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阿依和小嵐(下)

第八章 阿依和小嵐(下)

“刁爺定的規矩哪個敢改?”塌鼻嗡嗡道:“要保咱刁爺的威嚴!”

“對!要保刁爺的威風!”九子大叫一聲。冰@火!中文把好些個如小蟲子一般大小的娃娃駭得全身一顫。

“點醒你吧,蕭狗娃,刁爺早有安排,他要是抽出身子去干大事,窩子裏的大小事就歸咱哥倆來管!”塌鼻說。

九指的精神格外的好:“塌哥在我之上,我在……”他興奮地點了十來個名子,宣佈了等級高低。”

咦,他們還有這樣多名堂?那會兒——南宮旭想起那段日子。

被娘牽着手在一條大街上看花燈,身上是穿了新衣裳呀,咋就使勁地瞧也瞧不清楚呢,空蕩蕩的大街真奇怪,有好多花燈掛在他頭頂上,就是不見一個人影,花燈咋又是熄滅了的?抬頭喊娘,娘不答應,連娘的臉面都看不清楚,他就想使勁地叫卻被人捂住了嘴。忽聽到有一群人吼道:全家老小都帶走一個不留!驚恐萬分,拔腿就跑——被人在屁股上踢了一腳——“起來,快起來!”

一下就睜開了眼睛,只見蕭狗娃用一根草繩做腰帶正在捆紮身上那件破襖。

“藍供起,夢見你娘啦?”走在街上,腰上插了兩塊不知用來幹啥的豬骨頭,手裏抱着瓦罐的小狗問他。南宮旭不吭聲,正在用手背在揩擦眼屎。

“你不高興我啦?真的,出門就不要洗臉呢,我還要故意弄髒些,洗乾淨了咋討飯?”

“我不討飯。”他仍對昨日的遭遇難以忘記,邊走邊看看四周的田地,幻想着能在哪兒刨出點可吃的東西。

“骨板兒響,響骨板兒,我向大爺大娘來拜年!大年初二福神到,一拜今年收成好,五穀豐登喜洋洋;二拜生意通四海,金銀財寶滾滾來;三拜公子中狀元,四拜小姐好姻緣……”

一連過了幾家,每家多少都給了幾文錢,竟然還有兩個白面饅頭和一根帶點肉的臘肉骨頭。

“拿來!”南宮旭抬頭一看,一個大他們好幾歲的叫化站在面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小狗已急忙將肉骨頭和錢交給他。為啥要給你?南宮旭雙眼瞪着他。

“哪裏來的小崽兒不懂規矩,想討打?小狗壞了規矩,亂收留野崽兒,告了大爺有你受的。”

看着對方搖搖擺擺地走了,南宮旭氣不過,一下就竄到他背後,喊一聲:“還來!”

對方回頭一看,伸手就將啃了一半的肋條骨朝南宮旭的頭上打去。南宮旭躲開這一擊,對方反手又是一下,這一下正好打在了他的鼻樑上,疼得他眼淚直冒,幾乎就在同時,他呼地跳了起來,一腳就踢到了對方鼻子上,南宮旭腳剛落地,在聽見他哎喲一聲的時候,鼻血流了下來。對方只把鼻子捂了一下,伸手去抓的同時抬腿就追已經開跑的南宮旭。

情急中,南宮旭猛地又急出了奔走功來,突突突地一轉眼便竄出老遠,把個蕭狗娃也看得愣了好大一會兒。

再看看眼前的情景:

“蕭狗娃,不服?不服就爬出去!”

蕭狗娃並不吭聲,塌鼻哼了一聲,九指帶了兩個稍大些的叫化走來。“叫你爬出去!”

“我要等刁爺。”

“等你個頭,刁爺回不來啦!”

