挑眉:“無所不能?看來,你是真的很崇拜我。”
蘇格拿起杯子喝水:“我沒見過世面嘛。”
孟斯年靠向椅背,將衣兜里剛從她那兒沒收的煙盒拿了出來,叼了支煙到唇間,沒看她,突然含糊不清地問了句:“格格,你父母呢?”
蘇格拿水杯的手微頓,隨即抬頭看他,他正低頭點煙,打火機的火苗照得他臉頰忽明忽暗,她說:“十多年前我爸媽離婚,我媽走了,再沒出現過,三年前我爸……生病去世了。”
孟斯年抬眼看她,見她臉上並無表情,雙眸明亮,她捧着水杯喝着水,可愛的酒窩因為頰邊的動作又出現了,孟斯年慢慢吸了口煙:“對不起。”
“沒事啊,過去很久了。”蘇格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隨着夜越來越深,酒吧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裏面變得悶熱,孟斯年脫了外套扔到一邊,只餘一件T恤,蘇格看了幾眼,打趣道:“今天像孟哥哥。”
孟斯年笑笑,沒像往常一樣開玩笑,接着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他拿起她的水杯:“我去給你添點水。”
“真的不能喝酒嗎?”
“不能。”
孟斯年回來的時候發現蘇格又把他外套里的煙盒摸了回去,嘴裏的煙已經燃了三分之一,他一手放杯子,一手將煙抽走:“欠收拾了是吧?”
蘇格沒防備,被煙熏了下眼睛,她用手捂住,不滿地道:“熏着我了。”
孟斯年把煙掐滅,將她的手拿下來:“我看看。”
蘇格仰着頭眯着眼睛看孟斯年,孟斯年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把她眼角的淚水抹掉,輕輕吹了下被熏的那隻眼睛:“沒事,很快就好了。”
因為他指腹的溫度,因為他親密的動作,蘇格的身體僵了僵。
眼睛的不適感已經漸漸消失,她慢慢睜開眼,便見孟斯年眉目舒展地低頭看着她,溫柔的神色帶了絲笑意。蘇格鼻頭一酸,瞬間,大滴的淚珠從眼角湧出,消失在漆黑的髮絲中。
孟斯年有些慌,伸手去抹她越涌越多的眼淚:“熏疼了?”
蘇格搖頭,忙低下頭吸了吸鼻子,淚珠隨着她的動作砸在孟斯年的手背上,她悶聲悶氣地說了句話,孟斯年沒聽清,微微彎腰,湊近她:“嗯?”
蘇格低着頭又說了一遍:“我只有爺爺了,我害怕。”
孟斯年保持彎腰的姿勢沒動,蘇格這話讓他的心狠狠一揪,似乎被一隻手用力攥了一下,緊緊巴巴的,很是難受。半晌,他直起腰,伸手將蘇格摟進懷裏,拍了拍她的肩,想說什麼又什麼也沒說。
蘇格摟住他的腰,在他的衣服上蹭了把眼淚,頭一埋,低聲地啜泣起來。
兩人一坐一站,姿態親密,不知道過了多久,有經過的客人不小心撞了下孟斯年,他微微回神,低頭見蘇格還在他衣服上蹭眼淚,他摸了摸她的頭髮,低低地說:“你可真會讓人心疼。”
蘇格鬆開他,伸手從桌上紙巾盒裏扯了幾張紙擦了擦臉,也不抬頭,半撒嬌半威脅地道:“出了這個門就忘掉我剛才不小心哭了的事,不然……”
不小心?
孟斯年拿起酒杯將酒喝去了大半:“不然什麼?”
蘇格也沒心思觀察他到底有沒有就着自己之前的唇印喝,只急於眼前:“不然……我還哭!”
小姑娘因為哭得傷心,眼睛有些腫,眸子水潤潤的,鼻頭泛着紅,模樣看起來着實可憐巴巴的,孟斯年將酒杯里剩的那口酒喝掉:“你知道會哭的小孩會怎麼樣嗎?”
“有糖吃!”蘇格立刻回答。
“不,會挨打,”孟斯年屈了食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別瞎想了,總會有解決辦法,先送你回去。”
蘇格或許是因為剛才在他面前哭了一場,有點不好意思,一路沉默地走到酒店房間。她看起來像是在想事情,其實是在刻意拉開距離,唯恐離得稍微近點他就會嘲笑她。
蘇格刷了卡進去,隨意地問了句:“要進來嗎?”
“不了,你早點睡。”說著,孟斯年把手裏的紙袋放到她懷裏,轉身走了。
蘇格問完那句話后才驚覺這話會讓人誤會有暗示性,好在孟斯年一本正經的,那模樣要多自然有多自然,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
還挺讓人不爽的!
