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上)不識自家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上)不識自家人

環山驛道上響起一陣馬蹄聲的同時,曾國祿聽到一個熟悉的嗓音在吼叫。扭頭看去,曾國祿扭頭看時,驛道上有十多個奔走着的軍丁簇擁着兩人兩騎由東側而來。這隊在環山驛道上行進的人馬疾奔到他三人所處地段的下方便停止了行進,聲音也戛然而止,突然的安靜讓曾國祿生出疑惑。

“我說為何不見曾大人的影子,為何還在這裏?”傳來大聲武氣的嗓音是曾國祿所熟識的。

這隊人馬剛至此處坡下,騎在馬上兩人即離開馬鞍飛身而起,躍過一棵大樹樹顛而過,一前一後不偏不倚的落至他面前。

曾國祿當然認得這兩人是秦武和蔣橫順,他始料不及的是,這秦武的輕功也到如此層次?再說他兩個一個正在巡查各處隘口要道,一個是緊貼在秦文彪身後聽其使喚的。眼下卻尋到此處來是何緣故,只怕多半是與他曾國祿有關?

只見為首的秦武手指半躺在地的野百合與綠蜻蜓驚疑道:“她兩個為何會被曾大人劫獲在此?”

在秦武身後的蔣橫順笑道:“看來因是偷襲曾大人不成,反中了曾大人的招。你們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

“哎!都是自家人。”曾國祿只得面露尷尬苦笑一聲,“誤會,是一場誤會。”。

蔣橫順故意道:“曾大人的‘瞪眼香’果然厲害!”

曾國祿見秦武面露疑色,只得應道:“蔣大人過獎了,我這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哪裏比得上——”

蔣橫順不等曾國祿說完,便對秦武解說道:“曾大人使的這‘麝蘭白晝軟綿香’又被江湖上人叫做‘瞪眼香’,與那‘麝蘭夜夢安魂香’可謂是曾大人上三流的暗器法寶。”

秦武嘀咕着走到野百合面前,半蹲下身子盯着這女子依然紅撲撲的臉龐,故意將嘴裏哈出的一團團白氣慢慢哈出,露出一臉壞笑道,“瞧這天寒地凍的大冬天,曾大人將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娘們兒冷落在地上,還說是自家人呢,難道就一點也不心疼——”

“看來曾大人的瞪眼香還能驅寒避暑呢。”蔣橫順的口吻不無譏諷。

秦武哼聲道:“什麼瞪眼香閉眼臭的?難聽!你們就喜歡江湖上那些人亂七八糟的玩意!”

江湖人怎麼了?瞧你這隻知在戰陣上廝殺的莽漢,到了江湖上就如無頭蠅一般只怕是找不着北。蔣橫順心下對秦武的話語不快,只是看着躺倒在地的野百合併不言語。

秦武的神色有幾分興奮,只把目光在這女人凹凸起伏的身軀上來回掃視。

蔣橫順暗道麻煩來了!與秦武打過幾次交道后,如何不知道這秦武同他那當將軍的叔父一樣,在背地裏也總是留意獵尋漂亮女人。

果然就聽秦武說道:“我說嘛,放着這麼個美人兒在地上受凍,我看也只有曾大人才捨得呢!曾大人的貴體——是該、是該保重保重,既然被我和蔣老弟遇見,就由我們帶回帳篷去替她暖和暖和,有句話叫什麼來着?——”

曾國祿臉色已變得發暗咬着嘴唇一時開口不得,他知道眼下還是不能得罪這二人,何況這些年自己不僅在他們的主子面前總是一副謙卑順從的模樣,即使與他二人相遇也是相當地謙讓。

“對,我想起來了!那句話叫住‘惜香憐玉’對么?今兒我就替曾大人帶走這個女人去惜香憐玉——”秦武越發興奮起來,朝還在下面驛道上等候着的那十多名軍丁招招手,喊一聲,“快上來兩個,挪出一匹馬來將她弄到我和蔣大人的那頂帳篷內去。”

蔣橫順這些年在秦文彪身邊,還真不敢明目張胆地去翠香樓柳蔭巷一類地方去尋女人。因他深知秦將軍的作派,將軍在場面上總是顯出一心在為朝廷忙於公幹無暇貪念酒色的姿態。並時常放出言語來以此要求身旁隨從效仿,作為親信的他當然也就不敢太放肆。

此刻,他被秦武的話語撩撥得也有點……不成!他對秦武搖着頭正要開口說這麼,卻被秦武擺手止住,見秦武走到綠蜻蜓面前拍拍他的臉頰嘲弄一句,“本大人就把你這個公子留給曾大人照管吧!”

