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孜然吻

第一百四十章 孜然吻

第一百四十章孜然吻

“但他心理因素是不是有點太好了?”陸詩邈將平板遞給同事。

她指着案發後的離場腳印,“沒有快步,也不跑動,就是平穩的走路,甚至比來的時候步子還慢。沒有回頭,確定了對方已死亡才走的。”

從足跡判斷案發犯罪者的心理因素是基本,這個犯罪者心態有些過於平穩。

陸詩邈拿着足跡探測燈,在地上反覆用腳構造掙扎搏鬥腳印。

同事看着她,也跟着分析,“扭打在一起的時常也很短暫。”

“法醫說毒化做不出什麼,肝臟病理也沒測出什麼。”陸詩邈捏着眉頭。

“難不成揮發性很強,或者代謝很強的迷,葯,不然被人剁了東西,怎麼只掙扎這麼兩下?”同事也表示不理解。

毒化檢測比較慢,雖然上海實驗室鑒定已經是全國技術最強的,但還是需要兩周時間。

如今再去做一次,又得浪費兩周。

法醫雙手抱在胸`前,“繼續。”

大不了以後自己死了,也沒人來領屍體,陸詩邈在心底喃喃自語。

“那別說還有他孩子呢,出生就是個愛滋,他怕腦子不是有病。”警隊什麼奇葩事都能發生,法醫見多了不足為奇,但他這般說話直來直去還是頭次。

“一邊打手電,一邊砍人,還得防止你逃跑,我也太忙了。”同事有些無語。

她一閉上眼,腦海里想像出如果自己要是出櫃,那邱雯和陸元肯定是又哭又鬧又上吊,逃離家庭已是她的上策,斷了關係是不得已而為之,最下下策無非是陸元把她鎖在家裏。

走訪組有些尷尬。

“離婚的事蒲葉家裏知道了,算是公開出櫃,家裏人逼他必須和王冰複合,所以當王冰又去蒲葉家大吵大鬧后,家裏人就徹底和蒲葉斷了關係。”

“他老婆叫王冰,兩人相親認識的,王冰也是銀行職員,兩人五年前結婚,婚檢時兩人身體狀況都非常正常。”走訪警察開始說故事。

同事低着頭模仿犯罪者的身高,兩個眼睛也不好意思去盯女同事的褲子,只要眼神往草上瞟。

“我也看不清你手裏的刀。”

走訪這邊剛說完,網安這邊就接上了,“我們通過恢復手機發現,這個蒲葉是在去年7月份加入了一個賣葯群,買的是降病毒的葯,替拉依,就是在他不領葯的這個期間,靠這個藥物維持。”

“什麼鬼?為什麼腦子拎不清的?”

法醫直接打斷,“正好疾控中心也說,他是兩年前檢查出來的,意味着蒲葉很有可能是在離婚階段感染的。”

“那蒲葉的老婆也怪可憐,當同妻還被傳染,這….有無天理。”走訪的警察憤憤不平。

“不是,我都看不清你褲子,我是怎麼下手刀你的?”

“三年前王冰發現蒲葉在外和男人約,提起離婚訴訟,當時王冰已經懷孕幾個月了,為了留住孩子,蒲葉將名下兩套房產過戶給了王冰,王冰答應他把孩子生下來。”

走訪組回答,“孩子生下來以後,蒲葉經常去王冰家裏看孩子,兩人曾經發生過多次…性行為,孩子是母乳感染的。”

陸詩邈瞪了他一眼,“呸呸,烏鴉嘴,等微量吧,微量出來說不定能給點線索。”

法醫皺着眉又一次打斷,“這個王冰知道前夫是個gay,自己被騙當了同妻,生了孩子還能繼續上床的?”

受害人催案子進度非常常見,但這種不管屍體但卻催案子的,就有些反常,王新敏[gǎn]找了摸排把蒲葉家查了個遍。

“是。”

“連環殺人?”同事在微風中說了一句。

斷了關係。

兩人不肯放棄實驗,沿着足跡勘驗記錄表,逐一排查疏漏。

“不是…..等等。”

“當時蒲葉處於急症期,病症表現特別明顯,領了疾控中心的葯之後,中間有長達四個月沒去領葯,疾控中心給他電話回訪,他說自己買了別的葯吃,控制的很好。”

王新拍拍桌子,“哎呀,先聽他講完好伐。”

“那就意味着產檢時期,醫院是沒有檢查出愛滋的。”

法醫咬着腮,翻了個白眼,無語到沒什麼話可說了。

“要不再回去梳理一遍這些腳印。”

“這受害人屍體,他們家屬到現在都不去殯儀館領,錢都是從我們科室里走的,如今上訪倒挺快?”法醫打趣。

“根據疾控中心詢問,蒲葉是因為發生了高危性行為後,發現自己長濕疹,隨後發燒拉肚子,一直咳個沒完,他去了醫院檢查,呼吸科讓他去掛血液科,一查就是愛滋,疾控中心測複查也是陽性。”

陸詩邈也困惑,“我不理解的是那條絲帶,他為什麼要往井裏扔一條絲帶?”

