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深入查訪
曾子祥沉吟半響,道:“您能講一下詳細情況么?”
“當然。”
原來,早在**前,這家規模不大的私營企業向川省與清江省的青少年發展基金會各匯去幾萬元,以一對一結對子的方式,捐助了兩省各二十名兒童。一對一的方式是捐助者款項專用於一固定兒童,小學期間每學期資助幾百元。當時,兩個基金會寄來收據,確認收到了匯款。企業按發來的受助者名單,給每個孩子寫了封信,表示資助意向。一年之內,川省有十五個孩子陸續回了信。令人奇怪的是,其中有十三個孩子問,錢什麼時候能收到?第二年,這家企業致電川省青少年發展基金會查詢。隨後,企業就接着收到七封回信,七名兒童來信都表示收到了錢。可這七個信封筆跡完全相同,而且是同一時間寄自同一郵局。企業於是懷疑信件的真實性,請川省青少年基金會再次查詢,不久基金會答覆,解釋是因為地處山區、大部分學生郵寄書信不方便,有的要步行幾十公里,因此由受助學生寫了信後由老師在回城學習時統一寄出。由於這家企業是私人企業,公司老總也是農村孩子出身,家庭原來十分貧窮,靠鄉親資助才完成學業,因此他對貧困兒童別有一番特殊的感情。所以,決定不僅要幫助他們的學業,而且要面對面解決他們的實際困難。現在對這二十名川省的孩子來信心存疑慮,於是決定利用這次救災之際,爭取能與這些孩子取得聯繫,一探究竟。
這一情況讓曾子祥心往下沉,希望工程原來真的存在這麼多問題?不僅僅上層有挪用貪污問題,下面也有這種不明所以的情況?
如果屬實,則說明希望工程真的存在黑幕。
他決定親自查一查這事。
“您這幾封信能交我處理嗎?”
曾子祥跟企業方面的人員商量。
“當然,能得到曾書記的重視,並親自過問,那是再好不過。”
“我一定會弄清情況,給你們一個認真的回復,同時作為分管這項工作的團中央幹部,臨時代理基金會的負責人,我鄭重承諾,只要我在團中央一天,就一定負責到底。”
“我相信你。”
青基會的相關人員撤離災區,曾子祥單獨帶着秘書小胡,懷揣這八封信,開始了查訪之路。
曾子祥看了第一封信,上面有一段話:這學期語文得了80分,數學得了91分,班上第三名,非常感謝你們對我學習和家庭的幫助。
這封信的署名是一個叫鄭小花的女生。
照着信上的地址,當曾子祥與小胡找到她家時,鄭小花殘疾的母親用雙掌扒着拖鞋從田裏爬了回來。她說,小花並沒有收到希望工程一分錢,每學期學費一分錢也沒少交。她和弟弟妹妹早就失學,她還盯着不遠的地方,道:“那不,小花在那邊割豬草呢。”
曾子祥真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殘疾而貧困極致家庭,這還是其次的。更讓人不敢信的是,竟然有人拿希望工程這事欺騙這樣的人家,那這錢哪兒去了?什麼人如此心黑?
走過兩個田梗,看到一個小女孩正在一塊地里打着野草,見有陌生過來,她小心停下手中的活兒,站起來警惕的盯着曾子祥與小胡,顯然十分的小心與緊張。
曾子祥向她招了招手,道:“你是鄭小花同學吧?”
“我沒上學了。”
鄭小花年約十一二歲左右的樣子,聲音低低的。
曾子祥不用問,也能知道事情的真偽了,但他還是認真的道:“小花同學能不能過來跟叔叔說說上學的事?”
“我…”她向趴在遠處田梗上的母親看了看,轉頭對曾子祥等人道:“叔叔你們是做什麼的呀?”
“怎麼跟你說呢,我就是來了解一下希望工程為你捐款的事,看看資助你上學的費用落實了沒有?”
也不知這麼小的姑娘能不能聽懂自己的話,但曾子祥還是很認真的細細解說。
小姑娘搖頭,或許是沒聽懂,又或許是她根本不知道什麼希望工程,也有可能是她沒收到什麼助學款。曾子祥掏出那封信,讓鄭小花過來看了看,問道:“小花,你告訴叔叔這封信是不是你寫的?”
“不是,我讀到二年級就因為沒錢,家裏不讓上學了。我…我還不認識這信上的好多字呢。”
“哦。”
曾子祥怔怔的看着信,這是一封徹頭徹尾的假信!
“那你原來上學的小學離家遠不遠?”
“不遠。”小花說著,伸出一隻還粘着泥土的小手朝遠處幾間破敗的土房一指,“那就是我原來讀書的地方呢。”
“現在還有學生在那兒讀書嗎?”