秦武隨口的這話讓動彈不得的綠蜻蜓只能氣悶在肚內,真是干瞪着眼半個字也吐不出來,而在一旁聽得明白的曾國祿已是嘴唇和雙手都在微微發抖。莫說秦武就連蔣橫順,表面還在一口一個曾大人的稱謂,其實他兩個的心裏早不把曾國祿當一回事了。

忍、忍、忍!曾國祿嘴唇緊閉牙關緊咬拼力剋制住自己:忍字底座一顆心,心口上面是刀刃,縱然心尖萬般疼,不可逞強把命送。好漢不吃眼前虧,來日方長見分曉!

曾國祿心房內的痛楚到今日此時可謂是到了頂點,幸得練就的幾分太極八卦。方能將一腔怒火揉化去大部。眼見從坡下爬上來的兩個壯實的軍丁朝野百合走去,兩人一個正要去托女人的上身另一個要去抬抱腰腿,忽聽到蔣橫順猛然叫道:“住手!”

秦武當下愕然,轉頭朝他瞪眼瞧去。卻聽得蔣橫順對他問一句道:“秦大人真不認得她——”

“她與你沾親帶故?”秦武道,心下已不耐煩得很,這等女人認不認得有何妨?就算是替我叔辦事跑腿的,也充其量不過是兩個下等角色——如若想要收用還是受用,我叔父未必還會怪罪我?

還傻站着幹嘛?!秦武朝兩名軍丁剛喝出這一聲,就被眼前突如其來的一聲異響驚得一愣,急忙抽出了腰間的劍來。

啪!啪!兩個軍漢幾乎在同時皆被突如其來一記響亮的耳刮子打得暈頭轉向,各自在原地晃晃悠悠地轉了兩轉便一跤跌坐在地。秦武、蔣橫順和曾國祿三人各自在原地皆是目瞪口呆地瞧向此刻飛身而起的女子。

“誤會!一切皆是誤會!我道歉我道歉!”面色緩和過來的曾國祿十分牽強地朝么妹子連聲道歉。

“道歉?道你娘的鬼歉!我看你曾胖子就是一個……”被野百合一巴掌拍后便能立起身來走動的綠蜻蜓張口便罵,不過還是將後面難聽的話強忍住吞回肚內,眼下還得認真對付他三個。

想找死?!秦武手中長劍一挺,帶着趕上來的軍丁朝着他二人圍去。野百合一揮手中閃着寒光的利劍,冷笑道:“姑奶奶這幾日正好有氣沒地方出,今兒就好好

地收拾收拾這幾個狗雜種二流子!”

曾國祿與蔣橫順一時就呆在那裏,尤其曾國祿顯得十分難堪。

只有秦武皮笑肉不笑地回嘴道:“二流子?哈哈!說我秦大人是二流子,我就偏要對你這小娘們兒耍回二流子動作。”

“秦大人可能還不認識,這二位是宮大人的屬下內衛隊的。”蔣橫順急忙勸道,知道他們的話語肯定都被野百合與綠蜻蜓聽見了,多少也感覺有幾分難堪。

秦武一愣,隨即嘲笑道:“什麼內衛外衛的?不過是宮大人搞出的新花樣,這花樣中用么?他兩個就算是啥內衛,一男一女為何還要到八方亂跑!我看八成是掛羊頭賣狗肉騙吃騙喝的。若是妨礙了將軍的公幹,什麼衛也衛不住她兩個的腦殼。”

秦武的話音剛落,就聽得枝葉還算茂密的松林間有異響,他也畢竟有些功底,幾乎與曾國祿和蔣橫順二人在同一瞬間作出了一致的動作,當半空中有風聲襲來之際已閃身跳離原地。

在他三個閃身避開閃電般襲來的飛石之時,皆未瞧見對方的人影,卻清清楚楚聽見野百合這個漂亮女子的喊聲:“這麼幾個東西,不用申師兄替我費心,還請申師兄莫掃了么妹子的興好么?妹子在此謝了!”

