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鬼謠 第二十八章 上品

第一卷山鬼謠 第二十八章 上品

小石村在二妞山下。

趙蟾與吳婷約好今日為老劉送葬。

只是,昨天妖魔都襲擊了游居鎮,離大山那般近的小石村如何能幸免於難?他眼下才明白過來,在二妞山斬殺的狼群和虎妖來自哪裏了,它們皆來自惡人山。

“斬妖司的斬妖人真不怕死。”

數位外鄉人站在鎮子邊緣懶洋洋望着群山,趙蟾的身影掠進他們視野中。

“來游居鎮之前我以為這種小地方不會存在斬妖司,沒想到,斬妖司的勢力都深入到了這裏。”

“西唐國是斬妖司控制最嚴密的小國,和其他那些王朝相比,哪有跟斬妖司討價還價的底氣?”

一位外鄉人毀了容,似是被烈焰灼燒的,滿臉皆是醜陋的疤痕,他道:“西唐國?呵。這小國處於大國圍困之中,如果戰火再起,一國之疆土肯定處處狼煙、民不聊生,斬妖司也得乾瞪眼!”

“哎,范兄說錯了、說錯了!”

“哦?何錯之有?”

“范兄湊巧遊歷至西唐國,不知這座小國的厲害。西唐國有一支不足萬人的鐵甲勁旅,使得周遭大國格外忌憚。何況,西唐國境內多山、水,排兵佈陣十分不易,唯有少量精銳人馬方可有所作為,但甲兵少了,遇上那支鐵甲勁旅,必定全軍覆沒。”

另一人也道:“此國正兒八經的山上宗門只有十六家,能立國百載,又在數次大國交鋒里存活下來,西唐國便不能小覷。”

姓范的外鄉修士詫異:“既然如此,這西唐國為何仍然讓斬妖司滲透到這等地步?”

“不知。”

“哈,我卻聽聞過少許傳言。”

“請說。”

“其他大國、王朝,修行種子被朝廷與山上宗門壟斷,那裏的斬妖司沒有大量天才加入,遲遲壯大不了。

而西唐國貌似是小國,又多山、水,實則人傑地靈,修行天資出眾的修士層出不窮。

斬妖司與西唐國朝廷達成交易,朝廷允許斬妖司遍及全國,斬妖司也要幫西唐國抵禦周遭大國的侵襲,況且,這小國叫的出名字的山上宗門才十六家,有斬妖司在,他們也不得不耷拉着尾巴看着朝廷和斬妖司臉色做人。”

“我這裏也有一則傳聞。西唐國那不足萬人的鐵甲勁旅,和斬妖司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姓范的外鄉修士恍然大悟:“如此說來,西唐國國內最強大的勢力居然是斬妖司?”

“正是。”

“我們在斬妖司眼皮子底下做事,會不會有危險?”

“呵,不會。游居鎮四面八方都是山山水水,離此最近的陽縣也要翻過重重大山,說起來,這裏算法外之地。”

“我也不信斬妖司能在事後追查到我們。”

一人指向奔跑的趙蟾:“誰敢試試那少年斬妖人的修為?”

“哈哈……有趣,既然少年斬妖人主動離開游居鎮,咱們大可將他殺了,再偽裝成是妖魔殺了他,省得八月十五那天少年像蚊子似的嗡嗡叫,壞咱們好事。”

又有一人走來,恰好聽見他們商議之事,此人笑說:“游居鎮斬妖司的力士王煥稱,眼下斬妖司獨剩他跟那少年,殺了他,再殺了王煥,游居鎮不就成了我們的囊中之物?”

“誰敢前去?”

“我來!”姓范的外鄉修士自薦,臉上疤痕陡然猙獰恐怖,“不過,我的條件是多要兩成潘喜洞府內的寶貝!”

“獅子大開口,最多半成。”一人嘲諷道,“殺個雛兒而已,就他的身份值錢,若非他是斬妖人,半成也不予你。”

“范平鍵,多給你半成都是我們慷慨了。”

范平鍵撓撓後腦勺:“半成就半成吧。”

“速去速回,省得暴露行蹤。”

看着范平鍵追向趙蟾。

餘下之人譏笑:“蠢貨。”

斬妖司掌控着西唐國,誰敢保證游居鎮一事不會暴露?

范平鍵私殺斬妖人被捅出來的話,以斬妖司護短的脾性,即便他跑至天涯海角,指不定也要受斬妖司通緝追殺。

然而,山水圍裹的游居鎮,斬妖司真的在乎嗎?

