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關禁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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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的臉龐因為喝酒而紅撲撲的,眼睛也濕潤的像是含着水一樣,格外動人。趙宗治的眉頭不自覺的又皺起來,“是非對錯可以騙,可難不難過喜不喜歡這種事,都是由心而生的,根本不由自己,這也能騙,你真算是最厲害的騙子了。”

“我可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騙子是能連自己也騙了去,自欺欺人的把傷心事全部忘掉,”慕君頡輕輕笑了笑,“假如有一天我也能那樣就好了。”

火爐上熱着的酒菜騰升起團團霧氣,霧氣中小孩美麗的笑顏看起來有些氤氳,象一場夢,一場恍恍惚惚心深處最美的迷夢。

趙宗治恍然間,手上的酒杯早已空了,以往喝再多的酒都從來不醉的他,卻頭回產生了一種微醺的感覺。眼前的慕君頡,身形似乎漸漸模糊起來,迫使他目不轉睛的愣愣望着,好讓自己看得更清楚。可越是看着慕君頡,趙宗治就越是無法移開目光,心裏彷彿拋去了一切紛擾,四周萬物彷彿都不存在,天地只余眼前笑着的少年。

難道自己喝醉了?怪不得人人都想一醉方休,醉酒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美好。

慕君頡感覺到趙宗治有些不對勁,伸出手在趙宗治眼前晃了晃,問:“木頭,你是不是喝醉啦?”

趙宗治這才慢慢回過神來,終於收回了目光,然後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我喝酒從來不醉。”

“那太好了,我也是,我和我爹爹一樣,天生喝再多都不會輕易醉。”慕君頡開心的說:“以後我就可以找你陪我喝酒了。”

那個酒罈本來就不大,不一會兒整壇酒就見了底。一邊喝酒一邊聊天,不知不覺已是亥時,兩個人便收拾了殘局,準備回去。

慕君頡的卧房在蘇琅琛卧房旁邊,兩個卧房共套同一間非常大的廳堂。慕君頡出了廚房就快步往琅閣跑,想趁着蘇琅琛還沒回琅閣之前溜回去。

跑過庭院,慕君頡鬼鬼祟祟的站在琅閣門外的走廊下,探聽裏面的動靜。聽了一會,發現裏面沒什麼異動,心想蘇琅琛一定還在書房還沒回來,便放了心,徑直穿過廳堂往自己房間沖。

剛衝到房間門外,房間門裏同時出來一個人,兩人正好‘碰’的一聲狠狠撞上。

“疼……”慕君頡額頭猛地撞上了那人的下巴,頓時疼得眼淚都冒出來。抬起頭,看到那人正是蘇琅琛。

蘇琅琛剛剛從書房回來,照例在睡前去慕君頡的卧房看他一眼。可一進去,發現原本應該乖乖在床上睡覺的小孩卻不知蹤影,在屋裏伺候的蘇婉和蘇燕立在一邊,回答說少主還沒回來。蘇琅琛一言不發的便向屋外走,準備找人,誰知一出來就撞上慕君頡,兩人跑的衝勁都很大,蘇琅琛的下巴也被撞得生疼。

縱然因為剛才找不見慕君頡而生氣,可看着小孩光潔的額頭紅了一片,蘇琅琛還是忍不住心疼的伸出手輕輕的按糅小孩額頭那塊紅腫,一邊讓蘇婉快點拿葯來,問:“疼得厲害嗎?”

慕君頡可憐兮兮的點點頭,然後踮着腳仰起臉,撅起嘴呼呼的吹了吹蘇琅琛的下巴,伸手也幫蘇琅琛揉了揉。

蘇婉很快拿來了葯,小心翼翼給慕君頡的額頭塗上。塗完葯,蘇琅琛開口對蘇婉蘇燕等女使命令道:“你們都先出去。”

蘇琅琛聲音里聽不出太多情緒,卻甚是威嚴震懾,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女使們不敢違命,紛紛退了下去。蘇婉在山莊呆的時間最久,對蘇琅琛最為了解,見蘇琅琛此刻的樣子,望向慕君頡的眼神帶了幾分擔心,卻也只能聽命出去並關好門。

隨着門被關死,蘇琅琛的面色也越來越差,盯着慕君頡嚴厲的問:“說說,你大半夜的不回房是怎麼回事?身上那麼大的酒味又是怎麼回事?”