這女子的話音剛落,就有風聲從旁邊的松林樹梢處一掠而過。蔣橫順和秦武瞧見還在地上滴溜溜轉着的三個渾圓的河卵石。蔣橫順瞧見了熟識的手法心下自是一驚,他的目光極速掃向林間時,看到的已是回復靜寂的一片林子。他知道,此人沒使出鐵飛蛋就表明已是手下留情。

“本姑奶奶也是你幾個人模狗樣的東西能欺負的?!今日此刻就來個現世報應!”

秦武驚訝的卻是方才野百合發出的的嗓音,清脆圓潤嗓音里似乎顯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情愫,就連曾國祿也沒聽到過野百合如此動聽的語調。忽然這嗓音卻就變了調兒?再瞧瞧野百合已是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地朝他們逼近,秦蔣二人也就劍指對方等着這場免不了的廝殺。

秦武揮動長劍笑道:“你這小娘們兒就不怕掃了我秦大人的興?眼下這方圓數百里的地盤都是姓秦,本大人還就不信制服不了你這小娘們兒,嘻嘻——”

野百合忽地一下身形未至劍鋒已到,秦武的嘴巴半張着還未合攏,就感到女子的劍尖只帶有一絲輕微的風聲便抵攏到他的護心鏡左側。左腳朝右後側急忙一個大撤步劍豎右手劍鋒朝上順勢一格。

來劍雖在秦武左側被格開,卻在半途往左上方斜挑而去,剛喝彩出一個自的下屬們頓時鴉雀無聲。原來野百合的劍鋒已經逼近秦武項下。而秦武朝因向左方的力道過猛,一時來不及改變招式抵擋刺向右頜的鋒刃……

蔣橫順正猶豫着是否上前助他,曾國祿則做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對綠蜻蜓嚷道,一對一,你若插手我也不會閑着!他其實巴不得多在此處鬧騰一陣。

劍舉手中的綠蜻蜓感到自己的體力還沒恢復,正進退兩難着急間,卻見野百合突然收回腳步轉過身去騰身而起。待在場的人尤其是秦武回過神時,這個體態輕盈的女人已掠過東南面的幾棵樹顛,消失在還算茂密的松樹枝葉之後。

綠蜻蜓這才發現方才出現在野百合頭頂的兩隻蝴蝶已經不見,想起曾看見過類似的情形,恍然悟到:看來那一黑一白的兩隻蝴蝶定是那湖堂宮宮主放出,叫做傳令蝶的。

見野百合么妹子已經離開,綠蜻蜓也邊走邊朝對方三人發出冷笑聲道:“難怪,難怪!難怪像你這類所謂的大人小人惹人痛恨,就連我綠蜻蜓都險些被你幾個算計!”

蔣橫順辯解道:“是曾大人誤會了,我與秦大人可是——”

綠蜻蜓並不他接話心下惱恨卻又無奈,這趟出門便與這些人沾惹些莫名其妙的瓜葛來,弄得礙手礙腳的一肚皮的怒氣卻不能朝對方砍殺發泄,當下冷笑道:“走也走也!我綠蜻蜓沒閑工夫陪你幾個在此處磨牙,你幾個還是多留心留心已經開場的賽事吧!”

蔣橫順對秦武咬了一下耳朵,秦武放下手中劍哼一聲,瞧宮大人手下的說些啥人?他想起各自該乾的事也就不敢再多耽擱下去,便招呼曾國祿道:“將軍要曾大人速將洋槍隊帶至賽場上方的松林中隱蔽,進場之前任何人皆不得亮出洋銃來。”

“曾大人忙你的事去吧。”蔣橫順也對曾國祿道一聲,接着又補話道。“等會兒當將軍宣佈一項重大事項時,對任何敢於起鬨搗亂的無論是何人,格殺勿論!”