王新也納悶,“詢問也極其不配合,案子立案以後就催個沒完。”

天黑着,根本什麼也看不清,工地停工,又沒高吊車燈,路燈也拆了,不過三周而已,前後左右長滿了草,前幾天下了場雨,這裏顯得亂七八糟。

“王冰後來徹底和蒲葉斷了,就是因為她發現蒲葉又出去約pao。”

周三研判會來了很多人,甚至連法醫也到場了,隊裏說受害人家屬上訪了,要求快速偵破。

儘管陸詩邈做的小刀子是純白色的,但只要天黑下來,管是什麼白色統統隱匿起來。

陸詩邈抿嘴,這一句話讓她不自覺跟着發顫。

“王冰說當時心態就是母親心態,母體感你聽說過嗎?懷孕在身的母親會對未來有不一樣的期盼,她當時想的就是,給孩子一個家。”

“他打了手電,不然我覺得不可能精準的一刀切。”陸詩邈在實驗中得出結論,“法醫給的組織傷口檢測是:無粘連。意思為刀口形成的非常快速精準。”

“這個群里呢是實名制,而且是拿疾控報告才可入群,大多都是男性,蒲葉當時有在群里問過母嬰阻隔葯的,正好和走訪組對上,他發現感染是在王冰哺乳期。”

“他在群里買葯買了大概五個月,12月份他就加入了這個紅色鬱金香,甚至為了防止炸號他們還有紫色,藍色鬱金香,大多數沒人在裏面說話的。”

“蒲葉先後在這個群里約過大概十幾個人。”

“十幾個人。”

法醫嘬嘴,甚至發出了冷嘆,“交叉感染,他這是不想活了唄。”

“反正據我們查證是十幾個人,沒有網上聊天的,不知道有多少個。”

“他吃着葯好好控制,攜帶會越來越少的,為什麼突然要去約人?”陸詩邈不理解。

“這個群里還流行…血液注射。”

“什麼?”

法醫和陸詩邈同時發出疑惑反應。

“他們會給彼此下.葯,然後用針管抽血給彼此注射。”

網安說話時頭皮發麻,“對不起,我也不理解,我們只是在聊天記錄里發現的。”

他們按下大屏幕,上面是幾個人的聊天記錄。

a:「昨晚借你打了兩針。」

b:「我的血珍貴嗎?微笑」

a:「奴,喝血時很美。」

只看了兩行字,陸詩邈就頭皮發麻。

整個研判會議上沒人再說話,尤其是法醫,他已經看到目瞪口呆,甚至搖了兩下陸詩邈的肩膀。

“你說這個….不是注射血液吧,或許是什麼毒.品呢,昨天你們不是問了毒化檢測嗎?”

“這…這,我怎麼知道?”

陸詩邈兩手抱在胸`前,起了雞皮疙瘩,她指着屏幕上問道:“他們是大批量的彼此注射嗎?”

“是,但有的受害人是不知道的。”網安又找了幾個聊天記錄。

a;「今晚注射屍1」

“這個屍所代指的是沒有意識或者是不知情的受害者,奴是指知情的肇事者。”

“所以蒲葉是被人注射后,感染加深,索性棄治療了是嗎?然後受害者心態轉接去迫害別人,以此形成傳播鏈。”王新問道。

走訪組看着手頭資料,點頭,“是,王新自從斷葯后,再次去醫院檢查,病毒載量直線飆升。”

法醫看到這已經有些憋不住了。

“就是交叉了,之前上海防艾研究不是派我去參加了嗎?大學城感染的那波,不僅有歐美株,還有泰國株,光說HIV1中的M組優勢毒株,就跟打撲克牌似的,什麼A、B、C、D、E、F、G、H、I、J和K,一旦循環重組cd4馬上下降。”

辦公室一幫大老爺們也聽不懂,瞪大了雙眼看着法醫。

“兩種不一樣的毒株會交叉成耐葯毒株,再感染其他人,會直接把耐葯毒株傳染出去。耐葯的意思就是指這個病毒它沒法被控制,會越複製越多,當市面上的藥物都耐葯后,就是無醫可治。”