慕君頡身上的酒味很明顯,他若提前回來換掉衣服再裹進被子裏,興許還能騙過一晚上,等第二天酒味散了也就沒事了,可偏偏被抓了個現行,慕君頡自知理虧,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和趙宗治一起去廚房喝了點酒,喝的蠻開心的所以有點忘記時間,便回來晚了……”

上次慕君頡被趙宗治摟在懷裏的事已經在蘇琅琛心裏埋了一個疙瘩,這次一聽又是趙宗治,蘇琅琛的神色頓時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此刻的蘇琅琛,就是一個對自己未成年小孩晚歸兼胡鬧而焦急暴躁的父親、以及對自己愛人晚歸兼爬牆而憤怒吃醋的丈夫的綜合體,兩者相加可想而知。而且一加一也不一定就是等於二的,還有可能等於三,甚至是四。蘇琅琛先前已經被慕君頡讓他娶親的事打擊到了,所以還要再加上個被情人無情拋棄的怨婦身份,甚至是被暗戀對象無情無視的玻璃心小盆友身份。

“看來是我太寵你,寵的你都無法無天了,啊?不僅不按時睡覺,還給我偷偷喝酒,你的身體不能飲酒你自己不知道嗎?”蘇琅琛立即吹鬍子瞪眼,“從明天起你哪也不許去!給我老老實實待在琅閣閉門思過,也不許再見趙宗治!”

慕君頡這個年紀,正是喜歡自由不喜歡被人管束的階段,加上他本身就好動,頓時不滿的反抗:“我又沒犯什麼大錯,才不要閉門思過!你這是專|制霸道不講理!”

“專|制霸道?”蘇琅琛冷笑一聲,危險的眯起雙眼:“你還不知道真正的□霸道是什麼樣的吧?我如果真專|制霸道的話,早就把你鎖起來了,讓你這輩子除了我之外誰也見不到,哪也去不了!”

慕君頡被蘇琅琛眼底的陰鬱嚇了一跳,加上酒勁一上來,便氣憤的嚷嚷:“你什麼都管我,我才不要你管!你又不是我父母,憑什麼管我!”

蘇琅琛聽的呆了片刻,然後連連說了三個字:“好,好,好。”蘇琅琛一字一頓,一頓一咬牙,然後道:“你不要我管,我倒要看看我究竟管不管得了你。就憑你還在這山莊裏,還是山莊的少主,在這裏一天,我便管你一天。從今晚起,你就給我呆在琅閣里,從今以後一步都不準出來。”

一聽以後都不準出來,慕君頡急了,脫口便說:“那我便不在這山莊裏、不做這個少主好了。”

此言一出,頓時讓蘇琅琛差點失去理智,臉色鐵青,嘴唇顫抖了半天,什麼氣話都說了出來:“是我看錯你了,你就是一隻怎麼也喂不熟的小狼崽!你的心根本是石頭做的,對你再好都沒有用!”

蘇琅琛平素冷靜自製,就連發脾氣的時候神態動作也是極為優雅的,可偏偏只要是遇上跟慕君頡有關的事,所有的理智就都不管用了。蘇琅琛正在氣頭上,隨即袖子一揮,‘碰’的一聲打開門出了屋,到大廳喊來琅閣的管事蘇良,“給我拿七竅鎖來,把這間卧房鎖上,再派人在四周窗口好好看着,若是少主出來一步,我拿你們是問!”

