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愛呀
第八十八章愛呀
【哐當——】
於成周把話說出口的同時,擺放在茶几上的花瓶滾動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龐大船體在風浪的侵襲下產生了劇烈擺動,顛簸感愈發明顯,就連坐着的人都已經無法保持平衡。
一切都已瞭然若揭,有了答案。
這個答案聽起來有些出人意料,卻又確實是目前僅存的唯一可能。
於白青的眼神猶如一把鋒利的尖刀,堪堪刮過於成周的臉。他的眸中情緒翻滾涌動,隨後便陷入了如同死水般的沉寂。
“於成周。”第一次當面喊出男人的大名,於白青嘴角緊繃,語氣裏帶上了一抹自嘲般的諷意,“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錯事,才攤上你這種人成為我的父親?
於成周顯然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面上的神情卻依舊鎮定如常。輕輕拍了拍攤開在桌面的遺囑,他將薄薄一沓A4紙往前一推:“知道這份遺囑里記錄著什麼嗎?”
發現兒子沒有多餘的話和表情,他扭開茶几上的枱燈,照亮了紙張上密密麻麻的手寫字跡:“費爾南多不甘願將秘密就這麼帶入墳墓,於是把他所犯下的一切罪行,全都寫了下來。”
“這也就間接導致,只要誰得到了這份遺囑,就能掌握SPEAR背後龐大勢力的所有線索,弄清楚黑庭、斯皮爾、紅尾魚,甚至國際刑警四者之間的關係。”於成周說,“你覺得他的處境危不危險?”
“但我發現我想錯了。”他說,“兒子,我低估了你的性格和能力。”
他只是完全不明白,於成周當時到底出於什麼考慮,才授權那些人這樣做的。
“所以,我在發現你卧底的第一時間,就讓‘影子’把你抓住,關押起來,實際上是在保護你。我會故意找個契機讓你逃脫,讓你從此知難而退,不再和我作對。”
船隻航行的速度明顯放緩,看來已經喪失信號,在大三角地區徹底迷失了方向。
“我同樣也小巧了Noctics。”他抬起茶盞,看到茶水已經見底,又將杯子重新放了回去,“我也是到後來才知道,他很快就打入了種植園內部,甚至一度成為了影子身旁的心腹。”
“然而,在當時的情況下,有一個人,會比遺囑的持有者更有生命危險,”於成周盯着自己的兒子,又拋出來了一個問句,“你猜猜,這個人是誰?”
視線越過坐在床前的人,於成周用指節一下下敲擊沙發扶手,注視着窗外的濃稠海霧。
“他告訴影子,只要遺囑加上他這個活生生的人證,我們所做過的一切便算得上是板上釘釘的事。一旦他將遺囑公諸於世,全世界都會知道我們所犯下的罪行。”
“你應該見過他,”於成周說,“在薩瓦爾的種植園裏。”
靠回沙發椅背,於成周深深地頷首:“為了說服我接受他的提議,他對我提出了一個非常誘人的籌碼。”
“Noctics無父無母,你是他唯一的家人。而在過去幾年間,你又搗毀了那麼多販毒集團的窩點,追着黑庭和紅尾魚的線索不放,讓他們損失慘重,他們早就盯准想要殺你了。”
“……”
“如果當場殺死他,直接搶走遺囑,不僅所有的矛頭都會對準我,我還會遭到牧羊人的猜忌和報復。這小子威脅我,說牧羊人完全無法忍受,他的神就這麼在我手裏不明不白的送了命。”
何止是危險?擁有這份遺囑的人,會立刻成為所有人的眼中釘,目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獵殺對象。
這一回,輪到於成周搖了搖頭。
“那應晚呢?”於白青冷冷問,“他在種植園內當卧底,也是你設下的局?”
