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章: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客廳中。
王浩道:“黨爭誤國.......”
“我知道,可黨爭不是由誰發起的。
皇儲一日未定,它就會存在!
還好目前的局勢,內憂外患說不上嚴重。”
賈琮沉聲道:“不爭鬥,就不能脫穎而出。
不能勝出,就不能爬上去!
不能爬上去,什麼也做不了。
衝破不了樊籬,只能永遠關在四角的天空。”
眾人聞言一陣沉默!
他們才是初入官場的人,歷經一次生死險境。
更加明白宦海無情,沉浮難定!
同時,這一次也加深了四人的連結紐帶。
倘若只以利益為連結。
那賈琮這個官場就很危險了。
很多時候,感情連結往往能破局。
利益和感情需要一個平衡點!
秤砣和秤盤的傾斜。
決定於賈琮這條秤桿,很多東西他也要慢慢摸索。
他們幾人又談了些蘭陵盟的近期狀況。
隨着四人名望增大,不乏有人慕名而來!
賈琮、王浩一致決定寧缺毋濫,務必要嚴格考察!
王浩又說了些詩會的安排事宜。
四人商榷好了,他們告辭出去。
其中王浩也是權力渴望比較重的。
對於賈琮毫不留情地反擊吏科都給事中!
王浩一點都不反對,甚至舉雙手贊成。
因為這關係到他們的前途。
“琮三爺,有幾個進京述職的外任。
門外送了禮,是收還是退回去?”
鐵牛進來回稟,有點怕地不敢挨近。
賈琮問:“哪裏的外任?送了多少?”
“一個是咱們府上的知州賴尚榮。
還有幾個是雲南四川的縣令知府,不是送錢!
他們把金銀鑲嵌在筆和硯台上,有兩箱。
司棋他叔說怕有百十斤。”
百十斤金子,外任真他娘有錢啊!
賈琮想了想說道:“讓他們抬出去。”
鐵牛小心地出去了,也不敢去回賈赦。
不然賈赦一定要收。
賈琮只是小小肉疼了一下,他並非不愛錢!
但他名氣一漲。
收受賄賂可是會成為敵人的大把柄。
而且這個舉動一開,會愈演愈烈。
崇禎一朝十七年五十相。
然而溫體仁這個大奸臣能幹八年首輔。
內憂外患他根本不管,專門玩內鬥。
甚至死後崇禎都信任他,謚號“文忠”。
有一點溫體仁做得很好,就是清廉!
他的清廉就比海瑞差一點,敵人在這方面都找不到證據。
再加上此人心機極度深沉,竟然蒙蔽了崇禎八年之久!
始終認為他是忠臣,直到周延儒反擊。
崇禎恍然大悟“溫體仁有黨”。
這一點。
賈琮完全可以學學溫體仁!
但是在個人利益和官員職責上,也需要平衡。
溫體仁的毫無底線,不管國事。
賈琮是不會學習的。
.........
“鳳丫頭,還得多虧你啊!”
王夫人感嘆道:“你姑媽(薛姨媽)那邊最近又出了幾庄壞事,我怎好向她開這個口!”
賈府的賬本,實際上從王熙鳳當家做主開始!
就已經入不敷出了,爺們又不會算計,揮霍無度。
其二;是奴才的層層剋扣。
奴才,是賈府數量最多的一種人。
小到一個轎夫、守門、粗使丫頭。
都要拿錢養!
而那些主子主母的嬤嬤、陪房勢力。
在一定形式上代表主子主母。
輩分低的族人也要喊叔叔、姐姐。
籠絡錢財的手段就更是不凡了。
當然。
主要的開支還是屬於主子們,先說穿的!
王熙鳳所有的衣服首飾加起來,少說也有幾千兩吧?
每年過年過節,又怎麼能不增添?
哪有減少的時候?
再說吃的,也不用全家!
幾個主子聚會,上百兩也是要的吧?
這就是一家民戶好十好年的生活費了。
更何況一個主子過生日,動輒數百兩銀子呢?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這話沒錯!
特別是從個人來說,但也要量力而行。
只有吃饅頭的錢,那就不要吃米線。
而墮落中的賈家為了面子,丟掉裡子。
一直在超額支出!
故而王熙鳳早年就知道斂財,為自己打算。
但是。
王熙鳳雖然有斂財手段,她卻不會顧及別人的。
完全收進自己腰包!
