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商場
第二章商場
在這個時代，身體裏積攢一些污染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污染在動物之間擴散，又順着食物鏈到達人類體內。
而污染積累到一定數值，就會被判定為污染物。
幾乎所有管理局的員工都是污染物。他們在污染密集的環境下呆的時間太久，這算是職業病。
有些人感染並不明顯，只是污染檢測數值略高，另一批人則是身體上有明顯變化。
比如錦川，他的背後藏着一雙小小的翅膀。
系統：“雖然你現在只有D級，但畢竟是神的幼年體，還是比其他D級污染物強的。”
商白御一邊翻炒着鍋里的西紅柿和雞蛋，一邊開口：“別老神神叨叨的，有事說事。”
系統：“……好吧。”
“每收穫幾條魚，你的萬人迷buff就會得到一定的提升……”
商白御沒搭話，只是陰沉着臉把菜裝盤，端到桌上。
——一次來自大自然的神降。
還有，收穫什麼東西？
系統覺得接下來的話也許會激怒商白御，但它已經沒有退路，只能硬着頭皮開口。
但某一天，第一個異變的人類出現了。
一千多年前，污染降臨，誰也不知道最初的源頭是在哪裏。
昨晚，他就是靠着這雙眼睛把那隻醜陋的異種定在窗外的。
畢竟被交叉感染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如今的他沒有異種管理局的那些高科技武器防身，被感染後會怎麼樣還不好說。
低級異種大多長相扭曲，不成人形，基本看不出面部表情，但商白御卻在這隻異種的臉上看到了類似痴迷的表情。
他言簡意賅：“解釋。”
“上輩子吞吃你眼睛的東西在世界毀滅前就死了，眼睛就跟着你一起重生。”
商白御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污染物和異種靠吞吃同類污染進化，但你不一樣，你可以吸食他們對你的喜歡，從而進化。這次來的三個人給你提供了不少養分。”
“如果你能把所有的部分拿回來，那麼這個世界就有希望了。”
這看起來並不像一場災難，更像是一次神降。
萬物復蘇，環境質量上升，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商白御面無表情地把鍋鏟捏折了。
“……如果是二十九歲的我，肯定不會選擇在這個節骨眼離職。最近污染能量波動異常，管理局覺得這是一場全球範圍內的災變。”
系統之前說，上輩子他的污染被剝奪，但作為神明的萬人迷特性還存在。
商白御舀了一勺西紅柿炒雞蛋，“我那時候什麼都不知道，跟着管理局殺了不少異種，以為這樣就能推遲災變。”
“眼睛只能作用在污染物和異種身上嗎？”
或者說，應該稱作“異種”。
對於現在的商白御來講，作為普通人，他可以盡量不和其他人類接觸，這樣就能讓萬人迷體質不影響自己，而污染物和異種的威脅顯然更大一些。
商白御拿筷子的手一頓。
商白御鏟西紅柿炒雞蛋的手一頓。
這好像和某些小說里的魅魔設定有異曲同工之處。
咔嚓。
系統試圖給他順毛：“大概就是，呃，你先不要激動，事情沒你想得那麼差。”
系統小心翼翼，繼續開口：“至於吸引人這個問題，不用擔心，你也比之前更強大了，畢竟你現在的眼睛還是很好用的。”
起初的人類並不覺得這是污染。短時間內，身體素質上升、壽命延長，整個人類群體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系統說了一句莫名的話：“宿主，難道污染物就不是人嗎？”
他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說法為什麼讓他感到熟悉。
系統解釋：“它讓你感到不適，激怒了幼年的神明，肯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商白御忍住了捏碎鍋鏟的慾望，畢竟這是他最後一把鍋鏟了。
“正常來講，污染會聚集在人的某個特定部位。但你不一樣，你全身上下都是污染，只不過上輩子不小心丟了一部分。”
很多人都說過他的眼睛很漂亮，清澈的藍彷彿蕩漾着水光。
說“靠着”並不嚴謹，因為他只是有些疑惑地掃了異種一眼，對方便尖叫一聲，渾身僵直不動了。
商白御對拯救世界絲毫沒有興趣，他只管自己過得好不好。但不得不說，這雙充滿污染的眼睛給他帶來了一些好處。
他坐在餐桌前，並沒有立刻開始進食，而是抬起手，緩緩撫上自己的眼睛。
