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我的愛人,歡迎回家

第六十三章 我的愛人,歡迎回家

第六十三章我的愛人,歡迎回家

年少不得之人,終將困其一生。

*

顧棲是被亞撒一路抱到國王寢宮的,華貴的風格中透露着某種不符合於國王氣質的柔軟,但那些微妙的改變卻又明目張胆地體現於青年的到來。

那張足夠躺下三五人的大床上被褥柔軟,精細的綉紋貼於布料之上,觸手之下皆是細膩。

被紅髮alpha抱着放倒在大床上的顧棲還眼底閃爍着細碎的星光,這是自他幾年前離開維丹王宮后第一次回來,寢宮外的薔薇紅牆壁似乎在風吹雨淋之下又深了幾分,顏色被歲月侵染,而內部卻依舊是過往奢華肅穆的模樣。

酒水早已經模糊了顧棲的大部分理智,此刻的他遲鈍地像是不會吃草的小羊羔,只一下一下眨着眼睛看向站於床邊的亞撒。

alpha高大的身形擋住了從薄紗簾外透進來的月光,於是背着光影的亞撒自捲曲的髮絲上都撒着一層銀白的光,像是從天空降落的神明,正準備尋找自己的信徒,一同帶往神宮。

“哥哥……”

亞撒的聲音很沙啞,他蜜色的皮膚上升起了薄紅,熱騰騰的軀幹幾乎要蒸出一層水汽。他慢條斯理地脫下`身上裝飾繁瑣的禮服——脖子上的寶石領結、腰間的金質束帶、包裹於掌心的皮質手套、連接金屬扣的皮質長靴……這是一場緩慢而充滿荷爾蒙的視覺盛宴,仰躺着的顧棲睜眼欣賞着對方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減少,直到徹底露出了強健有力的體魄。

那是一具堪稱“完美”的身體,肌肉隆起卻不會顯得過分猙獰,蜜色的皮膚在月色下染着薄霜,一起一伏的胸膛、小腹溝渠相錯,是任誰見了都忍不住多看幾眼的誘人。

亞撒歪頭,鬢角邊的深紅色髮絲垂落於胸`前,又盪悠着落在了顧棲的手背之上。

說這,紅髮alpha的手指輕輕撓了撓位於腰帶金屬扣上方的皮膚——光滑、溫涼,那是顧棲的小腹。

黑髮青年靠坐在柔軟的床上,因為身下的質地太過軟和,他整個身體幾乎都要陷入其中,手臂在身後半撐着,蒼白的指尖扒着綉紋精美的床單,生息微屏,漆夜似的眼瞳倒影出了距離自己幾十厘米的另一個人。

得到了主人應允的大型犬似乎連身後的大尾巴都豎起來了,搖搖晃晃,手指卻小心地挑動襪邊,一點一點摘下沾染了主人氣息的衣服。

因為是顧棲,所以他費盡心思地想要用龍鯨之瞳來維繫跨越時間、跨越距離的另一次相遇。

顧棲點頭,迷濛的思維緩慢地轉動着,時至今日,某些問題的答案明顯到了就差亞撒主動把意圖貼在腦門上了。顧棲自己又不傻,兩個成年人孤男寡男共處一室,另一個還把手搭在你腰帶上,那麼其中所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只是顧棲卻不知道亞撒是否藏有更深的謀算……

背景音是嘈雜的,而兩顆跳動着的心臟卻是劇烈的、難以平復的。

每一個動作都被主人賦予了另一種深藏的意味,而這層意義又是在場兩人心知肚明的。

熱汗氤氳,氣息浮動。

於是,黑髮青年慢吞吞地開口:“但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因為是顧棲,所以他心甘情願地在尋找到愛人後放其離開,獨自承擔痛苦萬分、來自於重生期的磨礪。

這一刻的亞撒像是要把自己獻祭於他的神明。

他說:“即使哥哥沒有明確的答案,我依舊堅持。”

