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藍桉跑過少年時 1(25)
第25章藍桉跑過少年時1(25)
Memory71:恨過也愛過
高三開學,功課變得更加繁重,每天做題要做到晚上十點。藍桉對此很不滿意,他說:“小一,其實不用這麼累的。考大學的事,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而這正是我不想的,因為我不想過度依附於他。我可以讓他請我吃飯,請我喝咖啡,請我看電影,但我不會接受,他請我吃魚翅、喝紅酒、包下整家電影院看電影。這不是我矯情,也不只是錢與自尊的問題,而是平凡草根的蘇一,做不起偶像劇的夢。這件事,就好比你愛馬里奧愛到死去活來,但是你相信自己有一天會嫁給他嗎?
因此,我很少去藍桉的豪宅。看着他坐在柔軟、富有光澤的真皮沙發里,用貴得要死的茶杯喝貴得要死的茶,我很難把他和那個在學校里囂張冷酷的藍桉,或是在落川鎮倔強堅硬的藍小球聯繫在一起。這樣的藍桉,離我太遠了。
藍桉說:“你早晚要接受我另一個身份。”
我說:“我希望能晚就晚。”
“那你要拖到什麼時候?”
“拖到……”我想了半天說,“你娶我。”
藍桉天馬行空地冒出一句:“我們移民到英國去吧?”
“啊?”他突然這麼一說,我愣住了。
藍桉微微一笑,說:“聽說那裏十六歲就能結婚了。”
說這段對話的時候,我們就在教學樓的天台上,十月晴朗的天空,明澈遙遠。藍桉的發尖,落着微亮的陽光。我低着頭,心跳繁密地響在耳旁。他真的有一天,會讓我做他的新娘嗎?
晚上,我上晚自習回來,看見洛小緹不聲不響地躺在床上,她很少這麼早就睡了。
我悄聲洗漱之後,輕手輕腳地關燈上了床。洛小緹卻在黑暗裏,轉過身說:“小一,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啊?”我被洛小緹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
洛小緹卻沒等我的回答,彷彿自言自語地說:“我做過。”
“好好的,幹嗎說這些?”
洛小緹卻把頭埋進被子,不再說話了。
那天,我很快就睡著了。藍桉突兀地闖進了我的夢裏,他穿着黑色的禮服,挽着身披白紗的我,走過有無數百合與玫瑰的花園。我們好像真的去了英國,他帶着我坐在高高的“倫敦眼”上,看靜婉的泰晤士河。他拿出一隻漂亮的禮物盒,溫柔地說:“小一,猜猜裏面是什麼?”
會是什麼呢?
我好奇地接過禮品盒,可裏面卻突然冒出一隻冰冷的鬼爪子。
我頓時嚇醒了,一身冷汗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有瑟瑟的夜風吹進來,透着一陣陣冷意。
我這才清醒過來,發現宿舍的門開着,沒有關。我回頭看了眼小緹,她的床鋪竟然空着。
是上廁所了嗎?怎麼不關門呢?
我趿着拖鞋,下床關門。可是漆黑的走廊里,隱約傳來一聲女生的哀叫,聽起來很像洛小緹發出來的。我有點兒怕,緊張地把頭探出門外,輕聲說:“小緹,是你嗎?”
可是,沒有人回應,只有那縷低低的哀叫聲,斷斷續續地傳出來。我輕輕咳了一聲,可走廊的聲控燈卻壞了,根本無法點亮。我回到床頭拿起手機,按亮屏幕,藉著手機的燈光,找過去。
聲音大概是從廁所里傳出來的,我膽怯地推動木門,突然,一個戴着慘白面具的人出現在我面前,我嚇得髮根都豎了起來。
而那個人猛地撞倒我,跑走了。我慌張地從地上爬起來,走進廁所,看見洛小緹跌坐在窗前的地上,低聲哭着。
我第一次見洛小緹那麼軟弱,跑過去扶她。可我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卻驚呆了。她的臉,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腫了起來。
“出什麼事了?小緹,那個人是不是Icy?”
洛小緹聽到“Icy”的名字,全身突然顫了一下,說:“別胡說,我沒事的。”說著,她就站起身,走回了宿舍。
我跟着她進屋,鎖緊門,心裏滿是忐忑不安。洛小緹側倚在床上,木然地看着牆,凌亂的頭髮掩住了她瘀青的臉。
我坐在她的床邊,心疼地說:“小緹,到底出什麼事了?”