對於整個賈府的沒落形勢,沒有任何一點挽回。
王夫人的錢財。
除了嫁妝,就是管春秋兩季租子的周瑞孝敬進來的!
紅樓之中沒說是何原因讓王夫人送不起禮物。
還要讓王熙鳳出錢給她做遮羞布。
從朝廷的大局勢來看,根本原因是乾德皇帝在彌補國庫虧空。
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當差納糧這兩條。
使得勛貴家族、士大夫集團的財產大幅度跌落。
王熙鳳試探的問:“姨媽這邊不成,貴妃娘娘那裏.......”
“那也只是個臉面,你數數娘娘的賞賜。
怎麼夠那龐大的開支?”
王夫人這話不錯,賈元春的賞賜,只是象徵性的!
烏進孝這個庄頭也認為賈家是金山銀山堆滿的。
當時賈蓉就取笑,那只是一個臉面。
貴妃娘娘也不能把國庫往賈府搬。
“前兒既然木已成舟,我就進宮向元春說。
寶玉眼看着就要成親了,屆時各種花銷還不知道多少。
老太太如今執念也消了,剩下的就是想親眼看着寶玉結婚生子。
你知道我不大識,早年寶玉的詩書都是元春教的。
識字認字,比賈琮都早了幾年......”
“元春這麼做,一也是為解老太太在孫子孫女身上忙不開的心思。
二么,畢竟是親姐弟,總要比別人親密一些。”
“這會子老爺在外書房跟琮哥兒相商官場的事。
再說老爺任了學政回來,我雖不懂男人讀書仕途的事。
卻也聽說過,學政倘若露點口風。
一省不知有多少秀才拿銀子孝敬呢!”
學政可是掌握着一個省讀書人的功名前途。
想要錢自然容易。
而且聰明的學政能夠辦得滴水不漏,仕途金錢兩不誤!
那可是省教育廳廳長啊。
王夫人面露愁苦:“可老爺不收錢也就算了,一年一百多兩俸祿。
還不夠送一次禮,反而車馬勞頓。
還些都是要從家裏面拿的.......”
王熙鳳暗暗琢磨,按賈政的為人,不是沒收錢!
而是被親信奴才貪了。
賈政都不知道,她們夫妻關係比較僵。
王夫人怎好深管賈政的奴才!
再一個。
賈琮功成名就。
而賈寶玉舉業未進,背後議論定然不少。
王熙鳳表示道:“我就說過家裏的錢,沒有進來的份,只有出去的份!
這會子叔叔病逝,前兒接了訃告。
璉兒去了回來,那邊也是走的走。
散的散,鬧的鬧.......如今看來。
能進錢的,就只有琮哥兒一個了........”
“嗯......”
王夫人眼睛一眨不眨,透出狠辣。
王熙鳳出主意:“按往年的慣例,太太當家。
琮哥兒的錢怎麼能不歸公呢?
這事只管找他房裏管賬的兩個丫頭。
沒有不答應的,也能緩緩暫時的困境。”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王夫人露出笑臉。
此事不用回老太太都可以,宗族就是這樣。
至於賈琮的心情.......
王夫人、王熙鳳便不管不顧了。
讓賈琮噁心一下,她們也覺得出氣。
王熙鳳三角眼一轉,又道:“再一個節儉的法子!
園子、各房的丫頭,用不着的人。
都可以裁出去。
也免得趙姨娘天天抱怨短了月錢。”
“嗯......”
王夫人冷哼一聲:“這個法子倒好。”
正好也可以打擊一下趙姨娘、周姨娘的氣焰!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憨睡?
王熙鳳還是用老辦法。
第一;討好賈母。
第二;討好當家的王夫人,如此。
她的地位就鞏固了。
出去時玉釧掀開帘子,玉釧姐姐金釧被賈寶玉、王夫人逼死了。
伺候更加小心,王熙鳳正眼也不看她。
回了東路院子,又見她哥哥王仁進來堂屋!
王熙鳳拉女兒賈巧出來見:“哥哥過幾日要南下了?”
四大家族的根基都在金陵。
王仁本就是金陵上來的。
他大嘆苦經:“原是想着,妹妹和我都是大房!
如今叔叔死了,嬸嬸的子嗣也都死光了。
該讓我兼祧,做兩房的繼承人,可嬸嬸就是不讓。
不同意。
她的陪房有幾個還在做官,宰相家裏七品官么......