顧棲面向於亞撒心中那股炙熱感情的疑惑時,所有的答案在亞撒這裏只有一個——“因為是哥哥”。

“哥哥,我幫你。”

顧棲意外於自己還能記得這麼清晰,於是當亞撒的手指終於從他的小腿磨蹭到腰腹時、在手指即將打開金屬扣的時候,另一隻蒼白微涼的手按住了alpha的動作。

沉澱在體內的酒精淡化了幾分,顧棲啞着嗓子問:“即使現在我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因為是顧棲,所以他竭盡所能地加深聯繫,以確保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中能夠感應到哥哥的氣息。

深紅色長捲髮的alpha打着赤膊,腰腹間擔著深色的長褲,他單膝跪於床邊,雙臂前靠,一點一點地拉近了自己與顧棲之間的距離——

於是,他輕輕地應了一聲。

可亞撒的執着和堅持卻包容了顧棲的怯意。

短暫的沉默后,顧棲不再猶豫地摟住了alpha的肩膀,雙腿一勾、手指輕劃過亞撒肩胛,悶悶應了一聲“好”。

所有一切都是因為顧棲。

又是一聲呼喚,滾燙的大掌緩緩下落,小心翼翼地褪下了青年腳上的皮質短靴,明明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可一切的速度都被亞撒無限放慢——金屬扣被alpha的指腹撬動着打開,半長的皮帶繞過線條、弧度優美的小腿,掌心摩攃過穿着白襪的腳踝……

亞撒問:“哥哥,可以嗎?”

而此刻完全是VIP座位欣賞的顧棲也光明正大地看了不止幾眼——大概是因為酒氣的作用,醉后的青年整個大腦都模模糊糊地被攪弄在一團,偏偏在這種境況下,他容易浮現於心緒之中的羞惱似乎都逐漸暗淡,另一種名為“大膽”的變化涌動着,促使顧棲撐起手臂從床上坐了起來。

被隔絕於國王寢宮之外的聲音還能從遙遠的距離中傳來,新任國王掌權后的慶典久久不息,不止是在大廳內依舊喝酒、聊天到火熱朝天的貴族,還有那在維丹王宮之外連夜炸響的煙花——五光十色,轟鳴的聲音在遼闊的天空中響徹,又穿梭過空氣和玻璃,被顧棲和亞撒捕捉到耳朵里。

——太熱了。

酒精在顧棲的神經上跳着舞,以至於他心底藏匿着的動容一點一點地放大,直到徹底一瀉千里、不可收拾。

他道:“哥哥,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對嗎?”

亞撒幾乎要完全籠罩於顧棲的身上,寬厚的肩膀遮擋住青年看向他處的視線,結實有力的手臂徹底將人困於自己的臂膀之下。他的胸膛、肩胛、腰腹蒸騰着洶湧的熱氣,它們幾乎穿透空氣、一下又一下得隔着衣物輕拍着顧棲的肌理。

“因為是哥哥。”

從下到上,窗外是轟隆隆響着的煙花,璀璨多變的光影交錯着來敲響國王寢宮的窗,卻被小氣的亞撒用躁動的精神力徹底拉上了紗簾。

白色,紅色,格外亮眼。

這像是無尾熊一般的擁抱,幾乎叫亞撒的心臟都要化掉了……他的哥哥,又誘人又可愛。

顧棲似乎有些不解,“為什麼?”

亞撒一愣,“當然。”

窒息的悶與燥熱的潮同時降臨,醉醺醺的顧棲含着酒氣,在這樣近的距離之下,他完全可以看到亞撒瞳孔中屬於自己的倒影。

室內昏暗一片,紅髮alpha的右瞳里閃爍着碎金,一縷一縷從瞳孔的最深處向外溢出,一如他第一次化為半人半龍鯨的狀態。

莫名的,他的嗓音也有些發啞,“做……做什麼?”