聽到這話,曾國祿心下也不由吃驚。只是連連點頭,剛轉身奔去,就聽得距賽場不遠的方向傳來一聲爆響。秦武與蔣橫順正驚疑間,忽地又傳來幾聲爆響,但是在另外的方向。

他兩個頓時大驚失色心下叫苦不迭。壞了壞了!定是潛伏着的那幾個不成器的傢伙弄爆了洋炮的火藥……他兩個忙不迭地帶着手下人往後山急急趕去,是因為後面的爆響聲分明是從五色海子方向傳來。

曾國祿稍作猶疑,便也跟着趕去……

這之前,南宮旭和蕭岣兩人正抄小路前往賽場方向。一言不發的南宮旭心下似堵非堵地難受,蕭岣知道他是心裏丟不下那把郭達寶劍,便尋些話來勸慰。

“你穿上這皮背心頭髮也披得比我長,還真像個在打箭爐土生土長的藏人。”

見南宮旭沒吭聲,便又道:“我聽你說過,郭達劍本來就是郭達將軍的當然就該歸還,就是那句話,是你的就是你的,就像那隻金鴨子就總歸是打箭爐……”

“你別再說了好么?”南宮旭終於冒出一句。

啪!忽然從不遠處傳來有聲響,兩當下便立住腳步。正朝四下打量就聽見有人在大聲叫罵著,“快點快點!人家都在開始點炮了還在慢慢騰騰的!要是趕不上下午最後的比賽,我要你幾個有好受的!”

南宮旭和蕭岣透過冬季稀疏的草木叢看時,左側山坡下方果然有人,而且看去人還不少,像是一些運送貨物的人正朝着賽場方向一步步挪動步子。

“沒用的懶東西!連這麼一個小山包也爬不上去,慢騰騰地耽擱了許多時辰。若是怠慢了京城來的幾位高貴的大人,有你們好受的!不揍你幾下就不曉得我次仁老爺的厲害!你,還有你,還不結結實實地賞給他幾鞭子!”這氣勢洶洶的聲音讓南宮旭感到熟悉。

南宮旭探頭看時,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背着一大筐木炭靠在一塊並不平整的山石上,被他苦苦央求的那人是騎坐在一弓腰駝背的人身上的,嘴裏還在不停地叫罵著。

南宮旭知道,與他當年在彝見過的一樣,在這種連馬兒也很難走的山道上,只能靠人力背送貨物。可氣的是,這些作威作福的頭人都是騎坐在呷西、娃子們的背上‘行路’的。

“求求次仁老爺!大叔是害了病,求老爺讓我把背上的東西送上去后再來替換大叔。”那個身負重物的少年發出央求的聲音。

“害病?他裝啥瘋!我看就是想偷懶不幹活?快給我揍他!”後面又有人發出更凶暴的罵聲,吆喝手下人動手鞭打那個少年。

次仁老爺?南宮旭透過一簇枯枝看去,是十幾個漢子皆背負着沉甸甸的木箱彎腰駝背地爬着山路。後面是一個服飾華貴的青年人,正悠閑地騎坐在另一個漢子的背上。他的腰間別有一枝短洋銃,身後緊跟着的一個壯漢肩頭上扛有一枝洋銃。

“你這個不嘵事的瓜娃子再給我亂管閑事!明天就沒你的糌粑吃只給你啃圓根!給他兩鞭子叫他快走,快走!”

“是,次里少爺。”

啪!啪!哎喲!……

蕭岣聽不懂藏話,正瞧間,忽聽得身側發出呼一聲,一股疾風從他耳旁刮過,他從沒見過南宮旭的這般架勢,猶如一隻雄健的鷹鵰一躍而下。

“自家人,都是自家人!”那名打手眼快,見半空裏飛來一個長發飄逸身着皮背心手舉一柄明晃晃鋼刀的藏家少年,急忙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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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馬山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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