於白青臉色冷峻,目光沉沉。
“發現這件事後,為了不讓牧羊人起疑,我立刻對正在療養院進行治療的牧羊人進行了彙報。牧羊人對我下令,讓我狠狠懲罰Noctis一頓,再把人送回他的身邊。”
無視兒子殺人般的冷冽目光,他極小幅度地聳了聳肩,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國際刑警的總督察,也算半個公眾人物,我不可能同時以兩種身份公開示人。所以我早就在‘紅尾魚’內部安插了一名影子,只要我不在,他就是我的代言人。”
於成周的語氣既輕又緩,讓人聽起來有些不寒而慄,於白青卻並不打算再繼續和他拐彎抹角下去:“你還是沒說,你們之間的交易。”
於白青遽然愣住。
鬢角隱隱暴起青筋,於白青的呼吸有些困難,“……我在種植園卧底的情報,是你故意暴露的。”
“當年把你送回國后,我原本想讓你以普通人的身份繼續生活,以後也不會再和你產生交集。但他作出的這個安排,讓我和你,我們父子倆不得不開始對抗。”
“牧羊人背着我,故意讓國際刑警里的內應安排了你的潛伏計劃,一是想要控試圖招攬你,繼承我們的大業,第二,就是在對我的敲打。”
他尤其沒想到,於白青已經挖掘了足夠多重量級的情報,歸隊后更是晉陞成為了0025部隊的區域指揮官,開始死咬着“紅尾魚”不放。
“他說,整個計劃的唯一人證,知道遺囑內容的他,會在所有人的公開見證中死亡,以換取你的絕對安全。”
“耐心一點,兒子,聽我把話說完。”
“所以他找到了我。”
“Noctis找到我,想和我面談。我沒有親自出面,派了我的影子去和他見面。”
於成周低下頭,輕輕吹出一口氣,拂走了表鏡上的細微灰塵,“他以為他是在和我做交易,卻沒想到我原本就不打算動你。”
於成周從手腕間緩緩抬起眼,用餘光掃過床上人的臉:“你覺得如果他知道,我們的交易還能正常進行?”
“……”
“那幾年除了SPEAR,紅尾魚的勢力也在不斷壯大,已經隱隱開始有脫離‘黑庭’的架勢。他擔心總有一天,我會爬到他的頭上,成為‘黑庭’的新一代領導者。”
當年他準備工作做的那麼充分,行事非常小心,潛伏種植園的計劃最終還是敗露,人也被那群“魚”抓住囚禁了起來。目前看來,這也是眼前男人的手筆。
於成周頓了頓,說,“他想以命換命。”
“我們的主已經長大,只有祂展開羽翼,用翅膀庇佑我們,我們的罪孽才會得到饒恕。”於成周的臉上面無表情,“這是牧羊人的原話。”
多和於白青抗衡一日,他就會多一分暴露的風險。
“確實是我的錯,我不該一直讓你蒙在鼓裏。”於成周嘆了口氣,“但當年讓你接受IFOR派遣,進入種植園卧底的計劃,並不是我的安排。”
他用指腹緩緩摩挲着腕間的名貴手錶,語調冷淡:“那小子心裏很清楚,只要他拿到遺囑,就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以牧羊人為首的‘黑庭’一直找不到遺囑的下落,很有可能會選擇拿你開刀。”
於白青心裏已經清晰地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正打算開口,就聽到於成周施施然道:“就是你,於白青,我的兒子。”
聽到於成周的話,於白青的瞳孔漸漸縮緊:“……他不知道遠山是你?”
他從容不迫地說,“他向我提議,只要將場面佈置成追殺他的人順利得手,就能讓包括牧羊人在內的所有人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雙眼漸漸蒙上一層血紅,於白青啞聲道:“……你答應了?”
“首先,他並不知道我和你的關係。其次,只要他一死,關於我參與計劃的證據就全部不再成立。”
於成周緩緩攤開了手,“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為什麼不答應?”