陸詩邈耐心解釋。

法醫也搭腔,“屍體長潰爛皰疹是因為複合亞型毒株載量徒增。”

愛滋病並不會直接對身體進行攻擊,而是逐漸破壞免疫系統,會讓你在感染期間得上各種亂七八糟的病症,讓外部細菌圍攻身體。

像是沒法被清理乾淨的木馬病毒,阻斷葯就是一層防火牆,讓病毒只能攻擊外層,每日減少病毒增多就是攜帶者,但等到病毒攻破了防火牆,那就是愛滋病患者。

愛滋病問世到目前不到五十年,醫療技術已經可以將其延緩成慢性病。有的人潛伏期較長,可能七八年到二十年都發現不了。

辦公室隨之陷入沉默。

“這個劉某也是怪了,他也沒病,他是怎麼加入這個群的?”王新發問。

國家有法律要求,任何單位不能泄露愛滋病患者信息,就算警察辦案也不行。摸排組沒法直接從疾控中心得到全部的感染名單,更沒法對病患家屬直接詢問。

所以這案子就像是走迷宮,碰到出口就是碰到了。

“這些vx群監控起來,下次再聚會給他們一網打盡。”王新發話。

這個周陸詩邈出過三次現場,兩次盜竊,還有一次就是周五中午。

陸詩邈值班接到中控室電話,說是居委會來電,有一戶獨居老人死在家中。陸詩邈和法醫及時出警。

民警見到陸詩邈給了具體信息。

上海電網工程做的突出,算是國家新的實驗工程,他們監控獨居老人的用電量,來判斷他們是否出現異常。

就比如這個典型例子。

因為電網工程預警到老人一周用電為0,與上周不符,他們電話給了街道居委會,居委會上門后發現沒人回應,只能找警察,警察上門發現門鎖並沒有被破壞,門內聞到惡臭,開始聯繫家屬。

結果家屬都在國外,有時差所以沒接到電話。

陸詩邈讓居委會和民警簽了單子,沒有家屬簽字破門流程就會麻煩許多。

搞了半小時,她才穿好防護服,客廳沒什麼異常,她檢查了門窗,用足跡燈沿路找條通道往惡臭方向走去。

推開門。

地上是一具屍體。

法醫現場檢查了表徵,沒有他殺現象,也排除了自殺的可能,如果想檢查病因得搬回實驗室解剖。

“怎麼說?”法醫犯難,子女不在,處理遺體就麻煩。

“回去凍起來,聯繫到家屬再說吧。”陸詩邈有些疲倦,沒有親屬就只能割開肚子,檢查走一遍鑒定流程,證明是自然死亡才能銷戶。

“我給殯儀館打電話。”

這工作陸詩邈做的習慣,她一個周多的時候要打十幾通電話給殯儀館,但今天她格外反感。

可能是因為老人死的可憐,讓她想到了自己的未來。

老人趴在馬桶旁,死之前還掙扎過。

看屍體表徵大概是心梗或者是…腦梗造成的死亡。總之他猙獰的臉讓陸詩邈有點麻木。

死亡,總是會這樣。

這周末陸詩邈原本要值班,但她答應薛桐這周見面去看醫生,於是她和同事調了班,給沈法醫打了招呼,一下班往浦東開去。

周末情侶都急着回家約會,堵在高架上整整三十分鐘。

她沒什麼心情聽歌,滿腦子都是獨居老人猙獰的臉。她想:如果薛桐死的比她早,自己以後會不會也這樣?

薛桐周五有教研學習座談,陸詩邈沒辦法把車開進學校只能停在路邊。

她坐在車裏等了一個小時,有點不耐煩了。

陸警官發了條短訊:「我在校門口,你還有多久。」

「很快,你餓了嗎?要不你先去吃點東西。」薛桐過了好久才回。

陸詩邈確實有點餓了,她把自己的煩躁歸結在沒吃飽。於是停了車,往大學門口的美食街走去。

她在炸串攤位門口,點了兩根澱粉腸,她喜歡吃這種帶調料的東西,而今天她特意要老闆多放辣椒、多方孜然。

陸詩邈怕烤腸沒味道,吃進嘴裏會讓她想起那個浴室死去的獨居老人。

警校只有周末可以出校門,周一到周五比高三活的還累,陸詩邈只站了幾分鐘,攤位上就圍滿了人。

她左右觀察背包準備外出的大學生,突然想起周一碰到的孫沁臉上的淚,嘆了口氣,接過老闆的兩根腸,慢慢往車旁走去。

還沒等陸詩邈走到車邊,一根烤腸已經被消滅,她知道薛桐是絕對不會吃烤腸的,但還是留了一根沒咬。

公平一點。

起碼得問問,萬一吃了呢?

