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莫爾回到指揮室后，給陸則軒發去條信息：“我剛看到了喻然精神圖景內的記憶，不久之前，他親眼目睹父母死亡，精神世界受到刺激，覺醒成了嚮導。他是個可憐的孤兒。”
陸則軒回復：“協會那邊怎麼說？”
莫爾：“讓我先照顧好他，明天再派人來接。”
陸則軒看着通訊儀上的信息，若有所思。
莫爾是A級嚮導，他應該相信莫爾的判斷。但不知怎的，陸則軒總覺得哪裏不對。
剛才救下喻然時聞到的嚮導素氣味，那種清冽的冷香，十分特別……似乎曾在哪裏聞到過。
陸則軒仔細搜索自己的記憶，自從五年前從軍校畢業以後，他就接任了獵鷹特戰隊的隊長，這些年一直在外執行各種任務，接觸最多的嚮導只有同樣從軍校畢業的莫爾。
也就是說，如果他真的聞到過喻然嚮導素的氣味，那也是在五年前。
沒接任隊長之前，陸則軒在首都星見過很多嚮導。比如，畢業舞會就是嚮導雲集的地方。
陸則軒當年參加舞會時，並沒有遇到合適的嚮導。他是那場舞會唯一的S級哨兵，大部分嚮導都很怕他，為數不多大着膽子想要靠近他的，也被他冷冰冰的眼神給嚇跑了。
因為優秀的哨兵和嚮導結婚後更容易生出高等級的進化者後代，聯邦政府希望這些剛剛畢業的進化者們，能儘快找到自己的伴侶，並誕下更優秀的後代。
陸則軒思考片刻，或許，當年聞到過的嚮導素氣味和喻然正好相似，這是個巧合。又或者，他確實遇到過這位嚮導，而喻然所說的一切，都是編造的謊言。如果是這樣的話，喻然至少是S級以上的嚮導，精神力比莫爾高出太多，才能輕鬆瞞過莫爾的試探。
聯邦派遣了一支哨兵部隊負責當地的治安，並且委派了政府官員監督礦物開採。
“行吧，回首都星請我吃飯。”
關掉通訊儀之後，陸則軒暫時放下心底的疑惑，快步向前。
那一場舞會有很多優秀的嚮導來參加。他似乎在人群里，聞到過這種特殊的嚮導素氣味。
陸則軒沒有理會他的調侃：“儘快給我答覆。”
陸則軒目光掃過黑暗中的基地政府大樓，他聽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和心跳聲從大樓內部傳來，顯然有很多人躲在這裏。
陸則軒帶着兩個親衛一路西行，來到當地政府所在地。讓他疑惑的是，獵鷹軍團救援時並沒有發現當地駐軍的蹤影，沒記錯的話，駐紮在這裏的部隊隸屬於“日曜軍團”。
名為舞會，其實更像是一場相親大會。
首都星的大學有個傳統，每年都會組織一場“畢業生交流舞會”，各個院校會挑選出一批優秀的畢業生參加，能去畢業舞會的都是A級以上的哨兵和嚮導。
對方很快回復：“嘖，你這憑實力單身的哨兵，怎麼突然對嚮導感興趣了？”
聯邦目前已知的S級嚮導不到十人，都是各行各業的領軍人物。陸則軒在腦海里快速過了一遍他們的名字，沒有一個像喻然。況且，喻然一黑一紅的眼瞳很有辨識度。如果他真是S級嚮導，怎麼會完全沒有聽過？
陸則軒打開通訊儀，發了條消息給一個人：“幫我查一下，星曆494年參加首都星畢業舞會的所有嚮導的名單。”
莫爾雖然進入過喻然的精神圖景，看到過他的記憶，但是，莫爾忽略了一個關鍵——S級嚮導擁有極為強大的精神力，他們可以製造“精神幻境”，甚至修改部分記憶。哪怕在他們的精神世界裏看到的東西，也不一定是真的。
B73號星球資源豐富，但環境惡劣、氣候寒冷，空氣質素很差，一年有300天都在下雨，並不適合居住。人類在這裏建造的基地是個只能容納十萬人的小鎮。生活在這裏的人，大部分是幾大礦業公司的員工和他們的家屬。
S級哨兵擁有進化者中最敏銳的嗅覺，他不會記錯。
陸則軒上前一步，朗聲道：“裏面的人請開門，獵鷹特戰隊前來救援。”
暴雨還未停歇，人類基地的外圍在巨獸的踩踏之下一片狼藉，不少建築物倒塌，給救援增加了難度。