蘇格把卡插進卡槽,屋內立刻燈火通明,她低頭換鞋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手裏拿着紙袋。這晚太不在狀態,紙袋是什麼時候回到她手裏的,她實在回憶不起來。
於是,她彎腰重新繫上鞋帶,開門出去。
她一邊按電梯一邊撥孟斯年的電話,猝不及防地被迎面出來的兩個人撞了一下,紙袋裏的錢沒拿住,撒了滿地。
“我的媽呀,怎麼這麼多錢?”有個人怪叫一聲。
蘇格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她抿了抿嘴唇,也沒看那兩人,剛準備蹲下身撿錢,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蘇格?”
蘇格看過去,竟是多日不見的江染。
“我的媽呀,蘇格?”她旁邊的人顯然比江染還驚訝。
蘇格看向這個叫了兩次“媽”的人,對視瞬間,兩人都睜大了眼睛,樣子竟有幾分神似。
蘇格詫異了一下,也沒時間跟他敘舊,直接說:“蘇天濠,幫我把錢撿起來,快點。”
蘇天濠下意識地要彎腰去撿,一旁的江染伸手拽了他一下:“你倆怎麼認識?”
蘇天濠看向蘇格:“我妹,小叔家的。”
江染驚訝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想到什麼,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就你說過的那個鄉下的親戚吧?”
“對,當年要不是我媽堅持,我爸差點回鄉下跟我爺爺學燒窯還是啥的,想想真后怕。”
蘇格把錢塞進紙袋裏,忍不住想沖他翻白眼。這時手機里傳來孟斯年正在通話中的提示音,她這會兒也不着急了。只是她剛站起身,便聽到江染說:“蘇格你這個時間在酒店裏,還拿了這麼多現金……”
她拖着長音,沒說完的話,一旁的蘇天濠轉着眼珠給腦補完了。隨即,蘇天濠臉色一變:“蘇格你幹什麼了?你沒錢和我爸說啊,還能不給你怎麼著?”
蘇格剛才沒翻的白眼終於在此刻補上了,心想:這小腦殘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小腦殘。她沒回答他的問題,挑着眉,目光在兩人之間巡視一遍:“你倆來酒店幹嗎?”
蘇天濠“撲哧”笑了:“這問的不是廢話嗎?”
蘇格看了眼江染,“呵呵”笑了聲,然後跟蘇天濠說:“把大伯的電話號碼給我,我找他有點事兒。”
“要錢啊?”蘇天濠說,“你乖乖叫兩聲哥哥,我給你錢啊。”
蘇天濠總愛欺負蘇格,蘇格打小就不愛叫他哥,她瞪他一眼,按了一直停留在這一層的電梯,走時還不忘說:“蘇天濠你不僅傻還瞎。”
蘇天濠還沒反應過來,江染先冷了臉:“蘇格,你什麼意思?”
電梯門適時地關上了。
蘇格本沒想能追上孟斯年,誰知出了電梯就見到他正背對着她坐在酒店大堂休息處的皮質沙發上。
她幾步走過去,聽到他正打着電話,語氣有着說不出的嚴肅。
“什麼樣的支架,全國都找不到?”
“為什麼不進口了?往上反映一下呢?”
“加州?確定能做?需要提前多久預約?”
“嗯,剛才小姑娘哭得有點傷心,看着心疼。”
“最近麻煩你了,邱琳。”
“嗯,改天讓蘇格請你吃飯。”
蘇格站在他身後聽着他打電話的內容,覺得一整天都揪着的心突然變得脹脹熱熱的……
在孟斯年起身前,蘇格轉身回到電梯中,按了房間樓層按鈕,原路返回。其實,她不上前和他說話,是怕情緒太過外露。
這樣的孟斯年,怎麼會不讓她感動呢?
怎麼會……
不心動呢?
回到房間,蘇格盤腿坐在床上,給孟斯年發了個信息。
太上皇長命百歲:到家了嗎?
孟斯年:太上皇是誰?
太上皇長命百歲:我爺爺呀。
孟斯年:……
太上皇長命百歲:錢怎麼沒拿走?
孟斯年:幫個忙還收錢?
太上皇長命百歲:我再給你首歌吧。
孟斯年:發過來吧。
太上皇長命百歲:還沒寫。
孟斯年:洗洗睡吧你。
太上皇長命百歲:遵命。
孟斯年:你這麼聽話我有點不適應。
太上皇長命百歲:你抖M啊?