為這事,據說沒少受御史彈劾!
又聽說那幾個人託了賈雨村門路。
賈雨村為了自保,反參一本,撇清干係。
給吏部送了禮,到底保住了!
我又沒功名、沒爵位,有些怕他們。
怎麼爭得過?”
王熙鳳冷笑:“賈雨村真是一白眼狼了!
當初還是我叔叔給他上保本呢!
不由哥哥兼祧。
咱們王家在京的財產,嬸嬸能獨吞了不成?”
王仁摸摸賈巧兒的頭,尷尬道:“其實財產也沒多少,還有些奴才卷了金銀逃跑了!
有些田地莊子的管理奴才。
另找有勢力的人投了,嬸嬸又能如何?
我還是扶叔叔的靈柩,回金陵吧。”
賈巧兒拿一個佛手敲舅舅胳膊。
這個佛手還是從姑姑賈探春的秋爽齋拿出來的!
王熙鳳只覺得不甘心。
王仁觀察着她的臉色,想了想又道。
“妹妹也別想這事了,聽說還有人再參。
這麼下去,叔叔家恐怕要像甄家一樣被抄了。”
王熙鳳聞言心裏一驚,抄家不是不可能!
當朝皇上最喜歡抄家了。
沒準能從叔叔家抄出來幾十萬。
她嬸嬸也是只顧自己。
不定轉移了錢財,留後路。
趁她出神之際。
王仁偷眼瞧了瞧這個小外甥女,確是一個美人胚子.......
若是轉手賣給人販子,幾百兩應該談得下來。
正好他最近手頭緊。
王熙鳳不知哥哥的賊心思,反而勸道。
“我們家的環老三,賊眉鼠眼、心術不正。
哥哥別和他走得太近了。”
“哎、哎。”
王仁唯唯應聲,心裏卻道:“對啊,我可以讓賈環那小子做內應。
然後把巧姐偷出去賣了.......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想到此。
王仁看向外甥女的眼光,就是一坨小銀山,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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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家進京以來。
邢忠、邢母兩口子被安排在榮國府東路的房間!
是邢夫人派王善保家的安排的。
邢夫人雖然和親弟弟形同陌路,只認錢不認人!
這點安排還是要做的。
不過。
當時邢夫人臉色很不好看,害怕自己出錢!
邢母說:“日常費用我們自己出”。
邢夫人才放心了。
邢岫煙則是被安排到綴錦樓,和賈迎春同住。
這天要見賈琮,她拉了迎春一起出來。
賈迎春道:“我也奇怪,你們邢家既然要給琮弟銀票。
為什麼會等到今天?”
“讓姐姐見笑了,我們家小門小戶的。
父母怕往返的費用不夠,就有點躊躇。
我和他們爭論,這才有了結果。”
邢岫煙強笑着撒了個謊,說話不自然。
她父母的心思並不是這樣,而是在等一個結果!
誰知賈琮和林黛玉定了親。
他們也自知正妻無望。
便退而求其次,想讓女兒做妾!
父母的意思,是要等這事定了才把銀票支過來。
這種事情,邢岫煙怎麼能隨意說給人聽?
而且又有傳言。
薛蝌那一房想過來問親。
她雖是超然物外。
然而,畢竟是生活在世俗裏面的。
“嗯,此事還有人知道嗎?
最好不要傳開。”
賈迎春生怕賈琮一切辛苦,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只有林姑娘知道。”
邢蚰煙近來時常往瀟湘館跑,二人一來二去,竟成了好閨蜜。
邢蚰煙情商高、會處事,把自己的位置擺放得正、行事也不拘小節。
幾番相處下來,黛玉也被這個溫柔知性的姐姐吸引。
那院子有後門,可從南北寬夾道直入!
曹達華目不斜視地在守門。
迎春帶丫頭進去了,笑道:“這人是個傻子,守門是在行了。”
二女正說著,就見賈琮過來了。
“你怎麼說呢?”
邢蚰煙最近所見所聞,也大致猜測到了一些,遂問道。
賈政的意圖很明顯,扶植賈琮!
