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安邑猗氏
此次使燕趙章為正使，不過也只是名義上的正使，負責商談燕趙兩國盟約的還是副使樓緩。
一路上眾人皆隱去了行頭，做商人打扮。
不得不說，他們這一番打扮倒也挺像，不過車廂里拉的卻不是金銀貨件，而是滿滿的弓弩、刀劍。
另外較之一般商隊，他們的人數顯然是有點多了。
這一路的行程雖然大半都是在趙國境內，但考慮到要穿越太行山和恆山，路上的猛獸、人禍恐是不少。
所以隨行的侍衛還是安排了兩個精銳的百人隊。
能往來於太行山中的大商、人數雖然通常都不少，但似他們這般規模的還是很少見到。
因此這一路上所遇到的行商，大都是躲着他們走，生怕招惹了這幫煞神。
不過也好在這次帶的人夠多，不然再碰到像剛才那樣成規模的山匪、真要多來上兩撥，這次能不能順利的到達燕國還真說不準。
趙章掃了眼不遠處正趴在地上哀嚎的賊眾，心下不禁生出幾分疑惑。
半個時辰前，他們剛剛行至眼前這處狹窄的路段，兩側的山坳中就突然嗷嗷地衝出來數百個手持利刃的山賊。
而且看架勢好像就是衝著他們所在的車隊而來。
雖然有些驚詫，但好在進山之前侍衛們就做足了相關的應急準備。
手持弓弩的精銳軍人面對一群烏合之眾，結果自不必多說，基本就是碾壓。
山匪被兩輪弩箭就射死了大半，最終兩個百人隊以付出數人輕傷的代價、全殲了這股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山匪。且受傷的幾個倒霉蛋也全是在追擊、生擒的途中不慎被掉落的山石砸傷……
雖然侍衛沒有着甲稍微影響些戰鬥力，但雙方實力差距太大。
趙章甚至還沒反應過來戰鬥就結束了。
只不過跟在他們身後一同趕路的商隊卻在混亂中遭了殃。
然而這倒不是趙章所考慮的，他疑惑的是這些賊寇從何處而來，是否是專門針對他們而來，又是怎麼知道了他們的行蹤的。
難道是有人意圖勾結外寇來謀害趙國的儲君？亦或是居心叵測為了阻止燕趙兩國結盟？
如今本就是敏感時期，倒也不怪他多慮。
趙章掃了眼身旁的趙奢和龐煖。只見二人此刻也是一臉陰沉，顯然也想到了此間的干係。
“啊！啊……”
伴隨着利器劃破血肉的絲絲聲響，不遠處的山道間忽然傳來陣陣滲人的慘叫聲。
“讓樓大夫親自審訊賊人是否有所不妥？”趙奢忽然出聲道。
“無妨，樓緩曾任司寇之職，以嚴刑峻法而得名，由他來審再合適不過了。”趙章無所謂地回了一句。
這裏距最近的鐐陽城還有三十餘里，若把這些山寇押到城裏再審，不免太過麻煩。
而且前面的路保不準還有什麼問題。若真的是針對他而來，那這些山匪可能就只是個試探。
他現在只想快點知道答案。
“喏。”趙奢應了一聲，隨後便不再言語。
……
山坳間回蕩的哭嚎聲，不禁讓猗薇前行的腳步為之一頓，腦海中不禁又回溯起剛才所發生的那慘烈、血腥的一幕。
她不是沒見過死人，但……屠殺，還是不免讓人膽戰心驚。
老宗叔畢竟是老了、愚鈍了，目前的境況竟然看不明白。
如今已經不是他們想走就能走的了。
難道沒有看見山路進出的兩條通道、如今都被那些手持利器的強人把持，得不到他們的允許又如何能走脫的了？
猗薇暗暗咬了咬牙，盡量不讓自己胡思亂想，然而越往前走慘嚎聲就越發清晰。
待她走近那處山道的拐角處，站在山道兩側的黑衣壯漢突然上前攔下了她的前進的腳步。
不待分說，猗薇就已經看到了幾個漢子抬起了手中的弓弩，那泛着森森寒光的箭頭卻是對準了她。
她心下頓時大驚、趕忙停下腳步，乾裂的嘴角向對象盡量擠出一抹笑容，以表達自己的善意。
猗薇確信，她只要再往前一步，那些弩箭就會立刻貫穿自己的身體。
她對着身前的幾個壯漢緩緩揖了一禮，道：“安邑猗氏、猗薇請求拜見貴人。”
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卻在山坳間傳的很遠。
然而眼前的幾個漢子動也不動，依舊是一副如臨大敵模樣。
……
“安邑猗氏？”趙章回頭瞟了一眼、嘴角小聲嘟囔道。
“就是從昨日清晨便一直跟在咱們後面的那支商隊，奴婢覺得這次遇襲，或許和那些黔首有着什麼干係也說不準。”身側的宦人謁者陳忠小聲說道。
趙章皺了皺眉，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商隊和山賊裏應外合，但那些商人的表現實在不像。
若兩者真有什麼苟且，那山賊怎麼會殺得全是自己人？
而且猗氏，他好像在哪裏聽過。“罷了，讓那人過來吧。”趙章擺了擺手。
“喏。”陳忠連忙應道。
……
山谷中明明很是清涼，但猗薇的額頭卻是起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她自幼跟在大父身邊、耳濡目染，也是見過一些場面，但今日這種情況卻是她從未碰到過的。
此刻猗薇站在原地，真不知是該進還是該退。
好在，這時山道的另一頭忽然走出來一個面容白凈中年男人。
男人的模樣有些富態，他一路小跑來到眾人近前，小聲地對着為首的漢子說了些什麼，然後就朝着自己走了過來。
“安邑猗氏？”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啞、尖細，一雙眯成黃豆大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猗薇感受着對方審視般的目光，心下突然生出一抹異樣的感覺。但她還是強忍着那股不適，恭敬地朝着對方作揖道：“正是仆。”
“好，我家主人就在前方，汝跟我來便可。”男人沒有再多問什麼，伸手朝前一引，隨後也不理會她的反應、率先朝前走去。
猗薇愣了愣，卻也只好跟在對方身後。
這回那些漢子沒有再做阻攔，她順利地跟着男人轉過了前面的山壁拐角。
出了這處狹窄的空間，越往前走山道兩側的空間便愈發寬闊了起來，猗薇的目光這時已經能隱隱望見山道盡頭的幾輛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