顧棲沒有亞撒那麼勇敢,他不知道自己回去以後的千百年裏,是否還能遇見可以永生的龍鯨,因此他只能在悄然的情動中守着自己的心,杜絕自己會被傷害的任何可能。在感情這一方面,他膽小,甚至是懦弱。

簡單到只有一個字符的答案,卻變成了讓大型犬化身為狼的神奇魔法。

這一刻年齡上的差異凸顯了出來,一個是急急忙忙、眼白髮紅的狼崽子,一個是躺平輕笑、任由其動作的牽繩者,亞撒的激動和熱烈幾乎要感染了初時還有些輕描淡寫的顧棲,隨着溫度的升騰與皮肉的相貼,alpha的信息素和龍鯨的精神力同時傾瀉而出,宛若濃郁的大霧徹底將身下的青年包裹。

而屬於蟲母的精神力也被挑動了興緻,透明的絲縷自黑髮青年的周身易散而出,它們相較於亞撒精神力的壯大顯得更加纖細單薄,但其中所藏的力量卻不可小覷——龍鯨的精神力霸道而張揚,它們涌動着想要一口吞下愛人的一切,卻被蟲母的精神力以一種不甘示弱的姿態擋了回去。

這是一場在精神力之上勢均力敵的較量。

體魄之上,顧棲被亞撒壓制着,他幾乎無力撼動分毫,於是不論是蒼白的手腕還是修長的脖頸,都變成了紅髮alpha一逞凶性的桃源之地。

精神力上,顧棲所在肌理上受到的一切疼痛與戰慄,都會加以倍數地反饋於亞撒的精神力之上。

透明的兩股力量在空氣中糾纏、打架着,誰都互不相讓,偶爾蟲母被龍鯨裹挾着壓制於牆壁,偶爾蟲母揮開龍鯨將其定於天花板上……整個國王的寢宮內宛若風潮過境,牆角的紗簾不住地抖動、瓷瓶中的花枝點頭亂顫、輕巧的茶杯在桌面上發出嗡嗡的動靜,戴於顧棲手腕上的金色鈴鐺在夜色下劃出了暗淡的流光,隨後便是“叮叮噹噹”如泉水擊石的脆響。

這樣的聲音,明顯更加刺激到了亞撒,或者說是龍鯨的精神力。

它們相互裹挾在一起,洶湧流動,在這一刻屬於龍鯨的凶性和蟲母的狠勁都展露無遺,隱隱約約在半空中浮動出無法描述形狀的虛影,這是一場充滿了野性的相對。

窗外的煙花似乎終於到了停歇的時間,維丹王宮大廳里的嘈雜聲也漸漸遠去,深夜之下的薔薇色宮牆被月光披下薄銀,又因為滿天的星辰而如夢似幻。

黑髮青年汗涔涔的一隻手臂搭在了床頭之上,另一手則虛虛地握着胸`前精緻的小玻璃瓶。瓶中金色的顆粒流動亂竄着,興奮地像是吃了跳跳糖的兔子,一刻不停地蹦噠着,在顧棲因為痙攣輕顫而思維恍惚的幾個瞬間裏,他忍不住想自己的肚子是不是要爆炸了……

過量的刺激令他的想法開始變得天馬行空起來,顧棲盯着亞撒散出碎金光點的右瞳,忍不住沙啞着嗓子道:“你的眼睛、你的血液,都流動着金色的沙粒?”

“嗯。”亞撒應了一聲,他結實有力的雙臂再一次把幾乎從他懷中逃離的青年抓了回來,汗濕的皮膚相貼,鼓動着的心跳聲幾乎貼合。

他喜歡抱着哥哥的感覺。

正當亞撒收緊手臂的時候,就聽到懷裏的青年慢吞吞問:“那你的……也是金色的?”

