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陸則軒回到自己的房間后，通訊儀正好亮了起來，是來自好友梅迪斯的信息：“這是你要的494屆畢業舞會的人員資料，記得回來請我吃飯。”

陸則軒：“謝了。”

梅迪斯是和陸則軒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比陸則軒年長兩歲，目前就職於聯邦情報中心，是情報科的科長。

陸則軒打開名單仔細看了一遍，所有嚮導的姓名年齡、身高體重、家庭背景、在校時的成績，全都羅列得清清楚楚，連畢業后的去向都標了出來，比如跟誰結婚生了幾個孩子、去了什麼單位幹什麼工作……情報科長給的資料果然夠齊全。

參加那年畢業舞會的共計186名嚮導，其中124人在舞會上找到了自己的哨兵伴侶，跟哨兵結婚後的嚮導一般不會離開伴侶太遠，這部分人暫時可以排除。剩下的62人也沒有意外死亡、失蹤的，目前都在首都星的各個部門工作，有跡可循，看不出任何疑點。

奇怪，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陸則軒皺着眉再次翻找腦海里的記憶，那次舞會參加的人太多，很多哨兵和嚮導在舞池裏跳舞，周圍的自助晚餐區飄散着食物的香氣，各種各樣的嚮導素氣息和食物的香味混雜在一起，想要清楚地分辨某個人身上的嚮導素味道其實並不容易。曾經聞到過的那種清冽冷香，具體來自哪個嚮導，陸則軒完全沒有印象。

情報科給的資料不太可能出錯。

或許真是巧合？

少年走過去，在混亂的雜物中低頭翻找。陸則軒問：“你要找什麼東西？”

“一條項鏈，是媽媽留給我的生日禮物。”似乎是提到了媽媽，喻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落。

陸則軒走到喻然身邊，解釋道：“你那個蛋糕店已經塌了，去找東西很危險，萬一受傷，我可不好向協會交代。”

陸則軒蹲下來幫他一起翻找，哨兵敏銳的雙眼快速掃過塌方的屋子，片刻后，他在一個被石塊掩埋的角落裏發現了一條鏈子。陸則軒大力將石塊給挪開，取出被埋掉的鏈子，拿到喻然面前問：“是這個嗎？”

喻然看着照片，眼眶不由微微泛紅：“這是我們一家人的合影，媽媽把它做成項鏈給我當生日禮物，本來是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一起生活，沒想到，我生日那天……”

名為保護，實為監視吧？

哨兵大部分擁有強健的體魄，陸則軒的身高有一米九五，身材修長勻稱，給人很強的威懾力。相比起來，身旁的嚮導只有一米七五的身高，看上去單純無害，肩膀上的小狐狸還在瑟瑟發抖，一副擔驚受怕的樣子。

暴雨還未停歇，陸則軒撐起一把黑色大傘，傘面體貼地朝喻然那邊微微傾斜，保證他不會被雨淋到。喻然乖乖走在男人的身邊，兩人一路無話，很快就步行到蛋糕店附近。

喻然抬頭看向他。哨兵目光深邃、神色冷淡，說出的話卻有種不容人拒絕的力量。這位聯邦史上最年輕的S級哨兵，似乎比喻然想像中的還要聰明和謹慎。既然他執意要跟着，喻然只好點點頭：“那就麻煩將軍了。”

看來，陸則軒依舊不相信他，這個哨兵真是麻煩。喻然心底有些不悅，小狐狸也不高興地躲去喻然身後。

精神體白狐看到莫爾後也十分開心，跑過來用腦袋蹭了蹭莫爾的褲腿，表示信賴和喜愛。

話音剛落，就聽身後響起陸則軒的聲音：“我陪他去，順便保護他。”

陸則軒和喻然一起出門。

“太好了，就是它，謝謝！”喻然的眼睛一下亮了，小心翼翼地接過項鏈，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塵。鏈子上有個方形的精緻吊墜。吊墜可以打開，裏面夾着一張很小的照片——是一對中年夫妻和喻然的合影，三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當年聞到過的嚮導素，跟喻然的嚮導素氣味有些相似，兩個嚮導並不是同一個人？

此時，剛忙完回來的莫爾正好碰上在星艦門口來回走動的喻然，少年似乎有些焦急，見到莫爾後，他雙眼一亮，快步上前問道：“莫爾醫生，聽將軍說嚮導協會的人下午就要來接我，我能回家一趟嗎？我想回去找樣東西，那是我父母留下來的遺物。”

喻然：“……”

莫爾微笑着俯身，摸了摸小狐狸毛茸茸的腦袋，道：“當然可以。需要我派人陪你去嗎？”

目前看來，只能這樣解釋。

喻然看着面前塌方的建築，皺了皺眉：“房子都塌了，不知道我想要的東西還能不能找到。”

陸則軒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去浴室迅速沖了個澡，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

按照莫爾的說法，喻然生日那天正好發生礦難，父母雙雙離世，他在精神遭遇重創的情況下覺醒為嚮導。

看着少年幾乎要哭出來的難過模樣，陸則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男人沉默片刻，才笨拙地伸出手，僵硬地拍了拍喻然的肩膀：“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以後會有嚮導協會保護你。”他頓了頓，補充道：“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也可以找我。”

喻然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好情緒，將項鏈仔細戴在脖子上。他抬頭看向陸則軒：“對了，我確實想讓將軍幫我一個忙。”

陸則軒愣了一下：“什麼忙？”

