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遇
第三章相遇
“沒……沒事。”
商白御的聲音透過口罩，聽起來有些發悶。
小女孩抱着男人的大腿，脆生生道：“哥哥是生病了嗎？”
她的眉毛撇成八字，嘴癟起來，臉上帶着真切的擔憂。
白髮男人摸了摸女孩的頭，“馨馨謝謝哥哥了嗎？”
“謝謝了！”
男人笑了笑，朝商白御道：“謝謝您啊。”
女孩也認真點點頭。
商白御僵硬着搖搖頭，示意沒什麼后便拔腿轉身。
他推着購物車往生鮮區走，準備速戰速決。
他的手中套着一層膠袋，一隻肥碩的黃花魚被捏在中間。
他沒有對這個人的印象，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也就是說，這只是一個被他吸引的陌生人。
後來，那位同事再也沒出現過。
商白御緊急剎車，沒再上前，但白髮男人已經轉過頭來。
“衛生紙搞活動，二十塊錢一提，帥哥看看吧！”
魚的眼裏散發著死氣。
當時的商白御沒想到，咖啡裏面加了料。
上輩子他就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新入職的同事給他端了一杯咖啡，告訴他這是作為幫助寫報告的回禮。
商白御覺得自己的眼裏應該也散發著同樣的氣息。
商白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並且還腦補出了各種稀奇古怪的緣由。
按這個萬人迷設定的尿性，時間長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這魚比上面的新鮮一點，你拿着吧”
男人音色清亮，說話時手上的動作不停，將裝着魚的膠袋繫緊。
白髮男人的視線在他略微有些泛紅的手上停頓住。
商白御思考了兩秒鐘。
那次他強忍着身體的不適，把那位同事揍了個頭破血流，還是錦川過來把他拉開的。
高個的頭髮還是白色的。
白髮男人臉上充滿意外：“好巧。”
“您是過敏嗎，這個季節過敏的人不少。”
白髮男人臉上帶着真切的笑容。
商白御狼狽躲避，逆着人流往目的地走。
他平時沒有戴手套的習慣，白皙的手背被磨出幾道紅痕。
“帥哥，嘗嘗這個，新鮮的西瓜！”
系統：“看吧，當神的好處還是不小的，”
一路上，不少超市的導購攔下他，試圖給他推銷。
但很顯然，時間已經不早了，貨架上的魚都不是很新鮮。死魚顏色暗淡，眼睛裏矇著一層灰紅的血霧。
商白御將車放在一邊，摘下手套，從旁邊拽了膠袋套在手上。
朵拉頭女孩正扯着男人的衣擺，聽到聲響也回過頭看，驚喜地睜大眼：“漂亮哥哥！”
為了不被纏上而放棄自己的購物計劃，實在有些得不償失。
而像這樣的人，在他上輩子有很多。
就在商白御糾結要不要勉強挑幾隻帶回去時，眼前突然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白髮男人見他沒有動作，解釋道：“馨馨她……她從小就怕人，她媽媽走得早，是我把她拉扯大的。我現在也在上學，有時候照顧不好她，今天好不容易帶她出來一趟，她總是亂跑，看見什麼都想要……”
“……我寧願沒這個好處。”
生鮮區距離零食區有段距離，等商白御到達時，佈滿冰塊和死魚的海鮮貨架上已經站了一高一矮兩個人。
他靠近貨架準備挑魚。
手裏還拿着一袋魚。
小姑娘看起來格外乖巧懂事。
嗯，開始搭訕了，果然全人類都是這個步驟。
朵拉舉起頭懷裏抱着那罐巧克力，用甜甜的童聲朝商白御道：“哥哥，馨馨喜歡這個！”
商白御愣了一下，眼神有些不自然。
商白御擠出一聲“嗯”，沒有多做解釋。
他小聲說了一句“抱歉”，接過魚。
“沒事的，已經過去很久了。”
白髮男人的眼睛又彎起來。
商白御沒忍住瞥了一眼。
客觀來講，白髮男的長相是商白御會喜歡的類型。
清純、陽光，透露着一股青春氣息。
人總是這樣，自己缺少什麼，就想追求什麼。
但現在的商白御沒有任何世俗的慾望，他只想好好過日子。
不是他生理上不行，而是心理上本能地抗拒。
長得再對胃口，在他的萬人迷體質加成之下，很難說會做出什麼事情。
美麗的臉做出醜陋的事情，實在是太讓人接受不了，有些東西還是活在回憶里比較好。
商白御沒有久留，和他告別後便又奔向其他區域。
只是萍水相逢，被吸引了也沒有關係。
總之，只要未來的日子沒有交集，一切都好說。
商白御一邊從貨架上順下一瓶酒，一邊心裏犯嘀咕。
小別緻系統怎麼這麼久不說話了？
文之亦看着那道純黑的身影遠去，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笑起來的時候充滿了純真大學生氣息，現在冷下臉，更像是酒吧里會下黑手的暴力酒保。
會拿酒瓶子砸人的那種。
文之亦蹲下`身，用乾淨的那隻手輕輕颳了一下女孩小小的鼻子。
“文馨馨，你是不是也聞到了？”
文馨馨抱着巧克力罐子彈跳躲避，控訴道：“小舅壞死了！你把香哥哥嚇跑了！”
小女孩啪嗒啪嗒跳着，臉頰氣鼓鼓的。
文之亦覺得這孩子說話很沒有邏輯：“怎麼能說是我嚇跑的呢？我明明還給他了魚。”
