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撿到貓的第十七天
第十七章撿到貓的第十七天
火鍋大概是最能讓人們湊在一起熱熱鬧鬧，不停動筷的料理之一。
雖說加藤湊自己更偏好辣口，從前在秋田老家時，父母也時不時地會給他做做麻辣口味的火鍋。尤其是在冬天大雪紛飛時，來上一鍋融匯了各種辛辣香料的湯頭，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單一聞，便足以暖和身體的每寸角落。
湯頭色澤油潤火紅，好似夏日傍晚前的火燒雲，氣味雖有些嗆鼻，卻又不失鮮辣濃香，有種仿若會上癮般的刺激感，連帶着舌苔也會不斷分泌名為饞蟲的唾液。
但加藤湊也沒有忘記，今天這頓火鍋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招待三個小孩，更何況柯南的病也才剛痊癒不過一天，菜色還是清淡一些更適宜。
等放了年假，帶柯南回去秋田老家后，那時候倒是能讓他試試麻辣口味的火鍋，加藤湊心中想道，只是.屆時的津美紀和惠又該怎麼辦？
到了冬天，除去日常花銷，光多了取暖這一項，電費就勢必會大幅增加，在他回秋田之前，尚且還能稍稍照顧一下伏黑姐弟倆，可當他離開，就將只剩下他們姐弟倆彼此依靠着度過這個寒冷的新年。
他們倆才不過四五歲的年紀，甚至做弟弟的惠，還沒有上小學一年級。
想到這兒，加藤湊垂下眼眸，心中暗暗思索着，但面上卻並沒有外泄絲毫不對的情緒，手上的動作更是接連不停，將所有配菜，無論菌菇還是鮮肉，按照一定的先後次序，依次下入咕嚕沸騰的火鍋中，讓瀰漫在餐桌上的鮮香，愈發濃厚撲鼻。
“肉切得薄，稍微煮一會兒就能吃，”將手中尚還剩下一半的肉碟放下，加藤湊看着圍坐餐桌旁的三個小孩，還有他們頭頂那小小的發旋，墨藍色的眼眸中不禁染上幾許柔和色彩，低聲叮囑道，“盡量手快一些，別讓肉煮過頭。”
“好，謝謝湊叔，”津美紀笑着應道，臉上帶着些紅暈，不過嘴上對改口的新稱呼倒是叫得越發熟練，“湊叔你也坐，剩下的讓我們自己來就可以了。”說著，津美紀彎了彎眉眼。
大約是被火鍋的氣氛所感染，儘管津美紀的眉宇間還依稀可見丁點兒淡淡的羞澀緊張，但更多的，還是發自內心的歡欣喜悅。
最直觀的就是，手腳愈發沉重，連抬手夾菜都成了一個有些困難的動作，挺直的腰身也止不住地彎下，彷彿在尋求一張可以安寢的軟墊，視野伴隨着眼瞼的不斷下滑，變得越發模糊昏暗，就連耳畔的聲響，也似乎在緩緩地離他而去。
“嗯”看着這副畫面，加藤湊頓了頓，不過須臾間，心中便下定了決心，對着津美紀和伏黑惠的方向微微頷首，“大家一起吃吧。”
儘管真要論起來，能見到常人所看不見的那些詭異生物，就已經足夠違反常理了。
這種疲累感自身體深處而來，又直衝他的腦海，一點一點地影響着他的肢體與感官。
只是，身在其中的柯南，神色卻有些不大對勁兒，從先前加藤湊拿起盛放配菜的碗碟往火鍋中添菜時起，他就沒有開口接過一句話，甚至幾乎全程低垂着腦袋，儘可能地避免與加藤湊對視。
另一方面，是柯南心底隱約確定了一件事。
而一切的變化，都在他使用了那種能力之後，現在回想起來，彼時他在超市門前第一次用了這種能力之後，當場就昏了過去，恐怕也是因為副作用的關係。
按壓了兩下逐漸變得有些脹痛的額頭，柯南不得不停下夾菜的筷子，在眼鏡沾染了白霧的遮掩下，如釋重負般地短暫閉上了雙眼，輕啟的唇齒間，長長地舒了口氣，像是要將身體四肢百骸間積攢的所有疲乏睏倦，在此刻盡數吐出。
雖說目前他暫且還不能確定自己的這份異於常人的‘超能力’究竟從何而來，又為什麼會落在他的頭上，和他失去的記憶是否有什麼關聯.這些他統統都不得而知，但眼下唯一清楚的是，這力量似乎伴隨着一定的副作用。