洛小緹失神地說:“小一,我可能要走了。”
“為什麼?是因為剛才那個人嗎?”
洛小緹搖了搖頭:“別問了。其實我搬到這個宿舍來,是要和你們作對的,但是沒想到會和你,還有欣語成為好朋友。你說人是不是好奇怪啊。有那麼多人做我的跟班,卻沒有一個是我的朋友。可是和你們兩個,鬥嘴、打架、搶男朋友,卻斗出了友情。”
“小緹,你真要走啊?”
“嗯。”
“你去哪兒啊?”
“去找我爸。”
“他不是不管你了嗎?”
“他要離婚了。我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那……”我的嗓子有點兒堵,“你也要轉學是嗎?”
“也許……就不上了。像我這樣的人,上不上學都是一樣的。”
我們都沉默了。面對突然而至的分別,我們誰都張不了口,一張口,怕又是眼淚。
第二天的第一節課,是我最厭煩的幾何。老師在黑板上,畫著作繭自縛的圖形。我昏沉沉的,半點兒聽不進去,拄着下巴,無聊地看着窗外,有大片的雲朵,停泊在藍色的天空中。忽然,一個人影,拖着行李箱,穿過空曠的操場。
是洛小緹。
我坐在窗口,遠遠地看見了她。
我悄悄給她發短訊:“小緹,你去哪兒?”
洛小緹停住腳步,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回復我:“我退學了。”
我像看不懂那四個字似的看了三遍,才肯定小緹真的要走了。我回:“小緹,等我,我們還沒有說再見。”
可洛小緹卻忽然轉過身,遠遠地對教學樓大聲喊着:“再見了,蘇一!再見了,藍桉!我走了!我恨死你了!但是我也愛你!”說完,她拖着行李箱,飛快地跑出了校門。
所有人都不顧老師的怒視,向窗外看去。而我的眼淚霎時奪眶而出,我就坐在教室里,肆無忌憚地哭了。我不知道藍桉聽到,會是怎樣的心情,我只知道,我的心彷彿塌陷了一個角。
儘管高三就意味着分離,可是洛小緹的離開,卻太過措手不及。就像她說的,我們打過、吵過、笑過、鬧過,一起逃過課,一起喝過酒,我們彼此傷害過,但也彼此相助過。我們愛着同一個男生,卻也仍是最好的朋友。
其實,誰的青春里不會有這樣一個人呢?
真心地支持,也真心地藏着小私心,但我們卻是真心真意的朋友。
可她就這樣走了,像欣語一樣,不給我道別的機會。
也許,我們都是怕面對分離的人吧。
Memory72:用錢也解決不了的問題
那天晚飯的時候,藍桉來找我。他看着我仍微微浮腫的眼睛,說:“怎麼哭了?”
我低着頭說:“知道還問。”
“你真把小緹當成朋友?”
“當然了,誰像你那麼冷血。”
“你們不是……”
“是,我們是都喜歡你,那不是說明我們的喜好都一樣。”
藍桉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不懂。我想,像他這樣自負的一個人,是永遠不會明白的吧。
不久,402宿舍就搬進了新舍友,屋子裏又嘰嘰喳喳地熱鬧起來。我很容易和她們打成了一片,可我的心裏,卻已隔絕在千里之外。我把欣語送我的“藍”,鎖進了箱子,彷彿就此鎖進一段再也追不回的過去。曾經的402宿舍,誰也無法復刻。
晚上,仍然會有睡不着的夜談。舍友說:“嗨,蘇一,我睡的這張床,是不是小緹的?你知道嗎?402宿舍簡直就是學校里的傳說啊。全都是女神,談戀愛,不是和唐葉繁,就和藍桉……”
我沒出聲,裝作已經睡了。我從沒想過,我們愛愛恨恨的故事,竟然已經成了全校的傳說。
就在那個周末,我去看了謝欣語。她瘦了許多,皮膚現出一種久不見光的蒼白。我告訴她小緹退學的事,她也只是默默地聽着,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我叫她:“欣語,你在聽嗎?”
她這才回神過來說:“啊,在聽呢。”
我說:“我覺得小緹一定是受到什麼人脅迫才離開的。”
謝欣語輕輕嘆了口氣:“小一,誰不是在脅迫里長大呢?我們什麼時候做過真正的自己,什麼時候又做過想做的自己?小緹那麼聰明,知道什麼對她最好。”
說完,她就一個人去廚房裏洗蘋果去了。嘩嘩的流水聲,伴着她哼的歌聲,好像這個世界都與她無關。
我覺得她越來越自閉了,完全閉鎖進自己的空間。她與外界完全斷了聯繫,不聽,不問,也不想。
藍桉的雙子大廈,在11月整修完畢了。不過,它起了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名字,叫“家萬酒店”。
我問藍桉:“那不是謝金豪兒子的名字嗎?”