“嘿嘿!爬就爬嘛,反正地上有芝麻。”蕭狗娃果真爬到地上朝洞口方向移動,噗!地發出一聲響,卻是九指手裏拿着一塊扇子骨狠狠地抽了小狗屁股上一下,就在他還要更加使力地抽出第二下時,只見蕭狗娃猛地站起來,呼呼呼地幾步就跑出了洞外。

想不到這蕭狗娃的急行功還練得大有長進。

看到這裏,南宮旭也就決定暫時不出面為好,定了主意,也就悄無聲息地出了洞口。

沿來路返回剛過了橋,就聽身後有人的腳步聲和爭吵聲。

閃到一旁看時,一群人蜂擁着朝橋頭而來,南宮旭見他們是要去府衙,心想我何不也去瞧一瞧呢?

“憑什麼要我們跟你們走?再胡說八道我可不客氣了!”

“沒見過你們這樣的捕快,也不問青紅皂白就胡亂抓人!小嵐咱倆難得再費口舌——看刀!”

“阿依,別動手!”孟小嵐趕緊止住她,自幼在爹身邊長大,對公門裏頭的規矩自是曉得不少。加上那個老者也答應跟他們幾個捕快走一趟,走一趟就走一趟,本小姐我難道還怕你幾個不成?”

不多一會兒,就已走到,一眼瞧見方才還在那家院子裏,與二人口舌的那個人竟然也站在府衙的大堂上,並且是立在那個知府身旁。孟小嵐嚷道:“喂!我說你這人咋瘋了呢?肯定是你在作怪,方才還見你人模狗樣的,咋才一眨眼功夫就變得象條狗一樣了?你為啥要陷害我們?——”話尤未盡,就聽得堂上么喝聲:威!——武!——

阿依卻想,原來他們是一夥的?

端坐堂上的知府將驚堂木一拍,大膽!何人竟敢在本官堂上如此放肆?

豈知這兩個年紀雖不大,衙門裏的那一套卻是見識過的,尤其孟小嵐心裏道,耍啥威風,我爹爹坐堂時我還時常溜去瞧一瞧呢,只不過我爹的那個大堂也確實比你這個小些,可差役們的聲音就大多了,比你這還要鎮堂子。阿依卻在觀看着這大堂內的上下四周,心想,我自小見過的衙門大堂,這個嘛不過是比越西同知的大些,漂亮些。

啪!案桌上又是一聲,坐着的那官就叫:“膽大刁民還不跪下!”

孟小嵐和阿依一看,一同被帶來的那個老者,與方才的神氣作派相比,此時簡直宛若兩人,早就規規矩矩地端跪在堂下。小嵐帶幾分輕蔑地看他一眼,便嚷道:“誰是刁民?咱的銀子丟了馬匹丟了,難道還不準找尋?他是刁民要跪跪他的,咱偏就不跪!”

這知府大怒:“兩個穿得不文不武的刁民,只道是各披了一件童生皮見了本官就可免跪?在本官治下,就連舉人也不得裝大。還敢帶刀上公堂,甚而敢咆哮公堂,給我拖下去打!——各五十棍!”

不料這兩個哪裏是認他擺佈的?刷地都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劍。這知府一楞,曉得今日碰上了刺頭兒,這兩個看去身形不大體態還有些單薄的少年,竟然不將他放在眼裏。他雖是一副瞪目發威的模樣,心頭還是象有兩個滑溜溜的珠子旋轉着,近年來各地教派滋事不斷,遊俠盜賊流民混雜不清hei白二道膩膩糊糊……

就在幾個衙役與二人剛一對持,站在知府身旁的那人附在其耳旁低語幾句,知府也就順着台階往下走:“好吧,本官念你二位是讀書人,免跪,但你等方才極為失禮,免坐。”

那人忙說:“還不快收起刀劍,謝過大人。”

啪!驚堂木又一拍:“堂下所跪何人?”

“回大人話,小老兒草民刁五爺。”

“大膽!”

“哦,該死該死!小老兒草民刁五,家居聚仙關橋頭旱狗洞。”

“所事何業?所犯何罪?從實招來!”

