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福兮禍兮(1)

第17章 福兮禍兮(1)

第17章福兮禍兮(1)

柳如顯然未料到裴九先於她而來,她見趴在桌上的裴九,推搡了兩下,覺他一時半會兒不能醒來,嘴角泛起笑意,把他扛到床上,直接亮出傢伙,準備下手。

那一刀下去還得了?白芷不顧後果地沖了出去:“表妹,不要。”

高舉匕首的柳如冷眼瞪向白芷,白芷渾身哆嗦一下,那股狠勁是她望塵莫及的。她斗膽上去試圖阻止:“表妹,你可能不知他是何人。他乃裴大將軍之子,你這一刀下去,後果很嚴重。”

柳如蹙眉,看了看倒在床上的裴九。

白芷方想放下心來,柳如卻冷笑起來:“那又如何?誰知是我閹了他?”作勢要將匕首狠狠刺下去。白芷那時腦子一片空白,奮不顧身地沖了過去,抓住她的手:“表妹,三思。”

“放開。士可殺不可辱,我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絕不姑息。”柳如力氣頗大,若不是白芷先前有強身健體,這等力氣,她遏制不了。

“那表姐待你又如何?”白芷喝止她,悲憤交加地凝望着她。

柳如一怔:“尚可。”

“我愛他,我沒有他不行,為了表姐,請放了他。”白芷振振有詞,似宣山盟海誓,其目光之真誠,其語氣之鄭重,其氣勢之強大,讓柳如軟了下來。柳如抿着嘴,憋屈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捂臉哭着離開房間。

實在是太為難她了。

白芷見柳如離開,長長吁了一口氣,倏然想到昏迷未醒的裴九,趕忙轉身從腰間掏出解藥欲喂他服下,仔細一瞧,卻發現他雙頰緋紅,氣息不勻,乃充血之症。

白芷大驚,自言自語道:“莫不是迷藥吸入過多,引起了其他癥狀?不行,得找大夫。”

她方起來準備離去,手腕便被人抓住。白芷錯愕地轉身,只見裴九的臉紅到了脖子,語氣略顯彆扭,眼眸無法直視她,他道:“我並未暈倒。”

白芷臉色漸白……她不甚相信地問道:“怎會?明明有迷藥。”

“從小藥罐里長大,許多藥材皆已免疫。區區迷藥,不足為懼。”

“那你怎裝暈?”白芷氣得直想跺腳。

裴九頓時又充血了一會兒,彆扭地不去看白芷,慢吞吞地道:“我只想看看到底有何陰謀,誰承想……”他望了望白芷,低垂眼帘,不再言語。

誰承想聽到一番驚天動地、感動天地的真情表白!白芷在內心幫裴九補全了。此番,她已不想再多加辯解,而是挺直腰板,果斷道:“那可否接受?”

其實白芷在半真半假地試探。完成夢裏未完成的緣分,未嘗不好。若他有意於她,可順水推舟;若無意於她,她微笑作罷。白芷年紀不小,白淵逼得緊,與其在白府擔驚受怕地過日子,不如及早帶着柳氏遠離。

裴九見白芷似笑非笑,惱羞成怒,十分土氣地又罵道:“淫婦!”

白芷心底嘆息,火候不夠,只得微笑作罷。白芷朝他欠身:“淫婦這廂失禮了,裴公子再見。”她毫不眷戀地離去,讓裴九摸不清她的情是真還是假。

回到柳府,白芷自當去柳如的院子探望一下柳如。不承想,她半路被柳如的丫鬟阻截,說是柳如身子不適,不宜見客。白芷吃了閉門羹,只好作罷,回到自己的院落。

清荷在屋內等候多時,她手裏拿着一封信遞給方進屋的白芷:“老爺寄來的家書。”