亞撒:……

沉默忽然彌散在曖昧和欲色之下,紅髮alpha呼吸一窒,他甚至在聽到問題的時候下意識地低頭看向顧棲的某個部位。

他啞聲回答,語氣中帶着笑意:“哥哥想知道嗎?你要……看看?”

同樣被亞撒的反應驚到有些失聲的顧棲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片刻他猶豫道:“算、算了吧?”

汗意浮動之時,原本附着於顧棲神經上的酒氣早就散退,此刻點綴於他面頰上的紅並非酒水作祟,而是源自於某個小混蛋的“欺負”。

於是等長夜將盡之時,顧棲也依舊不知道龍鯨的那個會不會是金色的,只是當他徹底力竭陷入昏迷后,卻錯過了浮現於自己肩胛腰背上淡色的金紋——它們流動着逐漸清晰,張揚於亞撒的眼底,又在被alpha相擁的瞬間褪去。

亞撒看到了一切,他只是沉默地親吻着青年的脊背,從肩胛到后腰,格外眷戀,就好像在珍視着這唯一一次的親昵——對於亞撒而言,確實如此。

龍鯨的特殊時期令他的精神力徹底張開,同時也在被龍鯨認定為伴侶的青年身上打下了印記,那是屬於亞撒獨一無二的標記,跨越時間與距離,同時在龍鯨之瞳的作用下,他們終將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點上重逢。

只是這一刻的亞撒到底小覷了重生期時的痛苦——失去伴侶陪伴的龍鯨在重生期內宛若落入真正的地獄,那是無法被簡單的語言、文字所形容的痛:

烈火灼燒、荊棘覆身,是你眼睜睜看着自己落入泥潭的無望與窒息;那腐爛的指尖無法碰觸到太陽、嘶啞的喉嚨幾乎被石子填滿,你將失去視覺、嗅覺、觸覺,在日復一日中困於黑暗,等待着日月的交替和時光的撫慰;你的靈魂將如行屍走肉、你的皮肉將覆於枯骨,枯骨不會生花,於是記憶也變成空白,在無光的世界裏,你甚至會忘記自己的愛人是誰……只能漫無目的地尋找着……

直到重生期的結束,丟了愛人的龍鯨才有機會獲得下一次新生。

深紅色長捲髮的alpha注視着已經陷入了沉睡的青年,他流動着金芒的目光一寸一寸描摹過顧棲的五官,從髮絲到眉間,從山根到嘴唇,試圖把這一刻雕琢為永恆的刻章烙印於自己的心中。

在寂靜的深夜,亞撒無法輕言對顧棲的愛意,它們被藏匿於塵埃之下,悄無聲息地洶湧浮動着,偏執、獨佔又低鳴着絕望,似乎連不可避免的離別都在曾經相遇的那個冬日下註定了……

他喃喃道:“哥哥,我們還會見面的……”

淡金色的光暈繚動着,當天邊有星辰滑過浩瀚的夜空時,銀白色的巨型長尾從被褥的另一側探出,細密相接的鱗片密密麻麻、錯落有致地排布着。它完全顯露出了主人的意志,當尾巴從雙腿的束縛下被解放出來后,它便毫不猶豫地纏繞於顧棲的下半身。

鱗片摩攃過光裸修長的腿,翻湧后的信息素一刻不停地在黑髮青年的身上流動着,顧棲那已然疲憊而陷入深眠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被此引起了新的輕顫——腰腹略微痙攣,下半身輕緩地抽搐幾下后,竟是在魚尾的纏繞下也變成了肉粉色的蟲尾。

瑩潤的汗珠點綴在腰腹與蟲尾相連的位置,顧棲蜷縮地像是新生的嬰孩,而亞撒也正好趁此機會將人嚴嚴實實地撈在自己的懷裏。

長尾巨大的龍鯨找到了自己的愛人,哪怕只有短短一瞬間的耳鬢廝磨,他也堅持用魚尾滿含佔有欲地禁錮着自己的愛人,試圖永遠地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審核你好,只是擁抱)