藍桉說:“是。他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所以投資做了大股東,然後返聘我們安瀾負責管理。”
我突然想起那次陪他回落川鎮,原來真的另有深意。他在車子裏說要揪謝金豪一對更大的“雞翅”,指的就是這個吧。只是聽藍桉說酒店,就好像聽卓濤說修車,讓人提不起一點兒興趣。
說起卓濤,我們已經很少來往了,只是偶爾在QQ上遇見,才會彼此發些簡單的問候,然後他很快就會下了。我知道,他在刻意地迴避着我,以及我們的過去。
有時覺得,現在的我,就像回到了沒有朋友的小時候,藍桉成了我的唯一。
那段時間,我幾乎淹沒在龐大的習題集裏。高考的口號,以各種彪悍的形式,出現在校門口、教學樓、告示板……而藍桉就像一個極有耐心的獵人,不疾不徐地等着我迎接越來越近的高考。
每天晚自習,他都會來我們班,坐在我旁邊聽歌,或者看一些五花八門的書。其實,他對高考嗤之以鼻。在他看來,這是一件全世界最沒用的事。他說:“有能力才是一切,一紙文憑證明不了什麼。”
我說:“你這種富家少爺是不懂的,那是我們這些丑窮矬成功的天梯。”
“你不懂嗎?大學就是教怎麼給有錢人打工的地方,沒腦子的人,上完大學也成不了高富帥。”
我搖頭感嘆:“唉,你想得太多了。我們這等貧民,能給高富帥打工就已經很好了。”
藍桉扳起我的下巴,仔細看了看說:“你個貧民,矬是矬了點兒,但不算特別丑,將來還是有希望的。”
我推開他的手,說:“喂,在學校呢,你收斂點兒不行嗎?”
“怕什麼?”藍桉無所謂地說,“大不了,再捐座教學樓。”
“你能不能不要老拿錢來解決問題啊?”
藍桉像大叔一樣撫着我的頭髮,說:“傻孩子,以後你就會明白了。解決問題有兩種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一個是拳頭,一個是錢。事實上,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讓人頭疼的,都是不能用錢解決的。”
我反問他:“現在還有什麼事不能用錢解決啊?”
“你。”
藍桉從來也沒有什麼甜言蜜語,但偶爾在言語中流露出的情愫,卻讓人窩心。只是這一天,我大概又看不進書了。我胡亂翻着書,弱弱地問:“我怎麼不能拿錢解決了?”
藍桉回答得乾脆:“我給你一千萬,你現在嫁給我。”
我一頭伏在桌子上,把通紅的臉埋進胳膊,說:“藍小球,你是不是誠心不讓我學習啊?”
Memory73:談戀愛有多可怕
高中的最後一個寒假,繁累無比。而藍桉也忙着籌備新酒店的開業,不能天天陪着我,所以電話成了必不可少的利器。其實,和藍桉通電話比較磨鍊人的耐性,你說一堆,他只會回你一聲“嗯”。
我問他:“你在聽嗎?”
他會懶洋洋地說:“嗯。”
“睡著了?”
“沒。”
“我是不是特別煩?”
“不是。”
“那你怎麼不說話?”
“我喜歡聽你說的事。”
然後,接下來仍是我一個人自說自話。
有時,我也會在心裏暗暗比較,比較藍桉與卓濤的區別。怎麼說呢,卓濤就是一個全年無休的遊樂場,用各種花樣繁多的戲碼,時時刻刻給我歡樂和熱情;而藍桉卻是一個低調的咖啡店,他不需要說話,只要默默陪伴,就會讓我快樂與滿足。
2月13日晚上,我在家裏準備第二天要用的課本。媽媽來敲我的門,臉上凝重的神情,讓我有點兒不好的預感。
她關起房門,說:“你還在和他來往?”
我有點兒心虛地說:“誰啊?”
媽媽從衣袋裏拿出我的手機遞給我,我才想起在廁所看書的時候,把手機忘在裏面了。手機上,是一條藍桉發來的短訊,上面寫着:“明天想見你了。”
我不高興地說:“你幹嗎看我短訊?”
“我在問你,是不是還在和他來往?”