“大人,小老兒只因自小家境貧寒目不識丁,謀生而無一技之長,經商卻無一文之本,勞作又無縛雞之力,只得,只得——靠,靠白日裏走街串戶,夜裏天當被來地當床——困不着,望星星,看月亮,想我那苦命的爹,怨我那改嫁的娘——”

眾人都被其嘴裏出來的話語聽得想發笑,阿依剛才正暗笑這個叫刁五的,也是五旬開外的老者了,卻在這個年歲不及四旬的官兒面前跪得服服帖帖地。

而小嵐聽他一口一個小老兒的,往日偶爾在爹爹的堂上自然是見過不少,可今日站在堂下這感覺卻就大為不同啦?又想,怪不得這天下的讀書人都是拚命地習八股做文章,死讀書讀書死,又拚命地年年趕考,有錢的也可去捐個官兒來做,原來做了官兒果然是很佔便宜的,這不,眼下就在年歲輩份上就已是佔了大便宜了,哪怕你再老,也算是個小的老兒子?有趣,往常咋就沒好好思量這事呢?

坐在爹爹的背後看耍與今日站立堂下,不一樣,簡直不一樣!

“青天大老爺父母官,小老兒——

“刁五,你糊塗啦?”那個師爺模樣的插住他話,“縣大老爺才被尊稱為父母官,知府大人乃轄其——|”

“好啦,終不成還讓他——”知府很大量地擺擺手。

“對對對!小老兒明白,縣大老爺乃知府大人屬下,大人就該被尊為爺奶——青天府大老爺爺奶官。”

撲哧!阿依和小嵐實在忍不住,已經笑出了聲,幾乎忘了一切的不愉快,小嵐對這個老者減去了幾分蔑視,覺着他象是有幾分是在……?

她二人都不知,此時在大堂門外觀望的人群中,有個面色略為黝黑的少年也立在哪裏觀看了好一陣,這世上稀里糊塗的事體多着呢,他們不正是我在彝海邊碰上的中了瘴毒的兩位么?他搖搖頭,幾乎又要嘆口氣。

轉身離開,走在夜間的街道上想了一想,先去尋找一家客店,決定明日就動身離開此地。

卻見知府忍住本已鬆弛開就要發笑的面頰,打斷刁五話頭:“看你一副靈牙利齒,哪裏象是一個不識字之人,廢話少說,究竟從事何業,干過何等有違朝廷例律的勾當?”

“咱老刁所幹營生——”

威!——武!——話猶未盡就聽堂上吆喝聲想起。

“敢在大人堂上做大?”啪!刁五給自個兒臉頰上一個刮子,象是猛然回過神來:“口誤口誤,該挨嘴巴!青天府大老爺,小人乾的行當雖是有些不體面又不好細說得,可也總算是做好事——”

“胡說!”啪!驚堂木又是一響,“再耍嘴皮子,拖下去大板子伺候!”

“小人所事行當乃走街串戶上門乞討,職務乃五爺。”

“膽大!”

“不是小人自封職位,實為手下人推舉而已。”

“一個行乞的老叫化,如是安分守己的,豈會聚眾結幫?”

“小人收攏流散四鄉的孤兒小子,避免其凍餓暴斃於街頭巷尾尤其府衙縣衙門前,也算是在替各位大人排憂解難。”

“好啦好啦,你還有功了么?快從實招來,今夜與這兩個來歷不明之人狼狽為奸,意欲干出何種罪惡勾當?”

阿依和孟小嵐還正聽得津津有味,見這知府忽又把矛頭指向了她們,一時怒從心中起,正要發作,就聽那人說道:“小人不過就是與越西同知孟大人有些交往,有些兒不便言說的小生意而已,小人也不知就犯了何事?”

“越西同知孟天慶?”

“正是。”

“李捕頭,這刁五所說可有證據?”

“大人,這是在他家中見到的書信。小人正要呈上稟報。”

兩個女娃兒看他一眼,立在知府身旁那人原來姓李,是個捕頭。

知府接過信,除去封口處火漆,展開看畢,面朝孟小嵐和阿依二人,臉上推下一絲兒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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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馬山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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