她心裏想着,抬頭瞧見正走出校門的薛桐。

薛桐今天穿着職業裝,還是西裝褲加西裝外套,無非裏面的襯衣變成了白色,提的包尺寸變大了。

旁邊跟着個學生,穿着衛衣,看不出來性別。

陸詩邈靠在車門上,把剩下一根烤腸塞進嘴巴里,薛桐似乎是在和學生在講話,在門口停留了一好一陣。

烤腸吃完了,她找垃圾桶把棍子扔掉,隨後拉開車門坐進主駕,發動油門往校門口開去。

運動檔位讓rs7發出轟鳴,一個劇烈的剎車聲停在薛桐身邊,在安靜的刑事警察學院門口特別突兀。

薛桐正在和總區隊長(班長)溝通,交流下周勘驗實訓的事,她嚇了一跳,憑安全意識把學生往空地上垃拽,抬眸見到熟悉的車,緊皺的眉頭鬆動。

陸詩邈降下車窗,“和學生聊完了嗎?薛教?”

薛桐聽得出陸詩邈有點煩躁,“馬上。”

她轉頭對學生說,“我們vx上聯繫吧,實訓場地和要求我發給你,你組織班裏的人提前把場地佈置好。”

“好的,薛□□,那微信上聯繫。”

“好,出校注意安全。”薛桐兩手捏着包,禮貌回復后,往陸詩邈車旁走去。

拉開車門,她繫上安全帶,“你等了很久嗎?”

“不久。”陸詩邈捏着方向盤。

“那你煩躁什麼?”薛桐見陸詩邈嘴邊有兩個芝麻粒,笑着伸手抽出張紙替人擦掉,“你吃了什麼?為什麼吃的滿嘴都是?”

“烤腸,本來留給你的,剛剛太餓吃掉了。”陸詩邈沒掛回d檔,仍舊維持s檔,一腳踩出去,薛桐貼在副駕靠背上。

“這裏限速,抓拍扣分。”薛桐冷靜道。

“我還有12分呢。”陸詩邈說道。

“你甲流好了嗎?”薛桐聽陸詩邈的鼻音不重,似乎恢復了常態。

“挺好的,不發燒,不咳嗽,沒拉肚子了。”陸詩邈全神貫注在馬路上。

“你不是餓了嗎,不如我們今天出去吃飯?”薛桐坐在副駕提議,“你想吃披薩——”

“我現在想回家。”

見了薛桐就只想回家,賴在沙發上,躺着吃西瓜,看電視,洗澡睡覺,她不想出去吃了,她這周好累。

薛桐點點頭,“明天我們去看醫生嗎?”

“我幫你約好了,明天下去。”陸詩邈轉頭看向薛桐,“我和池野聯繫過。”

“嗯,行。”薛桐也陷入沉默,她不明白陸詩邈奇怪的煩躁是哪裏來的。

薛桐手機響起。

是科研組的電話,她坐在副駕剛打了完又接到香港警隊電話,他們其中一位交流督查要去浙江開會,打完車裏恢復安靜,微信又響了起來。

陸詩邈把車開進雲頂的時候,薛桐的微信狂轟亂炸起來。

在煩躁情緒中,這些怪聲就像是故意安排,陸詩邈倒車熄火,看着薛桐,“你手機是怎麼了?”

“學生把我拉進實訓群了。”

陸詩邈,“就剛剛那個?女孩?”

早訓晚訓太煩人,所以警校女孩大多都是短髮,一是為了方便,二是太懶了。

“嗯。”

“你是不是不會關免提打擾?我幫你。”陸詩邈朝薛桐方向伸手。

薛桐低頭回了幾句,把手機遞到陸詩邈手裏,笑着說:“我會是會,但你想弄就你弄吧。”

陸詩邈低頭看了群。

學生在群里嘰里呱啦地歡迎美女教員,連表情包都是發射愛心。

發射愛心。

陸詩邈抬頭對上薛桐遞來的目光,“我甲流好了。”

“嗯。”薛桐回。

陸詩邈見人只是回了個嗯,把手機扔到後排,手解鎖開安全帶,直接探身靠近薛桐,“那我可以親你吧。”

“在這?不如回——”

家是回不去了。

陸詩邈勾住薛桐的脖子,將唇貼上去,安全帶雖束縛着薛桐,但被陸詩邈扯出點距離。

這個吻帶了點孜然味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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