筆直地僵坐在床前,於白青低垂着眼瞼,目光停留在雪白的被褥上,無法判斷他內心的情緒。
直到舷窗外狂風大作,床頭柜上的枱燈發出“嗞嗞”響聲,驟然間黯淡了下來,房間裏的兩個人同時有了動作。
就在於白青繃緊一直放在被褥中的手臂,用蠻力拽住早就被他偷偷鬆開的固定帶,朝沙發上的於成周撲過去的同時,於成周也隨即站起身,從腰間抽出手槍,高高舉起對準了他的眉心。
大拇指扣上板機,於成周把槍口往前抵了抵,語氣十分平靜:“於白青,我不是在害你,是在救你。”
“多可悲啊,我於成周的兒子,居然中意一個男人。”
他用一種充滿憐憫的眼神望着面前的身影,“還是個註定會死的男人。”
——
被自己的父親拿槍這樣指着,於白青臉上卻沒有一絲波瀾,只是把所有情緒強行壓抑在眼眶內,站在壁燈的黃暈之下,和面前人無聲地對峙。
喉結乾澀,心肌戰粟,眼底有紅色的血液在燃燒——
於成周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無情的刃,一點點割開他的心臟,將血淋淋的傷口暴露在燈光底下。
重新站在地板上,於白青漸漸察覺到船隻的顛簸是雙倍的。正在這時,天邊驚雷驟響,劈開雲層擊向海面,室內頓時被照映得如同白晝。
趁於成周在強光下微微眯起眼,他迅速虛晃了一下`身形,接着往後退了半步,在床前站穩腳跟,用掌心按住了對準自己的槍口。
趁着於成周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他抬起右腿往半空中一掃,試圖將面前人絆倒在地。沒想到於成周很快便預判了他的動作,敏捷地側過身子,避開了。
【砰——】
子彈擦着於白青的耳畔劃過,射入醫務室角落的玻璃櫃枱,玻璃門在半空中炸裂,碎屑紛紛揚揚灑了一地。
下一秒,於白青敏捷地彎下腰,在於成周剛剛轉身的同時,用手一把扼住於成周的後頸,將人猛地往地上就是一扳!
兩個人都是具備多年實戰經驗的行家裏手,彼此之間不分伯仲,互相都在找准對方的弱點下手。
他知道於成周剛才的那一槍並沒有打算射准,只是一個赤摞裸的威脅,在告訴自己,只要他想,隨時都能要了自己的命。
但他絕對不會給於成周這個機會。
兩人在木地板上扭打在一起,身上的西裝逐漸變得凌亂而不再齊整。見他伸手想要奪槍,於成周立刻用手反撐住地面,將槍支沿着木地板朝門帘外推了出去。
眼看聲東擊西達到了效果,於白青馬上伸出一隻手,牢牢抓緊中年男人半敞的西裝領口,又將另一隻手臂繞到於成周的脖頸后,用仍綁在手腕上的固定帶環上於成周的後頸,作出了一個鎖喉的動作。
聽到門內傳來一聲槍響,走廊外頓時響起了一陣錯亂紛雜的腳步聲。
“山先生,您沒事吧?”
有人在門外敲了敲房門,揚聲發問。
以絕對的體力優勢將中年人按在地板上,於白青稍稍調整了一下手中固定帶的鬆緊,用一雙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中年人近在咫尺的臉。
他壓低聲音,嗓音沙啞得厲害:“……你知道該怎麼做。”
察覺到纏繞在脖頸上的尼龍帶鬆開了一些,於成周微微仰起脖頸,猛地吸入了一口新鮮空氣,對着門外的人啞聲道:“……都下去。”
站在門外的下屬們顯然還有些猶豫,但礙于于成周的命令,只能應聲稱是,轉身離開了空蕩的走廊。
周圍再一次陷入了死寂,於白青的胸膛開始劇烈起伏,呼吸也跟着不受遏制地粗重了起來。
他已經漸漸意識到了,於成周的體力雖然大不如從前,卻並不代表毫無反擊之力。
讓門外的手下退下,其實是一種對自己的變相譏諷。
他知道自己已經是一隻籠中困獸,正在拚命掙扎着與內心深處的夢魘作鬥爭。
這是在考驗自己,會不會一怒之下,動手奪去親生父親的命,讓自己的手上沾滿鮮血。
“兒子,現在該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於成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眼睛,輕聲說。
被兒子狠狠按在地板上,後腦緊貼着冰冷的實木地面,於成周卻仍舊沒丟下他最後的那點儒雅風度。
拚命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他微微喘着氣,慢條斯理地說道:“去年7.13人質案那天,你下令讓狙擊手對着老白開槍,是完全不擔心市區幾千個市民的性命,還是早就和Noctis串通好了?”