天邊的星辰閃爍,彎月隱藏於天明將至的雲霧中,忽然一道金光自維丹王宮的上方閃過,宛若瞬息而過的流星,燦爛如煙花般盛大,在這寂靜的月色下被很多依舊在慶祝着新王繼位的人們看到。

酒聲肆意,觥籌交錯。

他們歡呼着,一廂情願認為那是天上神明降臨下的恩賜,是對聖浮里亞星最誠摯的祝福;他們說未來的國王陛下也一定已經被神明認可,從這一代開始,他們將沐浴在神光籠罩之下,並庇蔭於子子孫孫……

郊區的別墅內,正埋在西德懷裏、臂彎中枕着女兒的林奈忽然驚醒,睡前的酒氣在小半夜的安眠中早就散得無影無蹤,但心臟卻像是又喝多了似的,正“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摟着愛人的西德迷濛睜眼,他看到了昏暗之下林奈怔然的神情,聲音有些發啞,“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不是……”怕吵到懷裏的孩子,林奈的聲音壓得很低,他心頭還有一種微散去的奇怪情緒,就好像在某一瞬間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可那是什麼呢?他不知道,也沒有任何頭緒。

林奈緩緩搖頭,他咽下了這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的疑問,只是摸了摸懷中女兒的臉頰,小聲道:“沒事的。”

西德拉着被子蓋住了愛人的肩膀,“距離天亮還早,再睡會兒吧……等明天了估計還要去王宮裏。”

“嗯。”林奈點頭,一邊閉眼一邊含糊道:“才想起還有新釀的甘梅子甜酒要給顧棲試試,這幾天弄加冕的事情我都給忘記了,肯定比上一次的味道還好……他應該會喜歡的。”

“他一定會喜歡的。”

西德吻了吻愛人的鼻尖,在晨光不曾徹底升起的清晨中,又摟着懷中的omega和熟睡的小女兒陷入了夢鄉……

數光年之外,正準備去往下一個星球旅行的埃琳娜忽然從副駕駛座上坐直了身,而正在她身側操控着星艦控制面板的守護者轉頭問道:“怎麼了?”

“蟲母……顧棲的精神力好像突然消失了……”

埃琳娜一頭霧水,她看向自己的守護者,忍不住問道:“太突然了,這意味着死亡嗎?”可世界上真的會存在這麼平靜的……死亡嗎?

她不敢相信,原先唯有蟲母之間細細感受才能抓捕分毫的精神力絲縷說沒就沒,就好像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一般。

“你有感受到來自精神力中的其他情緒嗎?”守護者已經在埃琳娜口中無數次聽過這位來歷神秘的蟲母的名字了,對方用精神力隔絕了與高階蟲族聯繫的可能,因此至今整個蟲族知道顧棲存在的人寥寥無幾。

“沒有,只是單純地消失了。”

守護者:“那應該沒事,畢竟死亡可不會是這麼無聲無息的事情——尤其對於蟲母而言。”

埃琳娜算是放心地點了點頭,她看向窗外遼闊的宇宙,忍不住感慨道:“或許他是回家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遇見了……”

“那大概是要看緣分了。”

同一時間,因塞特星域的中央星上——

砰!

一拳打倒了前來挑戰的高階蟲族后,已經改名為莫格·金翼的大金皺着眉頭立於原地。他仰頭看向萬里無雲的高空,透過中央星上撐開的拱形透明薄膜,被隔絕了的日光不再那麼強烈,是正好被蟲族們所喜歡、接受的範圍。

“哥、哥哥,你怎麼了?”同樣也獲得新名字的小金——艾薇·金翼走了過來,她看向自己的兄長,也仰頭看向那遼闊的天空。少女有一頭金燦燦的長發,臉盤精緻,碧色的眼瞳像是一潭湖水,在與人對視之間含着羞怯。

