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袒護
第三十三章袒護
◎你如今在此袒護小情兒◎
朱林頷首,沒再說話。接到尹枕流后，一行人便在朱林的帶領下朝某個方位行去。
尹枕流久未出派，一面走一面東張西望,看什麼都新奇。
他左顧右盼完，才開口問道：“師兄，我們這是去哪啊？”
朱林還未開口，走在楚真真身側的明秋色就沉沉道：“明府。”
這條路，是他前半生十幾年來日日夜夜回家的路，又如何會不識得。
尹枕流瞪大了眼,目中滿是驚駭之意：“明明明明府？那裏不是早被大能們封印過,說裏頭邪氣四溢，尋常人等不宜入內嗎？”
楚真真睨他一眼，道：“你是尋常人等,大師兄可不是。”
尹枕流扁了扁嘴,一副不願意多說話的樣子。抵達明府之後,只見府門口一片昏黃,明明是青天白日,卻有種午夜般的陰森可怖之感。
楚真真看向朱林。朱林手持一塊識妖盤，此時盤上正明滅不定地閃爍着暗紅色的光，並且方位不一，可見周遭妖物數目不小。
一行人的目光盡皆注目在朱林的捉妖盤上,此時人人面色凝肅，都有些沉默。
預想之中的磅礴妖氣卻並沒有出現。不僅沒有妖氣，四周甚至一片太平，與華光河城內沒有任何迥異。配上朱林手中那塊不斷閃爍的識妖盤，便顯得尤為詭異。
也因為他五感盡失，所以他無法察覺到周遭的異常。
楚真真愣了一愣，隨即才明白過來因由。原來明秋色已經五感盡失，早就無法分辨誰是人誰是妖，除了手中劍之外沒有更多屠妖手段。
她深吸一口氣，上前握住明秋色的手，安撫似的輕聲道：“別害怕，明小少爺。你只是受了傷，好好將養一陣便是，並不妨你報仇。”
明秋色卻恍若未覺，只是任她扯着背後衣料，仍舊自顧自地朝前走着，場面一時間竟然有幾分戲劇。
“明秋色！”
那日妖族血洗明府，刺目的猩紅和沖鼻的血氣都恍然還在眼前。而今明府已沉寂封印,卻仍然逃不過被妖族侵佔的命數。
明秋色聞言，面上疏冷的表情終於微微鬆動一下。他道：“我如今五感盡失，的確識別不出。但你們可以。”
楚真真安撫了半晌，覺得不是很妙，於是又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若是你不想進明府的話，不若我們先回去養一陣子傷，過些時日再回來也沒關係。”
楚真真嘆了口氣，將事情的因由跟明秋色解釋之後，明秋色才好似回過神來一般，怔怔地垂下手中劍。不知為何，他臉上的神色似有失落，瞧上去很有幾分可憐。
而明秋色本就失去五感，故而不知此事，還以為自己能夠憑藉楚真真一干人的五感來斬除妖魔。
明秋色只是面無表情地看她，平平道：“我只是想把府中打理得乾淨些，免得府中亡魂不安。”
朱紅大門鏗然啟開，露出裏頭空空蕩蕩的佈置。
少年低垂着頭，將手中的劍越握越緊。他臉上神色鎮靜，按在劍柄上的發顫五指卻將他的心緒昭然。
楚真真出聲之時,明秋色已經一步踏出前去,手中青鋒寒涼，徑直刺向緊閉的明府大門！
到底是自己的任務對象，楚真真不得不多顧着幾分。
儘管朱林手中識妖盤閃動，但實際上，在場的除卻明秋色以外的一眾人，都沒有一人能感知到場內存在妖氣。
被明秋色的步子拉着走了幾步后，楚真真終於忍無可忍，兩步上前擋住明秋色的去路。她盯着明秋色，冷冷道：“明小少爺，你在做什麼？”
楚真真氣笑了：“你是有什麼天大的能耐嗎，能夠獨闖群妖環伺的明府？換句話說，你現在能夠識別出誰是妖，誰不是妖嗎？”
明秋色已經攥緊了拳,眼底是死死壓抑住的怒意。
楚真真望着明秋色獨自上前的背影，皺了皺眉。她一步上前，伸手便扯住了明秋色。
她說完，便覺得脖頸處懸挂着的縛魂石泛起一陣灼燒般的熱度。然而楚真真一時亦無暇多顧，只是眼巴巴地等待着明秋色的回復。
半晌，明秋色才道：“我沒事。”
這一番折騰，朱林和葉佩鈺尹枕流三人都已經入到內里，只剩了楚真真和明秋色仍在府外。不過楚真真倒也不覺得打緊，反正只是尋個線索，分頭探尋再匯合，結果也是一樣的。
身側的明秋色顯然情緒低落，楚真真斟酌半晌，還是選擇握住了明秋色的手。
畢竟她最擅長握住手撫慰旁人了。從前她治癒阮遼的時候，也時常做這樣的事情。
楚真真這廂沒覺得不對勁，明秋色卻顯然不太自在。他低頭，看着少女與自己交握的雙手，神色不定道：“你在做什麼？楚真真。”