一旁的伏黑惠也似有所感，同她一齊抬頭看向加藤湊，稚嫩的小臉上雖還是掛着一張小酷哥一樣的淡然神情，但祖母綠的眼眸中，也漸漸染上了點點親近意味。
總歸，以現在的交通便利程度，回一趟秋田也不算什麼難事，帶一個孩子回去是帶，帶三個孩子一起也是帶，並沒有多少差別，加藤湊在心中如是想到，況且這事兒還早，其他的具體細節，可以再慢慢考慮，仔細打算。
仍在播放的電視節目充當了背景音，配合餐桌上的火鍋咕嚕冒泡聲，筷子來回夾動的清脆噼啪聲，以及唇齒咀嚼吞咽的細碎聲響，一個大人三個小孩，四人一同構成了今晚的火鍋盛宴。
明明外貌上並沒有什麼相像點的姐弟倆，眼角眉梢卻在此刻分外相似，兩雙水靈靈的眸子，猶如兩三月的奶貓，在得到一點善意后，便揚起小臉，發出一聲又一聲綿長細軟的喵喵叫。
於柯南而言，這來勢洶湧的困意並非完全不可阻擋，可每一次他試圖讓自己清醒過來——或是搖晃腦袋，或是捏一把自己的大腿肉，雖暫時起到了一點作用，但卻十分有限，並且接下來面臨的，也將是比上一次更加磅礴厚重的困意。
一方面，是為了讓他眼中的那抹銀色光亮能夠不被發現地消去——說起來，這事兒還是剛才伏黑惠注意到提醒他的，在這之前，他從來不曉得，原來自己的眼睛還能如此違反生理常識地瞬間變色。
即便就在不久的剛才，柯南的精神還充沛非常，不曾感到一絲絲的倦怠。
也不知道這副作用能不能靠‘鍛煉’減輕一些，柯南迷迷糊糊地想到，否則下一次若是出現數量超過兩隻以上的詭異生物，恐怕還沒等他來得急將其解決完，人就已經先撐不住躺下了。
說起來，明明昨天幫湊叔‘清理’那團黑霧的時候，也沒覺得這麼累.還是說，這些詭異生物之間也有力量強弱的區別？
“柯南？”
乍然響起的一聲低沉呼喚，將柯南從愈發昏沉的意識中一把拽了出來，猶如上課時被捉住開了小差的學生，他猛地抬起頭，睜大眼睛循着聲音的方向望去，卻在下一秒，與加藤湊墨藍色的眼眸撞上，對方的眉頭上，正隆着高高的縱谷。
另一旁的津美紀也停下筷子側過頭來，眼中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疑惑與擔憂，而知曉前因後果的伏黑惠，同加藤湊一樣蹙起了眉宇，唇角緊抿地看着他。
“怎麼了湊叔？”柯南連忙避開加藤湊探究的目光，裝作一副食慾大增的神情看向仍在沸騰的火鍋，乃至還稍稍提亮了嗓音的音色，朗聲道，“嗚哇，好豐盛，看起來好像都差不多熟了，你們也趕緊動筷子，我一個人可吃不完這麼多。”
只可惜，柯南努力撐起的掩飾，到底還是敵不過來自副作用的深沉困意，剛夾起一片肉的筷子，剛剛收回碗裏，甚至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眼前的畫面便再次一暗，筷子隨着卸了勁兒的指間滑落，他的腦袋也彷彿沉到再難支撐，就着閉上的眼瞼，晃晃悠悠地跌向桌面。
早在一旁一直注意這柯南一舉一動的加藤湊，自然不會任由男孩的腦袋就這樣直直地墜下，當即摟住柯南瘦小的肩膀，讓人靠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柯南，柯南？”加藤湊的眉宇皺的更深了些，他接連沉聲叫了好幾次柯南的名字，可男孩像是徹底睡過去了，平穩的呼吸沒有任何改變，只餘下乖巧的睡顏，安安靜靜地枕在加藤湊的臂膀間。
“我先送他去房間，”加藤湊抿了抿唇角，為了不讓尚在桌前的津美紀和伏黑惠被自己的焦慮感染，只除了方才蹙起的眉宇，他的臉上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只緩和神色道，“你們慢慢吃，我馬上回來。”