作為兄妹,同樣是金髮碧眼、氣質溫和的莫格撫摸上自己的胸口,“我只是忽然感覺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是猛然間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嘖,你有功夫傷春悲秋不如再加把勁兒,說不定等通過最終考核以後我們就能離開這地方了。”一道猩紅的影子瞬間降落在莫格和艾薇的中間,在其身後還跟着一渾身上下幾乎都被銀色包裹的年輕男人。

小紅——安格斯·猩紅不耐煩地揉了揉鼻尖,心臟里瞬間閃過的怪異被他歸根於今日略盛幾分的陽光,畢竟他可不是什麼喜歡曬太陽的蟲……安格斯皺眉看向不遠處幾個挑戰失敗而相互攙扶離開的年輕高階蟲族,忍不住低聲道:“這群傢伙,天天盯着我們,整個中央星上就沒有別的高階了嗎?”

有着銀白色頭髮的陸斯恩·銀甲,即曾經的小銀冷聲道:“畢竟我們現在是蟲母身邊的紅人。”

莫格點頭,笑容有些無奈:“是啊,絕大多數高階蟲族都認為我們肯定是蘭斯殿下`身側新任的守護者,只有彰顯出比我們還強大的力量,才能取代我們成為守護者……畢竟,那是蟲母啊!”

是一整個族群都將起奉為珍寶的核。

“嗤,想打敗我們?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如果不是媽……”字眼被安格斯咽下,他壓低了聲音,“如果不是他,我才不想來這狗屁中央星,我想去找他。”

桀驁不馴,安格斯的性格一如張揚於他身後的猩紅色蟲翅,流動着的硬羽像是熊熊燃燒的烈火,一刻不停地彰顯着那股永不熄滅的不羈。

艾薇小聲附和,“我也想。”她記憶中總是浮現着黑髮青年的身影,那是她來中央星后久久不散的夢,甚至很多個安靜的夜晚,艾薇都無數次想要再回到那顆荒蕪的原始星球上,至少那裏還有她所惦記的人……

幾位相對而立的高階蟲族都沉默了,試問他們誰不想追隨那人而去……只可惜他們並非是被選擇的首位。

或許從一開始的相遇就已經註定了一切,還處於蟲形態的他們完全可以在蒼白又漂亮的黑髮蟲母身上感受到一種克制着距離的疏離——即使這種狀態在後期有所改善,但它曾存在過,於是對其的在意被高階蟲族們藏在心底,他們努力聽話、努力變強,為的就是能夠打破那片屏障,徹底成為黑髮蟲母的第一選擇。

他們也想成為埃琳娜口中的守護者……他們在感受過蟲母宛若“媽媽”的照顧后,心思早就從最初的依戀轉變為另一種想要佔有的情緒,只有成為蟲母身側的守護者,他們才有更進一步去得到、擁有蟲母的機會……

這是他們的目標,也是他們為之而努力的動力。

在莫格、陸斯恩等高階蟲族踏上中央星、徹底與顧棲斷開了所有的聯繫后,他們才知道心慌是什麼感覺——每一天從清晨到傍晚,他們只能不停地用各種高強度的訓練來麻痹自己,也只有這樣才不會時時刻刻眷戀着數光年之外的黑髮蟲母。

他們在顧棲的身邊得到了名字、受到了充滿溫暖的照顧、得到了血液的恩賜,至此他們發育出區別於其他高階蟲族的戰鬥“利器”——

被命名為“金翼”的莫格和艾薇擁有金燦燦如日光的蟲翅,精神力強大,前者擁有喚醒過去的能力,而後者擁有預感未來的能力;

起名為“猩紅”的安格斯腰椎生有巨型如烈火的長翅,他將如颶風翱翔於天際,並得以偽裝,以擬態騙過敵人,是當之無愧的偽裝大師;