孟斯年:別睡了,來,下樓。
太上皇長命百歲:……本宮就寢了。
學校已經開學幾天了,醫院始終沒有研究出好的治療辦法,蘇格請了假在醫院陪蘇老爺子,可蘇老爺子怕耽誤蘇格上課,吵着要回曲桑。
蘇格總覺得他其實是想見見大伯的,人一生病,通常都很脆弱。
她父親去世那年大伯一家人回去過,蘇老爺子始終沒給好臉色,那是蘇格最後一次見他們,逢年過節大伯打過幾次電話,蘇老爺子次次掛斷,慢慢的,往來就沒那麼密切了。
這天晚上,從醫院去酒店的路上,蘇格給江染打了個電話:“學姐,方便的話給我下蘇天濠的電話號碼。”
江染那邊很吵,在高高低低的說話聲音樂聲中,蘇格聽到她說:“蘇天濠跟我在一起,你有事直接來說。”電話掛斷後,蘇格的微信里收到一個地址,是太京一個非常有名的酒吧。蘇格走向路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她到的時候蘇天濠已經喝得差不多了,眼睛眯着看了蘇格半天:“哎蘇格你都長這麼大了,前兩年見你還一小破孩呢。”
蘇格懶得廢話,直截了當地道:“給我大伯的電話號碼。”
他們包下的卡座很大,四下坐了不少的人,兩人說話的工夫,有人湊了過來:“這小姑娘誰呀?蘇天濠你的紅顏知己真多。”
“你妹的,我妹。”蘇天濠閉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含糊地嘟囔着。
坐在他身邊的江染立刻笑容滿面地說:“這是我學妹,剛才羅先生不是說想聽小提琴嗎?她也是學小提琴的,讓她給羅先生演奏一曲吧。”
蘇格皺眉看她:“你又打什麼主意?”
“出風頭的事啊,你不就喜歡出風頭嘛,我既然能讓給你第一次就會讓給你第二次。”江染優雅地坐在沙發上,說話時表情溫柔,語氣輕緩,模樣看起來要多清純就有多清純。
“那學姐你真大方,交響樂團那席位也讓給我了。”蘇格面無表情地回道。
這話說到了江染的痛處,她面露惱色。這時那個羅先生也看了過來,他手裏拿着高腳杯,也沒細看她們兩人,晃了晃酒杯,說道:“剛剛和江染開玩笑說要聽她拉小提琴,沒想到她上心了,真弄來一個表演的。”
“我過去問問樂隊有沒有小提琴,聽他們那些架子鼓破結他鬧得慌。”其中一個人站起來幾步跑走了。
蘇格要笑不笑地看了眼那羅先生:“蘇天濠是我哥,我找他有事,不是來表演的。”
羅先生挑眉看過來,似乎並不在意她說的話,只問:“你會演奏《我心永恆》嗎?前兩天聽到大提琴演奏這個曲子還挺好聽。”
蘇格見與他交流困難,問江染:“這人誰啊?”
“星臨公司的音樂總監羅泱。”江染壓低聲音,“勸你最好別得罪這些人,讓你演奏你就去。”
“我不。”
蘇格壓根兒不搭理那羅泱,心想:孟斯年我都不怕得罪呢,何況這人。所以當他們給她找來小提琴時,她也不接。
江染見氣氛瞬間尷尬,立刻接過小提琴來,說:“蘇格你情商怎麼這麼低啊!有你這麼不知好賴的人嗎?還想不想要蘇天濠他爸的電話號碼了?”
“我又不向你要。”蘇格說著,也來了脾氣,抬腳踢了睡着的蘇天濠一腳,“你給我起來!”
蘇天濠嚇得一激靈,半醒不醒地眯着眼滿臉不樂意:“幹嗎呀?”
蘇格還沒說話,那羅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後,直接問:“江染剛才叫你什麼?蘇格?”
蘇格疑惑地回頭看他,也是滿臉的不樂意:“幹嗎呀?”
旁邊的人樂了:“呵,這真是兄妹倆,一個脾氣。”
“《山河曲》是你寫的嗎?”羅泱問。
“不是。”
蘇格不願意搭理他,回頭又踢了一腳蘇天濠,在酒吧不大不小的音樂聲中對他怒道:“爺爺生病了,在太京醫大附屬醫院,反正我告訴你了,你們愛來不來!”
蘇格說完轉身就向外走,就在走出卡座區時,反應過來的蘇天濠這才站起來追,因為酒勁沒過,他踉蹌了幾步才抓住蘇格。
蘇格皺眉甩開他:“疼。”
蘇天濠晃了晃,扶着一旁的沙發背剛站好,羅泱見蘇格要走,忙說:“蘇天濠,攔着你妹先別讓她走。”
他這一喊,從不遠處經過的一行人扭頭往這邊瞥了一眼,這一瞥,站在幾人中間的孟斯年突然問:“那是蘇格嗎?”