他冷靜地換了一個小一點的鍋鏟，繼續翻炒，手上的動作愈發用力，快把鍋里的西紅柿塊搗成西紅柿醬了。
“宿主，我先說結果，剩下的慢慢解釋，結果就是你現在變得更吸引人了。”
“等等，什麼東西提升？”
“有些異種確實該殺，它們殺人，也吃人，就像之前那隻節肢類，它們本能地被原始慾望驅使，不停傷人。”
他慢慢吞咽着米飯，站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記得有一年出任務，任務對象是一隻A級獨角鯨，他腦子不太好使，把我認成了他的媽媽。”
“他的檔案里沒有傷人記錄，只是因為弱智，所以總是撞到漁船。局裏認為他是潛在危險，要求我擊殺他。”
“我們自己都是污染物，卻總是忘記這個事實，在人類和污染之間遊走，到底是為什麼呢？”
系統靜靜聽他說話，並沒有出聲。
“……所以，我第一次違反規定，把他放走了。”
說到這裏，商白御的眼睛彎起來。
“不過，不管是殺人，還是殺污染物和異種，這些已經和我沒什麼關係了……上輩子的我已經死了，誰打擾我現在的美好生活，我就錘爆他。”
系統：“……”
嗯？
它目瞪口呆。
這宿主的情緒變化也太快了點吧？
商白御吃完飯後收拾好餐桌，慢慢挪動到卧室。他把被子掖好后便撲進床里，將頭埋進柔軟的枕頭。
被子和枕頭都是他新換的，床板則是原裝貨，梆硬。
為了自己睡的舒服一點，他鋪了幾層厚厚的墊子。
這間出租屋的房東是個油膩老男人，好在腿腳不便，平時不怎麼過來。
但過不了幾天，房東得過來檢查一次。
商白御並不是很滿意這間出租屋，最開始入住的時候還發生過鬧心事，但他一時間也找不到再合適一點的，只能先將就着住一住。
遲早得換。
他計劃着這次向房東提出不續租的要求，順便在最近找一找新的房子。
系統：“還沒說完，我建議你找活物練習一下使用你的眼睛，畢竟不是所有東西都能被你的眼睛給迷住……”
它的聲音逐漸放輕。
商白御睡著了。
睡着的他眉頭終於舒展開，纖長的睫毛隨着呼吸抖動。
系統無聲嘆了一口氣。
它在來之前看過這位宿主的資料，上輩子的商白御確實過得不太好。
他已經努力爬到了能力範圍之內的最頂端，但有無數的人想要拉他下去，或者阻止他上去，也有無數人在旁邊看他的笑話。
“靠臉上位”、“爛花瓶”……
求而不得的人都是這麼叫他的。
系統生出了一股憐憫。
很難想像一位神明能被逼成這樣。
算了，想睡就睡吧。
它進行一番自我pua后，接受了宿主總是說話半路跑去睡覺的行為。
*
接下來的幾天，商白御過着晝伏夜出的生活。
偶爾還抓幾隻蚊子用來練習那雙充滿污染的眼睛。
系統說，等級越低，越容易被他控制住。
商白御直視蚊子，意念一動，蚊子便定在桌上，翅膀顫唞。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就像是和對方建立了某種連接。
和蚊子建立連接也太怪了。
商白御在心裏默數着，在第三秒時將它拍死。
他坐回沙發，手機屏幕在旁邊驟然亮起來。
屏幕上是一條消息。
錦川：最近有時間嗎，一起吃頓飯[可憐/]
錦川經常這樣來刷存在感，試圖約他出來吃飯或是來逛街。
商白御選擇已讀不回。
他寧願吃自己做糊的菜，也不願意和錦川出去吃飯。
就在商白御準備晚飯時，他發現屋內存糧嚴重不足。
“……”
但就算這樣，他也不會答應任何人的邀請！
鬼知道這菜吃着吃着會不會變成自己被吃。
現在還有一段時間，商白御決定出門採購一番。
晚上七點，他套上黑色長外套，扣了頂黑色鴨舌帽在頭上，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為了保險，他還戴了同樣黑色的口罩，只露出淡灰色的發尾和過於白皙的脖頸。
這個時間段的人並不算少，商白御走之前思索片刻，最終還是選擇戴上一雙黑色皮質手套。
他深知在穿得嚴嚴實實的時候，有些變態會對着他的雙手爆硬。
將門鎖好后，商白御專門挑了一條人少的小路走，直奔最近的商場。
這條路基本沒人走，隔好幾米才有一盞燈，好不容易有點光，還被高大的樹木給遮住。
對於普通人類來講，這條路太危險了，但對於商白御來講剛剛好。
這次，他需要買夠半個月的量，獨自提回來。
幸好他的身體素質不錯，提區區幾袋東西並不算難。
他在腦內整理需要買的東西：“蔥，姜，蒜，麵粉……”
昏暗逼仄的小路中，這道純黑的身影快速行進，“還有一件事，系統，記得提醒我去買瓶酒。”
系統頓時嚴肅起來：“宿主，作為一個擁有萬人迷體質的幼體，你應該知道喝酒是怎樣一種危險的事情。”
商白御無語：“當料酒，你不要憑空想像。”
商場的亮光隱隱出現在前方，他加快腳步向前。