得名為“銀甲”的陸斯恩戰鬥力極強,雙臂相對而生的銀白色甲翅堅硬有力,是陸地戰場上絕對佔據優勢地位的“大殺器”……

他們因為蟲母的血液而獲得無與倫比的強大和優勢,在整個中央星上的高階蟲族中脫穎而出,自然這樣的“閃光點”也令莫格等人成了其他蟲族的“眼中釘”,尤其與他們一同前來的還有珍惜的蟲母蘭斯殿下,於是洶湧在年輕高階蟲族之間的競爭力和好勝心空前地強大。

他們遵守着中央星的規矩、學習着高階蟲族的使命、加深着屬於蟲族的凝聚力,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離開這裏,展開強大的羽翼,去尋找他們早就要選擇追隨、獻上忠誠的黑髮蟲母——這是他們為之變強的夙願。

至於蘭斯……

艾薇小聲道:“哥哥,最近你們有見過蘭斯殿下嗎?”她的面孔上浮現着一層薄暈,身體略躲在莫格的身後,自從來到中央星上后,她原先性子裏的躍動似乎也隨着遠去的原始星而消亡於深處。

莫格搖搖頭,“怎麼了?”

“他……”艾薇皺起細細的眉頭,“我覺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大概是還不適應中央星上的生活吧。”莫格笑着揉了揉艾薇的發頂,作為哥哥、作為大家中的年長者,他總是不自覺地承擔起照顧所有人的責任,“沒事的,等今天訓練結束,我會去申請看看殿下的。”

“他應該過的很不錯吧?”安格斯挑眉,“現在不少高階蟲族爭着獻殷勤,可不就是為了當守護者。”

陸斯恩冷漠,“但最後誰能被選中成為守護者的決定權,一直都在蘭斯……殿下的手裏。”

這話一出,幾人面面相覷,安格斯摸了摸下巴,喃喃道:“只要不是選中我們就好……”

比起氣氛融洽的幾個高階蟲族,身處於中央星上最豪華宮殿內的蘭斯就沒有那麼好過了,他一臉痛苦地蜷縮在床上,早就被揮退了僕人的殿內安安靜靜,除了他幾近撕裂的喘熄聲,再聽不到別的。

太痛了……整個骨骼都好像被劈開重新生長,皮肉被一層一層地剮下來,那般痛楚連接到了靈魂的表層,更一路深入,直達心臟。

蘭斯面色蒼白,嘴巴被咬出了裂口,他斷斷續續道:“你、你出去……你是什麼東西……”

只是還不等幾秒,他的神情變得猙獰,連聲調語氣都有了細微的轉變,“該死掉的是你啊!你難道忘記了嗎?你已經被我吞入體內了……如果不是顧棲,再一次復活的人應該只有我!”

王血蟲母的幫助,得以讓即將死亡的蘭斯在這一場劫難中得到了生息。

忍着骨骼幾乎錯位的痛,臉色逐漸回歸平靜的蘭斯站起來,他赤腳走向落地鏡,細細打量着自己,“這具身體越來越好看了……我說他為什麼那麼漂亮呢,原來是蟲母啊。”

手指摸過下巴,蘭斯發出愉悅的輕笑,可鏡面中的神情卻格外扭曲癲狂,“還是王血蟲母,真是個寶貝啊。”

忽然之間青年臉上的神情轉變,那是一種慌張,“你這個外來者到底想做什麼?”

“做什麼?”詭異的自問自答在這一刻成就了兩個不同的靈魂,只是白色被黑色壓制、善良被邪惡制裁,“當然是實現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啊。”

權力、地位、財富,以及來自貴族的俯首……雖然他不得不籠絡着一群噁心的蟲子,可只要能實現最終的目的,那麼一切都值得;他忽然又找到了自己當初離開荒原之星、踏上聖浮里亞星時那般愉悅的心情了,被壓抑於骨子裏的野心升起,一如他曾在月色下面對黑髮青年時的發言,只是這一次,蟲族將成為他的舞台。

他衝著鏡面笑了笑,露出一個從貴族身上學來的笑容,“你好,我是索蘭,很高興以後可以取代你成為蟲母。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了。”他喜歡自己的新名字。

鏡中人笑了笑,藏於眼底的倉皇瞬間被另一種冷漠擠開,“蘭斯”的臉上滿含嘲弄,與他原本的模樣相差甚遠——忠誠於蟲母的蟲族,那不就是指哪兒打哪兒的利刃嗎?