“有呢。”
“哦。”曾子祥看了看小花,又看了看遠處趴着的小花母親,看得非常心酸,“能告訴叔叔嗎,家裏還有些什麼人啊?”
“還…還……”
小花支吾了半天,最後還是從曾子祥的眼神里讀出了一份真誠,這叔叔不像壞人。於是講了起來,她家還有一個年邁的爺爺,父親因年勞累過度,病倒了正躺在家裏,下面還有一個十歲的妹妹和一個八歲的弟弟,弟弟妹妹一天學都沒有上過。
曾子祥帶着小胡,先離開了鄭小花母女勞作的地方,見時間還早,趕到了村裏的小學,這是一個有六個年級的村小學,可每個年級只有十一二個學生,學校四個老師負責六個年級的教學,一個叫李於峰的中年人兼任了校長。
當曾子祥對李校長說明來意,並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李校長,我想了解一下這個學校有多少同學獲得了希望工程的捐助?”
“只有兩名同學。”
“以前呢?”
李樣長搖頭,道:“以前沒有,這兩名是去年開始的,一年兩百塊錢,這兩名同學是我們這個村小學第一批受到希望工程捐助的同學……”
“以前有個叫鄭小花的同學,是在這學校上學嗎?”
“是的。”
李校長一聽提到鄭小花,臉上就是無限的惋惜,“失學兩年多了,如果不是失學,她應該上六年級了。唉,這鄭小花家庭困難,二年級的時候,還是我們幾個老師給她揍的學費,三年級只上了一學期就沒上了。這孩子人很聰明,成績也好着呢,可惜了……”
“可我聽說她幾年前就得到了希望工程的捐助啊。”
“不可能。”李校長堅定的道:“如果得到捐助,她絕不會失學。”
李校長不但這麼說,還把幾位老師找了來,大家都證明鄭小花確實沒有受到什麼希望工程的捐助,對於曾子祥的說法,他們更是義憤填膺,“誰說資助了?”
曾子祥把那封署名“鄭小花”的信掏出來讓老師們逐一傳閱,“你們對這筆跡有印象么?”
“沒有。”
但幾人均表示,這絕不是鄭小花寫,一方面鄭小花認不完這麼多字,另一方面就是信的落款日期是當年的盛夏,那年因為洪水讓全村受災,村小學春季提前半個月放了假,並沒有組織期末考試。
鄭小花的資助看來是假的了,曾子祥從學校離開之後,又去了一趟村支書的家裏,再一次證實了學校李校長與老師們的說法,鄭小花在上學期間沒有得到過一分錢的希望工程資助。
企業捐的款哪兒去了?
曾子祥暫時沒去想這個問題,而且是再次返回了學校,他跟李校長商量,“李校長,鄭小花同學如果再回學校上學,年齡上有什麼問題沒有?”
“這個倒不是問題。”
“是接着三年級上呢,還是降一個級上為好?”
“這個…”李校長想了一下,道:“本來就耽誤兩年了,年齡有點偏大,如果再降一級,那就真會影響今後上中學的適度年齡了。從她的聰明才智看,如果讓她跳一個級倒是可以。我們學校的幾個老師都是縣城來的,反正平時也沒什麼事可做,乾脆幾個老師輪流給她補一下課,讓她直接從四年級或者五年級開始,我看問題不大。”
“這樣最好了。”
曾子祥換了幾千塊錢出來,遞到李校長的手裏,“這錢一部分作為鄭小花小學期間的學費,其餘的就當給幾位老師的補課費。李校長要多做一個幾位老師的工作,爭取讓鄭小花這兩年拉下的功課全補起來……”
李校長看着手裏的錢,從中抽了幾張出來,“這作為學費的一部分我沒有意見,算你資助的。可這老師們的補課費,我們是堅決不收。別說是村小學,就是城裏的中學,現在也不允許收補課費的。”
他堅決的將其餘的錢還給了曾子祥。
曾子祥還要堅持,“這與真正意義上的補課不一樣……”
“您讓我們也奉獻一點愛心吧。”
“那好。”
曾子祥倒是挺感動的,能到這種貧窮的村子裏教書,這些老師們本身就是一種對教育的資助,還能有這份幫助失學兒童補課的心,那就更讓他欽佩了。
離開這個村子前,曾子祥去了一趟鄭小花的家裏,告訴她一定要重新上學,並將學費已經付清的清楚說明了一下,然後掏了五千塊錢,讓家裏請醫生看一下病人,以示慰問。
對於村小學校老師的義舉,曾子祥委託有關方面,個人出資捐助了一套教學設備,算是表達了對李校長等幾名老師的真誠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