他方才從楚真真的同門那裏，第一次得知了楚真真的名諱。如今第一次叫，卻熟練得彷彿叫過千萬次一般。
楚真真十分認真地回答他：“安撫你啊，明小少爺。像你這樣的小少爺，如果不被人牽住手，應該會很容易死掉的吧。”
明秋色：“……”
有些時候，他真不知道這女人是真傻還是裝傻。
分明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偏偏模樣那樣純真無瑕，就好像天然擅長那些作弄人的把戲，習慣於玩弄人心。
少年冷着一張臉，如是想着，卻到底沒有鬆開楚真真的手。
罷了，若是她想牽的話，讓她牽一下也無妨。
楚真真不知道明小少爺心底那些彆扭的把戲，只是頗好奇地東張西望着。
明府雖然塵封許久，然而並沒有破敗之狀，相反，府內的物事都光潔乾淨，嶄新得像是日日有人清潔擦拭過一般。
循着九曲迴廊一路走下去，楚真真不得不感慨明府的華麗。不愧是沒落前的五大望族之一，一夕因妖魔滅門，也是可悲可嘆。
而明秋色的神色則並不那麼好看。楚真真能感覺到他握住自己的那隻手越來越緊，而後便聽到少年低聲說了一句：“跟我來。”
楚真真依言跟去。反正她自己暫時沒有什麼頭緒，倒不如讓明秋色引路。
少年帶她走入一間寢房之中。房中梳妝枱和女子用具一應俱全，楚真真猜測這大概是女子的卧房。房內擺設溫馨，能看出來房主人生前應是一個溫婉和善之人。
明秋色定在原地，半晌才低低道：“這是我娘的卧房。”
楚真真聞言，便覺瞭然。明秋色對他娘感情深厚，許多次情緒波動也都是因為母親。
譬如初次見面時，楚真真掏出的那枚染血珠花。再譬如他紅着雙目說那珠花來歷時，情緒的洶湧澎湃。
楚真真回想着，一時不知為何有些出神。
大抵人總是會對母親有特殊感情。她記起阮遼幼時也對母親百依百順過，那個時候，他是不是也對母親有過這樣深切的留戀？
楚真真垂下眼睫，一時間竟有些不敢想。
明秋色已經拿起一面銅鏡，鏡中光芒爍爍，倒映出少年清俊漠然的臉。楚真真看着他順着鏡子邊緣的紋路撫摩，而後很緩慢地覆手蓋上。
明秋色偏過頭，看向楚真真：“你之前說的通牒，還在嗎？”
楚真真將儲物戒的通牒取出。通牒取出的一刻，房內頃刻間變得昏暗起來。
明秋色接過通牒，將漆黑的通牒蓋在了銅鏡之上。霎時間，房內響起一道尖利的嘶叫。
那尖叫極凄厲極尖銳，像是要刺穿人耳膜一般。楚真真的眉頭一瞬間便蹙了起來。她周身靈力剎那間調動而出，變作一道淺紅色的靈力屏障罩在明秋色身周。
明秋色如今五感損壞，不能再經受這樣尖銳的聲波刺激。
炎紅色的火光驟然亮起，楚真真手中長刀灼灼，勢不可當地朝房內一道漂浮的黑影斬去。
嘩的一聲，炎光刺破黑影，燒開暗色的火星。楚真真臉上卻無半點喜色，她轉身，刀鋒再一次劈砍而下，破開沉悶空氣。
嗤——
半空中的氣流竟短暫的被分作兩半，收攏的餘風帶着滾燙的熱意，吹拂起少女紛揚的鬢髮。
橙紅色的刀身之下，赫然是一隻五官猙獰、死不瞑目的倀鬼。
楚真真盯着刀上倀鬼，表情很有些莫測。
原以為明府之中妖物橫行已經很離譜了，不想這裏竟然還有小鬼。
楚真真將刀上倀鬼甩在地上，隨即掏出腰間玉牌，準備聯絡大師兄說明此事。
卻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無比的炸裂之聲！
門外聲響極大，連楚真真都不由得怔了一怔，在玉牌上寫字的手微微頓住。
下一刻，房門被粗暴地推開。
葉佩鈺一張臉沉得發冷，模樣瞧着很是肅穆。她一進門，便極有目的地看向楚真真。
楚真真不明所以地對上葉佩鈺的眼。她師姐生得如冰山，冷着臉時模樣很有幾分嚇人。
葉佩鈺道：“佑城劍境產生了莫名波動，明府不能再探了，我們現在得回去守城。”
楚真真一聽，心頓時也提到了半空中。她緊張巴巴地上前一步，道：“師姐，那這樣子，我先送明小少爺回去，然後再回來跟你們守城。”
葉佩鈺瞥了一旁的明秋色一眼，道：“楚真真，你不用守城。仙君劍境波動，我想大概與你有關。劍境受仙君心境影響，你如今在此袒護小情兒，恐怕並不利於重塑劍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