與此同時,維丹王宮內的國王寢宮,懷裏抱着、尾巴纏着黑髮蟲母的亞撒猛然睜眼,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裏,他的手臂和尾巴徹底落空,原先活色生香躺在自己身側的青年消失地無影無蹤,如果不是深色的床單上還有手指抓過的褶皺,以及被液體浸潤的潮濕痕迹,他險些會以為這只是一場夢。

無物所纏的銀白色長尾寂寞地在半空中晃了晃,流光綻放於槳形的尾部,幾乎是在亞撒起身坐起來的瞬間,魚尾上光點退去,變作了修長有力的雙腿。

他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肩頭隨意撿起件長褲穿上,落在手邊被蹭起來的床單上面似乎還染着淡淡的薔薇花香,令亞撒忍不住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纏綿於舌尖的呼喚到底被他吞咽了下去,亞撒走向寢宮內不遠處的透明收藏櫃,那白日裏還被新任國王戴於頭頂的王冠正在即將升起太陽的晨光下閃爍着金紅色的光芒——不,確切來說,真正閃光的不是王冠,而是那顆被鑲嵌在中央,同時具有蟲母的精神力以及龍鯨之瞳的寶石。

裸露着上半身的亞撒站在透明的收藏櫃前,肌肉線條流暢的肩胛、脊背上交錯着深紅的抓痕,他漫不經心地將櫃中的王冠取出,拿在手中細細端詳,直到窗帘外的光徹底從遠方的山頭升起、當第一縷晨曦落在了維丹王宮以及不遠處赫倫托斯大教堂的屋頂上時,亞撒才在那七彩折射溢出的同時將王冠上的寶石硬生生扣了出來。

蜜色的指腹被硬質金屬剮蹭出深紅的血痕,但當事人一點兒不在意,他隨手插入眼皮與眼罩的縫隙之間,將那深色的布料挑着掉落於地。

毫無聲息的暗淡左眼像是不透光的灰色珠子,什麼都看不見。深紅色長捲髮的alpha捏着金紅的寶石舉起迎上了窗帘縫隙中的光,左眼與之相對,在半側視野的一片黑暗之下,他忽然咧嘴一笑——

“我們會再一次相遇的。”

這一回,時間、距離都不再成為阻隔的障礙。

跨越了千年的時間之後,星際歷3084年,聖浮里亞星的薔薇白塔內——

端坐在沙發上的alpha撐着下巴,當他再一次抬眸時,一道金光橫過寬大的床鋪,隨後悄無聲息出現了位正陷入沉睡的黑髮蟲母。

他蜷縮着蒼白的身體,肩胛后脊的形狀格外好看,腰線清晰、腹部略鼓,以下連接着的蟲尾在暗色的室內閃爍着瑩潤的光澤,隱約有珍珠白的痕迹浮現。

汗涔涔、濕漉漉,狼藉又漂亮。

那是一位被野狼崽子吃到力竭的小蟲母。

沙發上的alpha輕笑一聲,忍不住點評道:“……貪心啊。”他緩緩起身,拉近距離、立於床前,幽深的目光中藏着跨過了千年的溫柔和早就沉澱在心底的愛意。

那是一種寂靜無聲的洶湧。

他說:“歡迎回家。”

【第二卷黃金暴君·完】

【第三卷:時光禮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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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美蟲母是世界的瑰寶[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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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我的愛人,歡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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