蘇琅琛命令完便大步走了,蘇良杵在原地,心裏開始犯難,想着莊主竟然連山莊祖傳的寶貝七竅鎖都用了上,這回估計事情嚴重了。蘇良跟了蘇琅琛那麼久,多少是了解自家莊主的,少主對莊主來說早已重要到了驚人的地步,莊主此刻在氣頭上的命令,指不定明天就會後悔了,到時候難做的還是他們這些下人。向來處事利落的蘇良一時不知道怎麼辦,左思右想了半天還是不敢違命,一邊叫人去取七竅鎖來,一邊調人過來看守。

蘇燕忙走上前道:“就算莊主要少主禁足,也得容我們先伺候少主就寢吧。”

蘇安點點頭:“你們快去吧,少主身體不好,需得早點休息。不過,你們盡量快些出來,我這邊……”蘇安頓了頓,接過侍衛剛取來的七竅鎖苦笑道:“我這邊總得執行莊主的命令吧。”

慕君頡從蘇琅琛走後就一直在發愣,神情怔怔的任由蘇婉和蘇燕伺候着脫衣洗臉,然後乖乖上了床,也不說話。

蘇燕自從那次在葯閣被慕君頡所救,便一心只向著慕君頡,此時看慕君頡愣愣的樣子只覺得心疼,暗自埋怨莊主怎麼捨得對少年發那麼大的脾氣。待慕君頡躺下,蘇燕一邊幫慕君頡掖好被子一邊說:“少主,莊主只是一時衝動,肯定很快就會消氣了,您什麼也別想,早點睡吧,我們先下去了。”

慕君頡轉過頭來看向蘇燕,手慢慢按住自己心口,聲音小小的:“燕姐姐,我忽然感覺這裏好難受。”

少年的神情帶着無辜的痛苦和迷茫,似乎覺得心裏很難受,卻又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難受。

蘇燕頓時覺得更心疼了,蘇婉也不知道怎麼好,只能輕輕安慰說:“少主,你先好好睡吧,睡一覺明天就沒事了。

慕君頡點點頭,然後勉強對兩人笑了笑:“嗯,我這就睡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去吧。”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慕君頡躺在床上沒多會兒,聽到‘啪噔’一聲響,房門真落了鎖,聲音在安靜的黑夜尤為刺耳。大廳外面同時遠遠傳來了一些腳步聲,因為武功高所以聲音很輕微,是蘇良調來的守衛。

慕君頡在黑暗中大睜着眼聽着外面的動靜,三年前的陰影忽然慢慢湧現,不自覺的害怕起來,全身都開始發冷。

慕君頡雖然千杯不醉,但酒畢竟入了腸,開始慢慢發揮起功效。醉生夢死那種酒,有種特別的功效,便是能勾起人心裏最深的回憶,不管這記憶是美好的還是恐怖的。當年林府出事,全家被滅門,慕君頡是裏頭唯一活着出來的人,他那時候不足十二歲,獨自一人從汴京趕往洛陽,因為模樣生的太好,一上路便遇上了人販子,先是被鎖在箱子裏,之後又被關進黑屋裏,外面總是有一堆大漢看着,逃也逃不出去。有同樣被拐去的一些孩子因各種原因死掉了,屍體就隨意丟在他被鎖的那間房,有的已經腐爛發臭,死不瞑目。

慕君頡從此害怕被鎖起來,這種害怕已經變成一種內心深處的恐懼。他幾乎沒和別人提過自己的過去,曾經歷過的事連蘇琅琛都不知道。

因為當年林家的那場大火,慕君頡點着燈就沒法睡覺,所以蘇婉出去的時候為他把燈吹滅了。可這個時候,慕君頡又想要點亮燈來,他忍着害怕光腳下床,去找火摺子。

點燈這種事都是女使們做的,慕君頡摸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火摺子到底在哪,腿反而被撞青了好幾塊。初春的深夜格外寒冷,雖然屋內燒了地龍,但身上只穿了褻衣的慕君頡還是冷的直發抖。慕君頡外表古靈精怪,內心卻極其驕傲倔強,死活都不會去叫人去示弱的,於是最終放棄了點燈的念頭,回到床上去。

慕君頡把整個身子包括腦袋都蒙進了被子,努力讓自己想一些其他的事來轉移那些心理陰影。可想着想着便想起蘇琅琛怒氣沖沖的臉和頭也不回的背影來,心裏更難受了,幾乎喘不過氣。他曾兩次死裏逃生又經過一路顛沛流離,身上的傷落下了病根,再也好不了了,只能小心的養着,嚴重的話還會發病,一次比一次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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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我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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