這裏看起來有些年頭，商場外的牆壁泛着油污，周圍有一個面積不大的停車棚，裏面擠滿了各種顏色的小電驢。
一位戴帽子的母親將孩子從電動車的後座抱下來，笑着親了親孩子的額頭。
商白御走到門口，商場的自動感應門開啟，悠揚舒緩的音樂從內部傳來。
伴隨着的是人類熙熙攘攘的交談聲，一時間非常熱鬧。
這是他上輩子直到死前沒見過的場景。
商白御的手指抖了兩下。
他微微將帽檐抬起，一雙眼睛有些茫然地眨巴了幾下。
人們在超市裏穿梭着，陌生的氣息鋪面而來，暖光打在他的身上，明明只是人造的光線，竟然讓他感覺到溫暖。
一片祥和太平。
商白御在呆愣兩秒后就回歸到平時的狀態，走到一旁拽了個購物車，直奔商場內部。
系統盡職盡責充當備忘錄兼導航的角色：“蔥，姜，順便一起拿了。麵粉在另一個區域，等會再去……還有酒，離得有點遠。”
商白御推着滿了一半的購物車，邁開一雙長腿。
全副武裝的確有用，至少目前為，止並沒有人過多關注這位一身黑的年輕男性。
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着，周圍的空氣充滿了人類的氣息。
他的眼神往旁邊亂瞟，忽然在某處停下了腳步。
左手邊是零食區，花花綠綠的包裝袋前圍着幾個小孩子。
孩子們一邊笑一邊鬧，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系統：“你是不是還得買點零食？”
商白御的手攥緊購物車把。
托他上輩子工作的福，他幾乎什麼年齡段的人都接觸過，但唯獨沒怎麼和小孩子接觸過。
小孩子不會被他的特殊體質吸引，所以他並不知道怎麼和孩子相處，大部分時間都是極力避開。
系統覺得它的宿主雖然有點神經，但偶爾露出這幅樣子又格外可憐。
它真切地鼓勵他：“宿主，加油，不要怕。”
商白御：“……你正常點。”
他忽略掉幾個小孩熾熱的目光，鎮定地走向貨架，抬手就拿了五罐巧克力豆。
小孩子們齊刷刷抬頭盯着他，嘴巴慢慢變成O形。
商白御被盯得有些發毛。他正準備離開，小孩堆里的一個小女孩突然蹦起來。
女孩指了指最上方的貨架。
“哥哥好厲害，能不能幫我拿一個！”
小女孩剪着一頭非常標準的朵拉頭，眼睛圓溜溜黑烏烏的，看起來十分乖巧可愛。
她剛說完，別的小孩也開始嘰嘰喳喳。
“我也想要！”
“我也要！”
“哥哥，幫幫忙吧，謝謝哥哥！哥哥最好了！”
商白御抱着巧克力豆被人類幼崽圍攻，露出的雙眼中充滿茫然和不知所措。
有路人經過這裏，還會笑幾聲：“真招小孩子喜歡啊！哈哈哈！”
商白御：“……”
不，這不是我能控制的。
朵拉頭顯然是這群孩子裏的主導者，她做出拜託的姿勢，撅起嘴：“哥哥，我們都拿不到上面的罐罐，幫幫忙吧……”
“哥哥拜託拜託——”
幾個孩子看起來不會超過十歲，確實夠不到上面的巧克力豆。
商白御僵硬着身體，把懷裏的五罐巧克力分給了小孩們。
五個小孩，正好一人一罐。
孩子們爆發出歡呼聲：“謝謝大哥哥！”
他們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其中幾個小孩朝商白御擺了擺手，“哥哥再見！”，而後跑向四周。
只剩下朵拉頭的女孩子站在原地。
商白御又重新拿了五罐巧克力豆，正準備離開，衣角卻被扯了扯。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朵拉頭晃晃腦袋，“哥哥身上香香的，而且哥哥好漂亮！”
商白御心裏頓時警鈴大作。
他僵持着沒有動作，但身體已經緊繃起來，雙手攥緊。
以前，異種管理局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成年異種偽裝成未成年人類的情況。
女孩的面容十分精緻，是在網上曬娃會有三萬點贊量的程度，這張粉嘟嘟的臉上是小孩子獨有的親昵表情。
系統在他腦子裏大叫：“冷靜！宿主！”
它在內心吶喊：我不想在社會新聞上看到我的宿主啊——
朵拉頭有些疑惑，剛說了半句：“哥哥……”
“馨馨，不要抓着別人的衣服，不禮貌。”
一道男人的聲音打斷她。
女孩鬆開了手，脆生生叫了一聲：“小舅！”
商白御順着這話抬起頭。
迎面走來了一位白髮粉眸的男人。
他看起來十分年輕，比商白御高一些，長相清秀，穿着男大學生標配的衛衣和牛仔褲。
女孩蹦蹦跳跳舉起巧克力豆，給男人展示：“漂亮哥哥幫我拿的！”
白髮男人朝商白御笑了笑，“她太自來熟了，不好意思，沒給您添麻煩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