話音剛落,只見一個醉醺醺的男人伸手去拽蘇格,沒輕沒重地把一旁經過的服務生托盤裏的酒水碰灑,弄得蘇格渾身都是,氣得她回頭對蘇天濠又踢又打:“蘇天濠你煩死了,煩死了!”
蘇天濠忙去抓蘇格的胳膊防止她越打越來勁。
跟在孟斯年一旁的程藍一看情況不對,幾步衝過去,二話不說拉過蘇天濠拳頭就招呼到他臉上了。蘇天濠瞬間被打蒙了,倒在了地上,蘇格忙攔着還要動手的程藍:“程藍,他是我哥。”
程藍這才住手,詫異地看向蘇格。
孟斯年見卡座里出來了幾個人,忙說道:“你倆過來。”
蘇格聽到孟斯年的聲音猛地回頭,見到他,面上喜色一閃,幾步跑過去,一隻手塞進他的手掌中握緊,另一隻手抓住他的胳膊,不經意地朝他身側躲了躲。
這是她第二次握他的手,第一次在曲桑,為了“保護”他,這次,是尋求保護。
孟斯年察覺到她躲避的小動作,猜想她可能是被嚇到了,握了握掌中的細嫩小手。
那邊江染最先出來,看到程藍,也沒工夫管地上的蘇天濠,眼若秋水地盯着程藍:“程藍,你怎麼在這兒呀?”
程藍沒說話。
蘇天濠被人扶了起來,羅泱的視線從程藍身上轉移到站在他們之中的華靈身上,他走上前沖孟斯年熟稔一笑,問:“孟公子的人怎麼一上來就打人?”
孟斯年看了眼程藍:“他以為是欺負蘇格的小流氓,沒想到是誤會,羅總監別介意。”
羅泱擺擺手:“既然是誤會,哪能介意。”說完,他看了看躲在孟斯年身側的蘇格,視線又落到兩人交握的手上,笑道,“看來我確實沒有孟公子有女人緣,你說是吧華靈?”
華靈沒想到他突然跟自己說話,頓了一下后,回道:“你男人緣也沒見得好呀。”
這話噎得羅泱啞口無言,孟斯年不想與他多說,捏了捏蘇格的手:“我們走。”
見幾人要走,羅泱喊了聲華靈,華靈落後兩步:“還有何指教啊,羅總監?”
“你失寵了?”
“沒事吧你?”華靈瞪他一眼。
羅泱看向前面一起向外走的一男一女,沖華靈努了努嘴:“一看關係就不一般。”
華靈順着他視線看過去,說:“蘇格就是一個單純的小姑娘,你差不多得了,存的什麼心思。”
“小姑娘?成吧,哪天你在千棠待不下去了可以再回星臨,星臨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華靈失笑:“我為什麼待不下去,好着呢。”
“愛而不得,由愛生恨啊。”
華靈:“……”
因為蘇格身上被灑了酒,一出酒吧,風一吹她便打了個寒戰,孟斯年低頭看她:“冷啊?”
“冷。”蘇格鄭重地點了下頭。
“該。”孟斯年瞪她,“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覺跑這兒來幹嗎?”
“你來幹嗎?”
“談正事。”說話間,其餘幾個蘇格沒見過的人陸續與他們打招呼離開。
一陣風吹來,蘇格又打了個寒戰,一直沒說話的程藍脫了外套披到她身上,蘇格說了句“謝謝”,程藍依舊沒說話。
蘇格笑眯眯地歪頭看他:“剛才謝謝你幫我揍蘇天濠啊。”
程藍奇怪地看她一眼:“他不是你哥嗎?”
“我從小就想揍我這個小腦殘的哥哥了。”
程藍扯了扯嘴角輕笑一下:“那我們和好了?”
蘇格見他一臉期待地看着自己,心一軟:“其實我也沒多生氣,怎麼說之前還暗戀過你。”
猝不及防聽到這話,程藍一下愣住,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蘇格,半晌沒說話,只是耳朵悄悄地紅了。
“嘖,你們倆這是當著我的面談情說愛呢?提醒一下,同公司的人禁止戀愛。”孟斯年鬆開握着蘇格的手,在她額間輕彈一下。
蘇格也覺得對程藍不應該說這話,明顯他還對她有非分之想,她輕咳一聲:“跟你鬧着玩呢,我暗戀的其實是孟叔叔。”
程藍挑了挑眉,想看她有幾分玩笑的成分。
孟斯年不動聲色地看着她,信或者不信,情緒絲毫不外露,他伸手又在她額間輕彈了一下:“你這叫暗戀嗎?就差舉個喇叭喊了。”
蘇格“咯咯”地笑起來,程藍也笑了笑:“你們叔侄倆感情真好。”
叔侄?