白芷不甚願意接。白淵的書信,她當真怕極了。

信上云:父偶遇一介書生,覺家世殷實,不嫌吾女名節損矣。望女速回探之。

白芷心中冷笑,眼高過頂的父親如此這般急切地讓她出嫁,竟覺書生亦可,定有貓膩。其實白芷也能猜出一二,二娘定然吹了枕邊風從中作梗。白淵指望着她嫁給裴九,如今卻草草把她嫁給一介書生,指不定是家裏出事了。

也罷,怎麼也是一個嫁,書生便書生,只要心術正,為人耿直,做妻總比以後做白淵的墊腳石被他賣去做妾強。她對白家本就感情淡薄,出不出事,她不曾上心,只是家中還有柳氏,她心存顧慮。

白芷對清荷道:“收拾包袱,打道回府。”

清荷一怔:“這麼快?”

“怎的?你想在此落地生根?”白芷挑眉,只覺得清荷愈加古怪。當時她死活不肯跟來,如今又表現出依依不捨之情,善變得很。

“無。”清荷低眉退下。

白芷想,該跟舅舅和表哥道別了。

因白芷走得突然,柳繼得知白芷要連夜回去,頗為驚愕:“發生何事?”

“急着嫁人。”白芷開玩笑,“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人肯要我這老姑娘,自當迫不及待歡天喜地地嫁人去了。”

柳繼蹙眉,不信地沉着嗓子道:“不信。”

“那過些日子傳來喜訊,表哥自會知曉了。”白芷嘴角上揚,明亮的眸子閃閃動人。柳繼看着發傻,想說的話卡在嗓子眼裏,遲遲說不出口。

“柳如說,你很愛裴九。”柳繼艱難地道。

瞧柳如這大嘴巴。白芷只想翻白眼,臉上卻帶着微笑:“可人家不歡喜我啊。”

“就因為裴九不歡喜你,你便自暴自棄,隨便把自己嫁了嗎?”柳繼頗為激動。

白芷細細想了想,表現得頗為認真,然後鄭重點頭:“是的,傷透了我的心。”

“……”柳繼不言不語。

白芷憋着笑:“好了好了,這些沉重的話無意義。表哥,下次來蘇城喝我喜酒。”

“……”柳繼繼續沉默以待。

白芷見柳繼不說話,欠身道:“那表妹去收拾細軟了,先行告辭。”

“……”柳繼依舊沉默。

白芷方跨出門檻,往自個兒廂房走去。身後的柳如忽然喊道:“我瞧不起你。”白芷一怔,回頭見柳如一臉鄙視地看着她。

柳如道:“你既然愛裴九愛如生命,怎能如此輕易放棄?你這叫愛嗎?”

白芷有趣地笑道:“那怎樣才叫愛?”

“非君不嫁,願為君死。”

這多像夢裏的她啊!白芷由衷感慨。夢裏的她可不就這樣?除了慕屠蘇誰都不嫁,失自尊去做他的妾,愛到絕望,一死了之。那樣鮮活富有生命力的她,早已湮沒在那如現實般逼真的夢裏,現在的她,害怕愛,害怕那樣的自己。

白芷笑:“君死活不愛,何能強求?既強求不得,不如大方放手。”

“能放手的感情還是愛?”柳如嗤之以鼻,“我瞧不起你,表姐,你是個懦弱無能的女子。”

“你想這麼說也罷。只是,你好自為之。”白芷轉身去自己廂房。

她該收拾行李,回家嫁人了。

至於愛,早已擱淺於那慘淡、無疾而終的夢境裏。

歸家的途中,白芷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若不是馬兒驟停,身子差點摔出去,她指定能一路睡回去。白芷的膝蓋撞在護欄上,疼得她齜牙咧嘴。她正欲發火,清荷從外頭撩開帘子,為難地道:“小姐……”

“何事?”白芷揉着被撞傷的膝蓋,蹙眉問道。

清荷回:“裴公子求見。”

白芷錯愕,他怎知她離開桐城?他來餞行?白芷帶着疑惑下馬車,只見裴九喘着粗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白芷問:“裴公子特意來餞行?”

裴九拉馬走來:“連夜回蘇城作甚?”