接近皇帝,保住賈家。
因為賈政、史鼐已經引起皇帝厭惡了。
窩藏贓銀,革職處理。
賈琮聞言微微一怔,差點沒反應過來:“還沒有影,過了元宵才是會推入閣。
爭鬥激烈,己卯年才大選考察。”
他的話只說一半。
賈元春笑着插過話道:“我們也聽不懂,蚰煙是特地來尋你的。”
“是給你轉銀票的,有一千兩。”
邢岫煙輕笑,從袖中取出一沓銀票。
“各地的銀票銀兩換算都不一樣。
京師一兩應該有一弔,一千個銅錢!
我們是在金陵錢莊換的,不然北上也麻煩。
等過了年,就要回去了。”
賈琮大方地收了,沒有不好意思。
邢家現在是中產階級!
而且沒有什麼爭鬥,他不必擔心。
猶豫再三才道:“我現在脫不開身,有空了再過來看你們。”
邢岫煙淡淡地點頭,心中有些失落。
賈琮竟然連一句挽留的話都不說。
按照時間進度。
紅樓夢前八十回已經完了!
查抄大觀園的情節還沒有出現。
雖然是以傻大姐的綉春囊作為導火索。
但王夫人發動查抄。
晴雯被王善保家的等人厭惡而告狀。
王夫人討厭她是一個根本原因,查抄也是王熙鳳帶頭。
而現在王熙鳳不管家、晴雯跟了賈琮。
自然蝴蝶效應改變了。
對於迎春來說。
還有一幕王嬤嬤、住兒媳婦合夥欺負她的情節。
“懦小姐不問累金鳳”。
又因為王嬤嬤一開始就被賈琮出擊。
攆出去了,這一幕也沒有了。
因此,賈琮還不大擔心賈迎春。
再說賈惜春。
東府既然滅亡,“失孤介杜絕寧國府”自然也不出現。
蝴蝶效應影響之下!
賈探春發怒。
扇了王善保家的耳光的一幕也沒有了。
“綉橘,你等一下。”
賈琮在門外叫住迎春丫頭,綉橘重新回來。
賈琮見她們走遠了:“這三百兩銀票給二姐姐吧。
買辦不要用住兒,托我房裏的鐵牛。”
“我代我們姑娘謝謝狀元爺。”
綉桔眼圈一紅,福禮走了!
誰都知道。
大老爺只顧自己享樂,根本不管迎春。
邢夫人呢?
一個銅板都摳不出來。
而且迎春如果定親,賈母也不會深深過問。
現在除了賈琮這個兄弟,誰還會管自家姑娘死活?!
綉橘這丫頭與鐵牛比較親近!
其二;是也會護主。
聽說了住兒媳婦欺負迎春,立馬就要去說。
縱然迎春房裏,司棋才是大姐大。
但是司棋個性比較張揚,打壓柳嫂子。
難免會獨吞一些。
綉橘出了前門,轉頭吩咐道:“你可要好好辦事,不然琮三爺攆了你。”
鐵牛咂咂嘴:“不勞費心。”
——————
賈琮前腳剛回到院子,後腳晴雯便拿着賬本立刻圍了過來。
少女小臉上泛着幾分擔憂之色。
“爺,方才二太太尋我和小紅過去商量自立廚房一事。
還想讓我們把賣書進來的錢,歸總賬。”
“歸總賬?”
賈琮春凳落座,接過晴雯遞來得茶,聞言眉頭一皺。
“她想歸到哪裏?”
“西府的銀庫賬房。”
說起這個。
晴雯就有些氣不過:“二太太說這是遲早的事,宗族如果不互幫互助!
爺輕則家庭不睦,重則被人彈劾。
會被人戳脊梁骨,說你不顧宗族大義。”
“不行。”
賈琮先是吐出兩個字,接着又加重語氣。
“絕對不行,咱們的帳如果歸公了。
就算自立廚房又有什麼用!
有一就有二。
是不是我每年的官職俸祿也要歸公?
那就讓她們單去戶部領啊?
看誰肯批?”
晴雯撇撇嘴,氣憤道:“我說也是,二太太看着慈祥。
卻沒想也是個盡會算計人的!
只顧要錢、不肯出半分利。
天下間哪有這麼好的事?”
賈琮擺擺手:“好了,你先去吩咐小紅。
讓她安心做好自己,其他事交給爺去辦。”
“哦。”晴雯乖乖的退了出去。
賈琮看向榮禧堂的方向,眼神泛冷:“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真當我賈琮還是那個一介白身的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