孟斯年眉頭一挑,蘇格笑得更大聲了。
華靈從酒吧里走出來,視線在三人身上一轉,笑道:“這麼熱鬧啊?”說著看向蘇格,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冷吧,衣服都濕了,我家就在這附近,跟我回去換下衣服。”
蘇格看了眼孟斯年。
華靈一手摟着她一手去攔出租車:“咱們不和他們這些男人玩,他們都沒有漂亮衣服。”說著,華靈握着她肩膀的手上下搓了搓,“格格小朋友太瘦啦,一會兒我給你做好吃的。”
蘇格又回頭看了眼孟斯年。
“去吧,洗個熱水澡。”孟斯年說。
華靈的住處確實不遠,在一個高檔小區的二十五層。
蘇格洗完澡出來,看到客廳的沙發上放了好幾套衣服,華靈還在往外拿:“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風格的,你快來挑,都是我沒穿過的。”
“謝謝華靈姐姐。”
“客氣呢,先穿這個睡裙,今天就不要回去了,你在客房睡。”華靈打量了一下她的小細胳膊小細腿,拿着裙子在她身上比了一下,“可能有點大……”
蘇格換上睡裙,四周看了看:“華靈姐姐,你自己住嗎?”
“其實我和爸媽住,通告或者應酬太晚會來這個公寓。”華靈說,“我媽媽做飯特別好吃,最近她和我爸出國旅行了,我都瘦了。”
“媽媽”這個詞對蘇格來說已經很陌生了,不過她依舊記得她媽媽做菜也很好吃,可是“我媽媽也是”這幾個字,她嘗試了一下,卻怎麼也沒說出來。
“要不要來點紅酒?”華靈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一瓶酒,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結果,那天,兩人聊得盡興,連喝了好幾瓶,喝到華靈抱着蘇格喊孟斯年:“我喜歡你,特別、特別、特別喜歡,可是我不敢說,不敢說……”
蘇格摟着她,摸着她的頭髮,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慰,嘴裏卻說:“爺爺,您乖乖聽醫生的話哦……爺爺您該剪頭髮啦……頭髮好長……”
第二天早上,蘇格頂着宿醉的頭痛從《山河曲》的音樂聲中醒來,音樂聲是她的手機鈴聲,在安靜的早晨,再好聽,也很是煩人。
蘇格從沙發上坐起來,一副“我是誰,我在哪兒”的神情,華靈比她好點。
華靈眯着眼睛指着蘇格扔在沙發下的手機:“你的電話。”
蘇格伸手去夠,胳膊不夠長,加上頭暈,一下摔到了地上,好在有地毯緩衝一下,沒摔太疼,不過她又蒙了一會兒。
沒人接的電話,鈴聲戛然而止。
半晌,她指着不遠處地上橫七豎八倒着的酒瓶,回頭看了眼靠着沙髮腳坐着的華靈:“我們倆喝的?”
華靈揉着太陽穴:“看樣子是的。”
蘇格慢悠悠地沖她豎了個大拇指,華靈回道:“彼此彼此。”
蘇格捶了捶腰和腿:“全身都疼,你是不是揍我了?”
華靈靠在沙發上,有氣無力地說:“我醒的時候,看到你的睡姿……一言難盡,不疼才怪。”
兩人又相對無言地坐了會兒,混沌的腦子卻依舊不太清醒。
門鈴聲響起時,兩人揉太陽穴的手同時一頓。
“誰年齡小誰開門。”華靈眼睛都不眨地說。
“誰一大早來你家?”蘇格撐着茶几站起來,腿還有點麻,她一蹦一蹦地走到門前。
華靈說:“保潔阿姨?”
蘇格一手扶着牆,一手去開門,打開門的瞬間,蘇格腦中只有一個想法——
去他媽的保潔阿姨!
孟斯年猜到或許她還在睡,但他沒猜到她能睡成這副模樣,頭髮像雞窩一樣頂在腦袋上,眼睛眯成一條細長的縫,完全沒了往日那股機靈勁兒。她似乎因為他的打擾而不滿地噘着嘴,寬大的真絲睡裙從肩膀一邊滑下來,即使玄關燈光昏暗,但依舊能看出皮膚細嫩白皙……
蘇格在這幾秒鐘的時間內,忍住了尖叫、捂臉、大力摔門的衝動,深吸一口氣,把睡裙往上一提溜,狀似平靜地問道:“孟叔叔怎麼來了?”