這同樣是他們敢算計那少年斬妖人的底氣。

天高皇帝遠的小地方,或許殺了便殺了,沒有任何影響。

坐在夕照客棧飲茶的皇甫長秋突然說道:“下品採氣境的修士,我有點擔心少年應付不來。”

桌上有謝婉新端來的糕點,荀嵐捏進嘴裏一塊,細嚼慢咽,徐徐說道:“過去看看。”

“你不是比我更高看少年一眼?為何看起來比我還要擔心?”皇甫長秋笑問。

荀嵐不急不躁,想好了要說的言語,緩緩道:“四處遊歷、廝殺經驗豐富的修士,哪是他一個淳樸的山野少年對付的了的?並且此人較少年高一層境界,採氣境可是掌握了真氣。”

“走,去看看,這等良才美玉別莫名其妙死了。”

荀嵐非常認同皇甫長秋這句話,“山上宗門看重的弟子,往往有護道人庇佑,這少年什麼也沒有,確實兇險。”

夭折的天才狗屁都不是,頂多聽聞后一聲嘆息。

兩人離開夕照客棧,荀嵐端走了那盤味道不錯的糕點。

白玉卿以餘光關注皇甫長秋與荀嵐:“青妹……”

“嗯,阿姐?”白幼君奇怪她為何起了開頭,便沒後續了。

白玉卿隱隱有所察覺,頓了頓,挑着眉頭英氣道:“看到她們了嗎?應是境界比我高的修士。”

“啊?!”白幼君十分驚訝,“游居鎮怎會有比阿姐境界還高的修士?”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白玉卿站起身,“走,跟上去。”

“她們若對阿姐動手怎麼辦?”

“呵,境界高又如何,難不成殺力也比我高?”

白幼君拍拍腦袋,差點忘了,大峨山避世隱修的牛鼻子老道曾說,阿姐的殺力特別不講道理,即便比阿姐高一整個大境界,該死還是得死,最好高兩個大境界,或可保命。若非阿姐提升境界慢,早就一劍捅穿嘮嘮叨叨的牛鼻子老道了。

皇甫長秋與荀嵐猶如一陣清風飄向趙蟾。

“那兩人跟着我們來了。”皇甫長秋笑道。

荀嵐沉吟道:“我想殺了在《白澤玉冊》留名的那個。”

“因為你的小師祖?”

“是。”

“我勸你別輕舉妄動,你殺了她,斬妖司非得大鬧蘅蕪館。”

“試試她的斤兩。”這次,荀嵐說的極快。

猛然扭身,拂塵朝白玉卿抽去。

淡紫色的真氣形成一道彎刃,急速旋轉。

彎刃經過之處,空氣都彷彿扭曲了。

白玉卿抓住名叫扶風的長劍,亦是斬了一劍。

劍氣貌似一頭白蟒,撞斷彎刃,毫髮無損的朝荀嵐蜿蜒游來。

這一劍,不禁使皇甫長秋跟荀嵐齊齊色變。

荀嵐不再留力,真氣洶湧,剎那間浮現十七道彎刃,拂塵揮去,彎刃接連不斷的飛向白玉卿。

先是白蟒被攪碎,又是地面泥土飛揚,宛若起了沙塵暴。

“阿姐!”

“小場面。”白玉卿英氣勃發,笑道。

她捨身衝進彎刃里,再現身於荀嵐目光里時,十七道彎刃悉數煙消雲散,就連揚起的沙塵暴也是偃旗息鼓。

兩人都沒有殺意。

皇甫長秋打圓場道:“好俊的劍意!寶玉齋皇甫長秋有禮了。”

荀嵐抱拳:“蘅蕪館荀嵐。”

見她們給了台階,白玉卿稍稍揖了下:“大峨山白玉卿。”

“你就是白玉卿?”皇甫長秋驚訝問道。

白幼君俏聲道:“如假包換!我阿姐便是大峨山的白玉卿!”

“聽聞西唐國的斬妖司白澤殿出了位殺力極高的白玉卿,不曾料到竟會在這小地方遇見你。”皇甫長秋好奇的上下打量她。

“寶玉齋、蘅蕪館皆不在西唐國內,你們來此做什麼?”白玉卿挑着眉頭問道。

皇甫長秋笑着解釋:“我和荀師姐偶遇在楓州城,不過,我們各有師門任務,卻是不方便告知白仙子了。”

荀嵐慢慢開口,故意說道:“有你在,那些外鄉修士翻不了天。”

白玉卿沉默以對。

而白幼君剛要說話,被她瞪了一眼,緊接着閉嘴不言。

皇甫長秋跟荀嵐互視一眼,暗道,難不成白玉卿不方便大動干戈?

荀嵐心底極其清楚,剛才交手,白玉卿每每遞出一劍,都竭力磨滅了自己外溢的氣息,似乎生怕她的存在被人察覺到了。

眼看白玉卿不說話,荀嵐繼而露出微笑,盞茶的時間,她才道:“我興許猜到了,白仙子之所以落腳此地,是為了掩人耳目,想必西唐國斬妖司要對……”

“蘅蕪館縱然不在西唐國,你們所在之地的斬妖司,同樣可以登山拜訪。”白玉卿出言打斷,威脅道。

皇甫長秋趕緊打圓場:“白姑娘也是為那少年而來?”