通過畢業舞會認識、並結合的哨兵和嚮導夫妻，數不勝數。
獵鷹特戰隊正分成三組搜救倖存者，轉眼間就從建築下面挖出來十幾個倖存者，將他們集中在了安全區的廣場上。
嘩啦一聲，門被打開，幾個人撐着傘，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年紀大約45歲的中年男人，他有一張圓潤的臉蛋，體型肥碩，走路時連肚子上的肉都在晃動，他滿頭大汗地走到陸則軒面前，握住陸則軒的手，如同見到親人一樣激動地喊道：“陸將軍，太好了，你們終於來了！”
陸則軒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來：“倫納德長官，好久不見。”
倫納德，聯邦委派到B73基地的官員。基地出事，他倒好，不去救援，反而跟一群屬下偷偷摸摸地躲在這裏，並且把為數不多的哨兵全部調過來貼身保護他——怪不得救援現場連一個當地的哨兵都沒有，原來都被他調到這裏來了。
巨獸沖入人類基地時沒有遇到任何抵抗，這也導致基地外圍的居民死傷慘重。
陸則軒的目光冷冷掃過持槍保護倫納德的哨兵們，那些哨兵似乎也知道大難臨頭躲起來當烏龜不太好，有些人慚愧地低下頭去，有些則厚着臉皮挪開視線。
倫納德咳嗽一聲，假裝關切地問道：“將軍，基地外圍的情況怎麼樣了？”
陸則軒冷道：“傷亡慘重。”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旁邊有人出來打圓場：“那、那些怪物呢？趕跑了嗎？”
陸則軒身旁的親衛瞥了他一眼，涼涼地說：“放心，我們將軍擊殺了它們的首領，怪物已經撤退了，威脅不到你們。”
周圍響起齊刷刷的鬆了口氣的聲音。
倫納德擦了擦額頭的汗，滿臉堆笑：“不愧是獵鷹特戰隊，咳咳，這麼快就解決了那些怪物，真是辛苦、辛苦了……”
陸則軒低聲打斷他：“長官，我要借用基地的治療艙。”
倫納德愣了愣：“治療艙？是特戰隊的哨兵們受傷了嗎？”
陸則軒道：“那倒沒有。只是基地外圍的居民受傷慘重，如果不用治療艙緊急救治，恐怕他們活不過今晚。我想，長官也不希望看到這些居民無辜枉死吧？”
倫納德乾笑兩聲：“那是、那是當然。不過，治療艙啟動一次的話，費用有點高啊……”
陸則軒道：“緊急情況下的醫療救助，費用可以從財政預算里扣除，對吧？”
倫納德啞口無言。那表情，像是硬生生從他身上撕下來一塊肉。
聯邦科學院研究出來的新型治療艙，只要人沒死透，再嚴重的身體損傷都能快速修復。只不過，治療艙價格高昂，費用都是按秒來計算的，用一次上百萬星幣，一般人根本負擔不起！
拿治療艙去救那些賤民的命？經費還要他來掏？倫納德真是一百個不願意。那些人的命在他看來一點都不值錢。
不過，對上S級哨兵冷銳的目光，再想到可怕的巨獸，萬一它們又回來呢？暫時還不能得罪這個姓陸的……倫納德的額頭流下一滴冷汗，忙說：“沒問題，我這就安排救治。”
陸則軒看向他身後的護衛，道：“你們跟我去幫忙，做好善後工作。”
一群貼身保護倫納德的哨兵終於有事幹了，跟着陸則軒來到附近臨時搭建的救援廣場。
廣場上的畫面慘不忍睹，其中有幾個人受傷非常嚴重。一個年輕女孩的雙腿被巨獸齊齊咬斷，還有個男人的內臟都掉了出來，只剩一口氣在。
穿着白大衣的莫爾正在快速處理傷患，陸則軒走到他面前，低聲道：“辛苦了。倫納德同意啟用治療艙，獵鷹號星艦上的治療艙也啟動吧，先救最嚴重的傷員。”
“明白，我會根據嚴重程度給他們分級，有生命危險的馬上救治，其他一些外傷患者可以先等一等。”莫爾抬頭看了眼天空，道，“一直下暴雨，傷口容易感染。基地外圍的建築都損毀了，得找個暖和一點的地方安置這些傷員。”
“將他們用擔架抬到那邊的醫院。”陸則軒指了指前方一棟有紅色十字的建築。
荒星上醫療條件有限，醫院也只有寥寥幾個醫生護士，大量傷員的湧入讓他們手忙腳亂。