孟斯年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咬牙切齒地回:“你說呢?你拿你手機看看,你昨晚上給我發了幾百條語音。”
蘇格手扶額頭,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心道:再喝酒我就是豬!
睡裙沒有了手提溜着,又掉了下去……
蘇格偷瞄他一眼,輕咳一聲:“那啥,先進來吧。”
她的話音將落,華靈尖叫一聲:“不行!”
接着,本在沙發上大佛一樣坐着的女人風一樣跑進卧室,“咣當”一聲把門關上了。
蘇格再次扶了扶額,再次輕咳一聲:“那啥,先進來吧。”
說完,她轉身單腿往回蹦,剛第一步腿就一軟,差點又和華靈家的地毯親密接觸,好在孟斯年搭了把手,一把扶住她,蘇格抓着他的胳膊蹦回到沙發上,坐好。
孟斯年坐到她對面,他掃了眼地上的酒瓶,還有桌子上倒着的紅酒杯,抬眼皮看了眼蘇格:“還能蹦嗎?”
“啊?”
“去收拾一下自個兒。”
“這麼……慘不忍睹嗎?”蘇格捋了捋頭髮。
孟斯年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薄唇輕啟,說道:“你剛打開門的瞬間我差點脫口而出……”
“啥?”
“你是誰?”
蘇格:“……”
她伸手把睡裙提溜上來,瘸着腿離開。
要說女明星不是一般人,從梳洗打扮化妝速度上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也就二十分鐘,華靈換好了衣服,化了得體的妝,連頭髮都打理得一絲不苟,她變回平時那個精緻優雅的當紅女歌手,而蘇格,半天沒從房間出來。
華靈去找她的時候,發現她蹲在洗手間門口……畫圈圈?
“收拾好出來啊,你膽子怎麼這麼肥,讓我老闆等你半天。”華靈居高臨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人。
蘇格低低地“哦”了一聲。
華靈失笑:“你這是幹嗎呢?”
蘇格把臉埋進腿間:“本宮活了十八年,還沒這麼丑過!”
還讓孟斯年給看到了!
她剛才進洗手間看到鏡子裏的人時,差點沒把鏡子砸了。
華靈笑着蹲下,捧起她的臉,揉了揉:“可愛的呀,巨可愛!”
蘇格嘆了口氣:“你去陪你老闆吧,讓我再死會兒。”
華靈剛起身,蘇格突然改了主意,站起來攔住她:“等會兒,你幫我拾掇一下。”
“洗把臉得了,你還需要怎麼拾掇?”華靈挑眉看她,小姑娘年輕底子好,見的時候從來都是素顏,清爽乾淨,看着特別舒服。
“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就你那眼線、紅嘴唇,給我也來一個。”
華靈失笑:“那你先洗個臉,櫃裏有新牙刷。”
不過十多分鐘,蘇格換了套華靈的休閑服,亂糟糟的頭髮在頭頂綰成個丸子,化了個淡妝后整個人精氣神都回來了。華靈給她打扮完,滿意地看了半天,然後點着她的腦袋:“瞧給你漂亮得,讓程藍看到還不知道怎麼心動呢。”
“啊?”
“少裝傻,你倆肯定有事,他不是你們校草嗎?你倆是不是互相暗戀來着?”華靈一副“我全知道”的表情。
蘇格有些無奈,也學她的樣子,肯定地說:“華靈姐姐,你和羅泱也有事兒。”
華靈一愣,又點了下她的額頭:“心眼真多,前男友,早分了。”
兩人向外走去,蘇格跟在她身後,問道:“為啥呀?”
華靈瞥了眼客廳方向,回頭壓低了聲音:“為了你叔叔,我看上他了,所以從星臨跳槽到了千棠。”
如此直白,蘇格頓了下,隨即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孟斯年這是作孽啊。”
華靈邊走邊笑,孟斯年抬頭看了她們一眼,又看了下時鐘,站起身對蘇格說:“走吧,把包拿好。”
“怎麼這麼急?”華靈忙問。
“還有事,”說著看了眼蘇格,“送你去醫院。”
蘇格“哦”了一聲,因為孟斯年完全沒發現自己的變化而不滿地噘了下嘴,她拿了包和華靈道別。
華靈趁孟斯年轉回身,一雙眼睛盯在他身上移不開。
蘇格心想:她這是也不背着自己了。
每次見到孟斯年的車子,蘇格都會暗暗下一次決心,掙錢換車。
在副駕駛座上坐好后,蘇格直起身子歪着頭從後視鏡看了看自己的妝容,心想:孟斯年要是沒發現,這妝不就白化了嗎……
“孟叔叔,我頭髮亂嗎?”她貌似無意地問。
“不亂。”孟斯年看都沒看,直接回答,說著啟動車子,倒出停車位。
“孟叔叔,我眼睛還腫嗎?”