白芷笑答:“接到家書,家中恐出了些事,回去看看。”

“不準笑。”裴九說道,帶着生氣的命令語氣。

白芷果真收斂笑容,一本正經。

裴九悶悶地罵了她一句:“朽木不可雕!”

“白芷照裴公子的話做了,怎麼罵我?”

“就想罵你。”裴九負氣道。

白芷覺得莫名其妙,他急急忙忙跑來,只是來罵她?她自認為自己毫無過錯,不甚歡快地道:“裴公子罵完了嗎?白芷還着急趕路呢。”

裴九死死盯着她,盼着她還有其他話要與他講。奈何白芷一副“無話可說”的模樣深深刺痛他,原本膨脹的勇氣瞬間灰飛煙滅。

“再見,朽木。”他說完這四字,隱隱有些後悔。

白芷輕笑:“不知怎的,覺得淫婦更好聽些。”

裴九望着她,諱莫如深。她的笑容總是那樣清淺,辨不出是真是假,便如他身邊的那些兄弟姐妹。就因做如此之人太累,他流連花街,故意搞臭自己的名聲,一派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模樣。他佯裝病弱,一副與世無爭的過客姿態。他不隨父親從軍,不隨兄長從文,遠離官場,只是走走人間,看看花草。

裴九伸出手捏着白芷滑嫩的瓷臉:“不要這樣笑,真丑。”

白芷怔了怔,竟任由他輕薄,未躲閃開。

裴九意識到自己失態,忙不迭放下自己的手,略顯無措。

此次她笑得明媚,清澈如泉水。

裴九怔了怔,亦笑了起來:“淫……婦!再見。”緩了緩,他終究說出此次前來的目的,“不要隨便嫁人。”

白芷掛在臉上的笑容稍有一僵,隨即又笑開:“公子管寬了。”

白芷上馬離去之時,裴九站在原地,目送她離去。

白芷其實是落荒而逃。

白芷倚靠在馬車的小窗邊,看着深藍天空那高掛的皎月。清荷從車外探個腦袋進來,她捂嘴笑問發獃的白芷:“小姐可是與裴公子再次私訂終身?”

白芷失笑:“我倒是想與他私訂終身,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少來。我看裴公子對小姐有情,要不怎會跑來勸你不要隨便嫁人?”

白芷覺這話有些道理:“要不掉轉馬車,我去向裴九求親?趁熱打鐵?”

“小姐,矜持!”清荷十分不滿地蹙眉。白芷咧嘴笑倒!若裴九真對她有意,不妨一試。只可惜他未表明態度,她亦不敢妄自菲薄,抑或……不敢想入非非。夢裏的自己,便是胡思亂想得過多,以為努力便可成功,卻不知,感情這方面,一個巴掌拍不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真的很怕“感情”這東西,不如就與那封家書提及的“一介書生”將就算了,一世安穩,歲月靜好。

可白芷回到蘇城,未見到一心想嫁的“一介書生”,倒是見到全府上下的家丁捂着袖子拭淚,背着包袱離開白府的場景。

家中有人歸西了?白芷心中一顫,飛奔去正堂,卻見二娘坐在一旁悠閑地吃糕點,管家坐在一旁給家丁遞銀子。

白芷不解,上去問之:“這是作甚?”

二娘見白芷回來了,不無諷刺地道:“我就說,千萬個理由不如給你一個男人有用。瞧瞧這回來的速度,可真是快馬加鞭地回來了!”