他心裏一直以來都在對這件事存疑。雖然明知答案不會是後者,但還是把話問了出來,試圖藉此機會來觀察於白青臉上的表情。
當時的情況非常緊急,如果兩個人早就已經串通好,那便完全不必大費周章上演這樣一齣戲碼。所以他基本可以肯定,於白青事先並不知情他和Noctis的計劃。
可是,他不相信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於白青會甘願冒着殺死所有人的生命危險,作出立刻擊斃老白的決定。這實在是有些反常。
他等了半天,沒等到於白青的回答。直到垂眼想了想,打算繼續用言語進行刺激時,終於聽到於白青淡淡開了口。
於白青說:“關你屁事。”
臉上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怔然,於成周接着便重新閉上了眼,放平四肢躺回地面,開始無聲地笑了起來,胸腔里壓出一串艱難的咳喘。
“的確,這是瘋子才能做出來的事。”
於成周慢慢收回笑意,用意味深長的眼光盯着自己的兒子,“你可能不知道,徐醫生給我看了你復職IFOR時的完整檢查報告。”
“你的大腦沒有任何生理病變,卻出現了嚴重的功能性紊亂。”於成周說,“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一定沒有那麼簡單。”
“正常情況下,你的精神狀態並不適合擔任指揮官和執行任務。但你知道徐醫生還告訴了我什麼嗎?”
“他和我說,在總部進行入職檢查的時候,你刻意瞞過了測謊儀器和心理評估人員,測量出來的所有結果都顯示正常。”用手肘撐着地面,他微微抬起頭,在於白青的耳邊嘆息出聲,“兒子,你才是天生的壞種,完美的犯罪天才。”
——
於成周原本還想旁敲側擊地接着往下問,然而從於白青口中說出的下一句話,卻讓他陡然收起了寫在眼底的笑意。
於白青似乎並不在乎他剛才所說的一切,只是居高臨下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問道:“既然你沒死,媽媽呢?”
兒子的短短一句話,揭開了他內心深處最不願提及的傷疤。
當年,作為紅尾魚的首領“遠山”,他同時還有另外一層身份——國際刑警組織的常務督察。
晉陞成為總督察后不久,他就在日內瓦總部認識了於白青的母親,自己未來的妻子尤茗。
他隱瞞了自己的雙重身份,與尤茗結婚生子,建立了一個和普通人一樣,雖然偶爾會有爭執,但仍然和睦幸福的小家。
雙重身份雖然為自己在暗中發展勢力獲得了不少便利,但隨着計劃的展開,自己所做出的一些決策,也漸漸開始在國際刑警內部受到了懷疑。
因此,在得到安插在國際刑警組織內部親信的情報,稱SCIB調查局即將對他展開調查之後,他就連同牧羊人制定了一項新的計劃——即偽造他的死亡,讓他從此脫離國際刑警的視線。
在“黑庭”內部,這一計劃又被稱作“斬首”計劃。
“斬首”計劃讓他成功假死,逃避了SCIB的調查。帶着尤茗回到位於南美的大本營,他將身為國際刑警資深幹員的妻子軟禁了起來,告訴了她所有真相,希望可以說服她。
令他沒想到的是,尤茗無法接受這一事實,最終選擇了自殺。
歷經喪妻之痛,他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打擊,開始試圖想要挽回自己的過錯。
為了彌補兒子過去那麼多年缺失的父愛,他派手下將兒子同樣劫持到了南美。有了妻子的先例,他並沒有告訴於白青真相,只是在那兩年中擔負起了於白青的生活和教育責任,試圖為於白青的未來鋪路。
牧羊人當時也知道於白青的存在,卻對於自己的安排沒有異義。或許是認為於白青可以作為要挾自己的一個把柄,放任了他的存在。
起碼在那時,他只希望兒子之後能作為一名普通人繼續在繁市生活,不會再與他產生任何接觸。
唯一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於白青在回到繁市后,不僅選擇報考警校,還恰好把整個計劃的關鍵人物Noctis撿回了家,從小養到大。
造化弄人,父子倆就這麼兜兜轉轉,最後還是站到了對立面。
他並不准備和於白青解釋那麼多前因後果,只是注視着他的眼睛,坦然道:“死了。”
“怎麼死的?”
