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牽動
第三十四章牽動
◎六根不凈，惡濁徒生。◎
楚真真愣了一愣,眸中泛起分明的疑惑。
她道：“師姐，就算仙君劍境是由心緒波動引發，可是這又與我有何關係？”
細細想來,她除了拒絕阮遼的情意表達之外，好像也什麼都沒有做吧。
再者，就算阮遼因為她而產生情緒波動，為什麼師姐就這樣篤定她能夠解決仙君的心境波動？
楚真真覺得奇怪。
葉佩鈺看楚真真的目光略微幽深，她道：“你大抵也發現了，你與仙君的因果匪淺。而仙君一貫塵緣淡薄,除你之外,再難有人那樣牽動他。”
耳旁的妖氣嗡鳴之聲越發清晰，楚真真心頭卻如一團亂麻一般。
她緩緩斂眸，彷彿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師姐般,道：“我不想回去,師姐。”
“師姐知道仙君幼時由我救助,卻並不知我與他如今也只是萍水之交,沒有多大的深厚情誼。就算回去,也很難挽回劍境波動的局面。”
“師姐還是太高估我了。”少女眉目沉寂，平和說道。
“而我只是一個金丹，甚至連一雪前恥的本事也沒有。”
*
天玄門中，早已風波大亂。
“又不是你的問題，你這個年紀修到金丹已經是天縱奇才了。況且，一切不是還有我嗎，無論你想怎樣，我都會陪着你的。”
楚真真心底暗道，當然是因為任務，明面上卻散漫地說：“當然是因為我從前犯下的罪孽十惡不赦，如今要做很多很多的好事，才能彌補我飛升的功德啊。”
他的模樣，實在談不上有多好。
葉佩鈺看了她一會，也並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頷首,示意自己知道。
少年眸光一顫，別過眼去，不再看她。
她又瞥一眼楚真真身旁的明秋色,“眼下這位明小少爺似乎狀況不佳,師妹還是先照料他一番吧。”
“想復仇，想修鍊，想一雪前恥，我都會幫你。”
之前他從未留心看，亦或說即使看了，也只是浮光掠影，留不進心底。
他第一次將楚真真的容顏看入眼中。
說完,葉佩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門外。
許是少女說這話的神色太過意氣，原本低垂着眉目的明秋色忍不住抬眼去看楚真真。她眼瞳清亮，唇角微勾，就像是真的有那回事一般。
房內，楚真真側首看向身旁的明秋色。明秋色立在原地，手中緊緊攥着那面銅鏡，鏡中映出少年臉色如雪蒼白。
明秋色抿住唇，漆黑的眸中倒映着楚真真的眉眼。
他眸中的人覺察到他在看自己，於是又沖他十分燦爛的一笑。
鬼使神差的，明秋色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幫我？”
楚真真略微有些憂心地伸手在他眼前揮了一揮，“明小少爺，怎麼瞧着鏡子發獃？”
而後，葉佩鈺道：“如有情況,我會聯絡你，請你協助護城。”
楚真真眨了眨眼睛，揉了一把明秋色的頭。
明秋色抬眼看她，一雙漆黑的眼中寂如深潭：“只是一面鏡子，都附着了倀鬼。”
仙君劍境波動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門中，長老們都在安撫門下弟子情緒，讓他們儘力鎮定，仙君境界高深，一定很快就能讓劍境復原。
門中喧囂，只有一處清寂如舊，久久無聲。
三昧閣靜室中，秋水色澤如玉，劍尖向下，倒懸在空中。阮遼靜坐榻上，雙目微闔，指尖若有似無地引着秋水向上。
啟動劍境，對阮遼來說，本是極輕易的事情。
只需將秋水正懸，平定心神，憑仙君的力量，輕易便能庇佑一城。
今日出事，只是因為他做了一件錯誤的決策。
阮遼知道楚真真把他的縛魂石掛在了心口做飾物。他送真真的東西向來都有母體對應，被她反覆拒絕之後，他太思念她，卻不敢輕易找她。
所以他將縛魂石的母石打作了一面護心鏡，戴在了心口。如此，便可稍稍紓解一些暫不可相見的苦楚。
畢竟那日，他化身的了了露出太難看的醜態。
剋制不住自己，這本不該。
歸來之後，他為自己的輕浮草率悔恨了許久。可是他太惡劣，一面傷神，卻又一面想着真真，可恥地再次立起。
冰清玉潔的仙君一面作弄自己，一面垂着眼，將那些臟污盡數拭去。
潮汐褪去，他闔上眼，卻掩不住眼尾濕潤的薄紅。
情愛本就如此。他想她，想得六根不凈，惡濁徒生。
一切事畢，他心口的護心鏡卻燒起混沌的熱度。縛魂石能感知心緒，阮遼不欲窺知太過，故而只喚這石頭將楚真真想到他時的情景傳來給他。
此時心口灼熱，阮遼鴉青眼瞳中浮起細碎的笑意。
她的心中也並非不會有他，只是尚需一些時日，需要一些時日喚起她對自己的情。
仙君閉上眼目，去看縛魂石傳來的畫面。
然而他卻看見了楚真真與明秋色走在一處。他們雙手交疊，少女細白的手掌握着明秋色指尖微蜷的手。
阮遼的氣息頓時便亂了。他驟然睜眼，怔怔地瞧着靜室中寂靜如初的景象，彷彿他方才什麼也沒有看見。
他許久沒有再眨一次眼。
縛魂石傳輸的畫面是源源不絕的，只要閉上眼睛，就能再看見其上傳來的畫面。
過了很久，阮遼才重新閉上乾澀的眼。
於是他又看見，少女溫言軟語，說無論如何都會陪在他身邊。
是對明秋色說的。
阮遼眼前有些迷濛。他沒有再看清眼前靜室的物事，依稀看見了很多年以前，楚真真也依偎在他的身邊，語聲軟軟地說未來的憧憬。
那個時候，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和他有關。
她說，等你將來修鍊大成，一定會成為一個清疏無私的仙君的。
她說，你的劍術這樣厲害，未來能夠很輕易的庇護一方，屆時開啟一個劍境，任何妖魔鬼怪都無法侵襲城民。
她還說，等你成為了仙君之後，千萬不要忘了我。
阮遼眼眸泛着微微的紅，攥着秋水劍的指節緊得發白，劍鋒細微地發抖。
她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有忘。
可是她好像真的要把他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