好在有莫爾指揮，莫爾強大的治癒系精神力在此時發揮了作用，那些因為受傷嚴重而痛苦恐懼的人們，在他的精神安撫下，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對醫生的工作非常的配合。
斷了腿的女孩躺在擔架上，臉上滿是淚水，中年女人緊緊摟着她的肩膀，哽咽着安慰道：“瑩瑩，沒關係的，媽媽會給你買最好的輪椅……能保住命已經很難得了……”
內臟破出體外的男人，旁邊有個小男孩一直緊緊抓着他的手：“爸爸！快救救我爸爸……”
莫爾走到傷員中間，安慰道：“不用擔心，醫院正在啟動治療艙，你們會沒事的。”
聽見治療艙，一群人的雙眼立刻亮了。但緊跟着，人群里響起痛苦的聲音：“可是，治療艙太貴了！”“對啊，那麼貴的醫療費用，我們根本負擔不起……”
倫納德當初花高價讓醫院引進這座治療艙，是擔心自己和家人有朝一日出什麼意外，緊急情況下好拿來救命。跟着陸則軒走進急診大廳的倫納德正好聽見了這些對話。心裏忍不住吐槽：這幾個人還不如死了乾淨，活着浪費醫療資源。
陸則軒看向患者和家屬們，道：“大家放心，治療艙的一切費用，會由倫納德長官從救援經費里替大家支付。”
眾人受寵若驚地看向倫納德：“謝謝長官！”
倫納德：“…………”
表面上在堆笑，心底卻將陸則軒問候了幾十遍。
救援工作緊張有序的進行着。
快天亮的時候，幾個重症病人在治療艙的救助下脫離了危險，其他傷患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忙碌了一整夜的陸則軒，終於回到了獵鷹號星艦上。
陸則軒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卻在走廊里看到了昨晚救下的那個嚮導。少年似乎剛剛睡醒，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頭髮亂糟糟的，神色間帶着一絲茫然，表面看上去就是個單純、無辜的小傢伙。
陸則軒突然問道：“你是星曆494年畢業的吧？”
喻然困惑地撓撓頭：“您是說初中畢業嗎？我初中畢業是星曆496年，499年高中畢業。”
反應挺快，也沒有猶豫，不像是說謊。
陸則軒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繼續問：“你聽說過S級嚮導的精神幻境嗎？”
喻然搖頭：“沒聽說過。”他頓了頓，又好奇道：“精神幻境？那是什麼？”
陸則軒：“……”
仔細觀察少年臉上的表情，他依舊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似乎有些害怕陸則軒。他的一雙眼瞳始終清澈明亮、真摯坦誠，看不出絲毫“說謊的心虛”。他的精神體也被陸則軒嚇得縮成了一個毛團，趴在主人肩膀上不敢冒頭。
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怎麼可能有人偽裝到這種程度，連精神體都毫無破綻，甚至能瞞過頂級哨兵最細微的觀察力？
陸則軒在救援現場一夜沒睡，此時已經十分疲憊，他沒再多問，從少年身邊經過，淡淡說道：“以後你會知道的。嚮導協會的人今天下午會來接你，你準備一下吧。”
喻然點頭：“好的，謝謝將軍。”
兩人擦肩而過，喻然肩膀上的小狐狸害怕似的微微抖了抖身上的皮毛，演得很細節。
“他並不相信你。”九尾狐在腦海里說道。
“嗯，哨兵的直覺真是麻煩。”喻然在腦海里回應道，“嚮導協會的人下午就要過來，時間不多了，先想辦法搞清楚倫納德的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