白玉卿望向遠處,一位外鄉修士即將追上趙蟾。

荀嵐指着趙蟾:“原以為是我們率先發現了那根好苗子,原來他早被白姑娘看中了。”

白幼君抱緊阿姐臂彎,緊張道:“那人要殺郎君。”

“稍安勿躁,趙蟾死不了。”

皇甫長秋感慨:“那人是覺得天高皇帝遠,斬妖司不在乎小地方斬妖人的死活,換做是我,殺了少年後,便嫁禍給妖魔。反正,斬妖人死在妖魔爪下,最是合理。”

白幼君更惶恐了。

趙蟾早已發現滿臉疤痕的范平鍵。

他見此人身上並無兵器,卻殺氣騰騰,留了分心眼,奔向前方一片林子。

范平鍵漸漸心急,大跨數步,瞬間拉近和趙蟾的距離,右手從懷裏掏出飛鏢,瞅准趙蟾要害,猛力甩去。

飛鏢只是精鐵打造,但尾端隱隱有青色真氣,趙蟾不認識那是什麼,但覺汗毛乍起,忙撲向離他最近的一棵大樹背後。

撲倒在地尚未起身,他便聽一聲巨響,抬頭看去,飛鏢已射穿樹身,假若他是站在樹后,飛鏢一定也射穿了他的身體。

趙蟾心知躲在這棵樹后並不安全,忙不迭的閃身到另一棵樹。

離林子尚有一段路,此地唯有這兩棵樹。

來不及多想,雙手抱住樹身,猶如靈敏的山猴竄上樹。

不等他稍稍喘息,又有飛鏢射穿這棵樹的樹身。

右手拔出三尺桃枝,身體柔軟的自樹後轉至樹前,這般動作是趙蟾爬山涉水采漆時經常用到的,於他而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一腳環住樹身,上半身大幅度前傾,另一隻腿彎曲,腳蹬着樹榦。

居高臨下凝視着追來的范平鍵。

趙蟾不知道這陌生人為什麼殺自己,但他絕不會傻兮兮的現在詢問,事到眼前,唯有將這人殺了,才有機會問上一句,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殺我?

范平鍵仰頭瞧着姿勢怪異的少年郎。

握在手的飛鏢灌注一縷真氣,打向他。

與此同時,少年郎彷彿一隻蓄勢待發的鷹隼,范平鍵抬手那一刻,他蹬着樹榦的腳猝然用力,整個人高高撲了出去,似是鷹隼鎖定了獵物,接下來便是一場雷厲風行的捕獵。

飛鏢擦過趙蟾的左腿,射穿樹身。

而他,舉起桃枝。

目光死死盯着范平鍵。

縱然這陌生人又抓了一枚飛鏢,他亦是穩穩攥住桃枝,手臂半點不動搖。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非常簡單的一件事。

《撼神劍》第三式劍痕,自上及下,斬向范平鍵。

他比范平鍵出手的速度更快。

兩人隔着兩丈的距離,宛如捕食鷹隼的趙蟾,流星趕月般撲到了范平鍵近前。

桃枝斬落范平鍵抬起的右手小臂,不等飛鏢掉到地面,桃枝順勢切斷了他的腦袋。

滾燙的鮮血猛地染了趙蟾半身。

他靈巧地翻滾,卸去觸地的力道。

起身。

回頭看着仰倒的范平鍵。

趙蟾壓着怒火,很是平靜的問道:“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殺我?”

說罷,把桃枝斜插回腰間,一手抓住范平鍵的腦袋,另一隻手拽着他的腳,迎向被吸引過來的妖魔。

那是頭狼妖。

應是妖獸,不及他此前在二妞山殺的頭狼,與那五頭狼眾接近。

將范平鍵屍首丟給狼妖。

它敵視的看着趙蟾,但嗜血本能佔據上風,低頭三、四口吞掉新鮮的腦袋,再大口撕扯鮮血直流的屍身。

趙蟾等狼妖吃的差不多了,重新抽出桃枝,奔至狼妖近前,依舊是劍痕一式,把狼妖斬為兩截。

嫩芽新發的桃枝,如有神靈端坐。

斬殺范平鍵時,他便覺察到筋骨間的勁力蛻變了,不止是勁力串聯周身宛如一體,且他覺得自己的力氣至少翻了幾番,五臟六腑、聽力、視力、嗅覺等等皆快速強盛。

他感覺現在的自己比那頭霉鬼更強。

要是重來一次,他絕不會允許霉鬼說一句話。

一個字也不行!

……

皇甫長秋看了眼荀嵐。

荀嵐目光流轉,望着趙蟾的眼神熠熠生輝:“上品鍛體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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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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