我低下頭,默不出聲。
媽媽鮮有地發了脾氣。她說:“現在都到什麼時候了還在談戀愛,6月就高考了不知道嗎?你自己數數還有幾個月?我和你爸為了你,花了多大的精力,你不知道嗎?”
“媽。”我忍無可忍地打斷她,“我知道你們為我付出很多,但是這和我談戀愛有什麼關係?我喜歡他,但也沒有影響學習吧。你也說了,就剩下幾個月了。如果就這麼不和他來往,你不覺得我會受到更大的影響嗎?媽,我已經大了,我做事有自己的分寸,我分得清戀愛和學習……”
“別說了!”媽媽突然厲聲打斷我說,“這件事到此為止,總之你不能再和他來往,你必須把所有精力放在學習上!”
我大嚷着:“你怎麼不講理啊?”
媽媽堅定無比地說:“小一,高考不是兒戲,我已經給你講了太多的道理,是該我不講理的時候了。”
說完,她就轉身“砰”一聲關門走了。我獃獃地坐在屋子裏,滿心委屈和憤怒。
我拿過手機給藍桉發短訊:“你的短訊讓我媽看到了。明天不一定能見到了。”
藍桉隔了一會兒,回了三個字:“再說吧。”
整整一夜,我都睡睡醒醒。媽媽的態度,實在讓我難以接受,從小到大她都沒對我這樣蠻橫過。真是想不通,最多只有四個月就高考結束,她強攔住我有什麼意義?父母為什麼一聽到談戀愛,就大驚小怪的,好像孩子要去尋死一樣?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來了。爸爸已經出攤了,早餐擺在桌上,媽媽在廚房裏洗洗涮涮。我不準備和她說話,所以胡亂吃了點兒東西,準備上課去。可是當我開門的時候,卻發現大門竟然被反鎖住了。
我不得已走到廚房門口,說:“媽,給我鑰匙,門鎖住了。”
媽媽用圍裙擦了擦手,轉身對我說:“鑰匙我收起來了,今天你不能出去。”
“你別鬧了,我要上課!”
“你今天要上哪兒,自己不清楚嗎?”
“媽,你成熟點兒好不好?這有用嗎?”
媽媽卻推開我,走進客廳收拾桌子,說:“就當我不成熟吧。總之,你今天不能出去。你就在家裏學吧。”
我生氣地把書包扔在地上,惱怒地說:“你把鑰匙給我,我已經快要十八歲了,你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鎖住我!我有自己的自由!”
媽媽卻強硬地說:“小一,你聽好了,只要你沒離開這個家,我就還管得了你。這個事,我不能由着你。你打架打到腦震蕩的時候,我說過你嗎?你失蹤四天四夜的時候,我罵過你嗎?你逃課逃到老師打電話打到家裏來,我又問過你嗎?我不是不生氣,可是我心疼你。你知道你失蹤的那些日子,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四天四夜,我沒有合過一次眼。但是,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卻強撐着像是沒事人一樣,因為我怕我再罵你,你會承受不起。你是女孩子啊,媽媽給你的自由已經夠多了。今天,你聽媽媽一次話,不要去,好嗎?”
媽媽哭了,沉重的眼淚,封住了我全部的憤怒。我撿起地上的書包,一個人回了房間。
真的沒有想過,自己的過去,會讓她承受那麼多的痛苦。可是現在,她是回擊給我嗎?
已經萌發的愛情,可以掐斷嗎?
我無奈地拿出手機給藍桉發短訊:“今天我出不去了,老媽把門鎖了。”
藍桉很快就回了過來,這次他回的字真多。他說:“酥心糖,幫你逃出來可是藍小球的專利。”
突然,樓下響起了一聲汽車的鳴笛。我伏在窗前,向下望去。藍桉正從他的車子裏走出來,他的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救生氣墊,迅速膨脹起來。藍桉倚在車子旁,微笑地對着我招手。
可我扶着窗口,卻拚命搖着頭——我家可是三樓,萬一跳歪了怎麼辦?
然而,媽媽已經開始敲我的房門。她大概發現了樓下的藍桉,所以焦急地拍打着門:“小一,你在裏面嗎?你打開門讓媽媽看看。”
我聽見她去找鑰匙的嘩嘩聲,再不跳就走不成了。
我只好咬了咬牙,大義凜然地爬出了窗外。可就在這時,媽媽已經打開了房門,她喊着:“小一,不可以!”
我突然就來了勇氣,對着她說:“沒事,我走了。”
說著,就縱身跳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