喻然道：“我想去醫院找一個人，昨晚我看見她被獸群追，但我來不及救她，不知道她的傷勢怎麼樣了。”

他既然從小在這裏長大，有朋友親人也不奇怪。陸則軒沒有懷疑，帶着他轉身前往醫院。

讓陸則軒意外的是，醫院門口此時正圍着幾個記者，而N73基地的長官倫納德，正在醫院門口接受記者的採訪。

“昨晚，基地遭遇畸變種突襲，非常感謝獵鷹特戰隊的及時救援！對於此次災難中遇難的聯邦公民，我表示最真切的哀悼，我在此承諾，遇難者的親屬一定會得到妥善的安置。”

“倫納德長官，聽說昨晚受傷嚴重的民眾都被送入了治療艙，您還會幫他們支付醫療費用，對嗎？”

“是的。大家都知道，治療艙開啟一次，需要花費上百萬的費用。但是……跟昂貴的治療費用相比，生命是無價的！我已經安排財務科拿出救助資金幫助受傷的民眾，聯邦政府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公民，哪怕他們不是進化者，他們的生命也同樣寶貴！”

“啪啪啪”，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

喻然低下頭，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嘴角卻在暗中微微揚起——猜中了，這傢伙果然來醫院探望病人，還提前叫了媒體記者採訪直播，虛偽的作秀真令人作嘔。

陸則軒面無表情地繞過記者從側門進去。他換了身便裝，並沒有被人認出來。喻然也跟在陸則軒的身後從側門進去。只是，路過倫納德旁邊時，他突然回頭看了對方一眼。

周圍記者很多，倫納德並沒有察覺到來自身後的那一道目光。

沒人察覺到，屋檐下的陰影里，一條纖細的紅色觸手，如同絲線一樣悄無聲息地向前延伸，它像是長了眼睛，左右S形移動，從周圍人類的腳下靈活地繞開，迅速纏上了倫納德的腳後跟。

倫納德今天穿了身西裝，此時，那紅色的觸手從他的褲腳鑽了進去，快速攀爬，轉眼間就爬到了倫納德的後頸。然後，像是針一樣瞬間扎入他的腦海！

倫納德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那感覺就如同被電擊一樣，讓他剎那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是很快，他就恢復了意識。

倫納德疑惑地甩了甩腦袋，繼續故作悲痛地演講：“畸變種為何會突襲人類基地，目前還在調查。但是，大家請放心，我們一定會最快速度重建基地防禦電網，保護大家的安全……”

男人的聲音漸漸遠去，喻然跟着陸則軒來到住院部。

陸則軒問：“你要找的朋友，叫什麼名字？”

喻然道：“她叫榮瑩瑩，是個留着黑色長發的女孩子，將軍見過她嗎？”

陸則軒：“……跟我來。”

居然正是昨晚被獸群咬斷雙腿差點喪命的女孩。幸虧陸則軒及時啟動治療艙，她膝蓋以下被咬斷的部位已經長出了新的肢體，只是神經和肌肉的功能還沒完全恢復。相信不出一個月，她就能正常下地走路了。

陸則軒帶着喻然來到1號病房，躺在病床上的女孩面色雖然蒼白，可看上去精神很不錯。見到喻然後，她立刻掙扎着坐起來：“然然，你還活着！太好了！”

喻然走過去道：“姐姐，你沒事吧？”

榮瑩瑩哽咽着道：“沒事，他們把我送去了治療艙，我的腿保住了。你呢？”

喻然回頭看了陸則軒一眼：“是這位將軍救了我。”

榮瑩瑩急忙道：“謝謝將軍救下我弟弟，真的謝謝您！”

“不謝。”陸則軒看向兩人，“你們是……姐弟？”

喻然道：“她是我表姐。對了，姑姑呢？”

榮瑩瑩說：“去給我買吃的了。”

喻然點了點頭，小聲說：“姐，今天下午，嚮導協會的人就要來接我，以後我要去首都星生活……可能很難跟你們見面了。”

榮瑩瑩愣了愣，很是不舍地看向喻然：“你一個人去首都星，沒問題嗎？”

喻然道：“嚮導協會會安排好一切的。我也不想離開這裏，但是，我覺醒成了嚮導，你知道的，我必須服從協會的安排……”

姐弟兩人在醫院裏依依不捨地告別。

陸則軒看着這一幕場景，心底對喻然的懷疑又減輕了幾分。

他有父母、有親人，還有毫無破綻的經歷，如果要偽造這一切，需要的代價就太大了。即便高級嚮導能製造出精神幻境，修改自己的記憶，他也不可能改變身邊所有人的記憶。

片刻后，榮瑩瑩的媽媽回來了，聽說喻然要走，也很捨不得。喻然跟親人認真道別，大約半小時后，他才站起來，小聲朝陸則軒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兩人出門時，倫納德和他請來的記者已經不在了。這位長官來醫院門口接受採訪，果然只是作秀。

陸則軒皺了皺眉，帶着喻然回到星艦上。

剛登上星艦不久，突然有個哨兵急匆匆地趕過來，彙報道：“陸隊，出事了！”

陸則軒回過頭：“怎麼？”

哨兵道：“那個倫納德長官，剛才帶記者去政府大樓拍攝，結果失足掉下大樓，摔死了。”

陸則軒：“……”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喻然，對上少年茫然無辜的眼眸。

陸則軒的心底升起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從時間推斷，倫納德死亡時，他跟喻然應該正在醫院裏跟親人道別。

這……真是一場意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