文馨馨做了個鬼臉，略了幾聲后便抱着罐子一溜煙竄沒影了。
他嘆了一口氣，又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腕。
“香？倒是挺香的……應該是剛感染不久，級別那麼低，比馨馨還弱。”
“……幼年體啊。”
文之亦摸了摸下巴，“得想個辦法讓他別死了，這是最後一隻幼體了……”
“……等等，這小兔崽子，跑哪兒去了？”
他環視四周，沒看到文馨馨的身影，只能認命推着車找孩子。
*
回到出租屋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出租屋的牆壁上滿是黑黝黝的色塊，上面用各種顏色的筆寫滿了廣告。
昏暗的黃光照得商白御的身影格外落寞。
商白御大包小包艱難爬樓，在開門時鑰匙掉在地上的那一剎那，萌生出了想要換個地方住的想法。
異種管理局的薪資待遇很好，這麼多年來他也攢了不少錢，買間像樣的房子是很輕鬆的事情。
但固定住所對他來講是一件很沒有安全感的事情，所以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租房居住。
租房也不能給他帶來多少安全感，只是便於逃離罷了。
這就是所謂的“逃避雖可恥但有用”。
他嘆了一口氣，認命把東西放在地上，撿起鑰匙開門。
系統覺察到了他微妙的情緒，安慰他：“好日子在後頭呢，以後就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吱嘎——
老舊的門發出悠長又刺耳的聲響。
商白御好不容易鎖好門，把東西草草放在廚房后便換下衣服，癱坐在沙發上。
“當然……我死了一次又重新活過來，這輩子必須得享點福，不然都對不起我自己。”
他緩了一會兒后便打開電視，這個時間正好是晚間新聞開播的時候。
屏幕中出現了熟悉的管理局制服。
“二區出現的異種【播種者】已被異種管理局擊斃，此次任務由第二大隊隊長錦川進行。”
女主播身後的屏幕變幻，出現了一種管理局的圖片。
她面帶微笑，將手邊的稿紙翻頁，繼續。
“五區中央水上遊樂園將於三日後開放，歡迎各位前來遊玩。”
“……近日，異種活動頻繁，建議廣大群眾注意出行安全，如發現異常，可以撥打異種管理局緊急熱線：734XXXXXX……”
她是商白御曾經的同事，雖然看起來面色蒼白，有些虛弱，但眉眼凌厲，是十分安心可靠的類型。
商白御記得，她原本是支隊隊長，但評級意外從A級跌到E級，才改行當主播。
“她擁有過四分之一的【異胎】，”系統開口，“這是唯一可能變異成神的一種途徑，但是幼年期很弱小，容易被其他污染物吞食。”
前同事的胸`前曾經長了一條手臂，商白御見過她指使手臂幫她泡咖啡。
一那隻慘白瘦小的手臂從她的衣領伸出，晃晃悠悠拿起咖啡杯，這幅場面詭異又滑稽。
商白御抬眼打量着電視裏的人，“上輩子直到我死，她也一直是E級，而且她總是躲着我。”
“畢竟你是神的幼年體，這種可能成神的污染物能被你直接吃掉用來進階。簡單來講，就是她在你的食譜里。”
商白御：“……怪不得每次她見我都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樣子。”
他挪動了一下，找了一個更舒服一點的位置縮進去，隨口問系統：“那我到底是什麼？”
系統陷入了沉默。
商白御等了一會兒，發出關心的詢問：“掉線了？還是cpu燒壞了？”
系統：“沒有。宿主，你沒權限，需要更高級別才能解鎖這些信息。”
商白御：“……”
商白御：“你不是說我是神嗎？怎麼對神還敢有所隱瞞？你不要命啦？”
系統：“抱歉，而且你這不是有答案嗎，你就是神啊。”
商白御懶得理系統，把晚間新聞看完后才緩緩起身，再次檢查門窗后便進入浴室。
現在是晚上十點半，正適合洗個澡，開始晚間生活。
在浴室門關閉的一剎那，黑暗的廚房裏，裝着東西的膠袋忽然抖動了兩下。
一隻魚從裏面探頭，眼珠咕嚕咕嚕轉了幾圈，眼裏閃爍着詭異的光。
這幅場景十分驚悚，在空無一人的屋內，窸窸窣窣的膠袋聲音不停響着。
傳聞中，鬼出現的聲音類似於膠袋發出的聲音。
但這個世界沒有鬼，只有污染，而在污染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死魚從膠袋裡爬出來，啪嘰一下掉在地上，張嘴發出一陣嬰兒啼叫般的聲音。
它奮力划動着魚鰭，在廚房地板上拖出一道道發烏的血痕。
由於死了很久，它又太過用力，本就傷痕纍纍的尾鰭都拖散架了。
任誰看了都得說一聲：好努力的魚。
這陣怪聲透過浴室的門，混着水聲傳進商白御的耳朵里。
他洗頭的動作一頓，泡沫順着臉頰流下。
“系統……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乍一聽像是小孩的哭聲，但再仔細琢磨，竟然有點像某種動物的叫聲。
門外的魚歇斯底里叫着，由於高壓，眼珠砰地爆出來一顆，彈在地上，啪嗒啪嗒滾動到牆角。
系統真切地嘆了一口氣：“宿主，你上輩子的緣分來找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