“一介書生”是個幌子,想必也是二娘想出的招。

白芷屏息,調整心態,勉強擠出微笑問:“二娘,不知家中有何變故?打發家丁離去,莫不是爹被貶?”她莫名興奮起來,若是被貶,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正好相反,官升五品,兵部郎中,京官。”二娘不無驕傲,揚眉而笑。

白芷頓時臉色蒼白。

二娘喋喋不休道:“多虧白芍爭氣,買京城的舊宅時正巧買了太子太傅的舊宅,這引薦起來也方便,最重要還是你爹的才華讓太子太傅折服。”

又是妹妹牽線,又是太子太傅引薦,又是那可恨的京官兵部郎中!與夢裏的結果一模一樣,這夢果真不能忽視!她改變的只是過程,結果卻巋然不動,還在那裏。

白芷頓覺身子無力,險些要倒下,還好清荷及時扶住。

二娘輕蔑一笑:“別激動,鄉下人上京,有許多事需要打點,老爺又急於上任,這老家得有人打理。大姐在家為大,自當為之。”

意思明了,柳氏留在蘇城打理老家,她則歡天喜地隨白淵去京城上任。

白芷心中冷笑,如今才想到她娘為大?

若不是柳氏心裏還有白淵,怕柳氏挂念白淵得緊,白芷肯定會滿面春風地接下這個任務。

白芷不與二娘多說廢話,無視她,問一旁的管家:“老爺在哪?”

“老爺在書房整理交接文件。”

“嗯。”白芷覺得該與白淵好生談談。

二娘被無視,頗為不爽,在白芷背後翻了好幾記白眼:“豎子,以後有你哭的。”

白芷去書房找白淵之時,白淵正在與一位嬤嬤交涉。這位嬤嬤大半輩子在白府過的,白府可謂是她第二個家。她正在聲淚俱下地請求白淵不要趕她離開,白淵臉上卻淡然:“我已升至京官,還要這蘇城的宅子作甚?留你們在宅子裏,供祖宗不成?”

“老爺,我都這麼大把年紀了,兒子殘疾,還要靠我養活。老爺行行好,隨意給這差事養活我們母子倆吧。”

“你若再不走,我便叫家丁強制趕你走。”白淵揚眉,臉上露出惡毒的表情。

過河拆橋,只顧自己,是白淵多年來一貫的作風。白芷一直看在眼裏,所以對於她爹此番行為,她看得很淡。老嬤嬤含淚出來,見到白芷,老淚縱橫地哭訴:“小姐……”

白芷安慰道:“繼續干你的活,這事,我做主。”

老嬤嬤驚喜了一下,正準備說一些感謝的話,被白芷制止:“你先下去,我尚有事與老爺商量。”

“是。”老嬤嬤識趣地離去。

白芷踏進門檻的那刻,白淵正在整理文書,見白芷來了,也未停下手中的活,他道:“你二娘說得沒錯,一聽有男人要娶你,你便長了輪子似的飛馳回家了。”

白芷開門見山:“恭喜爹如願以償做了京官。何時上任?”

“快則半月,慢則一月。”

“聽二娘說,爹不帶娘去京城,讓娘留守這空院子?”

白淵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下:“你娘身體不好,怕是會水土不服。再則新官上任,諸多事情需打點,待一切安頓好了,我自會讓你娘和你一起去京城與我和你二娘團聚。”

“爹想得周到,處處為娘着想。”

白淵覺得白芷這話帶刺,扎得他十分不舒服。他蹙眉,面帶慍色問:“芷兒找爹有何事?”

“也無事,只想與爹爹說,小弟在外讀書假期將至,我方才捎了家信報喜訊,想來小弟過幾日能提前回來。”

白淵臉色一白:“是嗎?甚好。”

“那爹忙吧,芷兒告退。”

白芷離開之時,心中不禁冷笑。小弟身子也不好,怕是去京城也會水土不服,加上他與柳氏比他與二娘還要親厚,讓他陪陪同樣水土不服的柳氏,再好不過了。到時候重男輕女的白淵還捨得這獨苗子留在老宅嗎?

白芷的小弟白朮年十歲,二娘之子,因從小體弱多病,在外求醫,順便也在外求了學,一年也只回來一次。白芷與白朮的關係不算十分好卻也不差,關係一般。倒是白朮與柳氏關係十分親厚,甚至超過他與他親生母親。這點讓白芷十分驚奇,後來想想,她覺得這在情理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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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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