於成周嘴角擎上淡淡的笑:“我殺了她。”
答案確實也是如此。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他的妻子不會死,兒子也不會和他反目成仇。
系在領口的固定帶遽然收緊,於白青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唞起來。
固定帶越收越緊,就在地上的中年人眼神失焦,瞳孔在半窒息的狀態下幾乎快要放大的時候,他像是突然從不清醒的狀態下回過神來,猛地鬆開手,放下了手中的尼龍繩。
【這是瘋子才能做出來的事。】
【你才是天生的壞種,完美的犯罪天才——】
於成周是故意這樣說的。
為的就是為了讓他歇斯底里,親眼看着他徹底崩潰。
他的精神狀態顯然也受到了笑氣的影響,才會那麼快就被於成周激怒,一步步走入他的圈套。
現在,還有一件最最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他或許會被一時的憤怒沖昏頭腦,但一定不能被眼前人牽着鼻子走。
他要去找小孩。小孩還在等着他。
緩緩鬆開扣住於成周衣領的手,他看到男人狼狽不堪地躺在地面上,開始捂着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
一路走到房門前,撿起那把被扔在角落裏的手槍,於白青將槍把握在手中,輕輕掂了掂,伸手扭開了醫務室大門的鎖。
他沒有再理會跌落着坐在地上的男人,是因為心裏清楚,如果於成周不願放自己走,或者想乾脆就這麼殺了自己,早在自己把他制在地上的時候,就會讓門外那幫黑衣人衝進來,用無數子彈將自己射成篩子。
轉身離開醫務室前,於白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在門口頓住了腳步。
“最後一個問題。”
他背對着於成周,問出來的雖然是疑問句,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詩查雅是不是一直都是你的人?”
最開始的時候,他以為這位駐守在南亞的督察一而再再而三的協助自己破案,是因為當年暗戀自己的父親,看在於成周的面子上予以配合。
直到離開新泰前,坐在IFOR的那輛越野車裏,詩查雅所說的那番話令他起了懷疑。
小孩在SCIB里的高級調查官身份,就是詩查雅當時親口告訴他的。除此以外,詩查雅還旁敲側擊地對他表示,小孩就是代號叫做“遠山”的紅尾魚卧底。
現在回頭細想,她一個負責管轄分區的駐守,怎麼可能會有途徑知道這些內部的最高機密?唯獨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些話是別人授意她告訴自己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挑撥自己和小孩之間的關係。
聽到於白青的話,坐在地上的於成周挑了挑眉,既沒打算承認,也沒打算否認。
從牆角緩緩坐起身,望着自己毅然決然想要離開的背影,於成周抬手抹去唇角磕破的血跡,用後背靠上床頭櫃,明快地笑出了聲:“年輕是挺好的。”
“就這麼喜歡他?”
眼角的皺紋堆在一起,於成周忍不住戲謔出聲,“要讓你爺爺知道,我放任你和個男人廝混那麼多年,就這麼讓我老於家絕了后,恐怕要罵我倆一句不孝子孫。”
聽到父親的話,於白青的身形微微一僵,卻沒有回過頭。
“不是喜歡。”
他說。
應晚十八歲生日的那天,他隔着燭光遙遙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會和眼前人生生世世一輩子。
但現在,卻又好像不止於此。
喜歡是不問朝夕,只願長久。
愛是縱使捨生,也要強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