“再腫也比蕭樹眼睛大。”孟斯年認真地看路況,還是不看她。
蘇格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淡定,此刻生氣的應該是蕭樹。她不再搭理他,扭頭看向窗外。半晌,她突然想起來什麼,扭頭問他:“孟叔叔你來幹嗎?”
孟斯年終於看她了,瞪她一眼:“還敢問?聽你發的語音去。”
蘇格從包里把手機掏出來,點開與孟斯年的對話框,划拉了幾下……沒到頭,又翻了幾頁,還是沒到頭,蘇格嘟囔:“怎麼這麼多?這我得聽到什麼時候去?”
“你怎麼不問問我聽到了什麼時候?”孟斯年的語氣頗為埋怨。
“你就讓我自個兒說去唄,別理我嘛。”蘇格說著,點開第一條語音。
太上皇長命百歲:“洞拐洞拐,我是洞么,洞拐聽到請回答……”
孟斯年:發什麼神經呢?
太上皇長命百歲:“你要說洞拐收到,洞么請說。”
孟斯年:你喝酒了?
太上皇長命百歲:“哎呀,你這個洞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本宮賜你一丈紅!”
良久……
孟斯年回了句語音:“洞拐收到,洞么請說。”
聽到這兒,蘇格默默地把臉轉向車窗,額頭抵到車窗玻璃上,閉眼深吸一口氣:“……”
想死!
孟斯年聽到“咚”的一聲,看向她,見她那生無可戀的樣子,笑出聲:“絕望得太早了,聽聽你給我講睡前故事那段。”
“《白雪公主》還是《灰姑娘》?”
“鬼故事。”
“啊?”
“講到後面還把自己嚇哭了。”
蘇格:“……你好好開車吧,我自己來聽。”
為了避免尷尬,蘇格插了耳機。中間講鬼故事的那段,她聽了幾句就全部跳過了,這故事還是小時候蘇天濠講給她的,嚇得她好些天沒睡好覺,然後,她就聽到自己被自己嚇哭的那條語音。
太上皇長命百歲:“好恐怖啊……嗚嗚……孟斯年,我害怕……”
孟斯年:“……神經病。”
太上皇長命百歲:“你還罵我,我都被嚇死了你還罵我,嗚嗚嗚……”
似乎被她哭得頭疼了,下一條語音孟斯年的聲音稍稍溫柔了一些:“都是騙人的,別哭了。”
好像是躺在床上,他的聲音帶了絲慵懶的性感。
太上皇長命百歲立刻停止哭泣,並一字一句清晰地表示:“孟斯年我想爺爺,你來接我,送我去醫院。”
孟斯年:“你現在去睡覺,明天早上我讓助理去接你。”
太上皇長命百歲:“為什麼是助理?”
孟斯年:“我明早有事。”
太上皇長命百歲:“孟斯年,我不僅想爺爺我也想你……你來!”
還有最後一條語音,是孟斯年發的,看時間,與她上一句語音相隔大概有兩分鐘,她還沒點開聽,一旁的人突然說話:“到了,下車吧。”
蘇格“哦”了一聲,解開安全帶下了車,她現在心情有點複雜,不敢去看孟斯年,並在心裏暗罵自己。
孟斯年從後備廂拿出一束花,準備走時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想什麼呢?”
蘇格回道:“再喝酒我就是豬!”
孟斯年笑道:“聽完了?是不是對自己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撒潑耍賴說哭就哭還……霸道。”
蘇格沒說話,盯着他手裏的花,半晌,快走幾步跟上他的步伐。等電梯時,她貌似無意地問:“孟叔叔你今天不是有事嗎?”
孟斯年瞥她一眼:“推遲了。”
蘇格“哦”了一聲,繼續貌似無意地說:“邱醫生今天好像沒有排班。”
“是嗎?”