“好，湊叔你去吧，”津美紀連忙點頭，並關切地問道，“需要我幫忙嗎？柯南君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至於一旁的伏黑惠，神色間也掛着些擔憂，同加藤湊與津美紀不同，能夠看見那些詭異生物的他，此刻大致能猜到，柯南會變成這樣，應該和對方先前使用的能力有一定關聯，但這到底只是猜測，他更擔心，柯南是因為自己的關係才會陷入昏睡。
念及此，伏黑惠抿了抿唇角。
“謝謝，”加藤湊一手抱着柯南，一手揉了揉津美紀的柔軟的發頂，“柯南的病剛好，現在或許有點複發，你們不用擔心，先把肚子填飽。”說完，朝津美紀與伏黑惠點了點頭，便轉身走向了他的卧室。
在測了體溫，確認柯南的體熱並沒有上升，的確只是單純的睡了過去之後，加藤湊這才稍稍鬆了口氣，替柯南將睡衣換好，蓋上被褥，又仔細地掖好被角后，他坐在床畔沉默地看了男孩半晌，最後輕輕地撫了一下柯南的臉頰，起身重新回到了餐桌前。
卻一眼發現伏黑姐弟倆的碗筷，並沒有動過多少的痕迹。
“湊叔，柯南君他怎麼樣了，還好嗎？”一見加藤湊出來，津美紀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關心道，“需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嗎？”
而伏黑惠則坐在一邊，用自己那眉頭緊皺的雙眼，表達着無言的擔憂。
“沒有發熱的跡象，應該只是太困了。”加藤湊搖了搖頭，大概是為了能夠稍稍安撫這頓被中途打斷的火鍋，和受到了些許驚嚇的姐弟倆，他難得地揚起了幾分嘴角，用那雖不明顯，卻溫和而有力的微笑，沉聲安慰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不、不會.”津美紀有些獃獃地輕喃道，平時很少露出笑容的人，難得笑一次的威力十分明顯，不止津美紀一時看呆了眼，就連一旁的伏黑惠也跟着愣了幾秒，待反應過來后，髮絲間露出耳廓上，瞬間染上了幾許薄紅。
“繼續吃吧，”大概是真的不習慣擺出笑臉，浮現在加藤湊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只餘下溫和的眉眼仍注視着津美紀與伏黑惠，問道，“今晚就留在我家過夜，好嗎？”
“哦，好誒？”剛剛回過神來的津美紀，在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什麼話后，立時睜大了雙眼，與身邊同樣怔住的伏黑惠對視了一眼后，慌忙擺手道，“不不，這怎麼可以，這也太麻煩湊叔你了！”
“已經很晚了，我擔心你們的安全，”加藤湊將鍋中煮好的肉撈出，分別夾進伏黑姐弟倆的碗中，並順着夾菜的動作看向了一旁一言不發的伏黑惠，再次問道，“可以嗎，惠？”
“.姐姐，”伏黑惠靜默了半晌，最終還是看向了津美紀，輕聲道，“的確不早了。”說著，看了一眼窗外，一片墨般濃稠漆黑，因為是居民區的緣故，黑暗中只依稀能看到些伶仃的路燈，和其他戶人家透過窗戶的不同燈火。
“柯南的房間讓給你睡，一個人害怕的話，床頭有夜燈。”見津美紀神色猶豫，加藤湊補充道，“惠就跟柯南一起，暫時先和我睡，”說著，加藤湊頓了頓，眉眼間帶上了些許歉意，望向伏黑惠，“只是，可能會有些擠。”
加藤湊的公寓並不算太大，只有一間主卧和一間客房，客房還是原先的書房改的，不過好在柯南和惠都只是不過幾歲的小孩，占不了太多地方，加之當初加藤湊為了睡得更舒服些，買的本就是更大的雙人床，現在要擠下一個大人兩個小孩，倒也不是不行。
“沒事，”聞言，伏黑惠搖了搖頭，對床鋪擁擠與否這事並不十分在意，想了想，又認真地朝加藤湊說了一句，“我睡相很好。”
像是作出某種保證般。
“嗯，”看着伏黑惠稚嫩的小臉上所展露的鄭重神色，加藤湊眼中暈染開一片柔和，他揉了揉伏黑惠四翹的發梢，沉聲應道，“我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