蘇格接著說:“那你這花可能要送我了。”
“送你幹嗎?這是給蘇老先生的。”孟斯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蘇格微微上揚了嘴角,低着頭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鼓搗着手機:“都一樣,反正都是給我們家的。”
說著,她隨手將微信里最後一條語音點開聽了——孟斯年:“嗯。”
寂靜的夜晚中男人聲音低沉沙啞又帶有一絲溫柔的“嗯”字,讓蘇格的心,微微一震。
電梯門打開,孟斯年率先走進去,蘇格跟上,後面越來越多的人擠進來,他們一起站到角落。蘇格垂眸,看了眼他垂在褲子邊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很美的一雙手,彷彿就是為鋼琴而生的……
想牽。
直到電梯到達病房那一層,蘇格也沒動。
蘇老爺子已經吃完早飯,他們進去時,他正和護工聊天,見到兩人,他起身和孟斯年打招呼。
孟斯年走過去攔住:“您不用客氣,我就過來看看。”
護工接過花擺到柜子上,蘇老爺子和孟斯年寒暄兩句后,孟斯年問:“你們剛才在聊什麼,不要讓我們打斷了。”
蘇老爺子在講蘇家幾輩傳下來的製作陶器的老手藝,說他如何天天練字作畫,講到在陶器上作畫的難度,講到外國人如何喜歡中國的這些工藝品時,驕傲之情溢於言表。
蘇格倒了杯水給蘇老爺子,喝水的間隙,一個護工問:“您就蘇格這一個孫女吧,那您這個傳男不傳女的手藝傳給誰?”
屋裏的氛圍一下冷下去了。
蘇老爺子坐在床上怔了半天,嘆了口氣:“斷了,斷了,到我這兒斷了。”
蘇格笑了,搖了搖他的胳膊:“傳給我呀,以後我生了兒子讓他姓蘇,我再傳給他。”
“誰會同意讓人家兒子跟你姓,瞎鬧,你這不是激起家庭矛盾嗎?”蘇老爺子說。
“我生的我說了算,”蘇格說著,回頭看向孟斯年,“孟叔叔你覺得呢?”
孟斯年抬眼,好看的眉眼看向她,眼睛明亮沉靜,蘇格回視,還沒等到他的回答,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她看了看電話號碼,太京的陌生號,覺得應該是哪個音樂公司或者哪個歌手的經紀人,於是隨手掛斷了,沒想到電話立刻又打了進來,她皺眉,將手機塞給孟斯年:“約歌的,你接。”
孟斯年挑眉,並不是很情願,但還是接起:“你好,我是孟斯年。”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他抬頭看了眼蘇格,隨即回道:“沒有打錯,這是蘇格的手機,我讓她接電話。我?我是她……偶像。”
蘇格:“……”
論自戀,是在下輸了。
孟斯年將電話遞給蘇格:“你哥。”
蘇格已經記不起上次蘇老爺子笑得如此開心是什麼時候了。雖說她對蘇天濠沒什麼好印象,但蘇老爺子還是挺喜歡他這個大孫子的,畢竟是親孫子,又幾年不見,面相上,蘇天濠也算是繼承了蘇家的好基因,看起來“一表人才”的,蘇老爺子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歡。
蘇格的大伯就沒有蘇天濠這待遇了,他倒了杯水給蘇老爺子,蘇老爺子“哼”了一聲,看也不看他。他也不生氣,將水杯放在桌上,坐到床邊幫蘇老爺子掖了掖被子:“爸,我剛才和醫生談了下您手術的事兒,我會儘快聯繫醫院的。”
“不用你,你去忙你的吧。”
“爸,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跟我慪氣……”
“我什麼時候跟你慪氣了,你不願意在曲桑待着,不願意繼承祖傳手藝跟我學制陶,我也不逼你,你做你的生意,我生我的病,不用你管。”
蘇格“撲哧”笑了,這還不是慪氣?
她坐在窗邊沙發上,擺弄着花瓶里的花,那邊大伯好言相勸着,就撿着好聽的說,蘇天濠在一旁幫腔,老爺子沒一會兒臉色就緩和了些。蘇格坐得無聊了,順手摸出手機開了局遊戲。
一旁的孟斯年抬手看了下手錶,蘇格注意到他的動作:“孟叔叔你的事情不是推遲了嗎?”
孟斯年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嗯”。
“你在想什麼?”趁間隙,蘇格扭頭看了他一眼。
孟斯年瞥了瞥她的手機屏幕:“我在想我把那麼重要的事推遲了就為了一大早跑醫院來看你們家人團聚以及……看你打遊戲?”
蘇格把手機塞到他手裏:“那我看你打吧。”
孟斯年垂眸看了看手裏的手機,亂七八糟的,看不太懂,斜覷她:“再不拿走你就要死了。”
“死在你手裏我願意呀。”蘇格歪頭看他,軟軟地說了這麼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